当夜更深,柴火逐渐微弱时,屋外的寒气便开始缓缓渗进屋里,那令蜷在火边的鄂多海不住地搓起双手。
“过来,一起睡比较暖。”不怕冷的萨遥青老早就地一躺,见鄂多海没动作,说:“你不过来,那我过去了。”
他话声落下,她仍是文风不动,所以他当真起身到她身边就是一坐,跟着将自己的厚重皮毛长斗篷一甩开,最后将她跟自己裹在一块儿。
因为他身子的紧贴和披风的裹覆,鄂多海登时感觉前一刻的寒意逐渐退去,换上的则是一阵阵熨上身子的暖意。
他的身体好热,就像是不会退温的暖水一样,源源不绝地提供着舒服的温暖,令走了一整天的她,眼皮不觉生沉。
“躺下吧。”那样的坐姿,实在很难睡,他说。
这回鄂多海依了他,两人身子前后相贴地躺卧了下来;而斗篷里头,他的长臂横过她纤细腰间,轻轻搭着,并未将她搂住。
虽然他有一股想将她紧紧拥住的冲动,但眼前若真的搂了,怕是会招来一顿打吧。他笑。
眼儿看住前头的火光,鄂多海疲惫地软声问:“那时,是什么让你想来找我?我在林子里,不但打了你,还将你留在那里等狼来。”
鼻间嗅进的是她发丝的味儿,那是一种掺和着人味与兽皮的味道,就如同她和他加在一起会产生的味道一样,令他心头不禁悸动着。
“你不是真心要我被狼吃掉,要不也不会回头来将绳子射断。去找你,是真的想还你手铐。”事实上,他是被她那不羁的气息给吸引,才会循着她的味儿,大老远跟去。
“最好是。”
说话的同时,她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一阵一阵透过她的背脊传了过来。恍恍间,她想起离开嬷嬷时,她对她说的那句话。
人生难得一真心。
是啊,若真的依着她现下的感觉,这萨遥青确实如同直晒日光下没了影子的物事,丝毫没有隐藏,一丝一毫皆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这辈子,如果可以拥有如斯男子的珍爱,是否就再也别无所求了?
可此番上山寻找瑟珠的过程,虽她信誓且旦说会回去,但任谁都料不到那无常;她固然很希望能有他同行,可却不想他因而殒命,一点都不想。
眼前依稀浮掠过萨遥青可能因此行而受伤甚至死亡的画面,她不自觉心头紧缩,并将手伸向那落在她身前的大掌,紧紧握住。
“还冷吗?”虽然她的手是温热的,但他却感觉得到,一点点像是情绪里来的微微颤动。
她在怕什么吗?
不过就在他想探问之际,鄂多海竟是缓缓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鼻对鼻,眼对眼。
她看住他的眼,正如适才在火边与他对望时那般,瞳仁静止着,恍若将他望进了灵魂里。
“我喜欢你。”须臾,她说。
那语声虽轻若蚊蚋,可落到他心间,却像是大地狂震般,让萨遥青的心作转瞬间猛力狂跳了起来。
“真的喜欢你。”接在这句话之后的,是鄂多海主动将唇覆上他唇瓣的动作。她先是轻轻触碰了数下,退回之后,迎向他的眼神,已比先前多了一分灼热。
她喜欢他?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他欣喜若狂;因为他对她的感觉,怕是用喜欢已难以形容了,而这一刻,他到底该如何去表达和响应?
见鄂多海又迎向前要吻他,他再也抑制不住,先行吻了去;然而这四瓣相贴,唤来的却是两人了然于心的热切。
他吮咬着她的唇,舌侵入她的口,与她的舌瓣翻搅。随之他热切的吻逐渐移向她的脸侧,吻住了她的耳珠,吸含着,那令她不禁低吟了一声,好似痒处被无意间搔及。
他泛着高温的大掌,始终停留在她的腰侧,于是她轻轻拉起它,缓缓移向自己的胸前,让他修长的指头滑入自己的前襟,抚触那敏感且细致的胸前肌肤。
“可以吗?”他饱含着yu/望的眼,直勾勾地望住她,似是在等候她的允许。
她回望住他,颔首。
于是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和层层束缚的厚重衣裳,当她蜜色的胸脯和腰肢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身下的yu/望便像脱了缰的马,再也无从控制。
一生难得一真心,一生的爱欲也由得自己求。
抚着那全身湿透趴卧在自己身上、气息与自己同步由喘息至平静的男子,鄂多海的唇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一直以来对人无欲无求甚至是无感的她,此时,竟是感到全然的幸福。
从没想过自己可与一名血肉之躯女子获得来自爱欲的欢愉,萨遥青沉沉睡去之后,竟作了个梦,他梦到自己与鄂多海携手坐看云起,直至两人皆白首。
只是,一个妖,怎会有类人的梦境?还白首?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萨遥青是在一个傻笑中醒来;当他以为伸手就可以搂到鄂多海时,却没想到竟是捞了个空。
倏地,他惊坐起,在望了屋内一圈之后,并没有看见鄂多海,却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少了一些。
于是他急急穿好衣物,才提腿要出屋,可才跨了一两步,便又退了回来,他看住地上,不禁狂了。
再往上去不安全,你回去吧,别找我。
以前夜烧过的柴火余炭,鄂多海在地面上留下了简单字句;她怕是只身更往高山上去了,可他却睡死了,而她居然留下他!
像个心被抽走的人般,他冲出屋外;此时屋外竟是一反昨日的好天气,扑面迎来打在身上的,是狂暴的雨和雪。
水和雪交融,那刺骨的寒不消眨眼光景就透进人的身躯,令人难以动作,且寒气扰起了漫天白茫,虽然风大,仍是驱不散那阻人视线的雾气。
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去想象此刻的鄂多海是不是迷失在这茫茫无边际的雪山某一处,又或者是已经掉到深不见底的山谷里了。
他一点都不敢去想!
“鄂多海——”
对着层迭的高耸雪山,他使劲不断吼着她的名字,而那沉厚如虎啸的叫声,直直穿过数个山巅,去到了此时正陷在一处软雪里的鄂多海耳里。
“萨……”
因为那声音像是会反弹的箭矢,在层层山棱间回荡,令她无从找出他叫声的正确位置,只能随意仰头对住一个方向,聆听着。
他醒了,那个向来贪睡的男人。他……会回去吧?会吧?
仰着脸,却盛住了一脸落雪,鼻子吸进冰寒,她开始不住发着抖,最后不得已,她低下头,将所有感觉收在一个浅笑中,继续抬起那陷在恍若会吸住人腿的雪中的脚,一步一步,极费力气地往眼前那座也许翻过去就能看到吐蕃异地的白头高山走去。
时间就像被冰冻的流,在无尽头的雪暴里,看似变成了无意义,而在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之后,她总算瞧见前头突出了一块没有覆雪的岩地。
已然像个精力透尽的偶人般,她动作僵硬地朝那块岩石走去;当她站到那块岩石上头时,这才感觉到自己像踏着了地,有了丁点的踏实感。
极目远望,她将头上的兽皮毛帽掩得更低,将身上的衣物拉得更紧,因为现下她连睫毛都因寒冷而结了许多小小冰珠,她思索着是否要继续前行,还是在这岩石上歇会儿等候风雪变小再继续。
就在她凝神之际,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强大阵风忽地吹来,那强力风速就如同有人用力拉扯她一般,令疲惫的她脚下一软,人便跟着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