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角的闹钟在六点四十五分准时响起,唐恬欣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发呆三秒钟后,她伸手按掉闹钟,迷迷糊糊的下床,趿着拖鞋直接拐进厨房。
一如往常从冰箱拿出食材,火腿要切薄一点,煎七分熟,少油少盐,蛋要不老不嫩,刚刚沁黄,咖啡要超级提神型的,但她总是会在里面偷偷加一点点薄荷,不知道他尝出来过没有……
想到这,她顿住了动作,转身,怔怔走出厨房返回卧室,愣了足足一分钟,缓缓咬住嘴唇,无声滑坐在床角。
她怎么忘了,从昨天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是纪凌云的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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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厦三十八楼,一间大到足以容纳一百人的会议室里,偌大的会议桌两边分列数十位高层管理人,可却没一个敢轻易出声,因为就连坐得最远的记录小妹也看得清楚总裁脸上的乌云密布。
纪凌云冷冷的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面前乌亮的桌面上,眉心一紧,开口道:「怎么没人说话?难道舌头都被猫咬掉了吗?康科长──」
目光一转,被点名的人立刻寒毛竖立,汗流浃背。
「会计科是人手不够还是有别的问题?这一季的报表不是应该在两天前就送到我办公室的吗?为什么到现在我连张纸片都没见到?」
「呃──报告总裁,因为政府从这个月起推行新的核算方法,所以适应新程序也要耽搁几天,这件事我已经向您呈过报告了,难道您……」
纪凌云眉头一挑,一旁的秘书立刻附耳道:「总裁,康科长的报告我夹在昨天早上的文件夹里送进办公室的。」
昨天早上……他的目光霍地沉了几分,随即呼出一口气。
「散会。」
「呼……」
待总裁一离开会议室,所有人都长吁一口气,又交头接耳起来。
「总裁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大问题?」
「别胡说……」
回到办公室,纪凌云把自己抛进偌大的皮椅里,盯着落地窗外的天幕久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直到秘书敲门进来。
「总裁,这是康科长说的那份报告。」
秘书尽职的从桌上的文件夹里翻出那份被遗忘的报告放在桌面上,看到桌角动也没有动过的早餐,那是她早上专门从楼下西餐厅替他买的,可显然对于外卖他并不感兴趣。
当然,比起以前……
「放那好了,妳先出去。」
头也不回,纪凌云对那份迟到的报告一点也没兴趣。
「是。」
秘书点头转身,可没走两步却被叫住。
「梁秘书──」
梁微微回头,惊讶的看到总裁脸上竟然浮现一丝挣扎。
「我──」
纪凌云想说什么,可只吐出一个「我」字就再也说不出口,僵持了半天,他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想说员工餐厅换厨师了吗?今天的早餐看起来差很多,咖啡的口味也怪怪的。」
「咦?」
梁微微顿时紧张起来。
「没有吗?」
盯着桌角那份看起来相当油腻的三明治,以及那杯让他喝下第一口就绝对不想再喝第二口的咖啡,纪凌云的眉头微微皱起。
「哦──或许是原先的厨师今天有事,明天我会提醒他们。」
她急中生智撒了个谎,可心里却不住发毛。老天!早知道总裁观察得这么入微,当初打死她也不敢答应恬欣偷梁换柱,这下可好,她要到哪里去找人做今天之前的特别早餐啊!
没有看到秘书脸上的一惊一乍,纪凌云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他只是想找个人问一句,他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从早上起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他穿了颜色完全不搭的衬衫,找不到袜子,击不好领带,责问佣人反被佣人顶嘴,说谁要他赶走夫人。
赶走?唐恬欣是他赶走的吗?半个月来他忙得压根都快忘记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了!
看到桌角的咖啡,他更是嫌恶的推开,现在连一向对味的咖啡都觉得少了什么。
而走出办公室的梁微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拧起眉头,斟酌了好久,最终决定还是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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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电话声打断唐恬欣的发呆,她懒懒接起,一如往常。
「喂?」
「在干什么?发呆还是睡觉?」
电话那边传来好友的揶揄,她涩涩一笑,「发呆。」
梁微微莞尔,「就知道!哎……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咦?」唐恬欣不明所以。
「一个发呆,一个阴沉易怒,如果没有离婚,妳现在肯定不是在煮咖啡就是在送咖啡的路上,而总裁大人也不会为了咖啡的口味而向我这个小小的秘书抱怨。」
唐恬欣微微一愣,随即迟疑的问:「他喝出来了?妳──告诉他了?」
「喝不喝的出来,知不知道是妳亲手煮的,现在讨论这些有用吗?别忘了,昨天早上你们才在离婚协议书上双双签字!」
梁微微忍不住挖苦好友,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爱得入骨,却又做出这种让人扼腕的决定。
微微抿紧嘴角,唐恬欣垂下眼,却遮不住眼睛里的落寞,半晌才轻声开口,「妳说的对,我不该再关心他。」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狠心!事实上我打这通电话,就是来请大小姐妳再关心关心他,就当是乐善好施好了。」
被她耍宝的语气逗笑,唐恬欣笑骂,「妳在说什么啊!」
他是高高在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羡慕的人,怎么会需要乐善好施?她的,就更不必了,三年的付出以失败告终,而他却连一句挽留都没有,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是说咖啡!拜托,大小姐,妳别说不干就不干,他喝了妳三年特调咖啡,口味都习惯了,现在突然要我到哪里去找相同口味的啊?我可不想总裁每天早晨看着咖啡皱眉头,追着我问餐厅的厨师是不是嗝屁之类的问题!」
梁微微故意说得夸张,只希望唐恬欣别拒绝。
轻轻咬住嘴唇,唐恬欣拧起了眉心挣扎了足足一秒钟,微微叹口气。
「火腿要切薄一点,煎七分熟,少油少盐,蛋刚刚沁黄就好,咖啡要巴西山多斯,在西门町一家咖啡店有卖,我会把电话给妳,记得在煮的时候加一小片薄荷就好了。」
「等等恬欣──」
「微微,」她打断好友的话,轻轻道:「我努力了三年,如果不是彻底死心,不会提出离婚,三年,够了,我想我该有自己的生活。」
放下电话,唐恬欣整个人有片刻的怔忡,直到脚边有骚动,她才回神,笑着蹲下身,抱起昨天从街角因为一瓶牛奶一路跟她回来的小猫,不由得再度陷入沉思。
他──也不习惯吗?和她一样?
小猫欲舔她的鼻尖,她笑着躲开,随即起身走进卧室,床边几本书和相簿是她简单带走的行李之一。
没想到他会那么干脆的答应离婚,不过──
翻开相簿,望着三年生活惟一的写照,照片上的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表情严肃,而靠在他身旁的她身着笨重的婚纱,居然也笑得那么甜蜜,她苦涩的抿起唇。
当年由父母安排相亲见面,她对他一见钟情,等不及毕业就答应嫁给他,以为做一个好妻子终会得到他的青睐,毕竟当年他求婚时说的就是──我需要一个妻子。
三年来,她从连开水都不会烧的大小姐,到练就一手让人垂涎的好厨艺,从看到社交宴会就头痛,到每星期心甘情愿陪他母亲去沙龙听那些阔太太八卦,为了他,她几乎完全改变了自己。
可结局,却不是她所期望的,她知道,他不会爱她。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妻子,单纯的名词代表,除此之外不具任何意义。
对于纪凌云来说,盛世企业才是最重要的吧。
而她,或许只能算是他生命中一个小小的过客,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恢复到一如往昔的忙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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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一家酒吧里,时下最IN的迷幻音乐震耳欲聋,昏暗的灯光下人潮涌动,转角的包厢里,唐恬欣轻轻皱着眉,盯着面前不断被注满的酒杯,胃里刚下肚的酒精叫嚣着刺激她迟缓的神经。
「来来来!刚才那一杯是庆祝我们好朋友再重聚,现在这一杯则是为了祝贺我们的甜心重返单身!恬欣拿杯子啊!」
唐恬欣迟疑的望着大家,摇摇头。
「不能喝了,再喝我真的要醉了。」
「醉?妳还骗得了我吗?妳忘了我可没忘,当年参加婚礼时,我可是亲眼看到妳千杯不醉的哦!来来来,今天我们也喝个不醉不归,离婚没什么了不起的!」
酒杯被递到她面前,唐恬欣难以推辞的接过,她不能说当年酒席上喝的是水,惟有皱着眉头一口灌下。
今天是大学同学聚会,当年她还没毕业就嫁人了,这么多年和大家也都少有联络,没想到昨天居然接到大学室友小丽的电话,无法推托,只能出席。
可小丽那大嘴巴,一见面居然就告诉所有人她重新恢复单身的消息。
「呵呵就是!妳看我们这帮同学就妳最早结婚,一晃眼又单身了,还记得当年我们睡上下铺的时候,妳这丫头呀,每天就会抱着小说又哭又笑,看到劈腿的情节就大骂三字经,我当时就想,以后妳老公如果劈腿可惨喽!」
「哈哈……」一群人大笑起来。
「那么恬欣,妳老公是不是因为劈腿被妳踢飞的啊!」
酒过三巡,大家说话都失了分寸。
不知是酒精还是老公两个字烧得她冒火,唐恬欣抿抿嘴角,端起桌上酒杯重重一放。
「不是说要庆祝我新生吗?你们这样总是翻我旧帐到底什么意思啊!」
「哦──我们的甜心小姐生气喽!」
「呿!我会学不乖和你们一般见识才怪!从现在起你们闭嘴,酒我自己会喝,今天不醉不归!」
说罢仰头灌下金黄色的液体,立刻引来同伴的尖叫欢呼,火辣辣的酒精立刻灼热全身每一个细胞,唐恬欣豪气的擦去嘴角酒渍,放眼包厢外霓虹闪烁、人声鼎沸的盛况,一种想释放的冲动让她使劲甩甩头发,转头对一旁的童小丽道:「走!我们跳舞去!」
纪凌云早就注意到包厢外舞池中那抹恣意舞动的身影,起初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温婉如大家闺秀的前妻,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又怎么会在舞池里扭动身体招蜂引蝶?
可再仔细一看,他确定自己没看错。
皱起眉心,微微敛眼,凌乱的灯光下,她身上原本复古的黑色麻纱衬衫,居然变成了引人注目的透视装,黑色胸衣若隐若现,细肩带小可爱下的细致腰身更是挑逗着舞池里所有男人。
她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层层围住了吗?
发觉到总裁的脸色不对,梁微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吃惊的张大嘴巴。
「这──」
那不是恬欣吗?!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梁微微吓得不轻,再看一眼上司阴沉无比的脸色,顿时起身冲向舞池里的人。
「恬欣!」
「咦?微微?!」
唐恬欣被一把拉住转身,看到来人居然是梁微微,惊讶的大叫。
「妳怎么也在这?刚好,我来介绍,小丽,我的大学室友;微微,我的好朋友。哦对了,她还是我丈夫的首席秘书,哦错了,应该是前夫才对。」
「妳喝酒了?!」
这番颠三倒四的介绍方式和一口的酒气让梁微微惊讶不已,她紧张的拉住唐恬欣道:「妳醉了,我送妳回去。」
「NONONO,我没醉!」
虽然音乐声震得她头痛,唐恬欣却觉得全身细胞都在跳跃,她挥开好友的手笑着说:「我没醉,我只喝了这么一点点哦!不信妳去问小丽,不过刚好,妳来了,我们再去喝啊!」
说罢就要拉人冲向包厢,脚下却一绊,整个人就这样斜斜向前倒去。
「恬欣!」
童小丽和梁微微的尖叫才出口,就见唐恬欣倒入一个宽阔的胸膛。
「吓!总裁……」
梁微微头痛的不知道如何应付眼前这一幕,尤其上司的脸色黑得吓人。
「咦?你是──纪凌云?」
被一双大掌扶着才站稳的唐恬欣,抬起头就对上一双利眼,眼前恍惚的幻影分成两三个,她借着酒意咧嘴笑,「原来你也会来这里啊?!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待在冷冰冰的办公室里呢!」
纪凌云皱紧眉头,她脱口而出的酒气让他的火更大,他盯着她的醉眼说:「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呢?」
唐恬欣笑着摇头晃脑。「我离婚了啊!你不知道吗?我恢复自由了,为什么还要守活寡啊?」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已经歪了脑袋跌进他怀里,显然醉得不轻。
握住她细致肩头的手不由得发紧,纪凌云看向一旁呆立的两个女人,后者立刻有了反应。
「嗨……你好!我、我是恬欣的大学室友,还去参加过你们的婚礼……哦抱歉!」
童小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只差没咬掉自己的舌头,摇摇头,她干脆坦白,「今天大学同学聚会,我硬拉恬欣来的,但没想到她会喝醉。」
纪凌云眉心紧皱,弯腰抱起怀里醉到不省人事的女人,转身走出舞池。
梁微微立刻跟出了酒吧,手脚俐落的帮忙打开车门,看上司几乎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好友塞进车里,她小心翼翼的道:「王总他们还在里面,不如我送──」
「妳进去吧,稍后招待他们去按摩,所有花费记在我帐上。」
「是。」
望一眼车厢里昏昏沉沉,不住呓语的醉女人,梁微微压下担心,关好车门。
目送车子离开,她无奈的叹息,「恬欣啊恬欣,不是我不帮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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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凌云抱着唐恬欣回到家,将人直接扔在床上,看着她在偌大的床上翻身继续睡,他扯落领带,大力呼出一口气,蹙眉转身走出卧室。
再返回时,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休闲服,端着一杯温水靠近床边,看着眉头紧皱,表情痛苦的女人,纪凌云无声叹一口气,弯腰俯身揽起她的肩膀,轻拍她红通通的脸蛋。
「起来,喝点水会舒服点。」
迷糊中听见有人在唤她,唐恬欣睁开发涩的眼睛,眼前的人居然有三个影子,可是每一个都像她前夫,她吃吃笑开,伸手。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醒了,可却只是傻傻笑着探手过来,纪凌云没好气的避开她的小手,确定她醉得不清,沉声质问,「这就是妳想要的新生活?」
「……这是梦吗?」
唐恬欣答非所问,眼前有很多个他,伸手却总是摸不到,于是她确定这是梦,她居然在梦里遇到了他,想到这,她不由得再度吃吃笑开。
皱眉看她孩子气的表情和举动,如果这就是她所谓的新生活,他一定不会答应。
「为什么喝酒?」
记忆里她从不喝酒的,即使是婚宴上,喝的也是被掉包的矿泉水。
「为什么你要工作?哈……答不出来吧?所以我也答不出来。」
神智不清的唐恬欣说起话来颠三倒四。
「为什么喝酒?为什么头痛?为什么我下定决心离开你,你竟然又跑到我梦里来?你能告诉我吗?」
她抬起头,一双被水雾洗得亮晶晶的眼睛顿时对上他的,纪凌云心口一窒,彷佛被什么扎了一下。
脑海里浮现之前她在他怀里呢喃的话,她居然说自己在守活寡?他知道自己工作忙,很多时候忽略了她,可却没想到她这么介意。
他柔声道:「算了,不早了,睡吧。」
如今一纸离婚协议书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撇清,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将手上的水杯放在一旁准备起身,却发现衣角被什么拉住,他低头,一双小手紧紧的握着他的衬衫一角,挑眉看过去,她的一双大眼睛晶莹闪烁,楚楚可怜。
「再留一下下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走好不好?」
唐恬欣知道这是梦,也只有在梦里,她才敢这样任性一回。
再留一下下,再陪她一下下,再让她看一下下,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了,可她还不想忘了他的脸。
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她欲流又止的眼泪?纪凌云拧眉坐回床边,看她的小手再度爬上自己的脸,这次他没有避开。
「你知道吗?也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这样对你任性,才能摸摸你、抱抱你──」
这女人以为他是玩偶吗?摸摸抱抱?
「如果这不是梦,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一定是在开会,一定是在办公──」
纪凌云挑眉思索,她说的没错,今晚如果不是遇到她,招待完王总,他会回公司,还有一些文件没看完,最后索性直接睡在办公室后的休息室,反正他已经离婚了,可以理所当然的把办公室当家。
一双小手轻轻揉着他紧锁的眉心,纪凌云回神看她,就见她轻启朱唇,一朵笑窝在唇角,孩子气的朝他眨眼睛。
「你知道吗?结婚前妈妈说做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这样就可以得到婆家人一辈子的疼爱。」
贤良淑德?的确,这是他挑妻子的条件,但他以为这也是她本来的性格,难道不是?
「所以啊,结婚后我就努力做个好妻子,做饭、洗衣服,虽然有佣人,可我觉得他的衣服由我来洗这样才好,连婆婆也夸我乖巧。」
印象里母亲似乎的确对她很满意,总是在他面前夸她。
「可是──」
看她顿时一张小脸垮了下来,眼睛里的光彩全部抹灭,纪凌云不自觉皱起眉头,「可是怎么了?」
「可是他不喜欢。」唐恬欣微微咬住嘴唇,半晌后,小声喃喃道:「他宁愿待在办公室里也不愿回家,宁愿在公司一个人吃饭,也不想回家和我共进晚餐。」
纪凌云张口想解释。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公司里有太多事需要他解决,而他以为当初她答应嫁他,就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我保证!我保证我已经尽力了,用尽了全力让自己不去打扰他,我知道他工作忙,所以拚命让自己有事做,不去想他,我跟厨师学做菜,偷偷告诉你哦……」
她突然凑近他,小手圈在唇边。「原本我连开水都不会煮,呵呵,不过,现在我可是随便就能做一大桌菜呢!他爱吃的糖醋排骨、丝瓜烩肉、醋溜虾球、梅干扣肉、南瓜银耳盅──」
「恬欣。」
纪凌云打断她的如数家珍,好奇他平日大多都吃外食,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同时也因为她眼睛里交替的光彩和落寞心疼。
「哦,抱歉,我离题了。」唐恬欣弯了嘴角,使劲摇摇头,「反正,连婆婆都夸我做菜好吃,可那个大笨蛋却从来没夸过。」
听到她居然骂他大笨蛋,纪凌云不禁好笑,也觉得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她会做菜,又哪来的时间夸她?
「还有啊,人家最讨厌什么宴会酒会的了,可为了讨他欢心,每次都还是要去,可他只要一谈起公事就压根忘了我的存在,甚至有一次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酒会上,和新结交的客户跑去别的地方畅谈,我找遍了酒店也找不到人,那时外面下着大雨耶!虽然最后他想起来,赶过来接我,但当时我真的好伤心……」
记忆里似乎当真有这样一回事,似乎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当他发觉少了点什么而赶回酒店时,她孤零零的站在雨幕后,像个被遗弃的小可怜,可看到他却依旧扬起笑容,于是他更加确定她是被教养得极好的大家闺秀,也更加肯定自己娶她为妻的决定是正确的。
现在才知道,原来她不是不怨,而是一直压抑在心中。
「还有啊!你不知道,我也很不喜欢陪婆婆去什么阔太太俱乐部,可是因为无聊,所以只有去。那些太太们真是很八卦哦!什么事她们都知道,呵呵……说不定大家已经知道我们离婚的事了呢!」
说到这,她又摆摆手更正。「错了错了,不是我们,是我和他,你虽然是他,但又不是他,你只是我梦中的他……呵呵,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妳喝醉了。」
纪凌云将她按进枕头里,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盯着她困惑迟疑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睡吧,我不走,一直到妳睡着。」
他的软言软语让唐恬欣更加确定这是可以让她有恃无恐的梦,她伸手拉住他的手,顺着他的手臂,温热掌心一路攀到他衬衫下的胸口,是有意也似无意,柔嫩的手指拨弄他胸前的敏感地带,掌心下的肌肉顿时变得僵硬。
细嫩的肌肤如同带着火种般点燃了纪凌云的欲望,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鹰眼盯着她迷蒙的眸子。「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妳醉了!」
如果没醉,不可能把此时当梦境,不可能对他说出刚才那些抱怨。
「嗯,我是醉了。」
唐恬欣如同小朋友一样点头承认。
「乖乖睡觉,不许乱动!」
纪凌云将她的小手压在被角,沉声警告,虽然她醉了,可他男人的本性没醉,不确定自己也有酒精作祟的身体是否能抵抗她再一次毛手毛脚。
「我是醉了,可这是梦啊!如果是在梦里──」
她起身凑近他,一张微醺的小脸迎向他,轻吐着炽热而湿润的淡淡酒气,星眸微张,她不知道这些对男人来说都是最不可抵挡的诱惑,只是单纯的想满足自己最后的一点小心愿。
「如果这是梦,你能不能抱我一次?轻轻的、温柔的抱我一下下?」
她的靠近让纪凌云呼吸一窒,全身紧绷的想退后,却被她轻轻揪住衬衫边缘,掌心贴着他的肌肤,能明显感觉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她浅浅勾起唇角,望着他,「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你啊……」
如果说理智尚能抗拒诱惑的话,自她眼角滑落那滴泪时,纪凌云的防线也全盘瓦解了,俯身吻住红唇,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声音──我不想带着遗憾离开你。
就算是签了字,她还是他的妻,因为她说了,说她不想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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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欣总算知道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如果她没有冲动的想灌醉自己,如果她没有冲动的想放纵自己,就不会在那么尴尬的情况下遇到他,更不会喝到失去知觉,被他带回已经不属于她的家,也就绝对不会出现眼前这让她惊吓到发不出声音的画面!
他,纪凌云,她过期三天零六个小时的丈夫,此时正一丝不挂的躺在她身旁,睡得香甜,如果不是前面提到的身份,她一定会摆好姿势欣赏个够,毕竟他的身材简直和美术馆里的大卫雕像有得拚!
可现在她惟一的反应就是想放声尖叫!上帝啊!原谅她吧!昨晚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会和离婚三天的前夫赤裸裸的躺在同一张床上?!
再看看被单下一身清凉的自己,她几乎想立刻去买一千块的豆腐撞!
咬牙!切齿!仰天暗自长啸之后,一双大眼心虚的瞄向床上依旧和周公在一起的男人,唐恬欣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吃干抹净跑为先!
她不想要他醒来后看不起她,不想要他知道她才刚离婚就买醉,更不想让他以为失去了纪凌云的唐恬欣,没有能力照顾自己、过新生活。
她还记得他们是在酒吧相遇的,依照她对他的了解,他也一定喝了酒,否则怎么不送她回家,反而拉她来这里,还跟她……所以他极有可能和自己一样,压根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
只听卧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在一声压抑的关门声后,纪家大宅再度恢复了平静。
纪凌云睁开眼睛,望着那闭阖的门板,一双黑瞳明亮而清澈,视线停在枕头上遗落的一根发丝,平和的眉心缓缓蹙紧。
他以为,离婚是她想要的。
但从她昨晚的呓语听来不是那么回事。
他以为,她不想离开他了。
但从她轻声收拾离开的样子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他似乎……并不全然了解自己的小妻子在想什么。
至少,不像他以为的那么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