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小的表演给您看啊——」福山放下食篮,径自表演了起来。「就在『薛涛笺』做好的时候,少爷拿着笺纸对空一看,边喃喃说了句『真想找琉璃过来评鉴评鉴』……」
他说过这话!她心头一喜。「那你怎么没问他,要不要请人来找我?」
「小的问过。」福山赶忙解释。「可是少爷不知在想什么,愣了愣之后,就说不用了。」
怎么这样?!她皱起眉头想。「还有呢,他第二回是怎么提的?」
「就是在看画之前,那画叫什么去了……江山……」
「江山雪霁卷。」她接口。「然后呢?」
「少爷就突然说,真该跟琉璃说声谢谢——」
「谢我?」她手指着鼻子。「你有没有问他谢我什么?」
怎么可能!福山摇摇手,继续把食篮拎起。「不过小的倒是问了少爷,既然他这么想见您,干脆让小的到『花雨楼』去请您过来吧?可是少爷还是一样,想了一会儿后,又是摇头。」
怎么两回都一样!她嘟起小嘴。真搞不懂他,想跟她说什么就直接找她来说嘛,害她气闷了整个下午,饭也吃不下!
「所以啊,」福山在一旁劝着。「小的才觉得这顿饭应该由少夫人来送,说不准您进去以后,就知道少爷在想什么了。」
要能这么顺利就好了——她点点头,总算把食篮接了过来。
库房这头,福山一说要到灶房取晚膳,权傲天就开始拉长了耳朵盼着,一听见开门声音,他被烫着似地弹起。
没料到动得太急,碰到桌底。那扎扎实实的一撞,疼得他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琉璃一踏进套间,他马上露出没事人的笑脸。
见他笑,停在她心头的那抹闷,忽地烟消云散。
不中用!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唇角却是不争气地勾了个弯,完全泄漏了心意。
但就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瞧不瞧得出来?
见她把饭菜摆了出来,却又跟昨晚一样,只带了一副碗筷。不消问,他立刻走到窗边,又要福山送一副碗筷进来。
坐下,他没先动筷,反倒先关心起她来。
「你身子还禁得起吗?头疼不疼?」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一会儿才想起他在说什么。
他不提,她还真忘了今早起床,头像塞了一整包棉絮似地难受。
她心想,难道他是因为这样,才迟迟不唤人来找她?
她想问个清楚,但也知道,自己一开口问,就等于泄漏了她问过福山这件事——不行!万一他觉得她是在耍心机怎么办?这么一想,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吞了回去。
可不管怎么说,发觉他关心她,她心里就甜了。
「福山到『斑竹庵』取水了吗?」她拐了个弯问。
「取了,我『薛涛笺』也做好了,你瞧瞧。」他一转身从桌上取来刚做好不久的笺纸,双眼亮得像个讨赏的孩子。
瞧得她一阵好笑。
「我来看看——」
她故意摆出教席师傅在看卷子的派头,拿着深红色的笺纸,左右上下地翻看。两人四只眼睛对到,她忽地笑出声来。
权傲天一时愣住了,她没头没脑笑什么?
「大抵是合格了。」
她空着手在笺纸上虚画了一个「可」字,他才明白她何以灿笑如花。
他被取笑了。
好啊!他心里想着,不扳点颜面回来,不就真让她瞧扁了?
「哼。」他一把抢走笺纸。「我当你是个知音,你却反过来耍弄我。」
一听这话,她吓了一跳。「嗳,我刚是在开玩笑,你当真了?」
他沉着脸不说话。
「嗳,你别生气嘛。」还摸不清他脾气的她,赶忙拿出她自做的「薛涛笺」,讨好地笑着。「你瞧,我还特别带来我做的笺纸,换你帮我评评,看是你或我,谁做得比较好?」
他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接走笺纸。瞅一眼她冀盼的眼,他依样画葫芦,在笺纸上方虚写了个「可」字。
「还不赖。」他装模作样地说完就笑了。
一见他笑开,她恍然大悟,他哪里是生气!
「你!」她恼红了脸颊。
他「嘿嘿」一笑。「我怎么样?你能装夫子派头,我就不行?」
「哼。」她一扭身,转回了桌边。
「好了好了,不气,让我来跟你说说今早发生的事情。」他一边说起今早在「古今斋」瞧见的「江山雪霁卷」,一边把菜挟进她碗里。
听他一说,她才恍然明白,福山先前说的,是怎么回事。
第3章(2)
今晚她做了一道焦溜里脊,是一道把肉烹得红里透黄、脆嫩爽口的下饭菜,做这道菜注重的是火候跟速度。
仿作的事情说完,他挟了一口焦溜里脊进嘴,一嚼之后,双眼又是一讶。「这菜还是你做的?火候还真地道!」
那当然!她做菜时厨子一直站在旁边提点,就怕慢了一些,焦味窜进了肉里,坏了味道。
「你不信?我这儿还有证明。」她把手高举,就在她小指头跟手掌边缘,有道刚被热锅烫出的红痕。
「你受伤了!」他吓了一跳,忙抓来她手细瞧,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就这样搁着,没叫人帮你抹抹伤药?」
「抹了。」她一脸没事人地笑着。「你知道他们怎么弄的?我一个小伤口,他们却把我的手包了厚厚一圈,所以就要他们拿下来了——」
他哪听得了这种话。「不包起来怎行!来,我帮你——」
给他看伤,可不是要他同情怜悯。「不用了。」她欲把手收回。
但权傲天却紧紧拉着她手不放,没想到却扯疼了她。
「嘻!」她抽着手喊。
「瞧我粗手粗脚——」他赶忙把手松开,生怕再把她弄疼了。「就跟你说该包起来,呐,你等一等,我找人拿药盒。」
望着他焦急的模样,她心里暖暖的。算了,就依他吧。
福山没一会儿把药盒送来,他扭开瓷瓶里的伤药,厚厚敷了一层,又拿干净的布巾缠了起来。
果不其然,又是厚厚一包。
她在心里叹着,不知道的人,肯定想说她受了多重的伤呢!
「会不会缠得太紧?」在帮她裹伤的时候,他总小心翼翼,生怕又把她手给捏疼了。
「刚好。」她望着他脸,好一会儿才挣扎问出一句:「你——担心我?」
就这句话,让他耳根臊红了。虽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羞些什么,可他就是,脸红透了,仿佛心底事被人瞧穿了。
望着她等待的眼,他随便想了一个理由。「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担心你,也是应该的。」
这么冷的话,纵使她一颗心再热,当场也凉了一半。
木头。她暗瞪他一眼。明明他可以说「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担心你担心谁」,却偏挑了一句最不动听的话说。
哼!她兀自生着闷气。
见她表情,纵使他再不谙人情事理,总也感觉得出她不开心。
是自己做错什么了?他望着仍旧敞开的药盒,一脸摸不着头绪。
「快来吃饭吧。」她坐回圆桌边说话。「菜都快凉了。」
望着她依旧郁郁的眉眼,他心里像遮了朵乌云,饭都不觉得香了。
「呐。」他讨好地挟了块焦溜里脊进她碗里。「很好吃,你尝尝。」
总算说了句人话。她抿了抿唇,准备拿起筷子挟菜——直到这会儿她才发现,手上捆了这一包,根本没办法动!
「我看还是拆了它算——」
「等等!」他赶忙阻止。「你这样很容易弄伤自己——」
「但手捆成这样,你教我怎么吃饭?」她瞅着他动了动手指,突然说:「还是你要喂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