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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将 第六章 作者:冯君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帝昊忿忿的踢翻铜镜,气怒的咬紧牙关。「是那只妖……可恨!」

    先前他埋在后黥心口的追影自昨夜起就没了消息,肯定是让那只可恶的妖物逼出了。

    但是追影这法宝极为凶恶,一旦植入体内,便会自动搜寻心脏,并牢牢吸附,若要除去,必得冒着心脉震碎之险。这对神魔而言本无大碍,顶多失去百年道行,但对后黥这样的神人而言,无疑会被打回凡人之躯,甚至元神尽丧……

    不过,那只妖不可能让后黥死的,那么……

    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帝昊只觉心头一凉,立刻踩着祥云急急下凡。

    ***

    兵败如山倒,龙泉浑身浴血,悲怆的看着一片狼藉的风河,沾满尘沙的脸庞缓缓滑下两行清泪。

    三千大军已有半数以上伤亡,鲜血已将河面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整批大军在群龙无首下溃不成军,任由鬼众疯狂逼近,许多人纷纷弃甲逃散,更多人敌不过数千鬼爪,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潮生沙骨冷,魂魄悲秋风。

    为什么?为什么将军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失去踪影?

    「副将,我们该怎么办?」浑身是血、落魄至极的兵卒惶惶问道。

    龙泉勉强收起伤痛与黯然,只是疲惫的道:「你们回凌风谷,我上庭去见颛顼帝。」

    龙泉一身污血的来到天庭大殿,众神早因东土之役大败而一片哗然,更有许多排斥后黥的神仙乘机破口大骂,顿时群情激愤,从嘴里喷出的口沫差点将大殿淹没。

    「龙泉,你可知后黥去哪儿?」颛顼端坐在高位上,俯视跪在下首的龙泉,厉声问道。

    「禀颛顼帝,臣不知。」

    又被盘问数句,自己该叛何罪,龙泉已是心知肚明;既然辅佐不力、延误军机,就该被打入天牢,等候问审。

    颛顼沈吟一会儿后,道:「龙泉,你本该死,但本帝现下命你以带罪之躯将罪臣后黥缉拿归案,将功折罪。」

    见群神又要驳斥,颛顼挥挥手,显然心意已决,众神只得悻悻的住嘴。

    龙泉谢过之后回到人界,剩余的东土大军改由另一位武神带领,而他也脱下战袍,开始寻找消失无踪的后黥。

    想起那夜凌乱不堪的营帐,他只能按下心头的不安,握紧拳头暗暗祈祷。

    别再让将军受到伤害了,千万别如此残忍啊!

    ***

    躺在大床上的人已昏睡整整七日。

    这七日里,重闇完全不敢合上双眼,漂亮的金瞳如今已布满血丝。

    后黥因为被强制取出追影,护体圣气早已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以他百年修行注入后黥心脉的妖气,他才能勉强保住性命。

    后黥原本就是半神之躯,既然仙气已失,本该恢复凡人之躯,但如此免不了一死,于是他将妖气输入他体内,虽说一息尚存,却也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的后黥,已成为妖。

    可怜的后黥啊,他真的是无法可想,才会做出这种举动,只盼他别恨他……

    重闇才要起身拿布巾替后黥擦拭,躺在床上的人儿在此时呻吟了一声,他连忙丢下手中的布巾跑到床沿蹲下,紧张的看着快要苏醒的后黥。

    当后黥意识迷离的睁开眼,对上重闇那双金瞳的刹那,他想也不想,就一拳挥了过去。

    重闇只是乖乖承受,一动也不动。

    「你……你……」虽然浑身虚软,后黥仍使劲打着眼前这张俊魅的脸孔,嘶哑着声音吼道:「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十指在重闇脸上留下数道爪痕,却抹不掉令他心寒的事实。

    「你竟然将我……将我……」他忽然掩面,歇斯底里的哭喊:「拿一面铜镜给我,拿来!」

    对于后黥的要求,重闇文风不动。

    「拿过来!」

    纵使心知肚明,他仍旧奢求一丁点希望。

    见重闇仍是不动,后黥索性掀开被单,试图下床。他的坚持令重闇不得不将他轻轻按回床上,依言去取镜子。

    持着铜制的飞凤镜,后黥颤抖着将它举起,紧闭的眼睫缓缓张开。

    「啊——」铜镜被用力甩到地上,后黥疯狂的扯着乌黑青丝。「不——」

    他不要变成妖,不要!

    就算被羞辱、被鞭笞,也没有比被迫沦为妖物还要来得羞耻!

    重闇温柔地抓住他的手,不断啄吻着泪流满面的后黥,纵使他使劲想逃开,他仍是爱怜的吻着。

    「对不起……」

    他的吻落在罩上一层淡淡阴气的额间,又落在苍白冰凉的脸颊,最后覆上那张冰冷干涩的唇畔。

    他可怜的爱人啊,请原谅他这种自私的行为,他会用无尽的生命来偿还、怜爱他,只盼他不要恨他……

    怀里的人因他的吻而不停颤抖,挣扎几下后,忽然不再反抗。

    张开的黑眸里不再有昔日流转的光彩,后黥知道,一切都已绝望,他的心已死了。

    但……为什么心死了,人却还活着?

    ***

    「重闇,你费尽心思,就只得到这种结果?」

    睨了毫无生气的人儿一眼,红袂只是鄙夷的冷笑一声。

    虽说最终目的是达到了,可得到这副模样的家伙,等于是多了个累赘嘛!

    重闇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爱怜的将后黥拥在自己怀里,让他倚着自己休息。

    在他怀里的后黥缓缓合上眼,温驯地窝着,不若日前的反抗。

    自昨日之后,后黥便一直不言不语、不哭不闹,像个美丽的木娃娃似的,任由重闇抱着、搂着,杜绝所有与外界的接触。

    看见重闇万分怜惜的动作,她又忍不住嗤笑一声。「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对这个丑八怪那么执着?」他的脸实在惨不忍睹,右半边是很好看没错,但任何东西一有了瑕疵,就等于毁了、没用了。

    听红袂这么说,重闇脸上的温柔神情瞬间退去,「滚!你这肤浅的女人永远不会懂!」

    他爱后黥,爱的是现在的这张脸,无论是美、是丑,在他眼底都是绝色,不可能有人比得过;他更爱他的善良、圣洁,纵使帝昊那家伙曾对他做出那些过分的事,他仍是爱他!

    红袂听也下逐客令,只是重哼一声。「走就走!要是以后出了事,别妄想我会救你!」

    红袂扭揣踩着重步离开。她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来这里找罪受,去找朱琰还比较实在。

    才要跨出山洞的脚步,在快到洞外时勉强停住。

    「对了!灭天找你,就这样。」红袂将来此的目的说出。现下,她总算可以在冷哼一声后,很潇洒的离去了。

    重闇吻了下后黥的额头,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在石床上,再用锦被将他裹得密密的,不让冷风侵入。

    他又到石洞外抱回一些薪柴,添进用来驱逐蚊虫猛兽的火堆里。

    重闇倚着石床坐下,看着后黥的睡脸痴痴的发起呆来。

    在安详宁静的时刻,亲爱的人儿在身边沉沉熟睡,而自己就这么看着他的睡颜直到黎明……如此静谧的一刻,从他遇见后黥开始就一直企盼着,然而此刻,萦绕心头的为何是诉不尽的苦痛?

    「黥儿,我爱你……」重闇握住他略微冰凉的手,将脸埋在被褥里呢喃着:「我和帝昊不同,求你醒来,别恨我……」

    然而不管同与不同,伤害终已造成。

    良久,重闇起身走至洞外,唤来几只温驯的小妖,嘱咐他们要好好照料洞内的后黥,便去找灭天了。

    一只小妖蹦蹦跳跳的走入,在看见洞内整洁的摆设后,他突地拉起衣角,试图要将被褥一角的濡渍擦干。

    ***

    「帝昊,站住!」一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龙泉想也不想就抽出长剑。

    闻言,帝昊转过头,狭长的凤眸眯起。

    「是你啊……」冷冷睨了眼在日光下闪着寒芒的长剑,他不屑的撇过头,「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游戏。」

    他要找到那只带走后黥的妖,他已在人间找了整整三日,却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若那夜没看错,他敢肯定带走后黥的妖是只极凶狠的豹。看着那对闪现噬血金芒的妖瞳就知道,他是传闻已能成仙,却不愿受天劫的狂妄妖类——重闇。

    那只该死的豹妖!竟然敢自他手里将后黥夺走,这回他不但要让他永远无法成仙,还会让他挫骨扬灰!

    见帝昊转身就走,龙泉气怒的冲到他面前,「你把将军带到哪里去了?」他找了好久,嫌疑犯不脱三人,一是帝昊、二是重闇、三是灭天。

    「我若知道,还用得着待在这污浊的人间寻找吗?」他一扬手,就将龙泉逼退好几步。「滚开!就算你百般阻挠,后黥也不可能是你的人!」

    龙泉听他这么说,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我对将军……才、才没……」

    「哼!」帝昊冷哼一声,唇角扬起一道冷厉的弧度,眼底尽是赤红的怒焰,「龙泉,若非我此时忙着找寻后黥,早将你一掌毙了,滚!」

    他就是不留神,才会让重闇将人抢走,而龙泉看起来虽无威胁,但已上过一次当,此后定要万分小心,纵使是根小小的木刺,也要拔除!

    不过,现下没有任何事比找到后黥更加重要。

    帝昊瞪了龙泉一眼后,举足又要走,但龙泉依旧不死心的跟上。

    「你要去哪里?」他才不会放过一丁点能找到将军的线索。

    帝昊原来又要一掌将他震开,但突地一顿,他撇头看向龙泉。「你知不知道重闇?」若龙泉知道,要找人也就容易多了。

    重闇?

    「是他……」既然帝昊会知道,就表示一定见过,「你的意思是……」是那只妖抓走将军的?

    「后黥被他带走了,你若知道他在哪里,就快点说吧!」

    龙泉一听见是重闇所为,眼底立刻冒出两簇怒火。「我知道一个地方……」该死的妖类,他这次定要斩杀他!

    ***

    重闇不断咀嚼灭天所说的话,然而起想却令他越惊慌,味蕾彷佛尝到不断涌上的苦涩。

    重闇,你硬加在后黥身上的妖气,虽然能够让他延续生命,但妖与神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况且在他体内还有圣气残留,你若不想办法将它驱除干净,你的后黥将永远活在煎熬之中……

    依旧害了后黥吗?他不愿他痛苦,一心只想永远疼爱他,却仍令他陷入无止境地的苦难。

    上苍是在惩处他不该奢望吗?这就是叛神的代价吗?

    凝望苍白沈睡的俊颜,重闇只是心疼的执起后修长的手指亲吻。

    黥儿,是我强拉着你沈沦,这些苦不是你该承担的!

    像是想到什么,重闇将那只骨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放回被褥中,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至洞外,弯身便自一旁的草丛里拎起一只白兔。

    「说!狐王呢?」他捏紧那对毛茸茸的长耳朵,恶狠狠的问道。

    可怜的白兔瑟缩几下,在重闇的瞪视下慢慢化成人形。

    他睁大总是红通通的眼睛,害怕的答道:「小的不知……」他才化成人形没几年,怎么有办法见尊贵的狐王呢?

    听见这样的回答,重闇立即将可怜的兔妖往旁边一甩,又自一块大石后拖出一条逃跑不及的青蛇。

    「狐王呢?」

    「不……不知道啦,嘶呜……」被迫现出人形的蛇妖以惨不忍睹的姿势哀鸣着。

    他整个人趴在沙砾中,一条腿被拉得高高的,差点被折断。

    「哼!」

    放过险些成为首位「脚」骨折的蛇妖,重闇在山洞四周拼命翻找,可是每个被抓到的可怜小妖都是一问三不知。

    那只臭狐妖!以往总爱缠着他,等到真正需要他时,才溜得不见人影!

    重闇一急,气得一掌打向一边的巨木,树身没断,倒是有一抹雪白被震得自树洞里弹出。

    「哇啊——」眼见屁股就要着地,那东西连忙化作人形,足尖一点,就朝重闇扑了过去。「小闇,你怎么这么粗鲁?」结界被破,也就没有躲藏的必要。

    攀在重闇身上的,是一名全身雪白的美貌男子,只见他拾手戳了下重闇的胸膛,不满的娇嗔,举手投足间极为妩媚。

    「废话少说!」重闇不为所动,只是用力将他自身上拉离。「我要你帮我看看他。」

    「等一下……喂喂!」可怜的狐王一如先前那些小妖一样,被重闇粗鲁的拖着走。「我不一定帮得了忙喔!」

    「你不是妖界之王吗?」金眸狐疑地睐向哇哇大叫的家伙。

    这句话很明显是在侮辱他喔!狐王的黛眉一扰,不满的噘起嘴。

    「唷!我这妖王的地位还是捡别人不要的,当然不像阁下您想的那么厉害啰!」那个乱丢宝痤的家伙正是眼前这只死豹妖,害他为了处理妖界的事务没修炼,导致成仙之路一直拖到现在才要完成。

    重闇对于他的讥讽只是挑起眉,也不反驳,他将狐王用力推到后黥面前。

    「告诉我该怎么救他。」

    狐媚的眸子滴溜溜的在沈睡的后黥身上转了几圈,最后定在打从一进来就将全副心思放在后黥身上的重闇。

    「你觉得我最近有什么不同?」他浅笑的指着自己问道。

    「不知道。」关他什么事!重闇的目光始终没放在狐王身上。

    狐王被他的态度气得牙痒痒的,可还是努力压下怒气。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要成仙啦!」再受一次天劫,就可以位列仙班啰!

    「嗯。」重闇敷衍的点头一顿,利眸旋即向似乎不打算出手的狐王。「你到底救不救?」他没事扯这些事做什么?

    狐王故意忽视他的怒火,笑吟吟地拍了拍重闇紧绷的脸。「我要成仙啦,这种逆天的事怎么能做?」这便是他躲着重闇的原因。

    闻言,重闇用力揪住他的白衣。「你!」杀意登时涌聚在金瞳里。「你信不信我这就将你的咽喉咬断?」

    狐王根本没将他的威胁放在里。「谁教你要硬将他体内的东西逼出,根本是你私心作崇,怨得了别人吗?」

    「你根本不懂!」重闇用力甩开他,抱着头低吼:「你道追影是什么?是只能追踪寄宿者的法宝吗?你可知道那东西是我做的!」

    「什么?」狐王诧异的睁大眼,「你做的?」原来这重闇除了皮相好、杀人干净利落之外,还有这项才华啊?

    重闇点点头,痛苦的低喃:「当初天梯尚未被颛顼斩断,我在妖界闲着无事便做了这样东西,只是这法宝太凶险于我无用,我便将它丢了,没料到竟会辗转被帝昊得到。」懊悔不已的口气自他紧咬的齿缝里流出。「追影是件活的法宝,既然是活的,便会有意志,它不只寄宿在人体内,时间一久,会进而控制寄宿者!」他不愿让后黥变成行尸走肉!

    「这……我倒没听听过。」狐王搔了搔银发,「那帝昊知道吗?」

    重闇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黥儿一定宁愿死,也不愿变成那样……」

    他并未将追影的用处告诉任何人,却不能担保帝昊一定不知……但,他非得将它取出不可啊!

    狐王看着懊悔心碎、无法可想的重闇,明白他强忍苦涩,一肩挑起所有的压力,并默默承受,直到形销骨立、黯然消魂,却始终坚持一份不渝的爱。

    狐王不禁摇摇头。

    如果他是后黥,面对眼前的重闇,到底是该恨,还是该爱?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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