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散尽,疏疏密密的桃花树洒下丝丝日光,林间的一对年轻男女正僵持不下。
“小桃红,你先放下手中的剑,听我解释……”韩睢一边闪躲小桃红凌厉的攻势,一边试图与她讲道理。
“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小桃红眸光寒凝地舞动手中的长剑,招招凌厉、剑剑致命的向他攻去。
突地,韩睢跃上树梢,趁其不备地弹出手中的小石子,封住她的穴道。
“你这个负心汉、死王八羔子,我今天不亲手杀了你,我就不姓石!”小桃红气急攻心,顾不得形象,只想逞口舌之快,表达心中的气愤。
韩睢万般无奈的看着她动弹不得的身子,温柔地取下她手中的剑。
“你别这么生气!先听我把话说完嘛!”他软言相劝。对她,他是既心疼又没辙。
小桃红柳眉紧蹙,美眸迸发出两道凌厉的杀气,“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打从你说要下山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与其让你当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不如一刀杀了你来得痛快!”
韩睢体贴地拍着她的背部,帮她顺顺气,“你先别光火,我是说要下山,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我会负了你啊!即使下了山,有空我还是会回来这里看你的啊!”
“你说谎!”她感觉眼眶传来一阵热辣,层层水气迷蒙了她的视线,“你曾经发过誓,一生一世都不离开我,这回说要下山,不是负我是什么?”
面对她的指控,韩睢立即喊冤,“我是要下山去打拚天下,并不是要辜负你,你不要胡思乱想。”
哼!她不满的噘高红唇,“等你负了我再砍人报仇,就为时已晚了,不如先在这儿让我砍个十刀、八剑,大卸十块、八块,再用草席捆一捆,立个墓碑,每逢清明、忌日来给你上炷香。”
“小桃红……”韩睢俊逸的脸庞罩上一层阴霾,额间沁着冷汗。
“念在咱们过往十三年的情谊份上,清明、忌日来给你上注香,顺道带点你喜欢的桃花糕饼让你解解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要我说多少次?我这回向师父请命下山是要去打拚天下、扬名江湖,不是要辜负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混为一谈?”
“可是,你承诺过一生一世都不离开我,要和我相守在一起的……”她愈说愈委屈,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濡湿了眼睫。
她的泪水牵扯着韩睢的心弦,让他的心不由得揪紧,歉疚与自责全都涌上心头。
他心疼地捧着她粉嫩的小脸,拭着她脸上未干的泪水,“男儿志在四方,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儿当个贩夫走卒、平凡百姓,我必须成就一番大事业,让师叔应允咱们的亲事……”
她没有说话,小小的头颅贴在他的胸前,静静地享受他温柔的呵护。
“你是这般的美好,而且又是石宁书院的继承人,而我只是一个平凡至极的老百姓,如果我不出去闯一番事业,如何与你匹配呢?”
“我才不管我是什么石宁书院的继承人,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平凡百姓,什么匹配不匹配的问题,我全然不在乎,我只想当你的妻子啊!”小桃红仰起小脸,激动万分的喊道。
她要的、她想的!只是要当睢哥哥的妻子啊!这是她从小便立下的志愿,所以,她要一心一意、贯彻始终。
韩睢因她真挚热情的告白而变得更加激越,就是因为她毫无保留的付出,以及不在乎身份悬殊的问题,他才更不能留在石鼓山。
“你还太小,也许还不懂我的心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你着想啊!”
“我已经不小了!”她激愤的反驳,“我已经十三岁了,可以当你的娘子……”她愈说声音愈小,小脸因羞赧而显得酡红。
“小桃红……”韩睢感动得无以复加,人生有此佳人,夫复何求?
“我去同爹爹说咱们要成亲,先成家后立业,婚后我们再携手共闯江湖。”她一心一意想黏在他身边,与他共效于飞、形影相随。
韩睢听到这么情深义重的话,眼角不由自主地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他语重心长地喟叹一声。
“先解开我的穴道,好吗?”她灵机一动,想趁着他不注意时把他捆绑起来,再灌他几瓶陈年烈酒,然后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谅他再大胆也不敢留下她一个人。
“这……”韩睢为难地低下头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踌躇着该不该应允她的要求。
“解开我的穴道吧!我以人格保证,绝不拿刀砍你,也不闹事。”她柔柔地劝诱,放低姿态,期盼他快点上当。
偏偏她忘了自己根本没啥人格可言,信誉程度更是一塌糊涂。
“其实,我并不怕你拿刀砍我,因为以你现在的功力根本伤不了我,再追打下去只徒耗体力罢了。”他终究拗不过她,只好解开她的穴道。
小桃红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娇媚得犹如一坛陈年老酒,醉人心魂。
“我知道自己伤不了你,也无法让你打消下山的念头,不如就放你自由。”她挽着他的手臂,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
“真的?”韩睢兴奋的低下头,却看见她的娇颜闪过一抹坏到骨子里的贼笑,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仍逃不过他的锐眼。
“是啊!”她点头如捣蒜,“爱你就是成全你,你可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天守在一个姑娘家的身旁谈情说爱,有碍身心发展……”她开始展开三寸不烂之舌的本领,大灌迷汤。
“所以……”
“今日就当作是给未来威震武林、轰动万教的韩大侠饯别,我在寒舍设宴款待,淡茶薄酒你可千万别嫌寒酸。”
韩睢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如果真是淡茶薄酒,他当然不会嫌寒酸,就怕她在里面加些“调味料”,如:合欢散、十日红、销魂蚀骨露……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小桃红故作忧伤感怀,有模有样的吟起诗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小桃红,其实你根本不想跟我喝酒,你是想在酒里下药,好让我酒后乱性,和你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是吧?”个性耿直的韩睢终究忍不住的戳破她的谎言。
小桃红抬起头,美眸一凛,冷笑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正这锅‘饭’你一定要给我煮熟!”
韩睢的脸上写满了惊骇,“我们读圣贤书所为何事?就是要当个知书达礼、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可做出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这样有违师叔对我的谆谆教诲。”
“那你的结论是?”小桃红缓缓的眯起水眸,打量他正气凛然的脸庞。
“我不可以辜负师叔对我的教诲,所以我不能跟你‘煮饭’。”拜托,他可是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可做出诱骗良家妇女之事?!
“你不想对不起我老子,就想对不起我?!”一簇簇的怒焰在小桃红的胸臆间燃烧。
“我没有想对不起你,只是想延迟‘煮饭’的时间。”唉!他无奈的垮下肩,苦口婆心地劝道。
“没关系,你今天要是不想‘煮饭’,就来‘喂剑’吧!”小桃红用脚尖勾起地上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往他身上砍去。
“别砍啊!”韩睢忙着捡起地上的包袱,右臂的袖子冷不防地被她的剑尖一划,露出结实的臂膀。
“有种就别躲!”小桃红愈砍愈顺手。
韩睢眼看身上的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简直和丐帮的行乞服不相上下,他急忙地道:“别再砍了,衣服全被你砍破了。”他躲开她的剑气,“你把我的衣服划破了,我待会儿怎么下山?”
小桃红扬起柳眉,唇边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笑看着自己伟大的“杰作”“我就要你衣不蔽体,下不了山!”
“师父、师叔,快来人啊……”韩睢只守不攻,深怕自己会控制不了力道而误伤她。
他眼角瞄见师叔急如星火地前来救援,他立刻抱紧手中的包袱,施展轻功,迅速地往山下奔去。
小桃红正要追上前去,一抹飘逸的身影却挡在她身前。
喝!小桃红倒退几步,连忙稳住脚步,定眼一看,正是自己的父亲大人。
“一个姑娘家拿刀追砍男人,成何体统!”石定言斥喝道。
“爹!”小桃红急得直跺脚,她回头看着身影已然渐行渐远的韩睢,懊恼的垂下头。
“绮影,男儿志在四方,难得睢儿有此鸿鹄大志,你应体恤他才是啊!”石定言搭着女儿的肩膀劝道。
“可是,我不要他离开我,山下的世界多采多姿,谁知道他会不会看见更美的姑娘而负了我。”小桃红可怜兮兮地投入父亲的怀抱,一双盈盈大眼蒙上一层水气,更显得楚楚可怜。
“傻丫头,爹爹尚未退隐之前,可是扬名江湖的美男子,而你娘是天下第一美人,生出来的女儿当然是无人能匹敌啰!”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的挑高眉。
“当然是真的。”石定言爱怜地抚着她的头,嘴边不忘朗诵一下名诗佳句,借以增添气质,“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桃红一听到他吟的诗赋中有个“睢”字,思及情郎,离别之苦再度涌上心头,她双手捂着脸,开始啜泣起来。
“绮影,你又怎么了?”好端端地,她哭个什么劲?
她抬起泪眼汪汪的小脸看着父亲,“你刚才吟的诗赋中有睢哥哥的名字……”
呃!石定言猛然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又触及了女儿的伤心事,眼看她的泪水有如长江溃堤般源源不绝,他赶忙安慰道:“绮影,你别伤心,睢儿决计不敢辜负你的。”
“为什么?”
“因为爹爹在他的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除了你,今生今世绝对没有别的姑娘敢喜欢他的。”
哼!“爹爹,你帮他下山,怕我迁怒于你,当然会说这种不负责的话!”
小桃红扭头就走,将父亲抛于身后,径自对着石鼓山的一草一木伤感起来。
唉,这儿到处都是她和睢哥哥留下的回忆,如今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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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红……小桃红……
绮影不安的在绣榻上翻来覆去,梦里,她又回到与韩睢互订终身的桃花林里,过往的记忆全都化成一场梦魇侵蚀着她的心。
讨厌!她下意识的蹙眉!这家伙不仅出现在她的梦境里扰人清梦,这回还在她的耳边叨叨絮絮的,吵死人了!
起蝶与慕行云将刚才在楼阁上昏厥的绮影扶进房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安详的睡颜。
“行云,你说外头那位睢哥哥和大娘是什么关系?”起蝶一脸好奇的靠在床沿,以手肘支着下巴。
“一个喊睢哥哥,一个叫小桃红,还能有什么关系呢?”慕行云的语气暧昧无比,单手按住绮影腕间的脉搏。他除了贵为王爷的身份之外,还是出了名的扬州神医。
“青梅竹马!”起蝶兴奋地弹指叫道。“行云,大娘和睢哥哥一定是青梅竹马!”
“恐怕不只是青梅竹马那么简单。”慕行云将绮影的手放进被窝里,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小蝶儿,你想不想知道答案?”
“想啊!”起蝶兴致勃勃的点头。“我对大娘好奇死了,除了知道她是咱们的大娘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知。”
“没关系,咱们一起来揭开大娘的神秘面纱。”
慕行云转头吩咐婢女雀儿送一个薰炉进来,准备开始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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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薄雾弥漫,绮影眨眨惺忪的睡眼,幽幽地醒来。
“小桃红后娘,你醒啦?”起蝶顽皮地对她眨眨眼,自从和慕行云成亲之后,她单纯莽撞的性子逐渐有了改变,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她变得狡黠圆滑许多。
绮影起身靠在床板上,美眸一凛,没好气的嚷道:“别叫我小桃红!”
“要我们别叫你小桃红也成,那就跟咱们说说你和那睢哥哥的关系。”慕行云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绮影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起蝶伸出手指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贼兮兮地盯着她扭捏不安的神情,“不不不,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你为什么要矢口否认,还激动地昏厥过去?”
顿时,一把无名火在绮影的心中熊熊燃烧,她的美眸凝聚着怒焰,娇声斥道:“我和韩睢就算有关系,那也是十年前的往事了。”
“哦!”起蝶开心地笑道。太好了,她已经一步步地突破大娘的心防了。
“原来你们十年前有过关系啊!你们是青梅竹马,还是爱人同志?”
绮影懊悔不已的咬着下唇,该死的韩睢,竟害得她一向引以自豪的自制力失控了。
“大娘,看在咱们母子一场的份上,你就别再隐瞒了吧!”慕行云试图展开亲情攻势。
哼!绮影倨傲的扬起下巴,紧闭着红艳芳唇,一语不发。想套她的话?门儿都没有!
“小桃红后娘,你快点说嘛!难道你不晓得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吗?”起蝶拉起她白玉般的小手,软言诱劝。
“后娘,你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要自己老实的招供,还是要我们一一去揭发你的旧日疮疤?”慕行云的唇边噙着一抹邪笑,声音却柔和得像春风一般,若不是与他熟识的人,必定会被他虚伪的笑容给蒙骗过去。
绮影也不是省油的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她怎么能当上扬州城的“镇城之宝”?
“亲爱的儿子,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咱们做人一定要往前看,绝对不可以缅怀过去……”
“小桃红后娘,我们没有要‘缅怀’你的过去,只是好奇而已。”起蝶笑咪咪地看着她。
“是啊!”慕行云立即点头附和,两人一搭一唱的,合作无间。“大家都这么熟了,说出来互相交流一下,顺便培养、培养‘母子情谊’嘛!”
“谁跟你们有情谊来着?”绮影看到他们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那种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简直和她当初逼慕行云娶妻的手法如出一辙。
“好吧,大娘既然有难言之隐,那我们就别强逼她说出口,我想房外那位心急如焚的睢哥哥一定会很热心的全盘托出的。”
“你敢?!”绮影气得全身发颤。
眼看两人手牵手,转身准备离去的身影,她不顾脚上未着绣鞋,掀开锦被就要下床阻止他们。可她的身子尚未离开床榻,就发觉自己眼冒金星,全身虚软无力,一丁点儿力气都使不上。
“大娘,你说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慕行云偕同爱妻转过身,挑高剑眉笑道。
绮影单手抚着额际,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度躺回床榻上,一双秋水映瞳燃烧着熊熊怒火,多年的练武经验告诉她,这现象有些不寻常。
“说!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她气虚体弱得连生气威吓的架子都端不出来。
“也没什么啦!只是在薰炉里加了一点‘柔骨化筋散’而已。”慕行云笑得十分灿烂,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柔骨化筋散?”她一脸疑惑,那是什么怪东西?
“吸了这些柔骨化筋散,你体内的经脉会暂时封住,在这三日内,你的功力会全部丧失,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
闻言,绮影的俏颜丕变,立即盘腿欲运功逼出体内的毒气。该死,他居然跟她玩阴的!
“小桃红后娘,千万不能运功啊!”起蝶赶紧阻止她。
“为什么?”
“若是你想运功逼出体内的毒气,只会浪费你仅剩的真气,而且,还会将柔骨化筋散催送到膻中穴,到时你少说也得在床上再多躺个十天、半个月。”慕行云一脸诚实,不像是在虚言恫吓。
绮影半信半疑的盯着他。
“小蝶儿,我们好像怠慢前厅的睢哥哥很久了,该去和人家打打招呼、尽尽地主之谊了。”
慕行云牵起爱妻的小手,两人亲亲热热地离开厢房,留下一脸气愤的绮影。
绮影痛苦地将脸埋在掌心间,为自己即将失去的威风声名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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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慕王府
韩睢局促不安地在慕王府大厅里来回走动。
“这位兄台,麻烦你行行好,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别再走来走去了。”二娘印心忍不住抗议。他走得她的眼睛都花了。
“我担心小桃红的身体,她怎么会突然昏了过去?会不会是病了?”韩睢的脸上写满担忧,他盼了整整十年的光景,才盼到相逢的时刻,哪知佳人竟激动地昏厥在他怀中。
“阁下请放心,房里的那位可是赫赫有名的扬州神医,没有什么疑难杂症可以难倒他的。”三娘依絮呷口热茶,只手托腮,专注在棋盘上,思考着该如何下下一步棋。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尽管他们再三保证小桃红绝对会安然无恙,但是,没亲眼见着,他心中的那块大石仍旧无法落地。
“依絮,你说这个男人和大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口口声声地喊大姐小桃红耶!”印心好奇得要命,倾身附在依絮的耳盼低语。
好管闲事的楼云迟马上将她们隔开,“两位后娘,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在客人面前讲悄悄话很没礼貌耶!”
“吱!”印心的美目一翻,朝他抛去一记白眼,“你这家伙还真不是普通的爱管闲事!”
楼云迟一脸的无辜,“我爱管闲事?天啊!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人家我是敦亲睦邻、友爱同胞,想共同分担你们的烦忧耶!”
依絮将他恶心、谄媚的嘴脸扳到一旁,“我怎么不知道泉州和扬州相比为邻?”
“你这家伙快点带着尹冰璇给我滚回去,别想赖在这儿看热闹!”印心下达逐客令,这两人一直赖在慕王府不走,原因绝对不只爱凑热闹这么单纯。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凄厉的哀号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其实我也不想成天待在这儿讨打,我也觉得很委屈啊!”只见尹冰璇半卧在躺椅,被两名小仆抬了进来。
“你……”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回过头,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
呜……尹冰璇忍住想哭的冲动,他抚着鼻青脸肿的俊颜,“我也不想这么狼狈的被抬进来,可大娘出手太重了,把我打成重伤……呜……大娘好过分,难道她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吗?”
印心和依絮的眼波漾着贼意,两人倾身附在尹冰璇的耳畔低语,“可怜的小家伙,快点告诉二娘,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委屈地待在慕王府里,惨遭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快说出来让二娘替你作主,争一口气。”
“还不就是为了‘无影擒魂女’……”尹冰璇抚着发疼的腮帮子道。
“无影擒魂女?”印心和依絮异口同声地道,两双美目充满戒慎。
“二娘和三娘没听过她的名号吗?”楼云迟呷口热茶道。
“没有,你也知道,我们可是足不出户的妇道人家,整日忙着相夫教子,对那些江湖恩怨一点概念都没有。”依絮道。
“咳……咳……”楼云迟听到这番虚伪不负责的话,差点被呛死。
尹冰璇别过头不理会他,兴高采烈的与后娘们分享自己得到的情报。
“原来你们的消息这么不灵通,那我今日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累积的心得……”
尹冰璇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开场白,引来后娘们的嘘声。
“讲重点!”后娘们异口同声地喝道。
“好嘛!”尹冰璇无辜的扁扁嘴,“无影擒魂女现在可是江湖上人气排行榜的第一名,干过几件大案子,是现在正、邪两道亟欲追杀的女魔头,相传她美若天仙、武功高强……”
“等一下!”印心不解的打断他的话。“无影擒魂女跟你们留在慕王府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上个月无影擒魂女又盗了项王府的‘冰晶琉璃’和‘赤火夜明珠’,而我们又恰好与项怀磊打赌赌输了,必须让这两项宝贝物归原主。”尹冰璇道。
“而根据小道消息指出,行云知道无影擒魂女的下落,所以,我们只好在这儿委曲求全。”楼云迟补充道。
“唉!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呢?”尹冰璇长吁短叹地道。
此时,慕行云与起蝶恰好进入大厅,方才在外头把他们的话全都听进耳里,两人还交换了一记贼笑。
“慕大夫,小桃红的情况怎么样了?”在一旁干着急的韩睢没有留意其他人的对话,他一见到慕行云,立即迎上前询问佳人的病情。
“后娘的情况还不错,只是有些气虚体弱……”
慕行云滔滔不绝的解释病因,而韩睢却听得一脸茫然。
“不是,我不是想知道你的后娘情况如何,我是想知道小桃红的病况如何?她刚才在楼阁上昏厥了……”
“你的小桃红就是我们的后娘,难不成你不晓得吗?”起蝶解开他的疑惑。
什么?!这对韩睢而言犹如晴天霹雳,她……她……他的小桃红居然嫁人了?!而且还是填房……
韩睢深受打击,俊脸一片惨白,颀长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
“睢哥哥,你振作一点。”众人簇拥上前安慰道,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从他口中套出绮影不为人知的秘密。
韩睢的胸口猛然一窒,沉甸甸地教他好生难受,仿佛胸臆间的空气一瞬间全被抽光般,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为什么……”他仰天长啸,语气十分悲怆,“为什么要娶走我的小桃红?为什么?”
此时,他的身畔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教人不寒而栗。
“睢哥哥,深呼吸、深呼吸,咱们有话慢慢说,千万别动刀枪。”慕行云拉着起蝶与众人自动退到墙角,深怕被他的怒火波及。
韩睢俊逸的脸庞因过度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扭曲,他黝黑的眸子隐隐闪烁着一丝哀痛的泪光。
“他……”众人愕然地看着他情绪的转变,大感讶异,本以为他会抽起长剑挥舞一番,没想到他只是静静地敛去心中波涛汹涌的怒火,转化为淡淡的哀伤。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缓缓地溢出他的眼眶,在夕阳余辉的折射下,映出一张哀泣孤绝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