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睫儿弯着身子,轻轻抚摸妹妹年幼细嫩的脸庞,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太浓的离别之情。
她从身上取出一只莹亮柔润、上头还雕着特殊徽纹的玉牌,小心翼翼地系上红绳,挂在妹妹的颈子上。
“宓儿,这个玉令符你带在身上,记得要小心保管,不论吃饭、睡觉都不能离身,知道吗?”她叮嘱着。
年仅七岁的项宓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低头望着胸口的那只玉令符,不解地眨了眨眼。
“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听我说,宓儿,这是爹娘留下来的,十分重要的东西。”
“有多重要呢?”项宓儿天真地问。
正自己生命还重要!明白吗?”项睫儿一脸严肃认真地说。
“喔,宓儿明白了。”
项宓儿点了点头,虽然她不懂为什么一块小小的玉牌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但她还是乖乖记住了姐姐的话。
“明白就好。”项睫儿缓下了脸色,忍不住轻搂住可爱的妹妹。
这个小她十岁的妹妹是爹娘老来得女的宝贝,不仅爹娘疼宠有加,就连她也喜爱得不得了。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和妹妹分开,但……唉……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
“宓儿,等会儿奶娘和几位护卫大哥会带着你离开,你要乖乖跟着他们,不可以贪玩乱跑,知不知道?”
“喔,宓儿知道了。”填写儿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那姐姐呢?姐姐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听见她的话,一旁的护卫瞿冥眉心一皱,忍不住担心地说:“不行呀!大小姐,那冷荻阳——”
项睫儿蓦然回头,朝瞿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说下去。
“奶娘,今天风大,你带宓儿回房去添件衣裳,免得着凉了。”
“是。”奶娘点了点头,牵起了项宓儿的小手,说道:“来,宓儿乖,赶紧跟奶娘进房去。”
等奶娘将项宓儿带开之后,瞿冥再也按捺不住地说:“大小姐,冷荻阳和他的手下很快就会到了,您留在这里危险啊!”
项睫儿摇了摇头,一脸坚决地说:“就是因为危险,我才更要留下来。我拖住他的时间愈久,你们就愈安全。”
“那大小姐怎么办?”
“你不必替我担心,你应该做的是好好保护宓儿、好好保护项家的玉令符,绝对不能落入冷荻阳的手里。”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项睫儿蹙起了眉心,轻唱道。“玉令符的重要性,我相信你不会不清楚!”
这一番话,终于让瞿冥再无话可反驳。
“瞿冥、卫恺、张翔。”项睫儿一一点名。
“属下在。”
“你们三个护送二小姐离开,走得愈远愈好,听见没有?”
“听见了。”卫恺和张翔恭敬忠诚地说。“属下誓死保护二小姐!”
项睫儿挑起眉梢,睨着没有和他们一起答话的瞿冥。
“怎么了?瞿冥,难道你不愿意保护宓儿?”
瞿冥的脸上闪过一抹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他咬牙说道:“大小姐,恕属下无法从命。”
“为什么?”项睫儿诧异地问,不懂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为什么会在这个紧要关头抗命?
“如果我们都走了,那大小姐谁来保护?”
“我不需要人来保护。”项睫儿昂着下巴,勇敢地说。“既然我决定留下来,就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但……”
“再说,冷荻阳身边的高手如云,他本身的武艺更是深不可测,光你一个人留下也没什么用,只是白白送命罢了!”
“可是……大小姐……”
“别再说了!”项睫儿沉下了脸,端起大小姐的威仪。“难道你不听我的命令了?”
“属下不敢,属下……遵命!”瞿冥沉重地叹了口气,允诺道。“属下一定会尽力保护二小姐的安危。”
听见瞿冥的回答,项睫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所有的护卫当中,瞿冥是身手最好、最胆大心细的一个,有他在妹妹的身边保护着,她就安心多了。
“很好,宓儿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她对着三名护卫说。“希望你们能够尽心保护她,带着她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算我求你们了!”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们世代承受项家的恩惠与照料,自当为项家赴汤蹈火。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誓死保护二小姐的!”
“听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项睫儿说着,瞥见奶娘牵着妹妹走了出来,手边还揣了个包袱,便知道奶娘已经把东西都打点好了。“好了,事不宜迟,你们快带着宓儿走吧!”
“姐姐!”项宓儿迈开小小的步伐奔了过来。
“怎么了,宓儿?”
“姐姐,那你什么时候要来找宓儿?”项宓儿问,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很疼很宠她的姐姐。
项睫儿勉强扯开一抹笑,不想让妹妹无忧无虑的心灵染上哀愁与忧虑。
“宓儿放心,姐姐很快就会去找你的,在这之前,你要乖乖跟着奶娘和护卫大哥,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要顾好玉令符,对不对?”项宓儿拍了拍躺在胸前的玉牌,慧黠地笑了笑。
“对,宓儿好聪明。”
见妹妹如此聪颖,项睫儿感到安慰不已。她小心地将玉令符藏在妹妹的衣衫底下,不让旁人瞧见。
她看着可爱的妹妹,在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粉嫩柔润的红唇,毋庸置疑的,等她将来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只可惜,爹娘看不见宓儿亭亭玉立的模样,就连她,恐怕也见不到了……
一阵泪雾蓦然浮上双眼,项睫儿立刻用力地眨掉,不让自己表现出半点软弱的模样。
“好了,去吧!”
她强忍着不舍,催促着他们上路,目送奶娘和护卫们伴着妹妹离去。
看着众人们逐渐远离的身影,项睫儿的心泛起了阵阵的抽疼。
“该死的冷荻阳,这一切都怪你!”她忿忿地低咒。
一想到他们顶家的仇敌,她绝美的容颜就写满了恨意。
早在数十年前,项家和冷家就有着难以化解的敌意与仇恨,彼此之间除了几代以前就结下的梁子之外,更有着势力之间的争强与抗衡——冷家的商行遍布内陆,而项家的商行则是开遍了沿岸各地。
项睫儿曾听爹说过,当初他们项家和冷家的商行其实规模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大,但是双方为了扳倒对手,皆竭尽所能地扩张版图、壮大声势,最终才变成现在这般的富甲一方。
他们不只是坐拥了惊人的财富,势力更是惊人,只要有办法号令他们底下的所有商行,那影响力可是大得惊人——这也是项睫儿为什么要把那只玉令符交给妹妹带走,并叮嘱她那东西比自己性命还重要的原因了。
那玉令符是项家的信物,见物如见人,只要以玉令待为凭,就可以轻易号令沿岸各商行!
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落入冷荻阳的手中,不啻是整个项家的产业全都归他了,这怎么行?
“爹、娘,你们放心,女儿一定会拼死保护玉令符,绝对不让你们数十年来的心血,遭到冷荻阳的强取豪夺!”
一想起死去的爹娘,项睫儿的脸色不禁浮现一抹哀戚与感伤。
当初,她爹的身体仍健壮之时,项家和冷家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虽然彼此都很想扳倒对方,但由于实力相当,多年来一直处于相抗衡的局面。
然而,自从去年年底不幸染上了重病,项家与冷家之间的对立情势在瞬间有了极大的转变。
由于爹的病情严重,几乎天天在病榻上休养,许多事情无法亲自处理,而爹的膝下没有儿子,只有她和宓儿这一对女儿,好在她够坚强、够勇敢,克绍箕裘地帮爹处理一切的事务,而爹的心腹和护卫们也竭尽所能地辅佐她,因此勉强还能挡住大局,不让冷家有机可乘。
但是自从爹去世后,项家就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当初,为了怕爹逝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一来会动摇沿岸各商行的信心与忠诚,二来怕冷家乘虚而入,所以一开始她还曾试图封锁爹病逝的消息。
可惜的是,纸终究包不住火。爹去世的消息不知怎地传了出去,而冷荻阳为了一探虚实,还派了手下混进项家来查探。
那时,瞿冥等人发现了这名奸细,正打算抓住他好好地审问之时,那奸细竟抓了娘当人质,试图突围而出。
最后,那名奸细在自知无法脱困之际,竟狠心杀了娘之后自刎而死。
“该死的冷荻阳,总有一天,你要为这一切付出代价!”项睫儿的心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誓与冷荻阳不两立!
自从爹娘去世的消息传了开来,沿岸各商行的士气开始有些浮动,而冷荻阳更是再无顾忌,野心勃勃地想要并占项家的一切。
所幸的是,沿岸各商行和项家多年来的关系稳固深厚,他们都知道项家的玉令符见物如见人,所以只要她能小心保护玉令符,不让它落入冷荻阳的手里,爹爹多年来的心血也不至于被掠夺了去。
“哼!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冷荻阳称心如意!”项家的一切,是爹辛苦经营的成果,她誓死也要保护。
根据她所得到的消息,冷荻阳已经率着众部下,浩浩荡荡地朝项家直奔而来,看来他是打算来强夺那只重要的玉令符。
“尽管来吧!我绝对会让你空手而回!”项睫儿眯起了眼,眸中闪烁着勇敢倔强的光芒。
虽然她可以和妹妹等人一起离开,但是凭着一股不愿低头的傲气,她决定留下来,她不要让冷荻阳瞧不起项家的人!
再说,只要她能多拖延住冷荻阳一段时间,妹妹就更安全一分。对她来说,没什么事比保护妹妹和玉令符更重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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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余晖,洒落了一地的金光。
项睫儿独自伫立在项家的大厅外,美丽的容颜上寻不出半丝惶恐不安,水漾的眸子因为夕阳的映照而反射出灿亮的光芒。
她在等着冷荻阳,她知道他就要到了!
橙灿灿的落日天光,笼罩住整个庭院。项睫儿左顾右盼,心里忽然染上了一股浓浓的感伤。
偌大的项家,原本家仆、婢女成群,但是现在都被她给遣散了,整间房子变得空荡荡的,萧索不已。
原本就算爹去世了,项家也不至于如此迅速没落,但都是因为冷荻阳在一旁虎视耽耽,野心勃勃地想要掠夺一切,才会导致今日的结果。
她真替爹感到不甘,数十年来的苦心经营,竟落得今日的下场。
“可恶!该死的冷荻阳!”
就在项睫儿忍不住忿忿地低咒时,忽然听见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她的心蓦然一阵抽紧。
冷荻阳来了!一定是他!
项睫儿握紧拳头,心跳在忽然间变得纷乱。
要说她不紧张是骗人的,毕竟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子。然而,尽管心里免不了有一丝慌乱,她也不许自己表现出来。
她是项家的大小姐,她要在敌人的面前维持高傲的自尊,绝对不能辱没了项家、辱没了爹娘!
项睫儿深吸一口气,屏息地等待冷荻阳的到来。
透过开敞的大门,她在落日余晖中,看见了数匹骠健的马儿迅速朝项家奔来,为首的男人有着精湛的骑术,不但一马当先地驰入项家大门,而且似乎没有放慢速度的打算。
就在项睫儿以为这男人打算驱使马儿从她身上践踏过去时,他却突然勒住了马,恰恰停在她的面前,只差个几步她就要死于马蹄之下。
项睫儿昂着下巴,不服输地瞪视着马上的男人,拒绝流露出半丝慌乱或志思的神情。
由于这男人背着光,她没办法看清楚他的真实面貌,只知道他有副高大的身躯,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
这男人……就是冷荻阳吧?
就在项睫儿眯起双眸,打算将他看个仔细时,他忽然利落地翻身下马,矗立在她的面前。
果然如项睫儿所料,这男人的身材十分高大,她仍然必须仰着颈子,才能看清楚他的脸。
她原本想以刀剑般的目光狠狠地瞪视他,然而,在视线对上他的脸时,一颗心却莫名地颤动了一下,甚至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恨之入骨的男人,竟长得如此高大俊美。
这男人不但有着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从他眉宇之间透着
的魔魅和自然散发出来的强悍气势,更是足以轻易掳获天下女子的芳心。
但……一想到这男人正是害死娘、害得她必须和妹妹分离的罪魁祸首,胸中的怒气与恨意就取代了其他那些童名其妙的感觉。
“你就是冷荻阳?”她冷声质问。
“正是!而你……是项睫儿?”冷荻阳挑眉望着眼前的女子。
虽然他早就料到在项家二老逝世之后,能够挑起领导项家重任的女子必定不凡,但他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勇敢。
若是寻常的女子面对此刻情况,肯定早就吓得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再不就是哭哭啼啼地讨饶,求他高抬贵手放过她。
但她却不是!她非但没有惊惶恐惧地求饶,甚至还昂着下巴勇敢地面对他。从她眉目间散发出来的骄傲与勇敢,让她整个人像颗光彩夺目的珍珠,轻易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没错!我就是项睫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项睫儿勇敢地直视冷荻阳的黑眸,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绝不能在仇敌的面前表现出一副软弱、害怕的模样,那会丢了爹娘和整个项家人的脸!
就算她今天注定要死在这男人的手里,她也要维持着自己的骄傲与尊严,绝不哭泣求饶!
冷荻阳黑眸一闪,看出了她眼底的倔强与不肯屈服。
“项家的玉令符呢?只要你把它交出来,我可以免你一死。”
“你别白费心机了!玉令符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你永远也没办法得到它!”项睫儿哼道。
开什么玩笑!项家的玉令符是可以号令东南一带各行号的信物,那是比她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就算玉令符真的在她手上,她也绝不会把它交出去,尤其是交到这个男人的手中!
“主子。”一旁的护卫说道。“不如让属下们去搜,如果那玉令符还在这里,属下们一定会把它找出来的。”
“嗯,去吧!”冷荻阳颔首。
在他一声令下,十多名护卫立刻展开搜查。然而,过了半个时辰,整个项家上上下下都搜遍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护卫们颓然回来禀报。“启禀主子,属下们已经四处找过了,都没有发现玉令符的踪影。”
对于这个结果,冷荻阳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从项睫儿那一脸无惧的神色,他早就猜出东西真的已经不在项家了。
“我早就说过玉令符根本不在这里,只有愚蠢的人才会白费力气再去理。”项睫儿的红唇一勾,见他们徒劳无功,心里不禁浮现一股快意。
冷荻阳没有因为她的嘲讽而动怒,反而将目光移到她身上,那诡魅难测的黑眸闪过一抹光芒。“那玉令符……该不会藏在你身上吧?!”
项睫儿闻言脸色一变,虽然东西不在她身上,但是他既然会有此怀疑,那么要证实的惟一办法,就只有搜身了!
“那么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放在身上?你也未免把我想得太简单了吧!”她有些急忙地说着,希望能打消他搜身的念头。
“是吗?”冷荻阳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像是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
“当然是!”
“到底是不是,等我亲自搜过身之后,就能知道了。”
“不!”项睫儿惊骇地倒抽口凉气,脸色蓦然发白。
虽然她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绝不能在仇敌的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模样,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逃!
这男人实在太危险、太可怕了,那双熠熠烧灼的黑眸光是扫过她的身躯,就像已将她的衣裳给剥光了!
打从心底窜起的那阵惊慌让她转身想逃,然而却连一步都还来不及迈开,就被他抓住了。
“你以为逃得过吗?”他轻笑了声,随即抱着一脸惊惶的地大步走向一旁的楼阁。在踏进房间之前,他对身后的手下说道:“你们全都在外面候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