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月跟着收回视线,转头迎向他,「没关系,我还没睡着,而且我正好有事要见你。」
卫洵还没有反应过来,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荷包。
「你看看满意吗?」
卫洵拿起荷包看了又看,有些苦恼,「这个小娃娃怪有趣的,不过是谁?」
「你啊。」
卫洵一脸懵然。
「这一位是Q版的你。」她想破脑子,觉得这才是真正专属于他的荷包,不是很复杂,但也够她折腾了。
「Q版的我?」卫洵不太能够理解。
「Q版就是很可爱的意思,你不觉得吗?」
卫洵觉得自个儿不需要「可爱」这个标签,而且她不是说了,她要设计的是能够搭配他气质的荷包,他的气质是可爱?好吧,至少她没忘记这件事,他有预感,今日不将这个荷包戴在身上,以后他就别想从她这儿拿到其他荷包。
「你帮我戴上。」
唐宁月点了点头,弯着身子帮他将荷包系在腰上,退后看了一眼,很满意。
经过这一段插曲,卫洵的心情明显放松下来,终于可以进入主题了。
「我刚刚接到益州来的飞鸽传书。」
「接到人了?」
卫洵摇了摇头,「我还没看书信。」
唐宁月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为什么还没看?」
闻言,卫洵不由得苦笑,「你相信吗?我很紧张。」
「你会紧张是很正常的事,这关系到的可是你的身世。」唐宁月拉着他在台阶坐下,鼓舞的对着他一笑,「看吧,我陪着你。」
卫洵从怀里取出书信,缓缓的打开,上头全是暗号,旁人看不懂。
唐宁月瞥了一眼便双手圈着两只脚,下巴枕在两膝之间,等着他看完书信。
看完书信,卫洵收起来放回怀里,幽幽的低声道:「他们想放火烧了李三娘一家,还好我们的人守在一旁拦下来。」
坐直身子,唐宁月不解的皱眉,「这会儿才想要杀人灭口,这不是反而告诉别人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夜里打翻火烛,走水了,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事态大小之分,查到她头上的可能性不高。」
唐宁月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李三娘一家不过是平凡老百姓,不可能跟人家结下什么生死大仇,发生失火这种事,衙门通常不会往他杀的方向思考,若是安排得周全,还真的会以一句「打翻火烛」结案。
「问了吗?」
「他们只会将人带回来,不会过问细节。」
「多久可以带回京城?」
「为了安全,他们会跟着镖行一起进京,可能要等上一二十日。」
唐宁月握住他的手,「再过不久,你就可以知道真相了。」
卫洵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未必。」
「怎么说?」
「我娘当年放过李三娘,应该是认为李三娘不知道掉换孩子的事,只是孩子是奶娘在照顾的,孩子有异,奶娘很容易察觉,因此李三娘不主动离开,我娘也会想法子弄走她。」
确实,这个时候的高门大户都一定会请奶娘,有时候因此导致孩子更亲近奶娘,而当娘的对孩子的认识往往不及奶娘。
「我娘如今会下狠手,说白了是我逼的,也是为了预防万一,留着隐患,晚上睡不好觉,并不代表李三娘真的知道什么。」
「我相信李三娘反应如此快速,肯定是有所察觉,你一定会得知真相。」
「我也希望如此。」
唐宁月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将另外一只放在上面,很坚定的道:「无论是侯府之子还是皇子,你就是你,不会改变。」
卫洵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他的声音带着缗缮,「我若是皇子,你就是皇子妃了。」
猛然惊醒,唐宁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很不客气的破坏气氛,「我听说皇子可以有两个侧妃。」
「我不喜欢后院太吵,有你一个就够了。」
「皇上皇后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唐宁月觉得自个儿开始愁了,有些事不是他喜欢与否,而是制度的问题。
「我心甘情愿娶妻生子,他们已经很开心了。」
「你不知道儿子和外甥是有差别的吗?」
卫洵索性张开双手将她圈进怀里,「别担心,无论我是什么身分,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凡事有我挡在你前面。」
唐宁月唇角微微上扬,「甜言蜜语。」
「我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只会说想说的话。」
唐宁月心想,她是不是可以解读成——他就是想对她说甜言蜜语?念头一转,她开心的整张脸都充满笑意,「我不介意多多益善。」
「你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
「还说你不会说甜言蜜语。」
「这就是甜言蜜语吗?」
唐宁月轻声笑了,担心别人听见,索性将整张脸埋进他的怀里。
卫洵忍不住低下头吻她的发心,他就知道,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会平静下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在意,她盼着的不过是他有父母疼爱。
第十二章 把一切说开(1)
连着作了好几日的噩梦,喝热茶又烫到舌头,萧晴气得直接将茶盏摔了,破口大骂,搞得人仰马翻,可是却散不去周身的浮躁。
直觉告诉她,益州之行只怕出事了,陈四不但没有解决李三娘,还将自个儿曝露出来。
隔日一早,她接到陈四的传话,心下松了一口气。
陈四刚平安归来,便匆匆忙忙赶到萧晴名下的胭脂铺子。
见到他一身狼狈,她不由得眉头猛跳,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感觉不妙,「你怎么了?」
陈四双膝一跪,「李三娘一家被救走了。」
「什么?」萧晴的身子一晃,若非及时抓住椅背,顺势在椅子坐下,这会儿已经瘫软在地。
「小的刚刚准备打翻烛火,就被人从脑后打晕,若非下面的人见我迟迟没有回客栈,寻了过来,小的只怕会在那儿躺上一夜。」
「你醒了就没见到李三娘一家人了?」
陈四点了点头,「小的先药倒李三娘一家人,还做好布置,事后追查只会认定李三娘睡着了,不小心打翻烛火,可是没想到有人躲在后头等着破坏小的的算计。」
「我再三交代你,做任何事都要留点心眼。」若是手上有茶盏,萧晴肯定气得直接砸过去。
「对方的身手太好了,小的根本没有察觉到他们靠近。」陈四真的很无奈,人家经过训练,岂是他这种东一个西一个学本事的能相提并论?
萧晴教自个儿冷静下来,这会儿心急没用,还是先搞清楚情况,「动手之前,你可有先试探李三娘?」
「有,小的借着讨水喝试探了几句,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主子是靖安侯夫人,这次前来是来帮主子寻铺子,主子想在那儿做生意。小的见她神色不太自在,但不见惊慌,她的丈夫还一直说个不停,明显不清楚当年的事。」
「当初李三娘成了世子爷的奶娘,我就有言在先——不能说出靖安侯府,一旦发现她家人利用靖安侯府干了什么坏事,他们一家就等着进大牢。」萧晴一直很庆幸自个儿有先见之明。
「试探后,小的又等了一日,见李三娘并没有逃跑,才进一步采取行动。」
萧晴感觉心稍稍安稳下来,李三娘很可能是单纯受到宫变的惊吓,当然也可能察觉了孩子不太一样,但并非发现什么证据,不过这个人留着总是隐患,而且还落在卫洵手上……这会儿不能胡思乱想,免得自乱阵脚。
「你让人盯紧世子爷,务必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夫人放心,小的将手上最机灵的两人派出去盯人,小的还想收买京城一二十个乞儿,划分区域,保证世子爷走到哪儿都逃不过纠缠,不但教世子爷寸步难行,还能掌握世子爷的行踪。」
闻言,萧晴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有一点脑子了。
「不过,收买乞丐得花不少银子……」陈四难为情的一笑。
「待会儿去帐上支一千两,不要舍不得花银子,最重要的是把差事办好。」
陈四垂手应是。
「另外,派几个人守在世子爷在通州的庄子,世子爷不可能将李三娘一家带回侯府,最有可能放在那儿。」
「是,小的待会儿就去安排。」
萧晴摆了摆手,示意陈四出去,过了会儿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带着守在外面的季嬷嬷离开。
「你怎么变成了乞丐?」李珩兴奋的绕着卫洵打转,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狼狈脏乱的样子,真是太稀奇了。
卫洵伸手作势拦阻他,「你别靠过来。」
李珩给他一个白眼,「你这么臭,我还不想靠过去。」
「你以为我来这儿容易吗?」卫洵也觉得自个儿快臭死了,混在府里的泔水桶中间出府,能不臭吗?他连忙摆了摆手,「你赶紧命人给我准备热水沐浴。」
李珩命身边的内监侍候卫洵梳洗更衣,好奇的看着元忠,「你家世子爷出了什么事?」
元忠苦笑,「这两日京城有一半以上的乞丐都盯上我家世子爷。」
李珩瞪大眼睛,「京城怎么会有乞丐?」
「京城当然有乞丐,不过他们平日只会在饭馆附近打转,而且多在城南,殿下没什么机会见到他们。」
顿了一下,李珩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昨日他突然向孤借庄子一用,就是因为有人动用京城的乞丐盯着他?」
元忠点了点头,「原本世子爷准备将他们一家安排在通州的庄子,可是前日一出门就发现乞丐的不对劲,心想庄子应该被人家盯上了,只能另寻地方安置,免得半路发生意外,功亏一篑。」
闻言,李珩忍不住皱眉,「姨母这是干么?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事到如今,只差真相了。」虽然双方并未正面交锋,可是都很清楚对方干了什么,半途插手带走李三娘一家,除了世子爷还能有谁?既然心知肚明,对夫人来说,如今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阻止世子爷见到李三娘。
「没错,就差李三娘口中的供词。」
「但愿李三娘知道真相。」
「孤先去会一会李三娘。」
「殿下还是等等世子爷,从益州到京城,我们的人一路上不断打探,可是李三娘像个哑巴似的,连个声音都没有,昨夜进了庄子,元孝还亲口审问,她也只给了一句话——她会将知道的事告诉世子爷。」
李珩直接给元忠一个粟爆,「这句话就足以当作证词。」
「是吗?」元忠眨着眼睛,显然不太能理解。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她说不知道就好了啊。」
「若知道什么,直接说出来就好了啊。」
「这会儿李三娘只相信你家世子爷,当然不会告诉元孝。」
元忠瞥了李珩一眼,彷佛在告诉他,那殿下干啥想先会一会李三娘?
李珩当然不会告诉元孝,孤就是喜欢凑热闹,又不是真的想从李三娘口中问出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卫洵全身舒爽的在堂屋见李三娘,听着李三娘述说知道的事。
「宫变那一夜很混乱,民妇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紧紧跟着夫人,后来回府,民妇觉得大公子不太一样,虽说不上是哪儿不一样,但民妇就是有感觉到,直到民妇帮孩子洗澡,发现孩子左右脚的大拇指指腹各有一个胎记,民妇就知道了,这不是大公子,而是秦王府的小公子。」
「你怎么会认为孩子是秦王府的小公子?」
「我们在宫里的时候,夫人和秦王府的奶娘曾经各自抱着孩子去恭房,说是帮孩子换尿布。这事原本不该落在夫人手上,可是那日夫人坚持自个儿抱大公子,民妇见当时的情势不太对劲,以为夫人不放心将大公子交给其他人,因此帮孩子换尿布的事也就没放在心上。民妇发现孩子不对,很自然的就想起她们离开众人一起去了恭房的事,肯定是那个时候换了孩子。」
「这么说,你并未亲眼看见。」
「这还要亲眼看见吗?大公子不可能无缘无故从没有胎记变成有胎记。」
「理论上是如此,可是夫人可以坚持大公子一直有胎记。」
「民妇可以证明大公子并没有胎记。」
「夫人可以说你被人家收买。」
李三娘怔住了。
「这就是夫人放心让你离开的原因,因为唯一能证实换孩子的只有秦王府的奶娘,可是奶娘死在那一夜的宫变。」
半晌,李三娘迟疑的道:「夫人身边的亲信都知道大公子身上没有胎记。」
「你既然知道是亲信,她们如何敢背叛夫人?更别说,夫人早就将身边的亲信清理掉了,除了一个奶嬷嬷在青州,其他只怕都死光了。」
李三娘惊恐的抖了一下。
「你不应该觉得奇怪不是吗?你想必早就预料到,若不离开可能惨遭毒手,因此才会借口受到惊吓,无法照顾孩子。」
略微一顿,李三娘点了点头,「夫人原本就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民妇心里有事必然会常常岀错,夫人迟早会对民妇起疑,她想要除掉民妇太容易了,民妇一定要在夫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脱身。」
「没错,若不是你逃得快,你肯定会出事。」
李三娘紧张的看了卫洵一眼,双手捏着拼拢的双脚,「世子爷,民妇不是不想说出来,只是……」
「我明白,你一个小老百姓能保住性命就很不容易了。」卫洵从来不是个苛刻的人,小老百姓在权贵眼中就是蝼蚁。
「谢谢世子爷谅解。」
「你们一家暂时住在庄子上,等这件事情落幕了,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去。」卫洵起身走出堂屋。
坤宁宫
「母后。」李珩今日像只快乐的小鸟,欢喜的绕着萧嫣打转,逼着萧嫣不得不放下剪刀,暂停手边修剪盆栽的活儿。
「你这是怎么了?」萧嫣左右歪了一下脑袋瓜,打量着他,「两眼闪闪发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好事,真的是好事。」李珩在萧嫣身边坐了下,激动的想握住她的双手,可是刚刚碰到又觉得不妥收了回来。
问题是,他的心情平静不下来,忍不住又伸出手,然后又收回来,就这样来来回回,看得萧嫣眼花撩乱。
「你在唱戏吗?」
深深一呼吸,李珩试着冷静下来,首先要确认一件事,「娘,小弟是不是左右两脚的大拇指指腹都有胎记?」
萧嫣愣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这事没有人知道吗?」
「除了照顾他的奶娘和苏嬷嬷,这事只有母后和你父皇知道。孩子还小,这种事不宜大肆宣传,免得教有心人利用,奶娘和苏嬷嬷都很清楚,后来……」萧嫣已经感觉到有事发生,激动的拉住儿子的衣袖,「你怎么问起小弟?」
「母后,您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我很冷静,你赶紧说。」
李珩觉得娘一点也不冷静,感觉衣袖快被扯坏了,不过他不敢再罗嗦,还是赶紧道来,「卫洵左右脚的大拇指指腹有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