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她柳眉紧锁,满腹愁绪,静坐在御花园中,悄然叹气。
北方白家堡的堡主,白鹰磊上京可算是近来京里最轰动的大事。
这代表朝廷的势力正逐渐稳固中,是个象征天下归心的好预兆。
在召见白鹰磊后,君民相谈甚欢!皇上客气的希望白鹰磊在京里多住上一阵子,还订下再次进宫面圣的日子。
乍听到此事,李音只差没就地昏倒。
表面上看来皇上是极为赏识白鹰磊才强留他,但另一面,却是皇上不愿纵虎归山、徒留后患无穷啊!
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她三番两次派人伏袭,就只为了阻止他进京,他却不知道她的苦心,直闯入京,他难道还没察觉吗?他今生,只怕是回不了白家了啊!
“音,起风了。请小心,别着了凉。”温柔的注视音许久,姜仲尧总算开了口。“王爷正到处找你。”
“姜大哥?”音满身警戒的弹跳了起来。“何时来的?”
“刚进宫。”音戒慎的动作让他不禁开始心痛。对音而言,他会是永远的姜大哥,不可能变成其他的吗?“快去吧!王爷找你急得很。”
音却迟疑不决。她心知肚明,父亲找她不为别的,一定是为了征询她对新任朔方节度使人选的意思吧?皇上在几年前计划将边防重镇规划为六大节度使管辖时,朔方一职,早就将长年协助楚廷王管理平州的平州长史姜仲尧视为最佳人选。
而且,为了确保手持重权的六大节度使对朝廷的忠心,也早就策划,将王族中六名未出阁的公主下嫁他们;换个角度来看,要证明自己的忠心,就非得接受皇上安排一个眼线在身边。这是即使身为朔方公主的李音也无法变更的事实。
若她还想当皇上的好女儿,她势必要嫁给和她青梅竹马的姜大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征询她的意思?身为皇家的一员,就别想要自由的作决定。
“音……”
“知道了,我这就去。”没注意到姜仲尧神态上的转变,她转身准备离去。
“音!”突然,姜仲尧出手拦下她。“我有话要问你。”
“不是说父王急着见我,有话,等我回府后再谈……”音可不是真的急着想去见楚廷王,只是姜仲尧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音!若说,王爷要你自己选择朔方节度使,你仍然……会选择我吗?”姜仲尧拐弯问着。
李音怔了又怔。先别说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就算有,现在愿意侍在偏远平州又了解北方的人选,只有姜仲尧一个啊!“你是唯一适任的人,不是吗?从以前,姜大哥就为了能得到功名而努力不懈,现在为何会有疑问呢?”
眼见姜仲尧不再拦她,音立刻自他身旁穿过,消失在宫廷一隅。
都到了现在,他还想听音说什么呢?姜仲尧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失落感。
他之所以会想向音问个答案,肇始于今天早上在宫门前,他遇见了白鹰磊。
直截了当的,白鹰磊追问着姜仲尧与李结儿的关系。
虽然他没给白鹰磊答案,但是白鹰磊已经放话,不得到讯息绝不死心。
早晚,音会见到白鹰磊的,到时又会变得如何呢?事情一被揭穿,白鹰磊只怕背上一条诱拐皇女的罪名送到午门外示众吧?而他,也不忍心音身败名裂哪!
音就是不愿事情变得如此才会逃离白家的。
但,姜仲尧他就算能成为朔方节度使,能迎娶朔方公主,也只因为他是皇上的安排!音的心,早就遗落在白家了,不论他如何努力,也是绝对讨不回来了。
虽没明言,但这意味音仍旧拒绝了他的求亲。她真心想选择的人不是他。
但是他不甘心哪!
他自信他对音的爱意,绝不比白鹰磊浅,但音却连一个机会也不肯给他。
是他太傻了吗?痴痴的等待小女孩,少女蜕变为女人的时候再表白心意,没料到,就在花朵即将盛开之际,居然杀出了白鹰磊!
他始终在音身边呵护着她,守候着她,这样还不够吗?
如果,白鹰磊不在了呢?就如同音所说,他是唯一适任的人选……若没有白鹰磊,他们之间会回到从前吗?
能回到从前吗?
他是否该放手一试?
“姜大人。”
“殿下。”姜仲尧发现太子不知道何时起,早已站在他身边了。他脑中思绪飞舞着。如果,音有孕的事!被这个精明的太子知道后,事情会变得如何呢?早想抓白家错处的太子,该不会放过这个不名誉的机会……就是白鹰磊可怜了些,恐怕,他还不知道他所娶的夫人,居然会为他带来这么大的灾祸吧?还呆呆的进京呢!
但,说破一切,为了铲除白鹰磊,也许皇上和太子会毫不留情连音一起处刑了呢?就算他今生无法得到音,可他能接受音投入别人怀抱吗?
“你我不用客气。很快的,你也许会成为我妹夫也不一定呢!”太子李尚德挥手轻笑,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犹豫着,姜仲尧一咬牙,开口道:“我……有件事非得禀告殿下不可。”
李音不算轻盈、有惊无险的飞身跃进了行馆,小心的避开卫兵,没有惊动到任何人。试想,有多少孕妇挺着肚子还能有如此矫捷的身手?她算是了不起的了。
她早在城门外不远处的废庙中,准备了马匹,打算在这之后就离京隐居,找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母子俩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陛下也好,父王也好,每一个人都只希望音能以公主的身份照着大家的安排过,从来没有真的考虑她的想法,而唯一不问她的身份,只在乎“她”本身的鹰磊,她又不想连累他,或说、她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如果留在京里,就算能躲过婚事,等到有了孩子的事曝光后,她自己受刑也罢,但孩子是绝对保不住的!她无论如何,想让这无辜的孩子活下来。
她和鹰磊的孩子,是他们相爱着的唯一证明啊!
就算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有这个孩子当她的回忆也就足够了……
就当她唯一的任性,她决定抛下权位,换取这孩子的生命。
白天时,她确定了陛下的意思,将给白鹰磊一个京官职位,留他在京中,一方面是看重他是人才,另一方面也是就近监视他,恐怕他之后将会一生都在朝廷监控之下了吧?她不愿看到向来不受拘束的他,就这么被朝廷掌控着,只能冒险去劝告他。
她潜进行馆,只是想给鹰磊最后的警告,现在逃回北方,也许还来得及……
才站到他房门前,她犹豫了。再见到他,会不会让她的决心崩毁?她说不定会忍不住想和他一起逃走,但这么做,一定会掀起战争!她不想再伤害白家的任何人!
该怎么做,才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劝他呢?
“我知道你早晚会来的。”
那个熟悉的声音自房门后传来,光只是这样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已经感动的无法自遏,恨不得飞奔到相思多日却不得见的他怀中,但,她却不能这么做!
“说什么不慕名利,一听到朝廷召见,还不是大老远跑来,哼!真是没志气!”撂下狠话,音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装作冷漠而轻视的态度。“我来只是要警告你,别妄想高官厚禄,你还是早点回北方做你的布衣吧!”
“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吗?”白鹰磊完全无视音的冷漠,他依旧推开了房门,深情的注视她。眼见她沉默不语,他苦涩的笑了起来。“沛吟什么都说了。是你劫走她的,为了要阻止我入京。”
“我掳她做什么?”音注视着远方,极力克制自己不看他。
再接受他的温柔,一定会让她忘了来此的目的,只想要投入他怀抱。
“当我听到沛吟说你是那群刺客的主使者时,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能调度平州骑兵队的人,除了平州刺史楚廷王李和平州长史姜仲尧之外,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不随便出现在人前,但是在最近几次对匈奴的战役中,她出色的表现却成了传说;平定匈奴深受皇上宠爱,文武双全、艳冠群芳、坐拥梅岭的朔方公主——李音!”白鹰磊爱怜的对她伸出了手,轻抚她略显丰腴的双颊。“是你吧?知道皇上意图对我不利,所以千方百计的阻止我入京,是吗?”
音一把拨开他的手,退了数步。“如果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入京?”
“因为你在这里。为了找到你,我非来不可。”
他也快到极限了,如果结儿仍要这么冷淡对他的话,他也有对策。
“你怎么一点也不知道爱惜你自己?三番两次轻易涉险,只是为了救我?”音猛烈的摇着头。原来,罪魁祸首竟是自己。她不想替他带来灾祸,却仍是害了他吗?“为什么你坚决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吗?”白鹰磊缓缓的开了口:“我爱你。为了我的爱妻结儿。”
仅仅三个字的短句,不能再平凡的音调,但确实打动了李音固执的心。
只是同时,她心中也猛然一阵抽痛。
“你爱的结儿早就不存在了,你还不明白吗?沛吟难道没告诉你?那是一场梦,一场不该开始的梦!”李音痛心地喊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白鹰磊也逐渐沉不住气。他的表情倏地变得阴沉,强硬的钳制住她纤细的肩膀,只是眼神依然火热。
“不许你说那是做梦!你是我的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只是一时意乱情迷罢了,你以为那个晚上算得了什么?”
想挣脱出他有力的臂膀,但她的力道却愈来愈弱,她的自制正逐渐瓦解。
“结儿!”
“我是李音!是当今皇上的亲生女儿!是楚廷王的继承人!是拥有梅岭为汤沐邑的朔方公主!你白鹰磊是什么东西?你以为我会看上你吗?你给我滚,滚的越远越好,我不要再见到你!”违背心意,李音大喊出声。
“我明白了。”白鹰磊猛然推开她。转过身,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一字一句仿佛让空气冻结住了。“说我妄想高官厚禄,结果是贪图富贵的人是你。你以为我没听说吗?朔方公主将下嫁新任朔方节度使,虽然还没公布……那人,是姜仲尧吧?”
他知道了!音整个人僵在原地。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婚配!她一直装作不爱他,但他真的误解她的心意时,她却又控制不住心痛!
双手捂住唇,深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他实话。
“你大可不用再瞒我……你腹中的那孩子!是姜仲尧的骨肉吧?”
当白鹰磊残忍而恶意地说出这句带刺的话时,时间仿佛停止了。
许久,他听到结儿笑了起来,甜美的声音颤抖着回答了他。
“所以……你该知道……回北方……才是最好的……这里……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好奇怪,明明天气还好得很,怎么有温热的水珠一直滴到前襟上?
她是不可以哭的。如果在他面前哭了,他就会看穿她是为了保护他而说谎,那样会害了他的!她绝不能这么懦弱!好不容易,才让鹰磊相信她不爱他;好不容易,他才对她死心的,不这样,他怎么会舍弃她回北方?
“混帐东西!我要听的,不是这些话!”回过身,白鹰磊见到她带着绝美笑容,眼中晶莹泪珠却布满俏脸,凄凉到让他心头涌上强烈罪恶感的悲凄眼神。
“承认你爱我,有这么困难吗?”他伸手拥她入怀紧搂不放。许久,他惨然道:“不论你怎么回答,我都决定要跟姜仲尧力争到底,因为你是我的!”
“不行!没有人能违背皇上的旨意,不管你是不是北方第一势力,这里是京城!要活命,你非回北方不可!”她猛然惊醒,想推开他,却怎样也办不到。“只要不杀你,就算皇上要我嫁给任何人都可以!”
“你总算说了实话。”
泪珠好不容易止住,她还想再说什么,一开口:“我——”
鹰磊霸道的以深吻剥落了她的伪装。“……别再说谎了。”
身体的反应仍是最诚实的吧?看着美目迷蒙、双颊酡红的她,他忍不住在她唇上又烙下一记热吻。“……为了你,我可以连命都不要。”
“这是什么话!”她气急败坏的想开骂!
“如果不能活下去盯着你,你早晚会被别人夺走。”白鹰磊神秘一笑。“你以为我真有这么笨吗?皇上想要我的命,我就要乖乖让他杀了吗?”
“唉?”音愣了一愣。因为过分担心他,所以她都忘了,他可也是民兵之首,称霸北方多年的白家堡主,又哪里不知道皇上的心机呢?
“皇上要封你京官一事……你答复了吗?”
“我当下就拒绝了。自己的妻子都看丢了,哪还有心思做官?”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些不正经的!”
“怎么不正经?我说的是事实。我是为了找回你而入京的,这可千真万确。”
红着脸,李音槌了他胸口一下。“不知轻重。你回绝皇上,皇上不可能善罢甘休。”
“我知道……”白鹰磊执起她双手,轻柔的啄了下。“我们一起逃出京城。”
月明星稀的深夜,两匹快马奔驰在寂寥的街道上。
李音不得不佩服鹰磊的深思熟虑。在他入京之前,早已让沛吟等女眷先行回北方,身边只剩下手脚俐落、身手灵活的卫文卫武俩兄弟。
而就在面圣后几天,了解朝廷意图的鹰磊更让卫文在城外准备了骏马,准备随时上路。
“我虽然敬重朝廷,但却也不会全盘接受无理的旨意。正面拘禁也罢,暗中软禁也行,若没有个合理的借口,我并不打算久留京中。毕竟,北方才是我的家。”转头看着脸色凝重的音,他不免担忧问道:“你身子没事吧?咱们要骑慢点吗?”
“不行,一天亮,你离京的消息就会传回皇上耳中,到时想逃也逃不了,回白家后,你才有筹码能与皇上谈,想保命,想保白家,只能这么做。至少二十年内,能平安无事的。”强忍着腹部的不适,音以绝佳的骑术驾驭着烈马。
“……就不能找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吗?”白鹰磊咬牙说道:“我从来不曾想过叛离朝廷,若真想背叛,又何必带着大家抵挡回纥多年?但是朝廷一直这么猜忌着白家……”
“要巩固这天下……这是没办法的事。”李音亦是无奈。
这些年来,她一直看着时事的变迁,为了这天下,曾经有多少人被牺牲?
当自己也成为父亲手中的棋子时,她曾想过抛开一切,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连累到其他人而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但若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话,那么她也只好为了护住鹰磊而反抗皇上和父王,与自己精明的皇兄以及敬爱的姜大哥对抗到底了。
猛然,暗巷中急速冲出一道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两匹马儿突然被缰绳勒紧,抬高了前脚,煞不住冲劲,其中一匹就这么翻倒了。
马背上的骑士及时纵身跃起,落到地面稳稳站住。
“结儿?”白鹰磊连忙下了马,飞身过去搀扶落马的音,盯着她有点明显的肚子,紧张的问。他还是习惯唤她结儿,那是独属于他妻子的名字。
“我没事。”李音推开了鹰磊的手,想独自面对来人,但是白鹰磊却没让她这么做。他将她拉到他宽阔的身后,一只手护着她,另一手搭在腰间剑上。
“这么晚了,你们想去哪?”姜仲尧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问道。一脸冷漠的模样,是音从没见过的。接着,他缓缓下了马,一步步向结儿他们走近。
音知道,这一次,为了鹰磊,她真的别无选择。
“姜大哥!让他走。”她努力的从鹰磊身后探出头。“我跟你回去。”
“你是我的妻子,你只能跟着我。”白鹰磊虽没回头,但紧握她柔荑,表明他决心。“我不让你再次离开我。”视线仍然盯紧眼前的姜仲尧,情势紧张如风雨欲来之势。
虽然尽可能的想避开纷争,但现在……不得不正面冲突了。
鹰磊与音固执地保护彼此的举动在在落入姜仲尧的眼帘。
来此之前,他多少还盼着,也许还有一丝希望能得到她回心转意,可惜事与愿违。他一咬牙,自怀中掏出了卷轴,往前高举。
“姜大哥!”音马上察觉那个卷轴的不寻常;她不想再让事态更无法收拾。
她猛然捉住白鹰磊右臂,用力推着他。“快走!不能接!鹰磊!我会想法子拖延追兵!你逃吧!回北方!回白家!”
“这是刚刚才拟好的圣旨,原本我要以特使的身份到驿馆对白鹰磊宣读圣意,你们……接不接旨?”姜仲尧沉痛的望着音,果然还是得不到音的心……他把所有的事对太子和盘托出是对的,他终将失去音。
但也许,这样才能避免让自己一生悔恨。
他冷笑着:“在其他人到之前,你们要逃或留下,还有选择的余地,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接,我会装作与你们错身,当作来不及宣读圣旨……接或不接?”
“接!”
“不接!”音和鹰磊几乎是同时出声。
音着急的瞪着那个老爱找她麻烦的家伙。这是姜大哥给鹰磊的一线生机呀!
若接旨,要想活着,势必是受封京官、强留京城,一生受监禁;在京城里违抗圣旨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若不接,回北方,以强大的白家和朝廷僵持,虽说并非明智之举,至少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安稳,为何他不明白?
对她而言,他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
白鹰磊无视于身旁心爱的女人苦苦哀求,只是无惧的望着眼前的情敌。
打一开始他就察觉姜仲尧对结儿,绝非只有表面上的从属关系,光看姜仲尧为了结儿屡次失了分寸就该明白。
现在确认结儿心意的同时,面对姜仲尧,鹰磊决定不再逃避。他选择面对。
他们之间,谁才能真正得到结儿,该分出胜负!
他转过头,伸手搂住她发颤的纤细肩膀,端起她下颚直视她的恐惧。“我不想让‘结儿’永远只能存在阴影中,也不愿‘’将来有丝毫后悔跟我走。”
他知道她的为难,不愿看她在亲人和情人两面痛苦挣扎?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只为她想?音震惊的听他一字一句,哽咽的声音无法言语,视线却已然模糊。
“我要得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光明正大。”
白鹰磊在最后心里不为白家,只为她!
“即使那意味着死?”姜仲尧冷冷的声音硬生生的敲开音激动不已的情绪。
“我无所畏惧。只要有她。”这是白鹰磊最后的表白。
到了此刻,姜仲尧不得不佩服白鹰磊的勇气可嘉、情深可叹。
白鹰磊不但不想接受官位,还想向皇上说出“结儿”的事?可惜,他早一步告诉太子了……天下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他所愿的……
即使姜仲尧没明言,圣旨的内容也呼之欲出。接旨而抗旨,只有死!
所以李音更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她不该设计蓝白两家联姻!不该微服出访!不该遇见鹰磊!不该爱上他!
今天,是她误了白家失去少主,是她误了鹰磊失去性命!
她不能再拦阻鹰磊接旨;此刻,她唯一能做的,是尊重他所决定的未来。
紧抓着鹰磊臂膀的双手逐渐松开,她柔顺的伸手往上圈住他颈项,将脸凑上他温暖的脸庞,紧紧依偎着他。“如果你真希望这样……那我就不会再离开你……”
她会以鹰磊妻子的身份,同他走到最后!
她伴着鹰磊,对着身为皇上敕使的姜仲尧缓缓跪下。
“……那么你们听明白了。平州人士白鹰磊,朔方公主李音,准备接旨。”姜仲尧一把打开了那道圣旨。努力的保持自己平静的态度,他缓缓宣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战功卓著,即日起,任命白鹰磊为朔方节度使,镇守朔方节度府。”
不是京官!音失礼的猛一抬头,她难以理解,皇上为何肯放心让鹰磊守北方?这是新的诡计吗?
看到以往沉稳的音那少见的诧异神情,姜仲尧不禁笑了,虽笑得苦涩,还是继续将圣旨读完:“并赐嫁朔方公主李音,择日完婚。”
“……草民(妾身)遵旨。”虽然音满脸诧异和惊惶,但是白鹰磊却没有那么慌乱。他猜得到这结果,打从姜仲尧出现的那一刻起。
他比谁都清楚姜仲尧的心情。所以他看得出姜仲尧的眼中,并无一丝怨恨或者得意的神态,有的,只是悲怆和苦涩。他赌这道圣旨并不是噩耗。
这是他好整以暇的面对这道圣旨,并接受姜仲尧无言托付的原因。
“姜大哥……你说服了父王他们?”带着怀疑不安,但是也带着感激,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仲尧。她也许欠下了一笔永远也无法偿还的恩情。
“也许,我不像白鹰磊一样,能为了你甘愿与整个朝廷为敌;但是,只要音音你能得到幸福,我却也能毫不犹豫的让出朔方节度使的职位。”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姜仲尧转身上马。
接下来的话,若是看着音,他一定说不出口的。
他不想害音伤心落泪,但他的话,一定会刺伤她的,所以他不看她。
“不能得到你的心,我很遗憾,至少,在你跟着他到北方前,这点,希望你能了解……我从没想过,要为了升官而娶你,而是为了想娶你,我努力的追求官位……不过,你最后仍选择了他,这一切的努力,也许都失去意义了吧?”
“不会是毫无意义的。”白鹰磊对着策马打算离去的姜仲尧,说出真心的敬佩。“你一直致力于平州的开发与改革,对于平州人民而言,你是位了不起的长史。”
“我没有那么伟大的胸襟。我宁愿用这一切交换……”姜仲尧的最后一句话,就这样被寂静黑夜所吞没。
“对不起……姜大哥……”来不及将道歉的话告诉姜仲尧,在满怀愧疚的视线中,音见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殿下!”
“十七妹。”一样伫立暗巷中,太子依旧是那一脸似笑非笑、莫测高深的表情,音开始怀疑刚才的喜讯莫非只是玩笑?
虽然她知道皇上不会爽快的赐婚他们俩,但是她那同胞哥哥的出现,绝不简单。看到太子在前方停下,音拒绝了鹰磊的陪伴,径自走上前。
“没想到我精明的十七妹也有错算的一天。”太子带着笑容对不远处的鹰磊颔首示意,同时热络的对音耳语着:“城门一带早布下重兵包围,若你方免和他一同硬闯出城,你们一家三口就等着被诛杀吧!多亏你选了个不得了的对象,才捡回小命。你该庆幸他深爱着你。”
音不解。“敢问殿下,意欲如何?”
“‘因为朔方公主是唯一能和白鹰磊相抗衡的人,由她当密探,再适合不过,就让她代替朝廷看管白鹰磊吧!只是怕皇上和王爷舍不得’。这是姜仲尧的说词。”
看着音光皱眉头不答腔,李尚德也难得不耍心机的笑道:“父王和我只是不想多树立一个敌人。再说,若用一个‘李音’就能换来一个能臣猛将,也未尝不值得。这远比用财富权位来收买人心要来得牢靠多了。为了弥补你身为公主,却心不在朝廷的过失,我要你戴罪立功——就尽管牢牢地抓紧他的心吧!”
“……妾身……谨遵口谕。”
虽然听不清楚音兄妹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是白鹰磊却清楚知道,即使将来要付出一部分的自由作为代价,至少此刻起,他总算找回他的夫人结儿了。
和她携手终老,这是他衷心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