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马车就停在树下,沈玉瑾看着拿到休书和房契的洛宇娴,怎么也没想到她是来向蒋云浩拿休书的。
想到蒋云浩被她威胁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嘴角不由得扬高了。
存安忍不住说道:「爷,这蒋大奶奶好厉害……」
沈玉瑾绽出淡淡的笑意。「不是蒋大奶奶了,是洛姑娘。」
存安一愣,改口道:「是,这洛姑娘好洒脱,竟能视金钱如粪土,那么大一笔嫁妆换了座破庄子,说舍就舍。」
沈玉瑾置之一笑。「有舍才有得,要是舍不得,就得与蒋家长久纠缠,也是恶心了自己。」
这个仿似涅盘重生、浴火凤凰的洛宇娴就在这一刻闯进了他的心里,他今年也二十有二了,长久以来上门说亲的媒人快把沈家门槛踏破了,家里自然也是一直在催婚。
他说不出来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女子,他只知道媒人提的那些姑娘他都没感觉,要他说,或许他在找一个与他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吧,眉宇间带着自信,谈吐间带着从容,行事作风投他眼缘的女子,他不觉得自己眼界特别高,他只是不想娶一个单纯为他生养子嗣和管家理事的妻子。
如今,那个让他心动向往的女子出现了……但怎么就无法两全其美?洛宇娴此时的弃妇身分实在叫他为难,在大满朝,弃妇几乎没有再嫁的可能,就算她是与蒋云浩和离也是一样,和离与被休,在大满朝没有什么不同。
自然了,他也不必急着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能弃蒋云浩,也未必看得上他,他有没有那个为难的资格,要先得到她的芳心再说。
「爷,洛姑娘她们要走了,那咱们……」
沈玉瑾沉吟了下道:「继续跟。」
她那样威胁蒋云浩,若是蒋云浩怕丑事曝光,将她们灭口也不是不可能,他是想将她们护送回庄,但那样太过唐突,暗中保护倒是可行的。
沈家的马车一路慢慢地跟着洛宇娴主仆,就见她们安步当车的先去点心铺子买了些点心,又到书铺买了几本书才到了雇马车的地方,与东家讲定了价钱,雇了一辆马车往白云村去。
在大满朝,女子被休离是极为耻辱之事,一些女子甚至在被休的当口便自我了断,但他在洛宇娴脸上看不见一丝阴霾,要他说,她根本巴不得被休,她何以不害怕迷雾般的前路?
见沈玉瑾的举动与以往不同,存安心里实在怀疑,大着胆子问道:「爷是不是对洛姑娘……」
还未说完,沈玉瑾便斥道:「休得胡说,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还以为我与洛姑娘有什么苟且之事,有损她的清誉。」
存安闭嘴了,他家主子素来好商量,但说一不二,做生意的手段刚柔并济,颇有一些不能惹的地方,他向来是知道分寸的,也才能跟着伺候了这么久。
往白云村的路都是乡间小路,过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的马车停了下来,沈家的马车也跟着停下来。
沈玉瑾道:「快让车夫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和存安都是洛宇娴知道的熟面孔,不便出面。
车夫手脚俐落,快去快回,禀道:「有只大猫瘫在杂草石边,车里的姑娘救了回去。」
沈玉瑾为之失笑。
她才被休,应是自顾不暇之际,竟有心情搭救路边的野猫?
马车里的洛宇娴轻抚着猫儿,前生她养过猫,依她判断,这只大猫没病,只是饿了,带回去好好喂个几顿,肯定就能生龙活虎。
雪盏见鬼似的看着她。「姑娘不是素来怕极了猫狗吗?」
洛宇娴一楞。对啊,原主怕猫狗,她一时忘了这点。
她笑咪咪的抚着猫道:「我现在不怕了,看着还觉得挺逗趣的,咱们人少,养着它也热闹些。」
雪盏还是不可置信。「姑娘自小怕猫狗,如今竟不怕了,难怪也不怕姑爷,敢登堂入室的去要休书……」想到这里,她很是感伤的长叹了一口气。
弃妇是见不得人、也不待见于世人的,主子如今已成弃妇,想来往后她们主仆三人就要老死在庄子上了,且在死前还要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才能熬到老死,不然死期还没到,她们恐怕就先饿死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雪盏的烦恼看在洛宇娴眼里都不是个事,对于未来,她早有全盘计划。「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吃穿,富贵日子在前面呢,等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再寻个如意郎君把你嫁掉。」
说到嫁人,雪盏脸红了,她嗔怪道:「姑娘说什么呢,奴婢几时说要嫁人了?奴婢才不要嫁,奴婢要一辈子在姑娘身边伺候。」
不知道怎么搞的,洛宇娴说到嫁人二字时,她眼前莫名出现了那个存安的面孔,一颗心竟怦怦跳了起来。
她拿樱桃果去给沈大爷时,那个存安就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两只手都不知逍放哪里好,若不是沈大爷在,她真想啐他一口,问他看什么看!
「不说这了,姑娘可有发现,打从咱们离了茶楼,沈大爷就一直跟着咱们,难道是要跟咱们回庄子上,向姑娘买樱桃果?」
自家姑娘一直泰然自若,不当进县城有什么大不了,所以没发现,她是进了县城就一直很紧张,很怕被蒋家的人看到,时不时就东张西望,因此才看到了沈家马车,她们在逛市集时,她也知道沈大爷和存安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洛宇娴很是意外。「你说沈大爷跟着咱们?」
雪盏努努嘴。「喏,现在后头那辆马车就是沈家的,咱们到蒋家时也跟着去了,估计姑娘去蒋家做什么,沈大爷都知道了。」
洛宇娴沉吟起来。
沈玉瑾跟着她们肯定不是要买樱桃,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时也想不明白,要是日后有机会和他说上话,到时再问他吧!
第4章(2)
两人回到庄子上,纹娘得知洛宇娴上蒋家要了休书,原本病都好了,又被打击得躺了两天,整天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自家姑娘被送来庄子上养病,总有回蒋家的一天,不说别的,等蒋家老爷、太太从大梁回来,肯定会问起媳妇儿的下落,到时姑娘就能回去了。
可如今要了休书,还去官府办了手续,那是万不可能复合了,姑娘年纪轻轻就成了弃妇,这可怎么过日子?外人又会怎么看姑娘,以为她是犯了多大的事才会被休离?
「纹娘,你别想太多。」洛宇娴不免又要当起开导老师。「蒋云浩一门心思都在柳媚身上,对我无情无义,我回去也是活受罪,如今多好,一拍两散,我不必再受蒋家的约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纹娘拉着洛宇娴的衣袖,眼泪不由自主的滑下来。「可是小姐留给姑娘的嫁妆……」
洛宇娴语气无比真诚地说道:「我知道很可惜,不过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赚就有,自由却是无价的,如今我以嫁妆换来自由之身,很值。」
纹娘颤声道:「姑娘到底在说什么?」
洛宇娴叹了口气。「罢了。」
那些现代独立自主的思维怎么也解释不清,她知道还要给纹娘一些时间,让她自己去想通,此时说再多也是白搭,浪费口舌。
过了几日,纹娘精神总算好多了,听了雪盏转述当日的情形,似乎也明白不放下亦是无用,便也不再提起要洛宇娴回去求蒋云浩了。
日子飞快过去,主仆三人把闲置无用的后院土地拔了杂草,翻过地后,种上洛宇娴在县城市集买的蔬果种子,另外又买了二十来只小鸡小鸭,一心要等鸡鸭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