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咏希听了不禁啧啧称奇,大胆一问,「大师,我还有问题想请教您,您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我以为被称为师伯的人,应该有六十岁以上了。听说您有易容的本事,可我观察很久,您脖子上和手上并没有老人会有的细纹,走起路来更轻盈得不像个老人家……难不成是您法力太高强了而驻颜有术?」
傅云谦为她的大胆直言蹙眉,「咏希,你太失礼了,怎么可以这么问大师!」
「是啊,连我都没看过师伯的真面目呢。」清山跪在地上小声的嘀咕道。
「无妨。」恒山法师不以为意地一笑,「不过这问题恕贫道不能回答,人都会有一、两个秘密的,裴姑娘你也是个有秘密的人……」他促狭一笑,「你不是这里的人吧!」「这里」的意思,无非是在暗示她不是大晋国的人。
「大师真厉害!」果然是真大师,不像那个冒牌货!裴咏希瞪向清山,清山心虚了下,低头不看她。
这时傅云谦诚恳的请求道:「大师,我们即将在两个月后大婚,请您务必帮忙。」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贫道定会为这个没用的师侄收拾残局,让一切回归正轨。」
傅云谦和裴咏希一听都大松了口气,傅云谦接着说道:「大师,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奉上让您满意的酬金的。」
恒山法师却摇了头,「贫道修行是为助人,傅少当家与其付贫道一大笔酬金,不如都用来行善,帮助穷人吧。」
「大师高义。」傅云谦感激不尽的道,有意无意横了眼冒牌货,好似在说着暂且就饶了你一命。
清山怕极了傅云谦,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饶过他还是仍想杀他,连滚带爬地缩到恒山法师背后寻求保护。
「那么就选在半个月后的月圆之日,贫道法力最强的时候进行法事吧。」恒山法师朝傅云谦提议的道。
傅云谦点头表示明白,又道:「大师办法事需要什么,尽管说无妨。」
双方讨论完当日事宜,恒山法师这才准备带着清山离开。
傅云谦原本想帮他安排住的地方,但恒山法师过惯了不受拘束的日子,说他就住在附近的客栈,短期间不会再换脸,有事派个人过来找他就行。
傅云谦不大放心,派了几名护卫到客栈保护恒山法师,也供恒山法师差遣。
裴咏希眼睁睁看着恒山法师离开,惋惜的道:「真可惜,我还想当久一点的男人,搞不好在洞房花烛夜那天,我能体验一下当男人的滋味……」
傅云谦用力捏了她的鼻子,半眯着眸道:「我早说过,你绝不会有机会的。」
夜黑风高,清山拎着包袱在无人的大街上奔跑着,他是趁师伯熟睡时,引开护卫自客栈偷偷溜出来的。
师伯说等法事一结束,就会带他到雪灵山修行,他又不是傻子,才不想到冰天雪地的地方受苦,当然要逃走了!
先前诈骗来的银子,他受到师伯的威吓掏了出来,说是等法事一结束,要还给被他诈骗的人们,让他心疼极了,幸好他藏了张一百两银票,塞在他的鞋子里,他要逃出京城过他的好日子去!
清山没有发现,他离开客栈的那一刻就被盯上了,有好几个黑衣人在跟踪他,当他跑到远离客栈的地方,有个黑衣人纵身跳起,跃到他的正前方拦下他。
清山大惊失色,马上转身想跑,不料又冒出好几个黑衣人挡住他的去路,他吓得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
「你、你们是谁……该不会是傅大少爷派来的人吧?」他怒气冲冲地道,暗骂着傅云谦真是阴险,除了门外那几名护卫外,居然还暗中派人盯住他,让他跑不了。
「把他捉起来!」黑衣人没有回应他,其中的头子下令道。
「别……别过来……」清山像耗子般拼命逃窜,一下子往左逃,一下子又往右逃,但仍逃不出包围,当冰冷的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时,他终于不敢再动,「我知道了,我就随你们回去吧……」
话一说完,他嘴里被塞了布,被押到附近一间空屋里。
空屋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木椅子,他被按到椅子上,在一名黑衣人取出了他嘴里的布,脖子上的刀远离他时,他忍不住拔高了嗓音喊叫——
「你们把我捉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我师伯都说好会帮傅大少爷办好法事了,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清山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木门被推开了,有个老人踏了进来。
「什么师伯?要帮傅大少爷办什么法事?」老人朝清山迎面走来,笑得阴险狡诈。他,是柳管事柳源。
清山的鬼叫声,他隔着门都听见了,发现自己似乎是听见了不得了的事。
听到这句问话,清山当下明白,不是傅云谦派人捉他的。
糟!他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柳源坐上了他对面的椅子,又问:「难不成傅云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从他被赶出永丰堂后,他就过起凄惨的日子,被市井流氓追债,房子被夺去抵债,孙子也病死了,他失去了所有。
他恨着傅云谦,觉得这一切都是傅云谦害的,无奈他对付不了傅云谦,只能拿着王氏救济他的银子,狼狈的躲起来过日子。
听说永丰堂的仓库被放火了,损失惨重,他得意的希望永丰堂就此倒下,可惜永丰堂撑下来了,等他看到永丰堂靠着减脂茶和吃食生意赚得盆满钵满,洗刷了傅家兄弟阅墙的丑闻,他更怨恨老天爷的不公,让傅云谦得尽这世上所有好处。
直到五天前,他收到王氏差人送来的信,他明白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
他和王氏都是可怜人,既然他们皆对傅云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就合作除掉傅云谦吧!
王氏说要杀傅云谦太难,他身边有武功高强的随身护卫保护他,而李冰儿也被他护得紧紧的动不了,只能找出他的把柄下手。
王氏把攒了多年的私房钱交给他,那是一笔很大的银子,让他得以找到江湖人士替他办事,盯牢着傅云谦的周遭人事物。
他深信像傅云谦这种表里不一的恶人,一定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果然,他找到可疑之处了,他发现傅云谦身边的护卫时常出现在某间客栈外,他那个小厮也多次前往,他便收买了客栈里的小二,打探到住在里面的人是个样貌不起眼,年约十七、八岁,却被称为大师的少年,另外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
他命人日夜在客栈外守株待兔着,终于,等到一只兔子自动落网了,这个年轻男子说溜嘴的话,让他非常兴奋,他这一步走对了。
「这……我不能说……」清山摇着头,说了他会被傅云谦杀了!
「不能说吗?」柳源一使眼色,黑衣人再度拿刀抵住清山的脖子,稍稍施力。
清山感到脖子传来一丝疼痛,知道对方真的会杀死他,他怕死的叫喊起来,「不要杀我,我说!我全都说出来!」
「好,你说。」柳源满意的道,让黑衣人挪开刀子。
清山看刀移开了,松了口气,老实道来,「傅大少爷要办的法事是换魂法事,在几个月前我曾经帮他办过,但是失败了,所以才会找上我师伯帮忙……」
「换魂法事?」柳源听到这荒谬的言词一怒,「胡说八道什么!你敢耍我!」
清山满头大汗的急喊道:「这是真的,我没说谎!傅云谦和他身边的丫鬟每隔几天就会交换身子成为对方,必须靠我师伯作法,才能过正常的日子!」
听起来虽是荒谬的疯话,但柳源看他的眼神不像在作戏,他逐渐冷静了下来,沉吟了会儿,决定姑且听一听,便冷声道:「你说得再详细一点,有用处的话,我就饶你一命。」
第十四章 圆满的结果(1)
今晚,傅云谦熬夜看帐本,裴咏希陪着他看,不一会儿她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间,她好似听到对话声,半睁开眼来,隐约看到桌前有个人跪在地上。
「傅大少爷,您的吩咐,小的一定会不负所托的替您达成的……」
「说那么好听,谁知道你会不会再背叛我?」
「小的不敢,小的绝对对傅少当家忠心耿耿……」
「帮他扎一针。」
「傅大少爷,这是……」
「这针里有剧毒,等你完成任务后,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不,不要……」
「吵死了,让他闭上嘴。」
那人似乎被捣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任护卫压制着,被针刺了手臂。
「带下去。」
「是。」
所有人退下后,傅云谦往旁边看,才发现裴咏希醒来了。
「还是吵到你了。」
裴咏希揉了揉睡眼,一脸茫然,「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人不是清山吗?他不是跟着他师伯住在客栈里……」她顿了下,「刚刚你真的对他下毒了?」
「是发生了一点事……」傅云谦神色略显疲惫,揉了揉眉心,说起前因后果,「那家伙支开我派去的人从客栈里逃走,等我的人找到他,才发现他被一帮黑衣人掳到一间破屋里,而捉他的人是柳管事。清山贪生怕死,一受威胁就说出了我们之间换魂,半个月后的月圆之日要做法事,他还被对方收买,要充当细作,将我的一举一动回禀对方。」
他冷冷一笑,「我还真是低估了柳管事的本事,都过得这么狼狈可悲了,竟还有余力从背后捅我一刀。」
裴咏希听到傅云谦所说的话后都吓坏了,脑子乱哄哄一片。
「不会吧,清山竟把我们之间会换魂的秘密说出去了,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她惶恐的咽了下口水,「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是最令人恐惧的,人们既然会盲目的把我视为福星,自然也会把我们当成怪物看,事情怕是会闹得比上次的丑闻还大,再也没人敢上永丰堂的铺子买东西了……」
傅云谦笑了出声,揉了揉她的头,「你想太多了,我是什么人?百姓会听信这种无根据的流言,而不相信我这个堂堂永丰堂少当家是个正常人?凡事都要讲求证据的,没有证据,任他们说破嘴皮子也没人信,就算真的有人信,我也有的是办法斩除流言。」
傅云谦露出阴狠的神色,「我不能忍受的是,有人在背后算计我。柳管事找到的那帮黑衣人武功不错,才能在监视客栈时不被我的人发现,要聘雇那帮黑衣人定然需要一笔很大的银子,他不会有那个钱,我猜王氏肯定掺了一脚,给了他银子办事,这个只要一查就知道了。这两人凑在一起,在我眼皮下是翻不出太大的风浪,但是放久了,难不保日后会成为大祸害,王氏,我是不能再让她留在傅家了。」
裴咏希在心里一叹,一直以来,傅云谦都看在父亲的分上,并没有大动作的去对付王氏,若王氏经过上次的事件,好好的做人,相必傅云谦也不会亏待她这个继母,偏偏王氏还伙同柳管事想害人,死不悔改。
裴咏希赞同的道:「对,王氏是个毒瘤,不能再让她留在傅家了,就怕哪天她不只想害你,连你爹都下得了手!」甚至连他们未来的孩子都想陷害,光想就可怕!
「这次我们意见倒是一致。」傅云谦朝她一笑,又说下去,「我的属下从屋外偷听到清山和柳管事的交易,因为不知道柳管事后续的阴谋,怕打草惊蛇,当下并没有捉住柳管事,直到清山被放走后,才捉清山回来。我想了想,既然清山那家伙那么喜欢当细作,那我就让、他当个够,也当我们的细作。」
「那不就成为双面细作了?」
「是双面细作没错,柳管事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要清山向他禀报,那我就反过来利用清山回报假消息愚弄他们,反击回去。」
裴咏希突然觉得清山很可怜,要是他被柳管事识破,恐怕会没命,她先替他默哀。
她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又问:「那柳管事都知道我们月圆之日要办法事了,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捉住这个把柄,我看法事还是改期比较好吧?」
「不,如期举行。」傅云谦喰起神秘笑容。裴咏希知道他肯定已经有主意了,「你想怎么玩?」
傅云谦倾身在她耳边说道,裴咏希听得咋舌。
「你真的好心机……」
「要玩当然要玩大一点,让我爹看到她最丑陋、蛇蝎心肠的一面,我爹才会痛下决心休了她。」他很明白父亲对王氏有着多年的夫妻感情,除非王氏铸下无法弥补的大罪,要不父亲是不会硬下心肠休了她的。
「对了,那清山中的毒……你该不会真的对他下毒……」
「骗他的,那只是用来验毒的普通银针。像那种贪婪的人太容易变节了,说会对我多忠心耿耿我都不信,让他以为自己中毒了,性命握在我手上,他才会办好事。」
裴咏希听完后落下一个结论,得罪谁都好,就是别得罪到傅云谦,他整死人的方法可多的很。
月圆之日,子时,傅家别院内,每个地点,每隔一刻就有一队护卫巡逻走过,守备之森严,让整座别院笼罩在一片肃静的氛围里。
冷不防的,敲门声如同鼓声咚咚的响起,守门的几名护卫面面相觑,这么晚了会是谁?「我们是官兵,还不快开门!」
竟是官兵!护卫们脸上闪过不安,迫于压力不得不开门。
领头的护卫陪着笑脸道:「官爷,请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搜!」
只见为首的官兵一下命令,后头二十多名官兵全都闯了进来,走在最后面的,竟然是王氏和柳源。
护卫们毕竟是寻常百姓,看到官兵大肆搜了起来也不敢阻挡,如今看到王氏来了,朝她纳闷的问道:「夫人,这是大少爷的庄子,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官兵会跑来……」
王氏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瞥了眼柳源,小声的朝他们道:「柳管事不知从哪得来了消息向官府举报,说你们大少爷今晚要在这别院里进行伤天害理的法事,说得绘声绘影,听说还、有人证,所以官府要查办,我劝不了柳管事……你们也知道他被你们大少爷辞了心存怨恨,刚好老爷子去了扬州不在府里,我心里实在慌的很,只能跟来看看,兴许我能帮忙厘清这是个误会……」
护卫们听了后都摇头否认道:「夫人,并没有您说的法事,少爷好端端的办什么法事,这种指控太荒谬了!」
王氏道:「那你们大少爷人呢?若他能现身,亲自向官爷们说清楚是最好的。」
护卫们你看我、我看你的,颇为为难,最后还是领头的开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