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与小惠才刚执行勤务回来,就看见整个生活安全课兵荒马乱。课长不在,整个调度都是由个人自己决定,事情又突然,混乱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刚刚逮回来的几个浑小子,好像也刚好是二课要抓的人,二课怪我们打草惊蛇,只好马上成立搜查总部。”清风音调没什么起伏的回答。
除了在CD店带回来的两名青少年外,逃走的人也又抓回了两个,还剩下两个不知流亡何方。不过……这些现在对清风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南的话。
——当初把今日子嫁给你果然是错误的决定……
也就是说,南是和实的岳父?
可恶!课长有老婆,自然也有岳父啊!自己是在在意个什么劲?
“那么现在我们得做什么?”上原又问。
“你手上还有案子吗?”
“暂时是没了,只是大西检察官说我上次呈上去的报告书有点不清楚,叫我今天如果有空能跟他谈一谈。”
上原想起想起大西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脸,就大大地叹口气,他最不会应付这种除了工作之外,完全无话可谈的人了。
“大西?是那位绰号木头面具的大西由贵检察官吗?”清风问道。
大西由贵在少年法庭间可是名人,庭间的表现气势十足,与律师的激辩方面更是精彩,只可惜就是少了点情绪。
“就是那个人啊,他连说话的音都一个样,活像机器人似的。说老实话我还真不想碰到他,总觉得跟他说话得提心吊胆的。”上原晃了晃手。
“啊!后面。”
“什么后面啊?我说那个检察官啊……”上原一回头,正好对上一张如同蜡像般毫无表情的正经脸孔。“哇啊啊!大西……大西检察官……”
“检察官好。”清风看好戏般打了个招呼。
“你好。”大西也点了个头,果然如同传闻般,一点表情也没有。
“大西检察官……你怎么会在这里?”上原战战兢兢的问。怎么办?刚才偷说他坏话的事情肯定被听到了!
“我有几件过去的纪录想来资料库查,顺便来找你谈一下我跟你说的是情,不过,看外面的情况你似乎很忙。”从脸上根本无从探知大西现在的心情如何。
所以说,上原才会觉得这种人很难应付。
“其实还好啦,搜查总部设在这里也算司空见惯了……对了,大西检察官(注三)所要讨论的那个案子,什么时候要开庭?”上原不敢对大西嘻皮笑脸,只得摆出一副公事中的认真样。
“后天。”大西简单吐出两个字。
“咦?这么快?”
“所以才想先找你谈一下,因为这件案子主要是由你负责的。”大西依旧废话不多说。
“嗯,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先去会客室……”
“上原,会客室中谷课长跟二课课长在用喔。刚刚才过去的,可能不会这么快就出来。”清风很快的提醒。
他非常在意在会客室中的两人,到底在谈些什么,但却逼自己想着谈话一定是关于办案,要不然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去偷听。
“可以去咖啡厅吗?”大西突然提议着。
“咦?”上原倒没想到平时正经到近乎僵硬的大西,居然会对如此提议,所以愣了会儿。
“有困难吗?上原你不喜欢喝咖啡?”
清风很快的察觉到,大西眼里似乎有点困窘。
“没有,不会……我喜欢咖啡……配松饼。呃,旁边巷子就有一间不错的咖啡厅,我们走吧。”上原不自觉地跟着紧张了起来,忙率先走出办公室。
大西回头朝清风点了下头,随即踩着方正的步伐跟了上去。
“唔……好像有点有趣的样子……”清风沉吟了下,随即又叹口气。现在才没功夫管别人的事呢!
“佐贺,过来一下。”
清风回过头去,只见绪方与冰室两人,正朝自己鬼鬼祟祟地招手。清风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乖乖地走到两人所在之处。
“什么事?”
清风看到绪方跟冰室手上,各拿一支黑色小型电话,样式很类似刑事课攻坚时所携带的警用无线电。
“你想不想听听看,课长跟那个南老头到底说些什么啊?”冰室原本就往上勾的眼角,现在显得更加狡猾了。
“等等!莫非你们……”再度瞄了眼两人手上的东西,清风背上冷汗直冒。
“嗯,就是你所想的。”绪方笑法依旧菁英,只是清风总觉得菁英的方向,好像有点错误。
“窃听是犯法的耶!”清风压低声音紧张道。
“又没有人说要拿来当呈堂证据。”冰室无所谓的说。
根据法律规定,凡是利用窃听或非法手段得取的东西,一律不准拿来当作证物。不过这个行动纯粹只是兴趣罢了,并不拿来做别的事情。
“可是……”清风知道自己无力阻止眼前两个人,所以只得问:“你们窃听器是装在哪里啊?”
因为南课长来这里也是突如其然,所以他们不可能事先预知,一定是临时起意想偷听,所以才在哪里弄了窃听器。
“南先生身上罗。”绪方说着的时候有些得意洋洋。
“不会吧?”清风一听差点没晕倒,居然在那个恐怖的南课长身上放那种东西,要是被发现的话,还不知道是哪种惨况呢。
“放心放心,等一下就回收了。”冰室看似轻松的耸肩。
“连后路都安排好了啊……”清风苦着脸喃喃念道。
“总之废话就少说吧,来听听有趣的东西罗。”绪方说着,将早就调频完成的无线电开关按下。
几秒沙沙的声音过后,先是模糊不清的单字音同时从两台无线电中传出,当声音终于清楚后……率先听到的,就是南对于生活安全课的众人算是冲击性的发言。
“……上头有意思调你回一课当管理官。”
==凡=间=独=家=制=作==
“不好意思,这里只有即溶咖啡。”和实在南面前的桌上放了个纸杯,只是南连看都不看一眼。
“本厅的咖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南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纹路似乎更加深了。
“对您而言,只有今日子泡的咖啡才最合胃口吧?”和实微笑道。
“今日子……她还好吗?”似乎只有在提到女儿时,南紧绷着的表情才会稍微的缓和下来。
“需要给您名片吗?今日子店里的。”和实苦笑着。
南摇了摇头,“我不擅长应付那种场合。”
“已经三年了,您连今日子的面都不愿意见?这件事情的起因都怪我,请原谅她。她非常的想念爸爸。”
“的确是你的错,但若今日子想见我,为什么不直接回来?我可没有不准那丫头回家。”南说毕,重重咳了声。
“对不起。”和实慎重地低下头。
“没有道歉的必要,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今日子过去的丈夫。”南的脸又恢复成原本如同殉道者般严谨的面容。
“我们……还没有离婚。”和实老实的说。
“什么?”南似乎很惊讶,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因为从今日子给他的信里,只说她跟和实已经分手了,所以他直觉认为两人应该早已离婚。
“因为我还没在同意书上盖章。”和实静静道。
“你……”南狠狠的拧起眉,在眉间出现了许多如刀刻般的痕迹。
“因为到前一阵子之前,我都没有办法真正下定决心。”和实望着南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了一会儿,又接下去道:“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很抱歉之前拖了很长的时间,我会让今日子恢复自由的。”
“从今日子带你回家的那个时候,我就直觉你是个让人猜不透的男人……”南冷冷的字句从嘴里缓缓的吐出。
“不,我只是个如同孩子般自私的家伙罢了,如果手上不抓点东西就会感到不安。我必须说,这些日子以来,我并不是因为仍深爱着今日子所以才不愿意离婚,而是怕一旦放手便会一无所有。”
“你还真是老实!”
“我并不擅长说谎。”和实再度露出微笑,“而且我认为说谎并没有什么好处。”
沉默了会儿,南终于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变的微温的咖啡,凑到口边,饮下后抱怨道:“真是难以下咽,跟泡的人一样。”
“让您见笑了。”和实不愠不火地回应。
“……虽然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不过不得不承认你是个人才,一课的根岸也对你称赞不已,当初你要从一课调来这里,他还很舍不得。”
南口中的根岸是指根岸长一郎,警视厅搜查一课课长,标准的旧时代强硬派热血刑事。
“没这回事,一课里头个个都是菁英,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取代我的位置,所以我很放心的离开那里。”
“中谷,你当初主动请调,是因为今日子的关系吗?”
“可以说是吧,”和实微仰了下头,“那时多少有点觉得,今日子会选择离开,全部都是工作害的,所以面对一课的时候,会有种从心底窜上来的无力感。当时严重到只要一踏进办公室就会想吐的地步,不过我知道,我是不可能会讨厌刑警这份工作的,要放弃还做不到,所以我就拿身体不适的理由请求调职。”
“你……现在没问题了吗?”南问着这句时,比刚才所有的时刻都还要严肃。
“已经没问题了。”和实也认真做出答覆。
——如果有人不小心踩到雷龙的尾巴的话,雷龙要一分钟之后才能感觉到痛,所以,课长是雷龙……
不知为何,他想起清风对自己说的这句话,然后他微微笑了起来。
“你想回一课去吗?”
和实并未回答。
“上头有意思要调你回一课当管理官。”
“为什么是我?应该还有更适合的人选才对……”
“除了根岸强力的推荐之外,以往跟你共事过的人,也都很希望你能调回去。现在特殊搜查三、四系的管理官即将退休,你本来就擅长重大刑事不是吗?在生活安全课这种小地方不足以让你发挥才能。”
“真是意外,居然有人记得我。”
“像你这样的家伙,要叫人把你忘了可还真难。”南虽是嘲讽的语气,但这句是难得从他口里冒出的赞赏。“好好考虑吧,当然,最好是别推辞。”
“……我会考虑的。”和实笑着回答。
“好了,私下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南说着,一口把难喝的饮料全部灌入口中,随即一副快吐了的表情,“这次我来是为了……”
“有哪条大鱼逃漏税?”
“你鼻子倒灵。”
“听课里的人讲,是跟我抓回来的那几个孩子有点关系?虽然我不认为他们的程度足够让您亲自动手,不过倒是有几个疑点……他们很有钱。”根据清风识得名牌的眼光,和实倒是现学现卖地拿出来说。
“我们盯的当然不是那群小混蛋,而是更上面的人。这条线我们已经放了不少时间,没想到那群小混蛋竟不成材成这样,到处惹事。现在可好,被送进你手里,要是打草惊蛇,难保上头那家伙不会断尾求生。”
“很大条的鱼?”和实问。看来事情不太简单了。
“很大,抓到的话,国库可说是发了一笔横财。”南的笑容像猛兽,他是年纪大的狼,但却越老越狡残。
“已经通知国税局了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条鱼大的连国税局的OB都可以吞了。”
“可是我这里抓了人,那边迟早也会有消息。”
“所以我才来。”南说着,一把将手上的纸杯捏扁。
“……我不可能放人。”和实明白南的意思,只是他摇了摇头。
“中谷你听好,这案子比起偷窃未遂以及毁损他人财物大很多。”南的视线如同刀刃般锐利的盯着和实的脸。
“事件不分大小,我们是刑警。”和实坚定道。
“很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就是要二课放弃这条大鱼的意思?”南阴郁的眯起眼。
“不,我的意思是不分大小……一起办。”和实接着微笑说:“反正您早知道我不会同意放人,所以才把搜查总部搬过来不是吗?试探我是没有意义的。”
“哼……算了,好歹我也当过你岳父,早明白你的脾气。”
“那么,在这段期间内,请让我们生活安全课尽力协助吧,南先生。”和实说着,然后伸出手。
不过南却毫不理会的从椅子上起身,直接从和实身边经过,随即出了会客室。
“哎呀哎呀……”和实缓缓放下手,苦笑了起来。
回到……一课吗?
==凡=间=独=家=制=作==
这件事情还是暂时先别泄漏出去,现在可不是引起骚动的好时机。
清风耳边还回响着绪方的嘱咐,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怎么办?要是课长他答应回去一课,那么自己就得被迫放弃……不对!本来就没有打算怎么样,可是、可是……那是在一周有五天都可以看到课长的情况下,所以才想说只要这样维持下去就好了……啊!好烦啊!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把课长绑架……
呜……真的这么做的话,不但会被课长讨厌,而且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的啦!
好!吸口气、吐气……嗯,保持镇定,泡杯咖啡……对!去泡咖啡。
清风放下手上已经整理出来的笔录,这才发现边缘已经皱的不像话,由此可见刚刚自己的心情有多激动。他踏上走廊准备去休息室,这时后头咚一声闷响,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道歉声。
这个近乎纤细的少年音,不是长谷川的声音吗?
清风回过头去,看见南没好气的道:“下次小心一点。”而长谷川一脸慌乱的道歉,然后蹲下去捡拾着几本资料夹。
这时清风注意到了,靠在办公室门边的冰室,对长谷川露出一个“做的好”的表情。
该不会……所谓的回收窃听器……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快步走向休息室,清风在心里暗自替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同事们捏了把冷汗,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二课课长耶!真是的!不过……自己也参与偷听,同罪呀同罪。
进入休息室,清风随即走向一旁放咖啡粉的柜子,取出材料后随意掺了些,之后就冲进热水。
“原来佐贺你喝咖啡不加糖跟奶精啊?”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清风吓了跳,一时拿不住杯子……
“哇啊烫……好痛!痛……”
纸杯掉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倒了一些在清风左手上,回头后对上一张着急的面容,对方不由分说地把他抓到小厨房里,打开水之后,依旧紧握着他的手往水流下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你还好吧?对了!医院……等一下去医院检查!”
看见眼前的人如此慌乱,清风不由得笑出声。
“哇,完蛋了!连脑子都被烫坏了!”
“课长,这玩笑不太有趣喔。”清风噘起嘴道。
“那你干嘛笑,很痛对吧?不是笑的时候吧?”和实说着,仔细观察了清风的左手,还好没有起水泡,只有手背与虎口有点发红罢了。
“是痛没错,我是因为课长担心我,所以我很高兴啊。”清风率直道。
“你该不会接下去要说,如果能被我关心的话,多烫几次也无所谓吧?”
“啊,课长很聪明嘛!”清风知道对方绝对不会同意自己的看法,不过还是如同挑衅般说了出口。
“别说那种傻话了,我会担心的,真的会担心的。”和实绷着脸认真道。
清风第一次看到和实确实地传达出不快的情绪,感觉有点惊讶。
“……生气了吗?”清风歪过头问。
“生气了喔。”
“真的?”
“真的。”
“可是怎么办呢?我好开心呀。”清风有种莫名的胜利感。
“又不是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和实转过脸,然后把还在哗啦哗啦的水龙头关上。“去擦个药吧。”
“不用了,小伤而已,马上就会消肿了。”
“好吧。”和实叹着气,拿了挂在一边的抹布走回休息室,蹲下身开始清理被咖啡弄脏了的地板。
清风乖乖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看着和实动作。
“中谷课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呢?我是说有关二课来要求支援的事情。”清风特别避开刚刚偷听到的部分,深怕做的坏事被揭穿。“其实我到现在还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嗯……虽然等一下的搜查会议会提,不过南先生……二课课长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得很明白,毕竟我们只是支援而已。”和实将地上的污渍大约擦掉后道:“我去洗个抹布,等等再跟你说明白。”
不到一分钟,和实再度从小厨房走了出来,坐到清风面前。
“刚才我已经跟二课的人问过了……幸好我以前在一课的名头还有点用,要不然他们口风都很紧。”和实好不容易把刚才涌上的很多情绪抛开,然后才说:“我们抓的那几个青少年,经过调查后,发现他们都在同一个剧团工作。”
“剧团……我知道了,剧团其实是空的,有人利用援助剧团的名义逃漏税,那些小子会这么有钱是因为有分到红。”清风凭藉着直觉很快做出猜测。
和实随即露出微笑道:“不愧是在二课待过的,相当敏锐嘛!”
“以前这种案子办的多了,什么逃税的方式我们几乎都见识过,最常见的也就是假装买个什么很贵的东西,再假造收据把钱洗回来;要不然,就是像这种随便找间什么营业,但其实根本没在做事,可是却不断有支出,当然那些钱又会回到原本的主人手里。”清风谈起逃税的话题倒是滔滔不绝。
“你要不要回二课去?我是说有机会的话。”和实突然这么问。
“……你就这么讨厌我,急着要把我赶回二课啊?”
“我没有那种意思。”和实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也许你待在二课比较能发挥,而且升迁方面……”
“我现在只想在课长身边而已,其他我可不在乎。”
清风一想到和实可能得调回本厅的事情,就让他相当的不开心。就算自己真能调回二课,充其量也只是在同一栋大楼工作,也许连在走廊都不可能擦肩而过,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
“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提了。”和实点点头,“总之,二课是怕我们抓了那几个孩子们后,会惊动那个头头,所以才要我们很快的把人放掉,当作只是场误会。当然,我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要不然怎么能对那个唱片行店长交代呢?”
“那个南课长要抓的人是?”
“嗯……似乎是金融厅的高阶。”
“跟警察厅同属内阁府啊……难怪国税局压不太住……”清风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知道二课不打算通知国税局?”和实奇怪的问。
“啊……猜、猜的啦,你也知道我的直觉很准嘛!”清风忙装傻陪笑道。
“那还真的很准。”和实微微一笑,“那么,去参加搜查会议吧,要怎么处理那些孩子们,等会儿就知道了。”
清风点头,随即从椅子上站起,稍微压到了红肿处,表情一阵不自在。
“还是不行,我带你去擦药。”
和实生怕又被拒绝,马上抓住清风没有受伤的手,他早该知道对方是个很会逞强的人,就算多痛都会忍着,尤其那伤又是自己弄的……刚刚果然应该马上就去擦要才对!要是发炎,或是并发什么东西该怎么办?
“可是搜查会议马上就要……”
“先别管那个。”和实强硬的回道。
一瞬间,有种异常的高热从清风的胸口冲向脑门,足以让他晕眩。
==凡=间=独=家=制=作==
淡季马上就变成旺季,多少都会让人觉得有点适应不良,尤其是支援二课这两天,和实原本就是个忙起来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人,但清风却坚持每天至少要抽空回家换套衣服、冲个澡,整整齐齐地来上班。
“国税局果然来施压了呢。”冰室靠在墙边,眼神迷蒙。
“没办法,因为他们的压力也很大,一方面希望二课快点逮到证据,另一方面却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绪方手上拿着监视配置图,当成扇子扇。
“总觉得好像是在做巡察的工作。”清风拿着湿纸巾抹脸,总觉得脑袋不清醒,这几天睡着又少,出去跑个几回、开会、再出去、回来继续开会,体力一点一点被抽干。
“看不起巡察吗?”冰室冷冷地问。他就是非菁英组,从巡察慢慢爬上来的,所以基层的辛苦他很清楚。
“没有,不好意思我失言了。”清风抱歉的笑道。
“课长也是很辛苦呢,明明就是课长,却几乎无法参与二课的搜查。”绪方明显不满。
“毕竟是管区,而且二课要追的案子情节重大,对吧,前二课?”冰室斜着眼嘲讽般地望向清风。
他并无恶意,只是原本的个性就是如此偏激,而且说话也不圆滑,但实际上却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这个……哈哈……”清风只好干笑了几声。
“说不定课长还是回一课去比较好。”绪方静静的说。
“那么下任课长的宝座不就非你莫属了?”冰室又接下去道:“我记得你的警部合格通知已经下来了吧?”
“说的也是,那我得想办法赶课长回去一课罗。”绪方笑嘻嘻的开着玩笑,他故意转向清风道:“佐贺你觉得如何?”
“你们哪知道我的心情。”清风说完紧咬着下唇。
“你不说我们那里知道?”绪方依旧笑着道。
“反正是舍不得离开搭档嘛,过度期一下子就习惯了。”冰室冷淡的回应。
“才不是那样!如果课长回一课去的话……”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着清风好几天了。当然以和实个人方面去考虑,回到一课去成为管理官的话,很明显是升迁,之后更可以一路发达。而且他是原一课王牌,让他待在管区当课长根本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可是以私心来看,他怎么样都无法忍受见不到和实。会这么想并不夸张,目前的自己与和实,充其量只是关系不错的上司与下属,如果缺乏了像现在所维系的办公室关系,和实离开后,他哪可能厚着脸皮再去找他?
“如果他回一课去的话……”清风低下头,小声的重复一遍。
“别哭啦。”绪方拍拍清风的肩膀。
“我没有哭!”清风突然仰起头瞪着对方。
“你们都在啊?二课刚刚做出决定,说一小时候突击剧场。”和实匆匆的从办公室外跑进,只见他没打领带,连衬衫袖子都胡乱卷到肘上。
“以经知道藏现金的地方了?”绪方推着眼镜问。
之前二课虽然已经大略掌握状况,但却苦于无法知道对方藏现金的地方。虽曾怀疑金钱已经运出国外,但经由海关方面配合,是没有查到可疑的东西,便姑且相信钱还留在国内。
逃漏税的主谋,是金融厅总务课监督局审议官三浦信之,利用职权之便,私底下出售有效证券。由于是私下贩售,当然不用扣手续费,这可不只是逃漏税这么简单,根本就是严重犯法。
至于那几个少年,只是因为毁损罪被捕,在对方律师不断威吓施压下,昨天下午只得让他们交保候传。
从那群青少年口中也并非没有套出什么,多亏铃木很有技巧的发问,但少年们似乎不知道自己正在做协助逃税的事情,看来他们也是被蒙在鼓里的一群。
“不知道,不过很快就会知道了。”和实随手拉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
“怎么说?”冰室好像发觉了自己留海翘起,于是边说边压着头发。
“其实知道钱都藏在那个剧场里,只是不知道正确位置。”和实一口灌下了整杯水,缓了缓气。
“如果动员去搜的话,大概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机率可以搜到,只是那个剧团的持有者是跟三浦毫无关系,就算真的搜到了,只要做出补税的动作就无事收场,这样无法定三浦的罪。”
“没错。当场要抓到有直接关系运送金钱的证据比较好,如果这时候没有处理好,追不到源头,同样的事情肯定会一再发生。”清风点了点头。
“可是刚才不是说等一下要去突击剧场吗?这不是要做毫无意义的搜查?”绪方又问。
“不,二课已经把陷阱布下了。二课已经拜托过那店长一起演出戏,内容是店长不满那群青少年竟如此快就被放出来,所以找了商店街的不少朋友准备去剧场闹事;当然是有人口风不紧,而‘不小心’把消息泄漏出去,这时三浦八成会派人去移动金钱,甚至是他会亲自指挥,到时候就突击罗。”和实微笑道。
“我懂了,因为有人闹事就会有警方介入,到时候万一‘介入’的太过‘深入’,连藏钱的地方都挖出来的话可就得不偿失,所以要先把钱移走。”冰室哦了声。
“没错,”和实转头看了下挂在墙上的时钟,“我们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可以休息吧,这次有配枪许可,所以请各位注意安全。”
“配枪令?这么严重?”冰室有点惊讶。
一般警匪剧常常上演警察总是很轻易的掏出枪来射击,但实际上在日本是不可能的。
在这个人权高涨的时代,要拿枪枝值勤得填写申请单,而且必须有重大的源由,比如特别残暴的犯人;有时就算是为了救人而朝犯人开枪,在法庭上也常被率师反驳说是蓄意伤害犯人。
如果是刑事课整课有配枪许可还比较有机会,但离重大刑案离较远的生活安全课,要整课配枪倒是稀有了些。
“因为三浦在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说不定会叫暴力团来护航,在新宿这种地方能混得好的,拿手指算一算就那么几个,不过也都是最强的,如果全副武装的话大概可以当军队用吧?唉……至少应该在我走之前,先处理一两个掉才对。”和实转动了下脖子,似乎注意到自己的袖子卷得不太雅观,所以动手放下重新卷好。
听到最后一句,清风忍不住就要张嘴说些什么,但绪方一看不对便马上抢先道:“课长要去哪里啊?”
“啊,不好意思,你们还不知道吧?其实南先生有跟我提到,上面想把我调回本厅一课,特殊搜查三四系,升管理官。”和实平静地道。
“哦?升官耶!什么时候?”绪方不露痕迹的模样,让一旁的清风更是心里有气。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不会很快啦,毕竟还有很多事情得处理。”和实搔了搜头发。
“课长你就这么无情,决定要抛弃我们啦?”绪方笑嘻嘻望着和实。
“那个……其实我一开始是有点犹豫,不过我自己也希望能够回到一课去,对我而言,我很乐此不疲在当警察喔,如果因为我的工作,而让这个社会更安定的话,不是很好吗?”和实很认真的说着。
他真的喜欢办案,可以说是天生的刑事命吧?并不是说期待案件发生,而是不自觉地从寻找线索中感到愉快。不过他一旦投入工作时,常常忽略掉其他东西,为此,最惨痛的教训就是失去了今日子。
“接下来,课长的位置我就等着接收罗。”绪方弹着手指。
“对了,绪方,恭喜你警部考试合格。”和实诚意道:“其实早该跟你说的,只是这两天一忙,公文上的东西看了也就忘了,真不好意思。”
“课长只有案件的事情才不会忘啦!说到这个,佐贺刚调过来的时候,你不也根本就忘了有这回事吗?”
“啊!哈哈……这事情就别再提了嘛。”和实尴尬的笑了笑。
“课长想忘记,人家佐贺君可还记着呢,好歹他陪你搭档也好一阵子了,记得要走要请吃饭啊。”绪方故意这么说着。
“会啦,会请啦!每个人都请好吗?”和实苦笑着看了清风一眼,却发现对方一点笑容也没有。
“不可以只请吉野家的牛饭喔!冰室,你觉得叫课长请什么好?”绪方对冰室使了个眼色。
“要请客的话,当然是去银座的寿司店。”冰室淡淡回答。
“那个太……”
“那么我们去跟其他人说,课长要请我们吃寿司吧!”装作完全无视于和实想阻止的表情,绪方搭着冰室的肩,很快的到办公室后头,去宣扬有好料吃的事情了。
“佐贺,你怎么了?”和实看着一语不发的清风,担心的问。
“没事。”清风很想维持普通的表情,但就是无法不受坏情绪影响。
原来和课长真的要走,那他还能怎么样呢?
“你……还在意那个时候,我把你要调来的事情忘掉了吗?”和实抱歉道。
“……谁在意那个!”清风低声叫道。
“咦?那是什么事情……”
“笨蛋!”
**凡◇间◇独◇家◇制◇作**
“哇啊!这是祭典吗?”
铃木长得原本就秀气,配上现在一脸灿烂的笑容,更是无与伦比的惹人疼爱……如果眼前面对的不是一群脸上有疤、身上刺龙绣凤的粗壮男人的话。
“芳树,别太兴奋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摆出空手道架势,松阪紧盯着眼前五六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
“大助!黑道耶!好高兴喔!我第一次跟暴力团对上耶,怎么办?”铃木在说“怎么办”的时候完全没有困扰的意思,反而好像是女高中生走在街上,突然被星探挖掘时,那种假装犹豫的欢乐态度。
“……要不要自己去要个签名?”松阪叹着气提议。
别看铃木这么瘦又清秀,其实是个实战派高手,更糟糕的还是个战斗狂,听说从中学开始就参加过各种武斗类社团,去年还拿下警署关东地区剑道比赛的第二名。
把铃木分到生活安全课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虽然有不少人觉得他该去刑事课暴力犯系。虽然生活安全课也是有负责暴力团的防犯系,但铃木却是对策未成年犯罪的少年系,工作性质不一样,自然比较少接触真正的暴力犯(对他而言青少年的暴力行为只是小儿科)。
“说的也是,只要抓到的话,就可以尽情的叫他们在笔录上面签名签到爽了,对吧?”铃木快乐地道。
“芳树……我想笔录不是那样用的。”松阪再度叹着气,然后很认真地对眼前的几个已经快抓狂的男人们,指着身边的伙伴道:“他很厉害喔,如果不要动手是最好的,请乖乖的让我们逮捕……啊!”
未等松阪说完,一个光头戴着墨镜、如同海坊主般的男人一拳挥了过来,却被松阪用掌接下,“真是的,我都说了……”
海坊主显然对自己这拳被轻易接下感到很不可思议,马上用力挥出另外一拳,没想到又被松阪拿手臂挡住。
“请乖乖让我们逮捕……”松阪一脸无力地重复一遍。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不想让铃木出手……好像来不及了。
“喝!”铃木灵巧地一个闪身,转到一个赤着上半身的肌肉男后头,一下子拿掌往对方腰间劈去,肌肉男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要出手太重!上次不是才因为把人弄到全身复杂性骨折,而写悔过书吗!”松阪边喊话,边把海坊主用柔道技巧摔在地上。
“不是复杂性骨折……”铃木流畅地转身,继续向另一个大胡子的肩上劈去,只听着“喀嚓”一声脆响,“是肌肉断裂啊!”
“这种事情别说得如此得意!”
松阪生怕铃木越打越高兴,在解决海坊主后,朝着最后一个手拿蝴蝶刀的鼻环男冲过去,一脚踹下他手上的刀子,之后结实给了他腹部一拳,只见鼻环男一下子跪倒在地,抱着肚子开始吐。
“啊,大助好卑鄙!居然抢我的猎物!”铃木惋惜地说着,赏了一个肘子给大胡子,听着对方捂住嘴的惨叫,牙齿八成掉了好几颗。
“哪里卑鄙了!一人两个很公平,还剩下两个,就问问对方要不要投降吧?”松阪回嘴,然后指指剩下两个因为外型没有特色,所以只好以衣服颜色定绰号的两人,左边是蓝衣、右边是红衣。
“就不要问嘛,先打了再说。”铃木的笑容似有些狰狞。
“不行,要是出人命就糟糕了。”松阪挡着铃木,他已经决定不会再让铃木出手了,现在铃木的危险等级比对面的黑道人士还要高。
“这种人渣杀了也无所谓吧……呵呵呵呵……”
“现在看起来你还比较像坏人……”松阪说着,一拳往铃木脑袋后挥过去。
铃木才感觉到风压,头一偏闪过。然后他像清醒般,恢复成原来那样清纯乖巧的铃木芳树,“啊!抱歉,一时忘记我是刑警了。”
“知道就好。”接着松阪对红衣与蓝衣劝说:“那个你们……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着想,还是请乖乖被我们逮捕比较好喔。”
“对不起!请放过我们吧!”红衣与蓝衣互相抓着彼此的双手,一脸惊慌失措。
“谢谢配合。”松阪诚心的感谢。
在棒球搭档把地上的几人全都上了手铐后,从另外一头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原来是和实与清风。
“还有需要帮忙的吗?”清风问。
“没有,全部解决了。”松阪很快地道。
“二课呢?”铃木看似天真地问,跟几分钟前那种嗜血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
“在里头耀武扬威呢,听绪方说好像很顺利似的。”清风说道。
“等等,绪方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守外头吗?他怎么知道里头的状况?”和实怀疑地问。
“啊!那个……呃……”清风吞吞吐吐的没敢说出口。
“他是不是跟冰室一起偷听二课的无线电?”和实一看清风的表情,就知道那几个喜欢作怪的家伙又在搞什么鬼。
“……是。”清风只得点头。
“唉,真拿他们没办法。”和实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稍叹了口气,“既然听都听了,那就稍微说一下里头是怎么回事吧。”
“嗯,钱放在很光明正大的地方喔!就在大道具室的藏宝箱里头,据说那还是演戏时真的得搬上场的东西。因为三浦把现金全部换成贵金属,所以便铸成游乐场代币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到有人搬动那些东西,八成认为只是一般道具呢!另外,假刀假剑上头的宝石也都是真的喔,要是那群青少年知道,那个道具室里头居然放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大概会很惋惜没拿来花吧。”清风耸肩道。
突然,和实配备的无线电响起,“中谷课长、中谷课长,听到请回答。”
按下通话键,和实拿起无线电道:“这里是中谷,请说。”
“本部要求第四方面生活安全课收队,重复一次,本部要求第四方面生活安全课收队。辛苦你们了。”
“收到,你们也辛苦了。”中谷说完,再度按下通知全课人员的调频电波钮,正经八百道:“这里是中谷,全员注意,现在开始收队,重复一次,全员注意,现在开始收队,辛苦大家了。”
“总觉得还不怎么过瘾似的。”铃木歪着头,一脸可惜的模样。
“要是让你过瘾的话,今天大久保医院的急诊室会客满也说不定。”松阪推了推眉间的绉折道。
“嗯,而且悔过书会让铃木君写到手断掉。”清风心有戚戚的跟着点头。
“啊哈哈!”铃木倒是不以为意的笑出声。
“总之,今天大家辛苦了。”和实微笑道。
“呼啊……终于可以回家打电动了,我想念我的超级机器人大战,买了一个礼拜都没动。”松阪用力伸了个懒腰。
“我也想回家,好好地躺在床上听音乐,睡觉。”清风怀念起他虽然不可爱但舒适的床。
“还不行喔,回去要开检讨会,而且因为暴力团是我们负责处理的,所以不能丢给刑事课,所以等一下还要做侦讯、做笔录、后续的现场搜证……”
打断和实还想继续念的一场串,清风与松阪互看一眼后哀嚎道:“请放过我们啦!”
注三:检事,即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