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绕舍似陶家,
遍绕篱边日渐斜。
不是花中偏爱菊,
此花开尽更无花。————元稹《菊花》
「青青,快快快!快点起来,别赖床了。」思苗办完事後,就往贴身婢女的房间跑。
我的天老爷呀!青青用被褥捂著脸,痛苦的呻吟一声,她好不容易才刚刚入睡,主子有必要这么折腾她吗?现在就来叫她起床,天还没亮耶!
青青真想赖著不起来,但在这寨子里,就属她最没隐私权,因为,她家苗苗小姐非常不懂规炬,瞧!纵使她不起床开门,此时此刻,小姐还不是自己破门而入了。
青青只好坐在床上等著主子来烦她,但当她看到思苗,眉头立刻扭曲成两条毛毛虫状。「小姐,你干嘛这样走路?」弓著两条腿,像只大猩猩似的,丑毙了!而走路的速度则像是老太婆一样慢。
「我的腿很酸。」
酸!不用多问,青青用膝盖想也知道她家苗苗小姐之所以腿酸的原因。「既然腿酸,怎么不在自个儿的房里多休息一会儿?」干嘛来这打扰她的好梦?
青青把最後一句责怪的话语,吞进喉咙里不敢发泄出来。
「我得赶快把于稟庆送走,要不然明儿个他一醒来,铁定要找我兴师问罪,问我为什么要设计他!」为了她的小命著想,她觉得还是赶紧送走那个看起来虽然温文,而事实上脾气则是非常恶劣的于稟庆。
「那你就去呀!」
「可是,我现在这样子根本就驼不动他。」瞧她,现在连走路都觉得困难了,更何况要她把一个大男人给背下山。
「什么?」听到她家苗苗小姐这么说,青青心里顿时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小、小姐此番前来,该不会是要她……
青青睁著一双眼眸瞪著思苗看。
思苗双手合十,做「拜托」状。
青青皱著眉叹了一口气。「可是于公子很重耶!」她仍在做最後的垂死挣扎。企图摆脱这非人的折磨。
「你可以的啦!我相信你的能力。」思苗却拿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来哄青青。
哇哩咧——
青青暗恨在心里,却也对她家苗苗小姐的请求无法坐视不管。「好吧!我努力看看。」
MMMMMMMMMM
青青跟著思苗到了思苗的房里。「天哪!于公子遭人暗算了?」进到房里,她就看到于稟庆的身子垂在床缘边,心里一惊,还以为她们寨里来了歹人。
「哪里、哪里?!」一听到于稟庆有不测,思苗就像失控的野马一样冲到青青的前面。「他怎么了?」
青青指著于稟庆的头说:「你看,他头上肿了个大包。」还是好大的一坨。「看来歹人下手非常之狠毒。」
啊咧!
思苗也看到了,不过,「嘿嘿……」思苗乾笑两声,「那个大肿包是我拿花器打的啦!」不是什么歹人。
「什么?」青青瞪著她家苗苗小姐看。「你拿花器打于公子的头?」
青青看了地上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散了一地,而且,依碎在地上的瓷片数量来看,小姐拿的花器可不小耶!
「小姐,于公子对你做了什么歹毒的事吗?要不,你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毒……」唔——说自己的主子对别人下毒手好像不是个太理智的说词,青青当场把毒手改成力道。
「没有啊!他只对我做我要让他对我做的事,其余的……他一根寒毛也没动我。」
「那你为什么要打晕他?」这青青就不懂了。
「谁让他不乖乖的吃迷药!他不晕过去,我怎么偷偷的带他离开咱们山寨?」思苗禁不住地要骂青青一声「笨」。
「快啦!别再磨蹭了。咱们要是再这样拖延下去,万一他醒来怎么办?」思苗赶紧要青青蹲下来,然後把于稟庆抱起来放在青青的背上。
啊咧!「他怎么这么重啊?」青青差点扑倒在地上。
「你争气一点,快!」思苗帮青青开门,要她手脚别慢吞吞的。
她们得趁天未明之前,把于稟庆送出山寨。
青青以为她只要将于稟庆背出云霄洞,把他丢在深山里就可以了,没想到她一路跟著她家苗苗小姐往前跑,这一跑竟跑出了深山,而且,看她家小姐那个姿态,像不打算就此打住。
哇哩咧——小姐是想干嘛啊?做啥一直往前奔去?
「小姐,你等等、等等啦!」她不是说腿酸吗?怎么还那么神勇?跑得那么快!
思苗听到青青的呼叫,於是又飞回来……真的是飞回来哟!因为她一路都是用轻功在赶路,这样腿比较不会酸咩!
「怎么了?是不是他醒了?」思苗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待,一想到日後她再也看不到于大哥的面,这想法竟令她的心情变得好奇怪。
「他没醒,只是小姐,你做啥一直往前跑?咱们不是把他带离山寨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吗?」照她家苗苗小姐走的方向,似乎是要送他进城似的,不会吧!
「我是要送他进城没错。」
「啊!」青青一听,脸色顿时变成惨白。哇哩咧——「那很远耶!」
「可是把他放在深山里,我又不放心。」万一被狼咬了……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青青才不想管他的死活。
「你忘了吗?他是有仇家的。」万一对他下毒手……
「那又怎么样?」关她们什么事?她们只负责用而已耶!
「万一他仇家找到他的人……」
「那也是他家的事啊!他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应该有能力逃吧!更何况,小姐纵使保护得了他一时,也保护不了他一辈子啊!」这是青青的心底话。
「唔——」青青说的是非常有道理啦!但是她就是放心不下,总觉得利用他之後,又把他随手丢在深山里,好像比吃乾抹净更可恶的感觉。
「咱们还是把他送进城里吧!至少那儿人多热闹,歹人要对他痛下杀手也比较不方便。」终究,思苗还是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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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稟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遭到这种待遇!那该死的小妮子竟然敢趁他达到高潮,洒下种子之际,随手抄了一个离她最近的花器往他的头上砸!
更可恶的尚且不只如此,她竟趁他人还晕著,随随便便把他丢在市集大街上,害得他一醒来便狼狈的发现他周身围著一群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还有人当他是乞丐,丢了几个铜板滚到他面前,说是要赏他的。
乞丐!
于稟庆这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跟那两个字画上等号,今日却拜一个小丫头之赐,让他领略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于稟庆将那几枚铜板握在手中,对自己发誓,他绝不能忘了今日之耻辱,因为打他从小到大,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他。
今日之事,他是记下了,待来日,他于稟庆一定会为这件事讨回个公道;但现在他该去做的是回到他的地盘,护住自己的王位。
于稟庆立刻赶回京里,时值大梁文正三年间初春。
这一年,南朝攻进了大梁首都,大梁几乎不保,于稟庆适时赶回,稳定了军心,也护住了大梁国都。
接下来的六年,于稟庆忙著为他的兄长收复国家,甚至是开辟疆土,直到大梁文正九年,政局稳定,于稟庆受封为齐王为止。
他的兄长大梁王本来打算把最美丽,物产也最丰盛的江南授封给他,但于稟庆却拒绝了他兄长的好意,说他要国都西郊到塞外的那片江山。
「国都西郊?!」大梁王试著回想那里有什么好康的,但依他的记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国都西郊虽然风光明媚,却远不及江南美好;而且,听说西郊再偏远一点的地方,甚至有绿林山贼在流窜。
听说那里住著少数民族,其中一族人称「壮族」,又说「壮族」是个母系社会,男人的地位远不如女人。
「王弟为何想要那片疆土?」大梁王不懂于稟庆的用心。
于稟庆只是扯动嘴角轻轻一笑,他为什么想要回去?因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那个带给他屈辱的小姑娘。
她口口声声的说他好,说她喜欢他,但却在利用了他之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这些年来,他领兵打仗,没空去处理儿女私情的事,但现在,他有的是时间去把那害人不浅的丫头给揪出来。
他要亲口问问她,她究竟当他是什么?能让她用完就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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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稟庆受封为齐王的第一天,便带著官印赴任。
从今儿个起,这儿便是他一人的天下,他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於是,于稟庆受封的第一天便将他的疆土改为「齐」,他还带著几名亲信,日以继夜的四处探访找寻房思苗的下落。
这一天,在云霄洞里,有如六年前的戏码又再次上演了。
思苗还是在收包袱,而婢女青青一样站在她家主子身侧叨叨念地规劝思苗别做傻事。
「小姐,你就乖乖约让阁主安排你的亲事不就得了吗?干嘛费那么大的劲,还要离家出走去抓人回来跟你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只是失败了而已。
「我才不要让我爹安排的我婚事,他看上的人,我又不喜欢。」
「可是我见过那位公子耶!他长得不错,头大面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她颇满意的说。
「你觉得他很好?」思苗眯细眼瞅望著青青。
青青忙不迭的点头说:「不错呀!」小姐被她说服了吗?
「那你就嫁给他吧!反正咱们两个岁数差不多,而你也到了适婚年龄,既然你觉得雍豁好,那你就去嫁他,我不跟你抢了。」思苗难得大方的表态。
青青可不领受。「拜托!我才不要嫁给雍豁。」
「那你又说他好!」
「他好是好呀!可他又不适合我。」雍豁那个人很闷的耶!若她真跟他一起生活,只怕没两天,她就会被他的闷脾气给闷死了。
「这不就得了,雍豁是个好人没错,但好人未必就适合我,所以,我现在要自己出去找一个适合我的人嫁。」
「适合你的!」这听起来就不是什么负责任的好答案。「什么样的人适合你?」
「我看他看得顺眼,而他也觉得我不错的那种。」就有点像当初她掳来的……
「这样的人很难找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思苗横了青青一眼,觉得青青的言下之意,好像她很难嫁得出去似的。
「小姐,你的眼光似乎有点高。」而条件又似乎有点低——但後面那句话青青是没那个胆子敢说出口啦!
但是,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重美色?她家主子虽然是个开朗、天真的姑娘家,大而化之的个性中又带点傻气,跟她在一起的人只会觉得很舒服,却似乎没一个男人会对她产生欲念……
唔——这么说似乎也不怎么恰当,毕竟在很多年前,有个男的长得很斯文,满对她家苗苗小姐的眼的,而那个男的似乎也对小姐满有兴趣的;只不过,苗苗小姐自己觉得配不上人家,硬把人家怎样之後,随手就把那男的丢在市集大街上,而那男的好像就叫做于……于什么的吧……
不管了,总之,她家苗苗小姐不会那么惨的没人要,只是,她这几年来选人的条件似乎有点苛,青青隐约觉得小姐似乎拿著某人当作范本在比较。
只要是比那人差的,她就不要;为此,她家苗苗小姐这些年来推拒了好几门亲事。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次阁主才会不管苗苗小姐的意愿,擅自替她定了一桩还算不错的姻缘,只是,阁主一定想不到小姐会逃跑。
而最可怜的人是她,是她跟错了主子,所以,一天到晚都得在外跑奔波,不能好好的待在云霄洞里享福。
唔——不知道这次下山回来後,她可不可以申请换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