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床边,痴痴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然后坐在椅子上,调整着坐姿。
他已经在外屋坐了很久,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是他们的洞房之夜,当他进来看到她端坐在床上时,其实心中充满欢喜,可是一想起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出嫁,他就被疯狂的妒意和恨意控制了。
他后悔先前不该那样刻薄地对待她,就算她过去嫁给董浩,这是她的第二次婚姻,他也不该那样对待她,毕竟她现在真的属于他了。
可是,他无法理解,照说一个有过男女之欢的女人,不会在新婚之夜如此安静独睡,可看看她,静卧在他的床上,像孩子似地蜷缩在被子下,模样恬静乖巧,神态美丽安详,好像今夜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寻常之夜:而他,却像只被烧了尾巴的兔子,四处乱窜、急躁难安。
他想脱掉衣服爬上床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吻遍她已经诱惑他太久、太久的樱唇,和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在她的身上落下他的烙印,并听到她快乐的呻/吟与娇喘,让她从此再也记不起以前跟她睡过的男人。
强烈的渴望在他血脉中涌动,可是他做不到!
每当欲/望和感情感胁着要突破理智时,总会想起她不再是他心目中完美无瑕的小青儿,想起她曾经做了董浩三年的夫人,想到被他视为珍宝的她,曾在其他男人怀里发出娇笑时,他痛苦得发狂,心中只有仇恨,再无爱欲。
从来没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爱,也没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恨。
恨自己深爱的女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折磨。
多年来,他承受着双重伤害,用仇恨和怒火掩盖内心血淋淋的伤疤,用尖刻与冷酷逃避情感的重压,可是,以前她只是在他的心里,如今,她活生生地进入他的生活,再也无法掩盖或逃避她的存在。
今夜,为了不给人留下嚼舌根的闲话,他不得不来到这间曾经属于他的卧房,忍着面对她的痛苦,只为给人留下他们共度“洞房花烛夜”的美好假象。
此刻,她的美丽仍像蚕蛾吸引异性献身般吸引着他,可是只要想到自己最终还是娶了个“不贞新娘”时,他只有难堪和愤怒。
他爱柳青儿,并别无选择地娶了她,可是却不能碰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对其他女人那样,只要想做,就去做,什么都不必想。
可是面对她,就是做不出来,无论她如何不贞,在他心里,永远是根植在他心里美丽纯洁的女孩。
这是多么不公平又荒谬可笑的事啊!她背叛了他,他却依然将她奉为玉女!
不知是他的情绪骚扰了她,还是他发出了声音,床上沉睡的柳青儿忽然醒了。
“木楠?”她坐起身,因乍见他而吃惊得忘记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深衣。
刚醒来的她,腮红唇艳,双目迷蒙,凌乱的长发更添几分娇媚。
他猛地抓紧自己的大腿,希望继续恨她,因为只有恨能压住流窜全身的欲念。
可是她并不知道他正与内心的欲/望交战,只看到他气息不匀,前额有汗,而且双目闪烁着异样的光亮,因此担忧地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有事吗?她的问话让他好想大笑,她是个过来人,难道看不出他当然有事,而且事大了,何必装出那种不解人事的傻样来骗他?
可是他笑不出来,因为她正认真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的眼神坦率而火热,闪烁着爱的光芒。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深夜,要对这样闪亮的目光发脾气是很不可能的,更何况……
“不,我没有事,只是想看看你睡得好不好。”他仓促而狼狈地说。
“我很好,如果不是感觉到有人,我不会醒来。”看着这个她所托付终身、阴沉而执拗的男人,很想走过去,像初恋时那样抱着他,亲吻他,可是不知道他是否喜欢那样,更怕再次自取其辱。
迟疑半晌后,她终于轻声说:“你也累了,去歇息吧!我会照顾自己。”
“你当然会。”很好,她拒绝他上床,从来没有女人做过这样的事,可是他的“不贞新娘”做了,而且做得很成功,让人无从发作。
“好吧!你继续睡。”他站起身往外走,惊讶自己还能如此平静地告辞,可见他仍然是有教养的文明人。
“木楠!”身后是她轻柔的呼唤,他怀着期待回身。
“什么?”
“你在生气吗?”
他无往不利的男性尊严第一次惨遭挫败,听到内心某处的刺耳抗议声,他确实生气,可是却无法以怒吼和咒骂消气。“没有,为什么要生气?”
她显然松了口气。“没有就好,那你好好睡去吧!”
懊恼不已的苏禾楠不再说话,掀开帘子逃了出去。
她终于干净俐落地把他赶出卧室,这倒省他了不少麻烦,否则光是纠缠在与她的感情里,就会耗去他一生的精力。
第9章(1)
食物的香味将沉睡的柳青儿唤醒,她张开眼睛。
四周非常安静,满室明亮的阳光显示这是个晴朗的白天,正如她昨夜猜测的,敞开的窗户送来清新的空气、明亮的阳光和优美的景物。
当意识到已快正午,她几乎睡掉嫁人后的第一个上午时,她匆忙起身穿衣,不知苏木楠昨夜在哪里过夜?她寻思时,门帘开了,婢女走进来。
“夫人醒了?奴婢给夫人准备了热水。”
“苏爷呢?他在哪里?”穿好衣服后,柳青儿问婢女。
婢女摇摇头。“今天还没见到,也许在作坊,最近是收玉旺季,忙着呢!”
随后,婢女要给她送午饭来,可她拒绝了。“你不是说大家吃饭都在大堂吗?那我也去那里用膳吧!”
主仆二人出了门,大堂不远,就在院子东面,婢女到厨房取菜,她迳自走了进去,却在进门前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
“新婚夜怎能去找别的女人?”
她本能地一惊,却听到一个更让她深受打击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的新娘不想要你,你就有那个权利。”苏木楠的声音一如既往般冷酷、固执。
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她感到羞愧相愤怒,他怎么敢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做出那样的事?找别的女人?难道在她已经嫁给他以后,他还要去找别的女人?
心似扎入千万根牛毛针,痛得她无法喘息,可是她不能容忍他的公然羞辱。
她掀开门上的帘子勇敢地走进去,准备面对一屋子的人。
幸好,屋里只有两个人,苏木楠和一个年龄与他相似,个子较矮,但魁梧强壮的男子正惊讶地看着她。
看来,他们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刻出现。
苏木楠很快就恢复镇静,站起身转向她,平直地说:“你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会长睡不醒了呢!”
“如果那样就好了。”她牢记着昨晚自己不再惹他生气的誓言,仅以同样冷漠的语气回答,并决定既然他能跟别人讨论新婚之夜的放纵行为,那她为何不能?
“你昨晚在哪里过夜?”她问,感到自己已经面红耳赤。
他耸耸肩。“你在乎吗?”
“我在乎。”他的冷漠和平静让她双目刺痛,但她克制着不让泪水流出。
“那我告诉你吧!我睡在可以让我平静入眠的地方。”
他轻佻的语气和神态再次刺伤柳青儿,她无法再跟这样的情场老手讨论如此下流的事情,知道自己的可悲就在即便知道他真的不爱她了,她仍然会一直爱着他,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