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在家发呆,晚上就和佳佳一起去上班。说不上多充实,但至少很安定。
渐渐的曾诚习惯了这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方式,在和佳佳相处的过程中他也更了解了佳佳。
佳佳的男朋友很多。B男A男和C男,扳着指头曾诚总数不清,另外就是曾诚发现佳佳的本质其实很冷漠。他对任何事情不在意的程度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这点让曾诚觉得匪夷所思。他一直记得第一次遇见佳佳时那灿烂的笑脸。虽然,这种笑脸他还是天天都见,可毕竟有些不同了。想想,曾诚觉得自己对佳佳很不了解,虽然,他们曾有过深层次的亲密接触,但这并不影响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陌生。
于此,曾诚经常思索……
其实,曾诚是个很细腻的人,这点和他粗糙的外表不相符合。
正如很多有名的哲学其实都长得五大三粗,也正如,写出缠绵哀怨红楼梦的曹雪芹其实是个大胖子。
所以,曾诚的细腻并不奇怪。
只是曾诚这种细腻在倒垃圾的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的美好了。
倒完垃圾,曾诚进屋搬桌子去了。
他们这家酒吧是晚上七点开始营业的。一,三,五估计是小资情调,那时酒吧多半放着哀怨悱恻的歌曲再配合鬼影幢幢的人影,而二四六则是火暴天堂。佳佳就是在那时候献唱。无意例外他唱的都是欢快明亮的歌曲,少有听到柔情似水的。
说到唱歌曾诚是门外汉,可他怎么也不明白佳佳会去选择唱歌这个职业。曾诚曾经试图很小心的询问佳佳是否喜欢唱歌,但答案是否定。佳佳告诉他,他不喜欢唱歌只是觉得自己唱歌很好听所以选择了唱歌。这个答案让曾诚很是惆怅。人生的解惑或者说指引在佳佳这里完全不可行。
于是,曾诚试着自己了解人生,不过他了解的结果仅止于非法雇佣的童工工资很低。
收拾完桌子后,曾诚就去撩板凳。这时酒吧里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这个人,曾诚认识。是佳佳所谓的死党陈浮。陈浮算得上是这里的常客,几乎每个周末都来。迥异于这里的特别,陈浮很普通。每次来的时候他几乎都很少说话,总是点杯可乐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坐一晚上,直到疯狂落幕才静静离去。
因为大家都是特别的,所以陈浮的普通在特别里也就更特别了。因为,这种特别曾诚很喜欢观察他。其实,曾诚对他不陌生。在佳佳那里曾诚已经很熟悉陈浮的味道。
佳佳的象册里,两人的合影很多。笑得一脸灿烂的两个少年,憨厚的白牙上泛着的是曾经清涩的光泽。佳佳的毕业纪念薄里有陈浮龙飞凤舞写的两个大字——惜缘。佳佳的衣柜里有两人出去旅游时买的套头圆领衫。佳佳的电脑里有陈浮为他拷贝的歌曲。佳佳的手机里有陈浮的电话号码。可他从来不打……。
如此,如此,佳佳的生活里满是陈浮的味道,只是陈浮却很少出现在佳佳的生活中……
想到这里,曾诚看向舞台。
那里,佳佳卖力的唱着一首叫化蝶飞的新歌。歌曲谈不上好听,但胜在节奏感过强。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节奏里疯狂。这是最后一曲了,唱完这曲歌酒吧就该歇业关门了。所以,很多人依依不舍,疯狂买醉,怕酒越喝越悬,但激情退后冷风那么一吹,哎,其实该干嘛还得干嘛。
生活总得继续,空虚的根源是堕落。
很多年后,曾诚以他自己在酒吧里的体验总结出了这么一句话。但当时,曾诚只是觉得酒吧关门太晚,总让他睡眠不足。
酒吧终于关门了,舞台上的灯光一下全灭开了。黑暗中,曾诚看到佳佳孤单的站在舞台上,再后来就是陈浮走上了舞台。黑暗里两人没有拥抱没有接吻,只是对视许久陈浮才缓慢的开口。“再过半个月我就要走了。去纽约的总公司,护照已经拿到了就只等签证。”
“啊,恭喜恭喜,请客请客。”佳佳跳了起来,很是激动的拍着陈浮的肩。
陈浮微笑,说了句那是当然。然后默默离开。
他们是死党,回家的途中佳佳又向曾诚重复了这句话。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又仿佛是说给曾诚听。只是回家后佳佳血红着眼打开电脑联机。那天晚上他打了通宵的游戏,令曾诚的梦里全是怪物和金条。
所有的故事都有落幕的时候。
后来,再后来,当陈浮彻底离开的时候曾诚有了这样一句感叹。
不过现在,他还只是感叹自己的前途渺茫。
又是一周过去,曾诚的行踪终于被人发现。只是发现他的不是他老爸而是隔壁的班花金莲。
当时,曾诚仍然在倒垃圾。远处,金莲路过。
于是,巧合就这么产生了,孤独的倒垃圾的少年与哀怨忧伤的独行少女在垃圾丛生的后巷相遇。两人相对无言。半晌,曾诚才懵懂的问了句。
“学校里没什么事吧。”
“你爸爸来找过你好多次了。”
“我爸爸来找我。”曾诚的鼻子有点酸。多日的委屈和孤独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心头。
此时,他忽然觉得他们真的是一对父子。这种关系不是不好,只是不是他所希望的那样。
大概没有人可以选择吧。出生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呢?那时候老爸又是怎么样的呢?会是笑着说,啊,我的小宝贝。想到这里曾诚寒了一下,他直觉他老爸应该是到处嚷嚷我有儿子啦。
慢慢的曾诚笑了起来,挠挠头他很害羞的邀请杨悦。“你等会,我请个假,我送送你。”杨悦没有做声,默默的点了点头。
再后来就是两人无语的走在X大的那条校园路上。
这时风慢慢的吹了起来,一遍又一遍。忽然间好象时空交错,曾诚觉得一下子似乎回到了认识佳佳的那个晚上。那晚也是这样,风不停的吹。过得真快啊,已经一个月有余了,差不多还有两个也就要高考了。那时自己又在哪儿。或者说高考到底参不参加。
这个问题很严重也很茫然,曾诚思考,思考的答案还没出来的时候杨悦发话了。“送我到这就好了。”她招来了辆出租车,没有给曾诚拒绝的余地。临上车的时候,杨悦忽然很小声的说了句。“曾诚你喜欢的是男生对不对。”
曾诚反应不及,车子已经扬长而去,夜色里留给曾诚无非是她那飘逸的白裙。
然后,曾诚一个人在街灯下伫立了很久。他不是伤感而是震惊。等他回过神来,时间已经飞速前进的到了11点。飞奔而回,经理将他骂了个狗血临头。
下班晚归,佳佳早就闪人了。
等曾诚也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夜里三点过了。
夜里三点过,佳佳一个人靠在阳台上唱歌。
幸好,周围的住户不多,不然,110多半前来报道了。走过去,曾诚坐在了佳佳的身旁。佳佳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对着遥远的夜色唱歌。
当微风轻划过了林梢
这夜色正好
你就静静靠在我身旁
看灯火亮起
为什么会伤心
又为什么叹息
今夜一去不回
时间尚早快和我拥抱……
这是曾诚第二次听佳佳唱伤感的歌。这个时候的佳佳很动人。不过,曾诚也知道佳佳唱这些歌的时候多半心情不好。所以他很知趣的没有做声,陪他看那远处的风景。远处,其实就是黑呼呼的一片。当然天上的星星除外,其实这个夜色不算很好。
“你说,纽约是不是很远?”没头没脑的佳佳突然出了声。
曾诚楞住。“很远。”
“有多远?”
“得坐飞机。”
“坐飞机啊。”佳佳叹了口气没再做声。曾诚也没做声,时间已经很晚了,该洗洗睡了。白天的疲累让他无法去思索别人的落寞。于是,曾诚回房睡觉。
但不知怎么的,那晚曾诚的梦里又全是佳佳的歌声了……
故事开始了就会有结束的时候,曾诚是这样认为的。他自己的故事……在两天后出现了转机。
俗话说,天下没不透风的墙,这是绝对的真理,在杨悦发现他后的第二天林立就找上门了。林立和他是死党,同时林立和杨悦也是青梅竹马,杨悦知道的没有理由不告诉林立。
看见林立的时候曾诚很尴尬。那时他没有到垃圾,他只是站在台下端着一大瓶红酒。
“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林立的开场白是这样的。然后两人全然不顾经理的嘶吼翘班了。等他们在路边摊猛灌下几杯杂啤后,曾诚才觉得后悔。
今天的工资泡汤了。曾诚想,再次干完了杯中的啤酒。
“杨悦说你在这儿。”林立也干了一杯。“不是为了你小子我还真不会来这种地方。”他说这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
曾诚知道林立的酒量不好,几杯黄汤下肚走路就会打哆嗦。不过很多时候他都不介意自己的腿会打哆嗦。笑了笑,曾诚觉得很多事情没必要瞒他,虽然也瞒不住。
“我,我大概是同性恋。”说这话的时候曾诚还是很犹豫,原来所谓的自我剖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没有做出评价,林立很沉默的喝酒。曾诚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变凉。就象无底洞那么幽怨的凉。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太特例独行了吧。
曾诚苦笑,这时候林立又开口了。“你不是喜欢我吧。”
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曾诚看着林立那张满是青春豆的脸。
“我怕你喜欢我。”
“靠!”林立揣了他一拳。然后喝酒。
酒过三旬,都有了那么点浮世沧桑的味道。于是,酒醉的少年借着酒意开始思索人生问题。“你就在这呆着啊,你爸找你好久了。”林立问,曾诚只是拧开了第五瓶啤酒。其实,他不是想在这儿呆着,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合适在哪儿呆着。
“快要考试了吧?”想了想,曾诚觉得这个话题更能让两人有共同语言。
“恩,快了,时间真快,我怎么觉得我才刚进高一就高三了。”林立很是感叹,曾诚笑骂他无事装忧郁。不过,林立却一本正经了起来。他说,“我不是装,是真的忧郁。你也知道我的成绩和你是一个档次,但是不考大学我还真不知道做什么。蹬三轮车太他妈丢人,扫大街,机会不多。你说,除了考大学我们还能做什么?”
林立发泄着心中的郁闷,曾诚的心也跟着他的话同时郁闷。其实,考不考大学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个人。想到这里曾诚长长的叹了口气,将第五瓶啤酒干光了。“这么说来我们是无路可走了?”
“有,有路。考不上大学咱就后校门摆摊去,听说那里卖毛片的一天都能挣个千儿八百的。”
“扫黄打非啊。”曾诚笑了起来,然后林立也笑了,不过他笑得很落寞。“杨悦估计能上大学吧。”林立的眼光飘向天际,鼻子微微泛酸。他忽然意识到,高考结束,两人的青梅竹马就该做为历史陈列了。
“杨悦,杨悦可能考得上。你小子,是不是惦记着人家啊。”曾诚问,林立没有做声,很生猛的把面前剩下的半瓶啤酒喝了下去。
所有的故事都在落幕。当时曾诚心里又一次做出了概括。
然后,两人喝完了半箱啤酒便摇摇晃晃的往回走了。本来,林立是建议再去唱唱卡拉OK的,可曾诚怕经理炒他的鱿鱼,坚持回去看看。两人相携相扶,慢慢的走向酒吧。
一路上自然是歌声吼声不断。人不疯狂枉少年嘛。走到酒吧门口,两人都笑了起来。今夜的痛快让他们无所顾及。可是他们没发现,酒吧门口灯箱的角落里蛰伏着一个人影。所以,当突如其来的袭击出现的时候就手足无措了。
“阿诚。”黑影冲了出来。是曾诚的老爸叶云桑。此时,叶云桑的手里没有武器,但那砍人的架势还是很有威慑力。
“老爸。”本能的曾诚想逃,不过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林立已经先一步反应了。
林立很义气的冲上去抱住了叶云桑,朝他直吼。“阿诚。快跑。”
曾诚拔腿就跑。而叶云桑则用脚踹开了林立跟着后面追了过来。
所有的爱情都是在追逐中完成的。
这是个定理,但却不知道适不适用于我们故事的主人公。
所以,当曾诚没命似的朝前飞奔的时候,他心里是慌乱且无助的。而叶云桑则多半是被怒气冲天吧。
你追我逐,在某种时候是场游戏,而在某种时候却是个契机。叶云桑摔倒的时候,曾诚还没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他的心却被叶云桑微微发出的呻吟震动,然后,我们的主人公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回头了。“你…你没事吧。”
“你个死小子再跑啊你,跑啊你。”发出怒吼叶爸爸想从地面蹦起来,不过,才一个示范动作就让他疼得眦牙咧嘴,实在是冲刺的速度过快,一时刹车不稳扭着脚了。“哎哟。”抱着脚,叶云桑跌坐在了地上。
“扭着脚了?”曾诚靠了过去,眼下的状况,他虽然很想跑但也只能靠过去。刚刚靠拢,叶云桑的铁拳就落下了。
一下一下敲在曾诚的头上。
“跑啊,跑啊,老子找你都找疯了。妈的,再过两个月就考试了,你不好好复习却净给我添乱。老子白养你这么大。还有你妈,你怎么对得起她,真该生下来就一屁股把你给坐化呶。”骂骂咧咧,叶云桑的眼角微微冒出湿气。
一时间,曾诚楞住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拳头继续一下一下敲在自己的头上也一下一下的敲在自己的心上。
“能走路么?”扶着叶云桑往前挪了挪,可没挪两步叶云桑的脸就随着脚步变形了。“疼啊!”他说,然后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忽然间,曾诚想到了一周前。扭到脚的滋味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很奇怪那个时候自己怎么能撑着受伤的脚走了好几里路。
总结到此,曾诚更加的无助。
父子两人僵持在大街上很是尴尬,好在,周围的行人不多。“我送你回去吧。”想了想,曾诚决定背他回家。不能带老爸去佳佳那,也不能扔下他不管,所以,只能选择回家。
“面馆被拆了。”趴在曾诚的背上叶云桑闷闷的说。
“什么时候?”曾诚很吃惊,一个星期没回去,世事竟然变幻无常了。
“你小子跑了的第二天。”回思,叶云桑给了曾诚答案。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找到倾诉的人了,郁积了一个星期的情绪终于可以决堤的爆发了。
在王梓那里自己也有倾诉的时机,但是,终归有隔膜。其实,叶云桑很明白什么叫自卑。这个名词的书面意思他解释不出来,可实际体会却是经验丰富。从他十六岁那年进城到娶了曾诚的妈妈再到借住王梓的家。这种实际的体验一直都是无处不在。这个城市井然有序的规则里掩映着他这种人的落寞。
鼻子微微发酸,叶云桑把头埋在了儿子宽阔的背上。“爸爸什么都没有了。你妈妈给我的面馆丢了。”
没有说话,曾诚默默的前行。夜风里传来了不知名的歌声,大概又是某个买醉不归的家伙。荒腔走调的很是滑稽。
“我看了下,等商业区建成后再在那儿开面馆根本不可能。甭说那里的营业性质不一样就是房价也贵得死人。到别处去开不是那么回事,这家面馆是你外公的几代单传是你妈妈的嫁妆,我……我舍不得丢。”说到这里,叶云桑的声音开始哽咽。眼泪在眼角无言的做着引体向上却就是不肯滑下。
曾诚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夜色里两人的悲哀,慢慢沉淀。脚步加快,曾诚失去了方向,然后,他背着叶云桑来到了附近的公园门口。小时侯,总想去里面看看,可老没机会。高一那年终于凑足了钱自己去了公园却发现里面的风景也不过如此。
“人民公园,你小时侯老缠着我带你来玩。”叶云桑很是感慨,时间的过度让他不知不觉的忘记了从前。今天忽然想起,发现儿子的肩膀早就比自己更加宽阔了。
“那时候没钱,也没时间。爸爸真对不起你,到现在也没能给你个好环境,你妈嫁给我算是委屈了。”做着剖白,叶云桑轻轻的拍了拍曾诚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两人并排而坐,公园门口的长凳有着与夏季不符合的微凉。
“我去过了。”这个时候曾诚才开口了。他忽然觉得在老爸这么深刻自我反省的时候若不再出声安慰就显得很不够意思。“妈妈大概不觉得委屈吧。”想了想曾诚偏头又做出了这么一句总结。然后,叶云桑很高兴,他拍了拍曾诚的脑勺很是欣慰的感慨。儿子始终和自己亲,可他忘了,这个儿子在一周前还象自己表白来着呢。
这时,叶云桑不郁闷了,曾诚开始郁闷。
路灯下,叶云桑的笑脸很清澈。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动人的光泽。心中微动,曾诚靠了过去。慢慢的逼视着叶云桑的双眼,气势惊人。
这个场景很熟悉,多数电影里的经典场面,一般不出错的话,被凝视的人应该会觉得口干舌燥外加心跳加速,问题是,曾诚凝视的这个人是叶云桑。叶云桑不会心跳加速,叶云桑只是很严肃的说了句。“黑眼圈都有了,你小子这段时间知道求生艰难了吧。”然后曾诚苦笑,他忽然觉得在某些方面自己和老爸还是很有代沟的。
不再说话,曾诚慢慢的转头看远处的路灯。昏黄的灯光斜斜的映照刚好到他们脸颊这个弧度。于是显得很朦胧显得很浪漫。这个浪漫的时刻自己却不能做什么。更加的郁卒,曾诚慢慢的闭上了眼。然后奇迹发生了。
叶云桑的头轻轻的靠在了曾诚的肩膀上,并且用一种很恍惚的语气问。“你上次说你喜欢我不是真的吧?”
本来灰姑娘的传说都是在午夜时分,但今次,曾诚觉得自己提前从青蛙变回了王子。不过,王子在这个时刻傻了,巨大的幸福感把他的患得患失更加的激化。恍然若梦,怕梦醒一切照旧……曾诚不敢说话。颤抖着转头,刚好以梦幻的45度角期遇了叶云桑的嘴唇。
一阵天崩地裂一阵天旋地转,两人都楞住了。
同一时刻,不同空间,王梓也在天崩地裂,
“盈苒。”这个名字伴随着一首closetoyou的英文歌从王梓的嘴里擦过。好象许多年前初见的那样。只不过今夜看见的是张照片而且还是张泛黄的照片,而且,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张照片在叶云桑的房间里。
本来,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是不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绝对不会在主人不在的时刻闯入别人的房间。但今天情况有点特殊。王梓知道叶云桑找到儿子的下落了,可这一去不回半夜都过了人还没消息不免有些着急。
于是,按捺不住,王梓想去叶云桑的房间内探究一下蛛丝马迹也好趁机发挥一下好情人的模范标准开车去接他。所以,顺理成章,故事毫无惊险的过度到了这一段。
盈苒是叶云桑的老婆!没时间凭吊往事,太过震惊的发现让王梓好半天回不了神。
他一步一步,恍然的踱到阳台,然后,看向远空。远空,灯火迷离有太多的一望无际。
而此时,远空的彼端,叶云桑父子两仍在刚才的错愕中不及回神。
“老子跟你说少胡思乱想,考试给我悠着点。”叶爸爸如是说,方才那句问话,他本来只是想体现一个慈父的完美表征,省得老是被老王念叨对孩子的心理问题一点不关心。但是气氛时间让曾诚误会。便引发了一系列的肢体错误。
不过,叶云桑是个死不悔改的人,自我批评这种事在他的概念里完全就是概念,所以,这个误会最后以叶云桑的一铁拳了事。委屈着一切,曾诚又背起了叶云桑。公车已经收班了,本来想打的,但叶云桑坚决的阻止了。他说又不远,从这儿打个的得花二十几块,再说年轻人就是得多锻炼。
于是,这个本来这个还算浪漫的夜晚就被叶云桑硬生生给转成了市侩。
父子两人一路沉默,等走到王梓所在的小区的时候曾诚基本上已经虚脱了。
看着豪华的院落,曾诚心念,送老爸回王梓这儿不等于是送入狼窝么?可回神一想又觉得反正有自己在深入敌后估计问题不算大。所以,父子两人小心翼翼的上楼了。
上楼后意外的看见王梓在客厅发呆。
本来王梓在客厅算不得什么,就算是午夜苦等叶云桑也是有可能的。问题是现在王梓这个姿态和守侯不搭界。他一副魂飞天外的神情,木讷的盯着客厅里那个超大屏幕的电视机。里面是一部黑白外国片,叶云桑不知道里面叽里咕噜演的什么,曾诚也只是估么着是部很老的外国片。但总归结果是父子两人都不知道那是啥。
“阿诚,咱还是别打扰人家,你先洗洗,我给老王招呼一声就睡去啊。”推着曾诚进屋,叶云桑晃悠到王梓的面前。“老王,我找到儿子了。可能还要在你这儿借宿几天,等找好地方我们就搬出去。不过这段时间还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回应,王梓仍呆呆的看着电视机好半晌才忽悠出了一句话。“老叶,你爱人叫什么名字啊?”
“曾盈苒,怎么啦?”
“没什么,随便问问,原来你儿子是跟你爱人姓啊。”颇为感慨,王梓起身回房,空留下诺大的客厅里叶云桑一人独坐。
“他这是怎么啦?”………
那天晚上,在王梓的公寓里,三个人都彻夜难眠了。
王梓是想起了很多往事。褪色又远去的往事。
仿佛X大那曾经的木质楼梯一样,咿咿呀呀的在心口回荡个不停。再然后,就是泪水滑下吧。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正如有多少年没回忆往事了。记忆中那个短发女孩忽然很清晰的跳到了眼前。“王梓,王子变青蛙。”这样的笑骂,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遍又一遍的彻响,让王梓的心沉沦沉沦又苦涩。他不想嚎啕大哭,但记忆的确是一件伤人又伤己的事。慢慢的闭上眼,天光朦胧之际,王梓无声的在被窝里哭泣起来。
没能听到隔壁的哭泣,叶云桑也在无奈。
接受别人的赞助终归不是长久之际。这个城市的人际关系并非象买菜煮面那么简单。何况,还是父子两人同时借住别人家呢,再好的人也会厌烦吧。
翻了个身,叶云桑觉得自己该找房子搬出去了。他想得很现实,太过现实的问题让他从来没有风花雪夜的幻想,更何况对于王梓这么个大男人,本质上也不会产生幻想。叹了口气,叶云桑捂了捂儿子的被角。借着月光看下,儿子似乎已经熟睡了。
“这小子。”微微一笑,叶云桑躺下,半晌过后当他鼾声响起之际,曾诚爬了起来。
其实,曾诚一直就没睡。他默默的听着叶云桑在耳边念叨。忽然间,他有些心酸。本来生活不易这种感叹对于曾诚来说起码还要好几年才会有。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很能理解叶云桑的心情。
求生不易。这句话仿佛一记沉重的钟响在心中沉闷的回击。令曾诚很是喘不过气来。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想起后门外郁郁不志卖鱼的老王,想起经常扫大街扫到无力的老五。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仿佛固定的枷锁。不能去打破也不能去尝试。想到这里,曾诚认真了起来。他很认真的思索起了前途问题。他觉得自己身上那无形的枷锁开始沉重。看了看身旁的父亲,沈睡中呓语。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仰头睡去。
这么沉重的问题,果然不适合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