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看看若水?”严砜对上官忻臾永远不愠不火的态度早已不顺眼,当他回过头,却发现上官忻臾的目光,全落在了巫尘微身上。
上官忻臾依然不为所动,淡淡看了眼仓若水,不以为然地说:“不用了,任何人如果不吃不喝都会昏倒,何况一个被男人宠坏的弱女子。现在她需要的是一盅燕窝,或一碗米汤,而不是一个大夫。”
闻言,严砜沉默了,饿昏的?不是中毒,不是生病,而是她自己将自己折磨至此?很好,看来她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去陪刑玥了,就不知道刑玥那家伙会不会高高兴兴和她做一对亡命夫妻。
“芸儿,小姐有多久没进食了?”严砜问。
“……三天了。”芸儿有些胆怯地回答。
“今天的早膳呢?”
“还在这里……”芸儿指了指桌上堪称丰盛的早膳,咸淡皆有,就是希冀着其中有一样能引起仓若水的胃口,但是仓若水的依然态度坚决,若不是浑身乏力,恐怕这盘早膳现在也已经打翻在地。
“侍候小姐把这些全部吃了,如果烯烬山庄再出第二条人命,我不介意再出第三条,懂我的意思吗?”
芸儿吓得跪倒在地,“奴婢、奴婢知道了。”
他缓缓起身离开床,沉邃的眼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仓若水,涩然开口:“这么爱他,就为他报了仇再死啊,如果你认定我是凶手,那你凭什么比我先死?”
摇摇头,他转身离开。
“你就这样走了吗?”走到门口,巫尘微问。
严砜停了停,看了她一眼,“你想我还能做什么?”
“……至少等她醒来。”
“如果她醒来看到我在这里,只怕一口也不会吃。”然后走出沧水阁。
巫尘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也缓缓步出沧水阁。沧水阁外栽种的梅花花瓣轻轻落在她淡蓝的衣袂。
“刑玥的死,最受打击的就是严砜。仓若水越是这么做,就越是逼他面对刑玥死的事实。”上官忻臾无声走至她身后,幽然道,“他现在不可能还有力气去安慰谁。”
她侧头看了一眼那无华的银色面具,有些无聊地转过脸,“你觉得他是被冤枉的?”
“他或许会为了刑玥杀仓若水,但绝不会为了仓若水而杀刑玥。你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上官忻臾依旧说得很轻,很淡。
“你很了解他。”她的目光依然飘向远方。虽然他的话让她有些诧异,但她知道,即使回头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如不看。
他摇头,“我半年前才来烯烬山庄,之所以留在这里,是因为只有这里才能让我安静地不被打扰。”
她点头,“恐怕也只有烯烬山庄才能让你不被魑魅宫的人打扰。”
他转而看她,“你似乎知道我很多事。”
“江湖传言,略知一二。鬼医之血能解百毒,魑魅宫九大宫主早已虎视眈眈。”天边浮云渐渐散开,她云淡风轻地说。
“你不像江湖中人。”他若有所思地指到。
“我以为鬼医只会帮人看病,原来这也能看出来啊。”如果她说是鬼界传言,他会信吗?
“没有一个江湖女子,会有一双毫无戾气,无视恩仇的淡然眼眸,”上官忻臾说,“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半点江湖的味道。”
她终于转过身,这个男人,倚树站在那里,有着绝尘的优雅,但那面具真够碍眼。
“你戴着那面具,就是想把别人的眼睛看得更透彻吗?”
他顿了顿,依然看不透面具下的表情。
“或许,我的确不该和你说这些。”他直起背脊,缓步走出被斜阳拉得长长的树影,“我走了。”
巫尘微看着他优雅得几近绝美的转身背影,“等一下。”
声音很轻,但他却停住脚步。
她慢慢走到他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紫色菱符。
“这个给你。”
上官忻臾停住,湖泊色的淡眸,看着她淡笑自若地轻挑嘴角,那丝弧线悠然得让人着迷,“是什么?”
“今晚月圆,对上官家这或许不是什么好日子。它或许可以帮你减少一点痛苦。”巫尘微说。
终于将视线移到她手中的菱符上,上官忻臾没有接,“你究竟还知道多少?”
她笑意愈浓,娓娓而侃:“人人都知道,鬼医之血,能解百毒,这是上官家族的血脉传续,却没人知道,这是上官家无法摆脱的魔魇,每当月圆之夜,血似熔岩翻滚的痛苦,不是人人都能承受。”
“所以……”他将她手中的菱符接过,“这是平安符吗?”一个女人将平安符之类的东西送给男人,是不是有定情信物之嫌?上官忻臾从不信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实质的意义,但他却接过了,甚至觉得有些沉重,压在心底,他却愿意承受。
巫尘微笑着摇头,“鬼医之血,是武林中人争相抢夺的圣物,魑魅宫九大门主更是对鬼医之血虎视眈眈。这也是你只能在这烯烬山庄暂避清静的原因,只不过,现在烯烬山庄已是武林是非之地,严砜自身难保,恐怕清静不了多久了。谁也不知道你最脆弱的时候,会不会从身边杀来敌人?这道符,或许可以帮你熬过今晚。”
“就凭这个?”以他的医术,死人都能医活,却对这与身俱来的顽疾完全束手无策,只凭这小小一道菱符,她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然而当他垂下眼睑,却见那纸菱符渐渐隐于手掌之中,接着一阵寒意缓缓袭来。他讶然抬头。
“这是冰符,平常人中了此符,三个时辰便能冻死,习武之人,六个时辰也会冻成冰人。”巫尘微说,“以冰制火,虽然治标不治本,但希望可以帮你。如果冷得受不了了,再来找我,我会帮你拔出冰符。”
上官忻臾握紧拳心,那寒意渐渐渗入脾肺。他不是没试过,将自己置身冰雪寒潭之中,却仍抵挡不了自全身每一条血脉疯狂流淌的熔烈火焰的折磨,将自己击昏仍会在剧痛中灼醒。每当月圆这一天,他都以为自己会死,却都熬了过来,看着升起的朝曦,他不知该悲该喜,因为他知道,一个月后,这样的折磨仍会缠着他,周而复始,永远无法摆脱,直到有一天,他体内的血流干。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的目光变得犀锐,不想错过她的任何表情。
“我叫巫尘微。至于其他,对不起,我无可奉告。”轻轻勾起唇角,梅花因风飞舞,她转过身,离开。
他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上官家族的沸腾之血并非是病,而是为先人赎罪,那是源于千百年前的诅咒:见死不救,必有其报,怨气不散,百世难复。
转过廊角,却见严砜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巫尘微走过去,轻笑道。
“我的确是走了,但久久不见你,以为你迷路了,所以又折了回来。”严砜的表情,依然是高深莫测,“原来你和上官忻臾有很多话要聊。”
虽然远远地看去,并不能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从那平静雅致的气氛看来,他们大概不希望有人打搅。
“严砜,你这种语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吃醋呢。”她轻笑着在他胸口拍了拍,随口说,而后越过他往前走,“去水榭的路,我还记得。”
吃醋?他若有所思地侧过身,看着她从容的背影。
她不会知道,当她背着炫丽的阳光,走到上官忻臾面前,那时的她站在梅花树下,任由花瓣无声跌落,悠然如风中精灵,不染杂质,而她却将曾与他交握的素手与上官忻臾相叠,淡淡漾起笑靥,那一刻,一种陌生的愤怒似利剑般刺入胸口,无从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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