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砜不答,默认了那痛,怎可能不痛?
“他不会希望你因他而痛苦,他希望你每次想到他时,都会从心底笑出来。像他那么自负的家伙,大概不会满意有人替他惋惜。”巫尘微不擅安慰人,这是第一次,希望把伤痕从一个人心底彻底抚平。
严砜顿了顿,莞尔一笑,“他,的确是你说的那种人。”
她笑了,说:“明天,我们去白云山吧。”
“白云山?”那是药痴白石药人炼药之地,到处都是机关密穴,毒物瘴林,被列为武林禁地,进去的人,即使活着也被白石药人用来试药,生不如死。
“为什么突然要去白云山?”
“如果我说,那里可能找到线索呢?”
他蹙眉,“如果是那样,我独自去就行了,你留下。”
“怎么?你怕我死在白云山上?”她笑道。
“这不是开玩笑。”他正色道。
她耸耸肩,“你考虑看看,明天给我答案。”
严砜走出砚廷水榭,晨曦微见,他很惊疑巫尘微的睡眠质量,几乎到了无可撼动的地步,而他昨夜仍是一夜未眠。
“严大哥。”
雪白绫织衫裙,腰坠白玉玲珑,随着莲步轻移,发出悦耳清脆的碰撞。仓若水轻轻从廊桥另一端走来,素白的柔荑,轻托檀木托盘。
“若水,你怎么……”严砜讶然,仓若水竟会出现在这,翦水瞳眸流露着久违的依赖,无比温柔地唤他“严大哥”,这让他觉得,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刑玥未死之前……
“什么都不用说了,严大哥。”仓若水抬眸,依旧温柔似水,“昨天,我虽然昏倒了,全身无力,但我仍然感觉到了,严大哥来过,你握着我的手,叫我不要死,还有……你后来说的话……我想了一天,刑大哥死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但我还有你,对我而言,严大哥是最重要的,我不能再那样折磨自己,因为我终于知道,这对严大哥而言,也同样是一种折磨。所以,我决定不再做傻事,我愿意试着去相信,刑大哥不是你杀的。”
“若水……”
“所以,一大早我就去厨房,亲自下厨为严大哥做了早膳,从今天开始,严大哥,请你,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
一时之间,严砜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曾想过,当有一天仓若水愿意相信他的时候,他会是怎样的心情。而此刻,心湖却异常平静。或许,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他根本毫无准备;或许,是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凶手,不管她是否相信,他都清楚知道,他才是那个迫切想要捉出凶手的人;也或许,最该相信的人,已经相信……
忽地一袭白影从檐角掠过,轻点湖波,落在水榭轻斜的棚顶。目光轻佻邪魅,卓尔不凡。
“一大清早就在这儿卿卿我我,严庄主好兴致啊。”不速之客轻松调侃。
烯烬山庄何时成了无人之境,任人来去自如?严砜看清来人,剑眉微蹙,“魑魅宫宫主——戈鶼?”
“特意赶了个早,还以为来得正是时候,没想到还是打扰了严庄主的雅兴,实在冒昧。”话虽如此说,但他不以为意的悠然,却丝毫感觉不出冒昧之诚意,甚至有些无谓的讽刺。
严砜脸色微沉,“戈鶼!烯烬山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戈鶼不羁一笑,“我该不该来,是由我决定。天底下还没有我戈鶼不能去的地方。之前我不来烯烬山庄,是因为这里没有吸引我的东西,我今天来烯烬山庄,是想向严庄主要一个人。”
要?严砜冷笑,带着一种嘲讽的决然,“我恐怕不会给。”
“我戈鶼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严庄主不给,我只有自己拿了。”戈鶼轻佻吐出妄语。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刚落,戈鶼飞身而下,剑在半空中出鞘。严砜亦拔出捻风剑迎上,两人在空中交锋,高手对决,引起一场激斗。交缠数十招,戈鶼突然退出数步,一个旋身,将一旁来不及躲避的仓若水控在怀里。
剑虽架在她颈上,仓若水仍处变不惊的从容,连托盘也稳稳控在手里。戈鶼的手指依然轻佻不羁地滑过仓若水凝脂般的面颊,赞叹道:“天下第一美人仓若水,果然风姿不俗,温婉动人。”
“放开她!”严砜喝道,但仓若水在戈鶼手里,他不能妄动。难道,他是冲着仓若水来的?
戈鶼收回手,兀自笑道:“放心吧,我对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虽然温婉绝色,但久了,就会乏味。”
“你究竟想怎样?”看他轻佻言笑,严砜不确定戈鶼会不会对仓若水下手,戈鶼的作风向来亦正亦邪,不可捉摸。
“我只想用这美人来做个交换,对严庄主来说,应该很划算。”戈鶼说。
“用这种方式要挟,戈鶼主不觉得胜之不武吗?”严砜沉声道。
戈鶼笑道:“胜之不武?我倒觉得不武而胜是一件好事,我不是怕打不过你严砜,只是不想浪费力气。在我看来,这是最有用的方法,因为我太知道,就算费力打败了严庄主,恐怕也不能逼你交出不愿交的人。”
他果然是我素我行,不为江湖规则羁绊的异类,对付这样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但以女人相挟,倒不像戈鶼主一贯的作风。”幽远的声音清楚地传来,上官忻臾缓缓踏上曲桥,“如果你要换的人是我,放了她,我跟你回魑魅宫。”
他来砚廷水榭,是让巫尘微拔出冰符,却看到这一幕。如果他的存在,让烯烬山庄引来魑魅宫宫主戈鶼,那么就是说,魑魅宫很快会倾巢而出。他来烯烬山庄是暂避一时清静,若惹来大敌,没有必要。
“鬼医?原来你躲在烯烬山庄。”戈鶼看到他,却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你放心,捉你,是九大堂主想做的事,与我无关。我既没有中毒,也对你的鬼医之血不感兴趣,我要的不是你。”
“那么,我真想不出我这烯烬山庄还有什么人,值得戈宫主大费周折亲自来取。”严砜漠然道。
“当然有,”戈鶼淡笑道,“有人亲眼看到——我要的这个女人,两天前和严庄主进了烯烬山庄。”
两天前……
是巫尘微?!巫尘微是戈鶼要的女人?竟然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严砜想,不,他不可能让他把她带走!
“戈宫主,你似乎总能让我感到意外。”水榭的门缓缓开启,巫尘微悬着莫可奈何的慵懒笑意步出曲桥。
仓若水脸色微变,这个女人是谁?她从未见过,却如此堂而皇之从砚廷水榭走出来,是严砜准许的吗?他似乎并不惊讶。
这女人到底是谁?
“你果然在这。”戈鶼放开仓若水,收剑入鞘,愉悦地走向她。
“严大哥,她是谁?为什么,她会在你的水榭?”仓若水走至严砜身侧,柔声问。
“若水,此事稍后再说。”严砜说,戈鶼势在必得的狂傲,让他火大。
巫尘微懒懒抱胸,看他走近,没有说话。
“随我回魑魅宫吧,你逃不了的。谁也不能阻止我,你也不行。”他的目光狂妄并且坚定。
“如果我非要阻止呢?”严砜断然道,“这里是烯烬山庄,我还是这里的庄主,没有人可以把她从这里带走。”他已经是武林公敌,不介意再与魑魅宫为敌。
戈鶼侧身,对上严砜深沉决绝的目光,这种目光,代表的什么,他不会看错。一股风雨欲来之势在二人之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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