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娘亲出现在了面前,这代表著什么呢?如今的她,身为仇人的夫人,她是被迫的,还是她自愿委身下嫁?亦或是……当年的事情,她也参与了一份?
赵飞英缓缓离去,谢玉担心地看著两人,赵飞英以及章夫人。
不会吧?
妒忌,冲昏了头,即使是看见赵飞英一脸落寞地回到客栈,冷雁智也只是冷冷瞪著。
谢玉说了,自从知道那位美貌无双的女子是章夫人之后,赵飞英就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客栈。
章夫人。哼,多么可笑,到了最后,这无情的师兄、这无心的师兄、这瞎了眼的师兄,迷恋上的是仇人的妻子!
“抱歉,雁智,我累了,我回房休息。”赵飞英缓缓上了楼。
只是一眼,怎么可能真的爱上了?八成是那张皮相罢了!
只是,若是他真爱上了……冷雁智咬著牙,忍著即将满溢的热泪。
夜里,冷雁智敲开了赵飞英的房门。
赵飞英正坐在桌旁,撑著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了开门的声音,略略抬起了眼,却只露出个凄凉至极的微笑,冷雁智心里一痛。
“你在想谁?想到连晚饭都不吃?”冷雁智冰冷的声音,让赵飞英微微一愣。
“不想说?还是不能说!是章夫人,对不对?”冷雁智低沉的、无情的语调,让赵飞英皱起眉。
“你怎么了?雁智。”
“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气死我了,为了个老女人,竟然茶饭不思……你你你……”冷雁智指著赵飞英的鼻子,气得语无伦次。
“什么老女人?”赵飞英看著反常的冷雁智只觉得莫名其妙。
“雁智,有事坐下来,慢慢说。”
冷雁智却仍是站著,他大口地喘著气。
“雁智?”
“我问你,你的仇还报不报?”冷雁智冷冷说著。
沉默,赵飞英沉默了。
“不报了?为了个章夫人,就把血海深仇都丢到了脑后?”
赵飞英顿悟。
低著头轻轻笑了。
“是啊,不管是谁,该报的,就是要报的。谁也不能阻止。”
冷雁智看著赵飞英。
“今晚动手,省得夜长梦多。”甩了门,重重的一声。冷雁智离去了。
赵飞英又轻轻笑了。
就连师弟也看不过我这窝囊样。赵飞英啊,赵飞英,你发的毒誓去那儿了?看到了那个委身仇人的女人就失了心?娘,若是你是被迫的,就让孩儿救你出来吧?自此供养您天年,承欢膝下。然而……若是您出卖了爹爹……
赵飞英重重捶了木桌一拳。
即使是您,我也不轻饶!就让我彻底做个复仇之鬼,即使以后直下十八层地狱,身受刀剐油锅之苦,我也甘心!
夜里,两人潜进了章府。
章府不愧是杭州城第一大富,府里灯火通明、雕龙画栋、美不胜收。
然而,无心欣赏的两人,只是沿著阴暗的角落来到了前厅。
几个歌伎正在翩翩起舞,乐师端身而坐,奏著轻雅的古音。
一个中年男子搂著章夫人,斜躺在由厚厚一层动物皮毛铺成的软榻上,恩爱逾恒的样子,让赵飞英眼神一黯。
“城里的人说,尽管结缡多年膝下无子,章大商人从未动过娶妾的念头。两人的情深意重,你可看见了。”所以,你死心吧。这是冷雁智的言下之意。
然而,听在赵飞英耳里,却又是另一种的心思。
“看够了?动手吧。杀了这两人,我们就能回庄了,你的大仇也就报完了。”冷雁智在赵飞英耳边说著。
然而,赵飞英还是定定看著章夫人。
“师兄,别再犹豫了。只要两剑,事情就能解决的了。”冷雁智有点急了,难道师兄还是不能放下吗?
赵飞英一动也没动,然而看著章夫人的眼中,已经有著泪光。
“师兄!你不动手,我来!”冷雁智想要拔刀,却被赵飞英一把按下。
“师兄!”冷雁智低声喊著。
“让我想想。”赵飞英沉重地说著。
“师兄,你……”
“雁智,让我想想,算我求你。”赵飞英转头就走,不愿让冷雁智见到他那已微微泛红的双眼。
冷雁智在原地呆了片刻,不只一次想拔刀,杀了这一对男女。然而,赵飞英那有些凄苦的声音,又叫他为之心痛。
师兄……师兄……你真的……
整整三天,赵飞英没有出房门一步。其他三人想进去看看究竟,但是赵飞英栓起了门,也没应过一声。
“这……赵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方容完全不了解始末。
“你问我,我问谁啊?”谢玉气呼呼的。就连应该是唯一知道怎么回事的冷雁智,也是一迳喝著闷酒,对于两人的一再询问不理不睬。
“八成是章府的事吧?”谢玉突然说著,南方容一愣。
“章府?”
“是啊,这次要下手的对象吧。其实,我也不清楚。”谢玉两手一摊。
南方容目瞪口呆,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爹爹他……
一夜,冷雁智喝得微醺,看了赵飞英那依旧紧闭的房门一眼,一股气上了来,踹破了门。
赵飞英正坐在床缘,静静瞧著怒气冲天的冷雁智。
冷雁智从未见过如此憔悴的赵飞英。
满腹的气愤,登时化成了心疼、不舍,以及绕指的柔情。
缓缓走了过去,坐在赵飞英身边。
“你又是何必?你已经整整五天没出房门了。”冷雁智从未想过自己的语调也可以如此的温柔。
赵飞英只是轻轻一叹。
冷雁智伸手过去,轻轻抱著赵飞英的肩膀。
“师兄……”
“雁智,让我静静。”赵飞英低声说著。
“我知道……我知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冷雁智喃喃说著,而赵飞英没有听得清。
“师兄,你好好睡一觉。睡醒了以后,就没事的了。”
赵飞英只静静瞧了冷雁智一眼,然而,却瞧不见冷雁智的心。
深夜,冷雁智蒙了面潜进了章府。
章大商人和章夫人正并头睡著,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冷雁智用刀把掀开了床帘,床上的两人衣衫不整,显然是刚刚才尽了鱼水之欢。
冷雁智眼神一沉。
点了两人的穴道,拍醒了两人。
“你,章夫人,穿上了衣服,跟我走。”
既然门都开了,观望已久的南方容也吞了口水,推门而入。
赵飞英正坐在床边,低著头沉思著。
“赵兄弟,我有事跟你谈谈,你现在方便吗?”
“请说。”
“嗯……我是想……这世上嘛,谁没做错事,这一时的糊涂,也没这么严重……嗯……更何况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如果对方认错了,是不是让他认个错,你给一点责罚,就这么算了……”南方容支支吾吾地说著。
“南方兄何出此言。”赵飞英缓缓说著。
“我……我是想……赵兄弟,你跟章府有什么过往,跟我说一下,好不好?我想知道。”南方容紧张地直冒汗。
“这不关南方兄的事,请你别插手。”赵飞英淡淡说了。
“这……哪不关我的事!”南方容提高了声音,然后立刻后悔。
“为什么这么激动?”赵飞英轻轻问著。
“因为……因为……因为你是我的结义兄弟!”
冷雁智持刀相逼,章夫人畏颤颤地穿上了衣服。
“壮士,您要带我夫人去哪儿?”章大商人忧心如焚。
章夫人回头望了章大商人一眼,章大商人心里一痛。
“壮士,您要什么,尽管拿了去,求您了,别伤害我的妻子。”要是没被封了穴道,也许章大商人就跪了下来。
章夫人两眼汪汪。
“我不会伤她。此后,只要你们断了夫妻的情分,我就不会再插手。”冷雁智的心里绞著。
“你……难不成你……想要我的身子?”章夫人慌了,脸色也苍白了。
冷雁智冷哼了一声。
“就凭你,也想叫我动心?”
可是,他,就是动心了……冷雁智咬著唇。
“那你为何?……你究竟要我做什么?”章夫人看著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要你陪一个男人几夜,如果他腻了,我就放你回来。”冷雁智几乎快要忍不住满腔的泪水了。
咬著牙。
“还没穿好衣服?你再拖,也没人救得了你!”
什么?叫她陪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过夜?章夫人脸上的血色尽褪,踉跄地退了几步。
看著章大商人。“夫君……救我啊……”章夫人哭得梨花带雨。
“别指望他了,要不是有人想亲手……我现在就替他了帐。”冷雁智狠狠看了两人一眼。
章夫人惊呼一声,扑上了床,抱住了章大商人。
“走!如果你服侍的好,也许就饶了你一命。”冷雁智眼眶已然尽是泪水,他狠狠扯著章夫人,想把她拖走。
夫妻对看了一眼,眼中尽是哀戚之意。
章夫人默默看著章大商人,章大商人双目一闭,却也无能为力。
章夫人无力地让冷雁智在地上拖著。
“你这女人,连走路也不会的吗!”冷雁智气极,回过了头就是破口大骂。
章夫人嘴角流著鲜血。
“你!”冷雁智冲了上前,想扳开她的嘴,然而女子却死命咬著。
眼中尽是凄厉的恨意。
冷雁智一呆,章夫人开口就喷了一口鲜血在冷雁智脸上。
冷雁智站起了身,缓缓退了几步。
女子瞪视著,直到断了气,双目依然没有闭起。
章大商人哭得肝肠寸断,哭声传了出去,几个家丁急急奔了来。
冷雁智咬著唇,飞身过了墙,章大商人撕心掏肺的哭喊犹然响著,在这已然不宁静的夜。
使尽全力跑著,在逃些什么呢?章夫人临死之前的怨毒让他心惊,然而……然而……他怕的是,另一个男子的愤恨,一个他痴心所系的男子的愤恨……
一辈子……真会落个一辈子的仇恨?
无力再奔。就著一条小溪,冷雁智跪了下来,汲著冰凉透骨的清水,洗去脸上的血腥。
溪水映著他绝世的容颜,一张比章夫人更为秀丽的容貌。然而,他却连一个男子的心都得不到。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男子。
就因为是个男子,所以注定了一世的苦恋?
就因为是个男子……
“她可以,我就不行吗?”凄凉地、喃喃自语著。
“她能陪你,我也能的。只要你愿意要我,我也可以的……”
痴心一片,甚至愿意为他夺来痴恋的女子,岂知……岂知……
冷雁智双手捂著脸,从刚开始的低低啜泣,到几乎嚎啕大哭著。
可是,即使效那杜鹃啼出了血泪,女子也不能复生。而他,也不敢见到赵飞英绝决的脸……
纵然挖出了自己赤裸裸的心,也永永远远也得不到他的眷恋。冷雁智不断地哭著,哭著,直到天明。
半夜盗匪进了章府,章夫人为保名节自尽而死。
全城轰动。
议论纷纷,这八成又是鬼面干的好事。
冷雁智三日未归,而赵飞英竟然不闻不问。
谢玉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算对冷雁智没有那种情感,至少也好歹是师兄弟一场。他这样到底配不配做人师兄!
“赵飞英!你知道冷雁智一直没有回来吗?”叉著手,谢玉指著赵飞英的鼻子骂。
赵飞英只是静静看著她。
“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本小姐问话你没听见?”谢玉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他不会有事的。”赵飞英淡淡说了。
“三天没回来,怎么可能没事?你是做人师兄的,还不去找?”
“姑且不论他是不想回来还是不敢回来,现在我见不到他,也是好的。”赵飞英的目光冰冷。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
“我说,他最好再躲几天,否则,见到他,我不知道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
当天灰蒙蒙亮了的时候,南方容悄悄出了客栈,往章府走去。
冤家宜解不宜结,更何况当年确是爹爹不对在先。
如今,章夫人遇害,是不是正表示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章大商人了?
敲了敲门环,同样的一个小厮应了门。
“这位爷,咱家老爷已经说过了,请您回去的。”小厮一大早就被吵醒,正一肚子怨气。
“我有事要找您家老爷,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我家老爷不见您。”不耐烦地关门。
“等等!”南方容使力抵住了门,小厮睁大了眼,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人。
“请小哥通报一声,就说我要跟他谈谈鬼面的事情。”
“你有鬼面的消息?”章大商人高高坐在厅堂的大椅上,劈头就是一句。
南方容站在大厅中央,不胜唏嘘。
将近十一年没见的儿子,竟然连客套话也没问一句。
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
“是的。”南方容说著。要叫爹爹还是章老爷?南方容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略去了这明显会使气氛变僵的称谓。
“他在哪里?”
“让我先问吧,当年赵家村的事。”
章大商人明显变了脸色。
“鬼面是赵家的人?”
“当年赵家村的事,您有参与吗?”
“有又如何?”章大商人冷冷说著。“当年,要不是我们果断行事,今日,这三个村子的人还能幸存吗?”
“若真是如此,爹爹,您当日送到赵家村的人,又该怎么解释?”南方容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你……你又怎会知道?”章大商人下意识地抓著椅子,脸色变得苍白。
“是鬼面说的。他说,当年,从我们村子送去一个病人,在赵家村养病几天之后,才发现是瘟疫。然后,你们就封死了赵家村,害死了全村的人。”南方容缓缓说著。
“那又如何?我就算曾是个大夫,但是我们村里这么穷,连诊金都收不到,又哪来的药材治他?再说,这瘟疫只有薛神医有解的,那时她根本还没到村,我又哪来的办法治?”章大商人沉声说著。
“是的,连您也承认您当时知道他是瘟疫的病,却又为何不说。”
“我说了,那就是我们村子被封了。你今日还能站在这儿教训你爹我?”章大商人动怒。
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搬出父亲的身分。南方容真不知该哭该笑。
“那我问您,您之所以休弃娘,是不是为了赵家夫人。”
章大商人又变了脸色。
“你到底知道多少?”
“够多了!”南方容沉重地说。
“现在,趁一切还来得及,请您带著赵家夫人的骨灰,去跟鬼面请罪吧。”南方容几乎可以说是哀求著。
“请罪?有用吗?他既然连宋家、黄家都杀了,我跟他请罪,他就会饶了我?”
“会的,会的,他的良知未泯,只是任仇恨蒙了心,只要您认错了,他会原谅您的。”南方容著急地说著。
“你又是他什么人,你怎知他会原谅我?”对于南方容一再地为鬼面说话,章大商人的眼中闪著危险的光芒。
“我……我是他拜把的兄弟,我自认我很了解他。”南方容又叹了气。“爹爹,您去认个错吧,我会替您求情的。看在我的面子,他至少也会给个三分情面。”
“既然你是他结义的兄弟,想必你也知道他在哪儿了?”从厅旁走进一个老人,目光炯炯。
南方容退了一步。
“这位是章大侠,前任的武林盟主,我夫人的父亲。”章大商人冷冷说著。
“什么?”南方容瞪大了眼。
“可是,她不是赵家的夫人?”
“谁在说的浑话!我家千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哪做过什么赵家夫人!”老人大怒。
继冷雁智消失之后,现在连南方容也不见人影?
谢玉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赵飞英,你想想办法啊!”
“有什么办法可想?”赵飞英淡淡笑著。
“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要不是你,我就不信他们现在会不见。”
赵飞英别过了头去。
“你别躲。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他们都逼走了?”谢玉怒极。
“我做了什么?我自己也想知道。”赵飞英喃喃说著。
不久,就听闻了南方容被捉的消息。
城里贴满了告示,要鬼面独自一人去城东换人。
“怎么?你要去?”谢玉瞪大了眼。
赵飞英正缓缓拭著剑,一把五彩流光、炫丽夺目的剑。
“我不去是不成的,这事,迟早得做个了断。”赵飞英缓缓说著。
“了断?这摆明了是个陷阱!你要了断什么?你自己!?”谢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哪来的笨男人。
“你不用管,待在这里。”赵飞英拭完了剑,带上了面具,就要出门了。
“不准去!”谢玉挡著门。
“谢姑娘……”赵飞英沉声说著,配上那丑恶的脸,直让谢玉在心中发毛。
“不……不准去……除非让我跟著……”谢玉颤声说著。
“别跟。见了你,南方容会没命的。”赵飞英低声说著。
“我……我管他去死。”谢玉的脸突然飞红。
“他是我兄弟,你要是害死了他,我第一个要你填命。”赵飞英用力一扯,谢玉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无情的男人。
“你只是这么说说对不对?你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谢玉颤著唇。
“你可以试试。”赵飞英头也不回地走了。
远远地,低低的声音传了来。
“见到雁智,跟他一起回去,我要是明天以前回不来,就不会回来了。不要等我。”.
赵飞英走了,头也不回。谢玉抱著膝盖,坐在赵飞英房里。
很久很久,天色也暗了,直到一声轻响,是悄悄开了一缝窗的声音。
是谁,谢玉当然知道。
“进来吧,你师兄不在。”闷著头说了。
窗外传来一声轻呓。
迟疑了一会儿,轻轻的,冷雁智翻身而入。
“师兄呢?”冷雁智焦急地问著。
室内昏暗,没有点灯,谢玉坐倒在地,显得十分凄凉。
“我不管他了。什么嘛,把别人的心尽踩著。他要死,就去死吧。死了干净,少骗一些人的心。”谢玉呜咽地说著。
“什么!?你说什么!师兄到底去哪儿了!”冷雁智摇著谢玉的肩膀。
“别动我!”谢玉吼著冷雁智。“你不是明知故问!你怎么肯回来的,他就是这么走了的!”
“他真的去了?”冷雁智的嘴唇苍白。
“对。”
“你怎么……怎么可以让他去!他……这是个陷阱!整个城里的武林人都在等他!你……你……”冷雁智急到都快掉泪了。
“不然呢?他要去,谁挡得住他?”谢玉抬起了头,双眼红肿。
“你……”
“他不肯让我陪著去,说是怕南方容有危险。可是,谁管南方容……”谢玉低声啜泣著。
冷雁智看著她,不知为了什么,反倒没了妒恨。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
蹲低了身子,柔声安慰著。
“没关系,师兄的武功好,他不会有事的。”
“他叫我们明天就走,如果他没回来,就不用等他了。”谢玉哭出了声。
什么?冷雁智大惊失色。
孤身一人到了城东,一路上,细雨飘著,几百几千双眼睛沿路盯著他。
风也潇潇、雨也潇潇,赵飞英缓缓走著,夜风吹著他的衣袍。沿路站了两排人,手举著火炬,目光炯炯,大有将他立即生吞活剥之意。
不禁失笑。这倒是不错,武林盟主都没这么大排场。
“鬼面,你来了。”森森的声音。
赵飞英仰头一望,章大商人高高站著,一旁的人拿著刀,压著南方容。
南方容被打得遍体的伤,奄奄一息。
赵飞英一痛。
“他不会武,你们也能下此毒手?”
“他是你拜把的兄弟,想必也是作恶多端的。吃点皮肉痛,算得了什么。”章大商人沉声说著。
“他……是无辜的……”
“那我夫人呢?她也是无辜的!”章大商人咬牙切齿。
看了章大商人一眼。
罢罢罢,就全由我担了去吧。
赵飞英阴沉沉地笑了,在场的人连忙抽出了兵刃。
一瞬间,映著火焰,兵器的闪光让在场的人都眯起了眼。
“那么,赵家村总共一千多条命,在场的也够了这个数。全部拿来抵吧。”
赵飞英缓缓拔出了剑,灿烂辉煌,众人退了一步。
“我习剑多年,为了就是这一刻,要送命的,就一起来吧。”赵飞英面无表情。
人山人海的车轮战,却反而正中赵飞英的下怀。如果全部的人都轮流上,他不可能撑得下去,如此一来,无形中省了他不少力气。
五彩流光,他的爱剑,施展了剑法,招招夺人心魄。
凡兵俗铁无法抵挡,赵飞英一个挥剑就削去了周围之人的兵器。
再个反手直刺,身后之人胸膛喷出的血,溅了他一身。
趁著剑还插在别人的胸膛里,众人趁机往赵飞英头上砍下,欺他兵器不能取出。
赵飞英横剑,破了敌人的胸膛,又连斩了三人。
六段尸身,再加上一个心脏都露了出的尸首,鲜血喷得满天,众人一惊,纷纷退了开去。
难怪战场上的人多是拿刀的,赵飞英轻笑,像这般多的人围了上来,他使剑都像是在使刀了。
雁智……
莫名的,想起了他。幸好他不在这儿,不是吗?否则……
眼看又是一波的攻势,赵飞英却是淡淡的笑容。
看了不远处小丘上的章大商人一眼。
别急……别急……就算命丧于此,也会拖他一起的。恩恩怨怨,都在今天了结吧。
眼见已然尸陈遍野,章姓老人喝退了众人。
十年之期已到,他也已退任了,但是众人敬他年高德邵,再加痛失独生女儿,仍是由他主持了这一次围剿鬼面的行动。
“鬼面,你杀我爱女,今日叫你抵命,你可心服。”章姓老人喝著。
什么?赵飞英一愣。
“你的女儿?我何时杀了你的女儿?”
“叫你装傻不成!我女儿招南方叶为婿十年,杭州城里何人不知!”
“她?”赵飞英微微呆了。
不是吗?不是娘吗?是了,是了,自是有著相似面貌的女子。太好了……太好了……
趁著赵飞英一时分神,章姓老人抄起了剑,便往赵飞英狂风暴雨地袭去。
“叫你这黄口孺子,见识我浸淫了五十年的剑法!”
不愧是高手,回过了神来的赵飞英见他拚命,不敢硬接,采著守势,他刺一剑、便挡一剑。
即使如此,章姓老人一口气刺了一千多剑,招招都被赵飞英化去。
锵的一声,遍是缺口的剑断折了。
章姓老人一愣,而赵飞英却不进击,退开了去。
“我不想跟你打,今日是我跟那位章大商人的事,你别插手。”
误以为是耻笑,章姓老人怒极。
“小贼手上拿的是宝剑!谁有宝剑,借我一使!”向身旁的人喊著。
赵飞英轻笑。
“道我用宝剑欺你?这把剑就借了你!”扔过了剑,章姓老人一抄,便知这把剑的来历不小。
锋芒万丈,长短、重量想来是经过大匠精心打造,随手使了几剑,轻盈灵动而更具威力,是习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宝剑。
赞叹地抚著剑身。
“看够了?”赵飞英轻笑。随手从地上拾了把剑。
“看你年长,不愿削你老脸,你却一再咄咄逼人。”
赵飞英起了个剑招。
“来吧,叫我教教你,什么才叫使剑。”
“找死!”章姓老人一上前,就又是迅雷急电的招式,以这把五彩流光使来,更是绚烂无比。
众人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章姓老人不禁有些陶陶然,今日击毙了这小子,得想个办法留下了这把剑。这剑,实在是使得太顺手了。
相形之下,赵飞英的剑式却是极缓、极慢,看来毫无章法可循,然而……众人之中,略有见识的人,渐渐噤声了。
赵飞英的每一招,俱是毫无破绽可循,赵飞英的每一剑,都潇洒流畅地有如行云流水。雨,渐渐停了,月亮,也渐渐探了头出来。赵飞英的衣袍扬著,藉著自己饱满的真气,飘逸如仙。
相形之下,章姓老人就像个疯子,一心求胜的疯子。
“三招之内,叫你弃剑。”赵飞英在剑影之中,带著淡淡的微笑。
“大话少说!”章姓老人喝著。换了剑招,尽往赵飞英的剑上打去,要藉著神兵利器,断他兵刃。
“可耻。”赵飞英低声说著。
“胜者为王!”章姓老人一剑挥来。
赵飞英偏转了剑身,沿著剑势带去,章姓老人只觉大力一黏,剑便撤了手。
睁大了老眼,赵飞英原本持著的剑也因这交击之力而断成两截,赵飞英左手一抄,夺回了五彩流光,右手一扬,断裂的剑尖远远飞了去。
“不要!”南方容一声惊呼,往章大商人身前扑去,原本押著的人一愣,刀锋划破了南方容的颈子带出了汹涌的鲜血。
然而,那透胸直过的断剑才是致命伤。
来得太快、太急了,断剑,穿透了南方容的胸膛,也只有缓了一缓,转身急奔的章大商人只迈了两步,也被透背而过的剑,钉死在两步远的树上。
口中、胸前、颈项涌著血,南方容跪倒在地。
“南方兄!”大惊失色的赵飞英飞身而来。众人为他的武功所摄,一路上,远远退了开。
扶起南方容,南方容只剩一口气,点了各大穴道,赵飞英替他注著真气,却只是加速了汹涌的血势。
“嘿,别浪费力气了。”南方容笑得狼狈。“我好歹也是大夫,这样的伤患送了来……咳咳……我也没办法。”
“你……你又是为何……”赵飞英慌了。
“他……他是我父亲……父债子偿,求你就饶了他吧。”南方容哀求著。
“就算他是你父亲,他这么对你,你还替他舍命!”赵飞英大喊。
“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啊……真是痛啊……”虽然说得轻松,南方容的脸忍得有些扭曲了。
“你……怎么尽是这种傻劲……”赵飞英低下了头,不让男儿泪掉了下来。
“对不住了,赵兄弟,不管他怎么对我,爹还是爹啊,至少,他也生了我、还养了我十来年。”
“抱歉。”赵飞英沉重说著。
“算了,兄弟一场,就这么算了吧。正……正像我说的……人嘛,都会做错事的,看开点吧,别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南方容一口气说完,喘了几口。
“天,我……”南方容只觉眼前一黑。
赵飞英加催著内力,然而已经运不进南方容体内。
“南方兄!”赵飞英喊著。
“别忘了,放……放过我爹吧……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看著后头章大商人的尸体,赵飞英掉了泪。
“好不好……好不……”南方容拉著赵飞英的衣襟,想再求个情,然而一口气再也接不上,闭上了眼,在赵飞英面前渐渐断了气。
“鬼面!你还是人吗!连自己兄弟都动手!”章姓老人怒骂著。
看了南方容最后一眼,放下了遗体,赵飞英缓缓站了起身。
“看不过,就上吧,别只动嘴。”赵飞英冷冷看著章姓老人。
章姓老人有点气短,悄悄退了一步。
“别嚣张,赢了我一招又如何?在场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犹自叫嚣著。
赵飞英弯腰捡起了五彩流光。
“那么,上来吧。”精光四射的眼神,看到哪,哪儿的人就连忙退了几步。
回头看了南方容父子的尸首一眼,赵飞英仰天狂笑。
“老天有眼,叫我大仇得报!”挟著真气而去的声音,整整三里远的飞鸟走兽都从睡梦里惊醒、四处逃窜。众人退得更远了。
赵飞英低著头轻声说著。“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我赵飞英又岂是恩将仇报之人……”
一会儿的沉默过后,赵飞英抬起头瞪视著丘下的众人。
居高临下,凛凛然有如天神降世。
“谁!上来!”大喝著。
众人鸦雀无声。
“是吗……既然没人敢上,我就自个儿动手。”
仰天一笑。
“看著吧,今日,我替我南方兄弟报仇,所有的恩恩怨怨,一次了结!”
一扬剑,赵飞英反手就往颈项抹去!
“不要!”红光闪过,一把闪电也似的刀击落了五彩流光,剑,远远地飞了出去。
若是要问世上有谁能击得落赵飞英的剑,也只有冷雁智的快刀了。
冷雁智吓得肝胆俱裂。才击落了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地。
拉著赵飞英衣袍的下摆,冷雁智痛哭失声。
“师兄……不要……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