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事?”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抹去她眼下的泪痕,目光满是说不出的爱怜。
曾咏咏感到压力沉重得宛如巨石,压得她胸口透不过气来。
“哥,你知道……冬宁流产的事吗?”
“我知道。”他瞪视她,眼神深不可测,“你怎么会知道?”嘴角扬起超绝冷弧度,那是他要发飙的前兆。
她不觉得有点慌,连忙将“真凶”供出来。朱星海将他那位大嘴巴的妹妹拖出去破口大骂了一顿,然后,朱在鹏院长指示住院医生帮冬宁打镇定剂,强硬的要朱家兄妹先回家去。
犯人不在现场,曾咏咏自然不须保留的全盘托出,甚至加点油加点醋,拜托堂哥不要把气出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冬宁哭了很久?”深幽的黑瞳闪过激动的光芒。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曾经怀孕又流产,哭得很惨。”不用说,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位先生。
“你去办出院手续。”
“啊,现在?”
“冬宁不能住在这种没道德的烂医院,我带她回去,请医生到家里来看诊。”
他横她一眼,“快点去办出院手续。还有,冬宁流产的事不要告诉家里的人,知道吗?”
“我不是大嘴巴啦。”曾咏咏出去办事。
因为重伤昏迷了两个月,醒来后丧失了一大半的记忆,加上骨折动弹不得,必须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手术治疗,谁忍心告诉冬宁她曾经流产?谁忍心雪上加霜,在她的伤口上洒盐巴。
如今冬宁虽然复原得差不多了,但事过境迁,又何必提起她根本遗忘在外太空的伤痛往事?
朱星海那个大嘴巴的妹妹叫什么?真是太恶劣了,还有,那个朱院长怎么可以泄漏病人的病情给女儿知道,派女儿来打击儿子的意中人。
曾咏咏都看不下去了,她不相信堂哥会默不作声。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赫然发现辛若欣正在训练新来的女秘书,就是那个大嘴巴女人,她就是朱雪纶?
老天,这个世界可真小,原来朱星海和朱雪纶便是康铃的继子与继女。
呵呵,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曾咏咏二话不说,马上跟堂哥通风报信。
醒来后,不在医院的病床上,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冬宁有点恍神。难道她又失去记忆了吗?她并没有因急性肠胃炎住院,听到那些可怕的话……
曾耀人走进她的视线范围,后面跟着身穿白袍的医生和护士。
这是怎么回事?冬宁还迷迷糊糊的,曾耀人先开口道:“冬宁,你感觉怎样,还是很不舒服吗?肚子痛不痛?”
“一点点痛。”她直觉地替身体回答。
穿白袍的医生有一点年纪了,检查过后,便让护士帮她打针,开了两天的药,等一下由护士送过来。
一位中年妇人端了一个大托盘进来,“少爷,咸粥煮好了。”
“谢谢,你先放着。”
中年妇人友善的朝冬宁点头笑笑,才走出去。
“她叫陈嫂,在这里工作五年,她认得你是冬宁。”曾耀人平淡地述说,倒了一杯暖胃的红枣桂圆茶,“先补充点水分,再吃东西。”
她喝了两口便不要了。“这里是哪里?”
“外婆留给我的房子,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在这里住了好几年,当然,后来有重新整修过,不过外面的庭园没什么改变,因为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你。”曾耀人端起清淡的咸粥,舀起一匙吹凉些,喂入她嘴里。
“我自己吃。”她伸手想接。
“你不要动,让我为你做些事情吧。”细心地喂她吃第二口、第三口……慢慢地和她聊天。“你出生没多久,你母亲为了养大两个女儿,在我外婆这里当管家,外婆也喜欢家里有小孩子的声音,便让你母亲带两个女儿住进来。因为那时候,正逢我两个弟弟相隔一年先后去世,我奶奶怕断了香火,叫我妈接我回家,不准再长期住外婆家。外婆只生了我妈一个独生女,我没住在这里她很寂寞,刚好你母亲带你们住进来填补空缺。”
冬宁静静听着,下意识不想太快面对某件事,先听听陈年往事正好。
“你记得你有一个姐姐吗?”
“亲姐姐吗?”
“同母异父,年纪和咏咏差不多大。”
“我记得。”她点头,星眸流转。“我没忘记舅舅,没忘记我有个姐姐,妈妈去世后,姐姐抛下我走掉了,她说要回去她爸爸家当千金小姐,以后不可以再叫她姐姐。那时不懂为什么姐姐不要我,等有一天我终于懂了,心里充满哀伤。”
“冬宁。”曾耀人怜惜地摸摸她的脸。
“姐姐的脸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好像叫赖秋香,现在应该不叫这名字,改名换姓了吧。”她感到茫然,无助地说:“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为什么后来很重要的事情我都忘了呢?”
曾耀人放下碗,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忘了没有关系,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冬宁。”她的表情让他联想到她六岁那年,母亲突然车祸去世,没有其他亲戚伸出援手,唯一的亲姐姐又自私的抛下她走了,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孤单一个人,她当时那副恐慌与无助的脆弱表情,教少年的他无法置之不理。
“你小时候很怕寂寞,我帮你买了满房的漂亮娃娃与玩偶,可是只要我一下课,你还是只粘着我,你的眼里只有我。”他加紧力道拥住她,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煨暖了彼此的心。
天知道他为何就是抛不下她,不管多少人反对,这的确是埋在他心里最深沉的想望——等她长大,跟她结婚。
“耀人……”他抱得好紧,她忍不住羞涩地蹭着他的胸,“我们过去真的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恋人吗?”
“对。”他明白她终了于愿意面对现实了。
“所以,我怀孕……又流产了……”她抬眸看他,好近好近地看着他挺直的鼻梁,有点想哭。
他仔细凝视她的眼眸,跟着薄唇掀动,嗓音沉静,一字字敲进她心房里:“你曾经怀孕,怀的是我的孩子,我俩的爱情结晶。”
她吸吸鼻子宁定心绪,娇嗓微颤。
“你之前知道吗?”
“不知道。我们重逢后,我找人影印你的病历表,才发现这件事。”
她沉默了会儿,眼眸开始泛红,雾气已然弥漫,“你心里难过吗?可是我很想哭……即使想不起来……”
她凄楚一笑,泪珠静幽幽地顺着面颊滑落,那是真到了伤心处的证明,每一颗晶莹的泪珠全货真价实地搅痛他的心。
他将她密密锁进怀里,任由她把他的衬衫哭湿一片,不让她瞧见他眼里的点点泪光。得知她曾经流产的第一时间,他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哭了一场,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从头淋下,让泪随水漂流。
从那一刻起,他便铁了心,不再顾虑家人的想法,从今以后他只照自己的意思去做,只考虑冬宁的幸福与否。
那天晚上,冬宁的情绪极不稳定,曾耀人便抱着她一起睡,跟她聊一些过去的事,直到她倦极睡去。虽然什么事也不能做,但他已经满足于现状,冬宁的心又倾向于他,不会逃避他的吻和拥抱。
他没有告诉她,他知道“赖秋香”在哪里,赖春田也知道,因为赖春田去找过赖秋香的生父谈过,确定赖秋香在生父家过得很好,便不再打扰。
那样自私又无情的姐姐,不认也罢。
“冬宁,你所受的委屈,我会一一帮你讨回来。”
在她熟睡的眉眼印下轻轻一吻,曾耀人拥着怀念已久的娇躯进入梦乡。
一等冬宁的肠胃炎痊愈,曾耀人便安排了一趟旅行,到日本吃喝玩乐一星期,泡温泉,逛名景,游迪士尼,尽情SHOPPING,让冬宁低落的心情好转,重新振作了起来,不再为过去的事伤心落泪。
他喜欢打扮她,陪她逛一间又一间的名品店,买了数不清的漂亮衣服,皮包,鞋子,首饰……她如果拒绝,他反而一脸不开心。
“你以为你在包养情妇吗?”冬宁有些不自在。
“我在包养老婆,你不花我的钱,是瞧不起我吗?”一脸凶恶的表情。
“没有啊,谁敢瞧不起你?”这位仁兄超级大男人的。
“还想阻止我花钱?”他两年没在她身上洒钱,赚再多钱也没成就感。
她一瞪眼,“你以前也这么霸道吗?”
“以前?应该乘以五倍差不多。”瞧他多克制呀,真是个好男人。
“那我还是不要恢复记忆好了,以免梦碎。”比现在乘以五倍的霸道难缠,她还呼吸得到自由的空气吗?
他闷笑一声,搂住她纤细的肩膀去大啖海鲜。
通常出国旅行可以考验男女之间的感情,结局不是变好就是变坏。只因旅行中突发的状况,会将一个人的本性表露无遗。
曾耀人的日文流利,又常出国,而且有能力住最昂贵的旅馆和饭店,享受最周到的服务,所以这一趟的旅行非常愉快,和冬宁之间的感情迅速加温。
回台后,冬宁打算趁开学之前去上外文课,不想以后出国时像个哑巴似的看着曾耀人和别人聊天,自己却只能干瞪眼。
太无趣了。凡事皆依赖别人,其实很无趣。
爱上一个条件太好的男人,女方也要向上提升自己的水平,两人才有可能长长久久。冬宁决定,至少她要很懂得生活。
他们在一家餐厅吃饭,曾耀人听到她想去上外文课,表示赞成。
“让自己忙一点,比较不会胡思乱想。”一丝纵容闪过他深沉的黑眸。“下学期回去上课,没问题吗?”
“我当然会努力,可是如果成绩不好,你不可以笑我。”她自嘲的笑了声,“之前把过去的课本拿出来复习,居然有一部分我看不懂,才发现自己有点变笨了,我开始担心拿不到毕业证书。”
“拿不到就算了,我不会让你出去上班。”他用淡淡的语气说,眼神却是专注的。“你喜欢念书就去上学,喜欢学才艺就去学才艺,喜欢购物就去买个痛快,我希望你愉快的享受生活,不用为了一张毕业证书伤脑筋。”
“拜托,既然花时间上学,当然要拿到毕业证书,这样才有学习的动力嘛。”
她瞪大眼辩驳着,不过听他那么说,感觉一道暖意滑过心田。
“把你的身体照顾好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
今天的中餐,XO酱蒸野菇的味道不错,他夹了一筷子给她,要她多吃一点。
她无从得知她失忆前,他是否就是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她。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男人,若不是他习惯在人前筑起一道无形的围篱,警告生人勿近,一定会有很多女人想巴上他吧。
记得他们在大阪环球影城游玩时,遇到一团华人观光客,可能出门在外心胸比较开阔,胆子也比较大,有几个辣妹打扮的上前以蹩脚的日文想认识曾耀人,好像没看到他身旁有女伴。曾耀人一开口,便是流利的英文,两句话便打发掉辣妹,拥着冬宁离开。
还有在飞机上,空中小姐明显对他特别热络,关切,还有女乘客在他身边走道晃过来晃过去的走了好几趟,有点迟钝的冬宁都察觉到了,奇怪他总是面无表情没反应。
“耀人,你是不是早已习惯被人注目的感觉?”她吃一口木瓜鱼排,大眼则瞟瞟左右几桌那些不时偷觑他的女人,压低嗓音问。
“什么感觉?”
“就是不时有女人投向你的爱慕眼光。”声音有点闷。
“爱慕?”曾耀人流露出不屑的神情,“你确定那是爱慕?”
“不是吗?”
“我只感觉到贪婪,另有企图。”
“是这样吗?”她眼底有一抹探索与好奇。
“嗯。”他往后靠上椅背,回视着她。“这会让你感觉困扰吗?我没办法挖出别人的眼珠子。”
“不要说得这么血淋淋的。”她斜睨了他一眼,“你天生是个美男子,我不会感到困扰,因为我觉得你很好看。”
“我喜欢你看我的眼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的你,看我的眼神都很纯真,单纯的喜欢我这个人。”
“我又没说我喜欢你。”她脸红窃喜,又想吐槽。
“知道了,你是爱我。”他理直气壮。
“耶?”她蓦然地睁大眼睛,“你又知道了?”
曾耀人神秘一笑,靠近桌面,也诱她贴近一些,像要说什么国家机密似的,吐出性感的低语:“你若是不爱我,哭死也不会让我上床。”
冬宁红着脸清哼,眼睑半垂。“我们这么快就……会不会太随便了?”
“宝贝,我已经禁欲两年了,你不觉得你够狠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她有说不出的震撼与震惊,但喜悦仍充塞在她心中每个角落,绽出一个开朗又俏皮的微笑,“不骗人?”
“我就算骗了全世界的人,也不会骗你。”那眼神炽热而露骨,细细审视眼前这张小脸,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他要她,他要全部的她。
时光的流逝,空间的阻隔,并不能改变他的执念,当两人久别重逢后,他清楚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仿佛缺了一角的地方在瞬间被填满了。
没有人能做到的,只有冬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