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男人身后扔番茄的女人们都红着眼眶走到了前面。
“难怪上次李媒婆说舒家大少爷不愿让人说媒,原来是在等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被骗了二两银子的张家婆娘显然是尤其容易上当。
“简直是一对璧人。十五那天我一定要来恭喜他们。”
……
原本充斥着番茄和鸡蛋的讨债场面忽然就变成了充满了眼泪和祝福的温馨画面。“葱油饼”见状,不由气急败坏,“你们别听他胡诌!这女人明明是道姑!他们才没什么娃娃亲!”
“有没有娃娃亲,下月十五便能见分晓。我舒家好歹也算是这村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有必要为了一个不相熟的道姑拿长子的婚事当作儿戏吗?”舒季寅将衣摆扣入腰间,大步迎上“葱油饼”,“你是被那无眉道姑骗了钱还是劫了物?我舒家与你无冤无仇,你如此不罢不休地泼脏水还真是辛苦了。又或许是昨日那个无眉道姑来我家劫财不遂反受了伤,由此踩着了你的尾巴所以才挟怨来报复?”
“葱油饼”被舒季寅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情急之下,矢口狡辩道:“我是替村民们打抱不平。她无眉伤不伤手关我大柳什么事。”
“哦,原来我没说伤在哪里你已经知道是伤了手。那这样说来,你似乎已经知晓真正祸首的藏身之处了。”
大柳一见自己败露了,连忙趁众人未反应过来,一个矮身,黄鼠狼般地窜逃而去,而一众乡民见状也立刻叫嚷着金牙银两的紧跟其后。
第7章(1)
这群人如一阵风般卷过,只留下随处可见的番茄红和鸡蛋黄。
舒府一众下人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却听到一个隐忍着怒意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们都退下。我和三少爷有话要说。”
大少爷发火了!
也难怪会发火,三少爷什么女人不好找,给大少爷找了个斗鸡眼……不对,现在好像一双眼睛已经不斗了,还挺顾盼生姿的;那也是面如菜色……也不对,似乎是舒家的饭菜比较养人,这几日不仅面色不绿,还转为白里透红了呢;那也是一口黄牙……不过就如今笑起来文绉绉不再露出牙齿的模样,还真算得上是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
那这样说来,三少爷给大少爷还算找了个不错的娘子。那大少爷为什么要发火?
“花姑娘,麻烦你也回避一下。”
花小姑看了眼面色阴沉的舒季酉,正想追上已经闪人的小狗子他们,却又听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给出不同的指令:“既然和她相关,她便该留在这里。”
那……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舒季寅,你凭什么未经我的许可便当众给我订了婚期?”舒季酉眉头拧结,望向弟弟的眼中满是不悦。
“若是不这样,难道任由那些村民在大柳的挑唆下冲进府内胡闹不成?”就凭加上厨子和老妈子总共才八个下人两个壮丁撑着场面的舒家根本无法抵挡暴怒的邻里。
“那你大可说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大可邀那些村民下个月十五来喝你的喜酒。为何要拿我的婚事来作祭?”舒季酉越说脸色越难看。婚事是他心中最深的一道隐痛。那种痛他不愿任何人提及触碰。他固执地希望就算不能和莲绮厮守一生,也要和她留下的那道伤相伴终生。
褐色的瞳因为这句话而泛出哀伤,无语凝望了一眼正咬唇看着舒季酉的花小姑,目色落寞不已。
舒季酉在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舒季寅眼中的痛楚,回想起他当众亲吻花小姑那一幕,不由恍然大悟,却由此又更无法理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因为她一心一意想嫁的人只有你。”喑哑的声音为舒季酉心底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舒季酉却根本无法相信答案背后所包含的意义。黑瞳望向正痴痴望着自己的花小姑,本能地摇头抗拒,“我做不到。除了莲绮,我做不到。”
“大哥,明明有一个眼中除了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痴心女子在你面前。你为何还要去眷恋那个已经弃你而去的绝情人?花小姑的确不能陪你下棋、陪你作画、陪你看花开花落,莲绮有的她都没有。但是,她却有着莲绮所没有的痴心不悔。既然我们都知道莲绮是个错误,谁又能说和莲绮全然不同的花小姑不是一个对的选择呢?”
舒季酉望着全力说服着自己、双眼闪满了真诚的舒季寅,不禁为之动容。虽然知道他在想为自己谋取幸福的同时,更想把自己当作幸福送到他心爱的女子手上,可无论哪个原因,都让他于心不忍去辜负舒季寅这一片良苦用心。
“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
舒季酉的松口出乎舒季寅的意料之外。他原该为自己这番努力没有白费而欣喜,却一想到这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终于被她心仪的男子接受而顿觉失落心灰。
而最该欣喜若狂的人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舒季酉映着弟弟眉宇间落寞的黑瞳幽幽转向花小姑,但见她正垂着眸,似是在梳理如麻的心事。
也就是说,这个痴恋着自己的女子遇到了某些心事,而这些心事严重到了她甚至听而不闻自己打算娶她的惊天喜讯。
舒季酉缓缓垂下眼,这会是怎样复杂的心事呢?
舒季酉要娶自己为妻了。
花小姑见人便咧着嘴大笑以表示自己的快乐,可她心里却空空荡荡的,半点也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被填满充实着。这有多奇怪,她一直苦苦追寻着的就是有一日能嫁与心仪男子为妻,现在总算得偿所愿,却连笑容都不是发自内心的。似乎……似乎这和舒季寅的离开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那个舒季寅,那个讨厌的舒季寅,竟然在舒季酉当着舒老夫人的面表示愿意娶自己的隔天便不告而别了,而她则是在三日后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离开了。
她一度以为他只是暂时地离开,翠儿却皱着眉,一副少年老成样地摇头叹息道:“唉,情伤啊情伤啊,躲到天涯啊天涯啊。”
于是,花小姑明白了,舒季寅是为了避开自己和舒季寅下月十五的婚礼才离开的。可是,为什么要避?是因为……情伤?那个恶劣的家伙……喜欢自己?可是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不屑地瞅着她,嘲笑着她,还动不动……吻她?
每次想到这里她便会不自禁地掉落手上的东西。碗、茶杯、碟子……每摔一次,周围的人便乐呵呵来一句“岁岁平安”再小声偷笑一句“定是快要嫁人了欢喜得六神无主”。
于是原本活得无比自在的舒家,忽然让她觉得被孤立了。没人理解她心中的郁结,没人愿意和她谈谈舒季寅回京城到底是去干什么了,而她却要日日去聆听舒老夫人的“喜悦之情”。
“黄宝啊黄宝,你倒说说你舒季寅到底去了哪里?”马厩里,花小姑一边替黄宝刷着鬃毛一边念念有词。
嘶。
黄宝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花小姑搭着话。
“若是去了京城,你能找到舒季寅吗?”花小姑望着黄宝那双水汪汪的马眼,想当初她就是对这双眼睛生出了怜悯之情才会出手救了舒季寅。
嘶。
黄宝很给救命恩人面子地应了一声。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匹黄膘马。当初看到你时,又脏又瘦的,就像他……”那双褐色的深瞳就这样掠上心头,如此猝不及防,如他每次的靠近每次的欺吻一般。
一只手忽然朝她的左肩拍来,正想着心思的人本能地反手握着那只手正想用力甩出,只听到一抹失措的男声:“花姑娘,别抛!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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