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车上的乘客明显分成了两部份,人数较多的后半段车箱有无数的灵魂挤在座位上。而较空旷的前半段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老司机,另外两个自然就是席恩和夏禹了。
在车厢后半段的灵魂们正贪婪地望着席恩和夏禹,这是因为他们很确实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两个人和他们有很明显的不同。这两个人并不是漫无目标地想找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他们很确定自己需要什么,也很确定自己在找什么。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吸血鬼、狼人这种生物存在了?」毫不畏惧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之中,席恩依旧愉快地──甚至可以说是聒噪地和老司机聊天。
「哈哈哈,在第四号星球上他们可都是人类,只不过是一些精神妄想症患者,不过,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其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是渴望鲜血或是在月圆时杀人的人吧。」老司机似乎也无法拒绝这个青年的热情,两个人很快的聊起天来。
「他们没有獠牙,也不会变形,更不会害怕大蒜和十字架囉?」
「我认为他们并不见得会害怕大蒜和十字架,但獠牙或是鬃毛那可就不一定了。」
「喔?」
「你也是个灵魂应该很清楚,灵魂所相信的事情会在自己的身上实现。比如说,你相信你会溺死的话,也许真的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所以,您的意思是他们会因为本身的邪恶念头而使得外表变形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老司机感叹似地点了点头,「或许,他们和传说中的吸血鬼与狼人并没有什么分别,只不过他们仍然是人而不是其它生物。」
「原来如此。」
「你的看法呢,年轻人?」
「这个嘛……」席恩露出了陷入沉思的表情。
「你的同伴似乎不相信这一套说词。」老司机转过头来看着从一上车就开始沉睡的夏禹。比起想法天真热情的席恩,夏禹光是坐在那里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息。如果是出现在武侠小说里,老司机大概会把夏禹散发出来的压力称为杀气吧。躲在公车后半段车厢的贪婪饿鬼们也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而迟迟不敢上前把夏禹和席恩抓进他们的势力范围里,「他一定是那种不相信有吸血鬼存在的人吧。」
「不,他相信。」席恩摇了摇头,反驳老司机的话,「他可能是我们所有的人之中最相信的一个人也说不定。」
「真的?」老司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夏禹彷彿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仍旧闭着眼睛。
灵魂并不需要睡眠,但休息可以弥补他们流失的灵力,也可以让他们受损的灵体得到时间修补。此时夏禹身上并没有伤,很显然地他是在储存灵力。
「你的同伴相当惊人啊。」老司机又看了一眼。
「喔?」席恩露出了与有荣焉的表情,「他可是死人世界中的第一把交椅呢。」
「我相信他是的,第一次看到有人散发出如此逼人的压力。」老司机点了点头,「不过,我也见过一个潜力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只不过那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恐怕不会是你同伴的对手吧。」
「真的有这样子的人?」席恩不可思议地问,接着他马上想起了的确有一个和夏禹不相上下……不,是比夏禹更加厉害的人,「该不会是韩濯?」
「韩濯?」老司机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也许我见过他也说不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席恩在心中描绘了一下记忆中的韩濯,「他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头发和眼睛是同样的颜色,长像相当不错,嗯……感觉相当孤傲的人。」
「孤傲?」老司机想起了十几天前见到的年轻人,「我所知道的那个人并不孤傲,相反的,是个温和的人。」
「也许那个人不是韩濯吧。」席恩失望地说。
「那可不一定。」夏禹声音从背后冒了出下,吓了老司机和席恩一大跳。不知何时,夏禹已经醒了过来。
「到这里就可以了。」夏禹指了指前方,要司机在街角停车。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驶入街道,席恩讶异地发现那片麦田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无踪,眼前和身后所见都是街道和房舍。夏禹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他注意远处有一座有红色门的房子,「那里有栋叫做蝴蝶之馆的房子,就停在那里。」
一等夏禹和席恩离开那台公车,车上灵魂们才松了一口气,从后半截车厢往前移动,从新回到他们的位置。老司机看到席恩对他挥手说再见,又看了看车上那些下不去的灵魂,重重地叹了口气。
红色的门深锁。
夏禹和席恩都没有特别去注意蝴蝶之馆,他们注意到的是四周围的人。
大部份的人对他们的到来都毫不在意,只是呆愣地在红灯亮起时排成一列。
与韩濯第一次到第四号星球感到不可思议一样,夏禹和席恩也对这些人茫然感到大吃一惊。不过想到这些人失去记忆,一切又变得可以理解。
「这些人……」席恩看着四周,忍不住咋舌,「我怀疑这些人会知道什么,说不定天塌下来了他们也不会注意到。」
「我看得出来。」夏禹同意地点了点头,「用你的读心术读看看?」
「喔,不,我才不要。」席恩皱起眉头看看四周,光是他眼前所见就有好几十个灵魂,要从这些空空如也的灵魂心中得到任何消息都要多花上两倍的灵力。
「至少要有个开始吧。」夏禹看着四周,努力想要找出一些看起来比较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无奈的是,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
「试试看这个怎么样?」席恩指着迎面走过来的女人。
「喔。」夏禹发出意义不明的惊叹声。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像特别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一双瘦得不可思议的脚,脖子也和夏禹的手腕差不多粗。
夏禹并不是个高壮的男人,他的身材只是普通人的水准,甚至还要再更瘦一些。可想而知,女人实在瘦得离谱。但她却有一张不小的脸,还有比起脸来大得离谱的一双眼睛。
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蝴蝶之馆的主人。
「嗨。」席恩举起手挥了挥,想表示一下他的善意。
「你们是……」女人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在第四号星球上并没有任何人会对其它人打招呼,他们根本不关心其它人。
「我是席恩,他是夏禹。」席恩注视着女人的双眼,夏禹也站在一旁,「我们正在找人,可以请妳帮忙吗?」
「席恩?夏禹……夏禹?」女人在一瞬之间睁大了眼,有很快地恢复了冷静,「你们要找什么人?」
「他应该会自称阿十,或是叫做……」
「这里的人没有名字,这样子的找法我无法帮忙。」女人不等席恩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打开蝴蝶之馆的大门就要进去。
席恩抢上前一步挡了住她,「请等一等。」
「你们还有什么事?」女人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
夏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放在女人的面前,「照片上的这两个人妳是否见过?」
「我已经说我不认识。」
「请妳仔细的想一想。」席恩挡住门口不让女人躲进房子之中,目光仍然紧盯着女人的双眼,「这对我们非常的重要。」
女人不甘愿地又看了几眼照片。
照片上的人自然是韩濯和阿十。她在一天之前才刚刚见过这个两个人,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表情因此而有些动摇。
「妳见过他们吗?」夏禹又问了一次。
「不……」女人抬起头看到夏禹时又吃了一惊。眼前的人和阿十长得有几分像,特别是那一模一样的金色双眼,看起来就像是猫在注视着她。她连忙摇头,
「我说过我没见过这些人,你们要是再阻止我进入自己的家,我可要叫人了。」
夏禹抬起头看了看席恩,只见席恩点了点头,放开了女人。
在女人被放开的同时,夏禹的表情立刻变得和善许多,「不,既然妳不知道,我们就不会再打扰妳,不过,我们短期之内可能会再见面……」
「哼。」女人看也不看两人,用力的阖上门。
夏禹也不生气,他抬起头来看着上头的招牌。有个像是英文字母M字,但事实上是蝴蝶的图案挂在门的上方,「这里面不只是放蝴蝶标本吧?」
「是啊,她见过韩濯也见过阿十。」席恩点了点头,接着指了指自己,「很容易就读出来了。」
「我想也是。」
「要在这里等吗?」
夏禹耸了耸肩,「好像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除非你要用比较过份的方式。」比如说把女人脑袋里的记忆全部抽出来之类的方法。这当然不是席恩喜欢用的方法。
「当然不。」夏禹露出嫌恶的表情后坐了下来,「我们在这里等……」
话还没有说完,地表就开始剧裂的晃动。夏禹抬起头来看着天空,只见数颗陨石从空中落了下来。
***
皮肤的感觉渐渐消失不见,那种感觉就像是慢慢地死亡,从身体的一部份开始冰冷,然后扩散到全身。
韩濯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没有河水而裸露出来的河床上。数以百计的陨石正从天空落下来,画出几道火线横越天空之后落在第四号星球的地面上。
「真美。」韩濯不由自主地地说。
「你真的觉得美吗?」阿十站在他的身边,也正在看那些陨石。
奇怪的事情是阿十头发黏在身上,衣角还带着水滴,可是韩濯身上却好像根本没有碰过水一样干燥。
「应该算是美吧,我记忆里从没见过这些场景。」仔细想想,韩濯发现自己很难说出自己忘记了哪些事情。
他还记得如何用语言沟通。
也记得属于常识的知识。
可是他却不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
「我好像错过了很多事,但我自己却想不起来是什么事。」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错过很多事,但往前看比回头去想失去的东西是什么重要的多了。」阿十的语气彷彿是在对自己说而不是对韩濯说。
「说的也是。」韩濯愣了一下,随即同意地点头。
阿十低下头来看韩濯。出乎韩濯意料之外地,他在阿十的眼中看到某种可以称之为不舍或是依恋的神情。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眼神竟然让他感到心疼。
已经不存在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一瞬之间会错以为自己还活着。
「你……」
「我得离开了。」阿十看着天空的陨石,知道时间已经到了。
「我会再见到你吗?」韩濯无法解释他在水中感觉到的一切,唯一可以说的就是他很喜欢、很怀念,他不想离开那种感觉,不想离开阿十。
不想离开眼前的一切。
他可以不在乎失去的记忆,可是不能不在乎阿十。
「我们不会再见面。」阿十摇了摇头,发现自己竟然感觉到难过。他明明是很恨他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其中的一部份悄悄地变质了。
「为什么?」韩濯想也不想就问出口。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阿十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正在因为我而改变。」
「你是说……」韩濯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陨石,又想起了缩小的街道,突然间成群出现的车辆,「你说这里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你?」
「我从来没有告诉你有关灵力的事吧?」
「没有。」韩濯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灵魂会有躯壳所没有精神力,一般来说就是灵力或是超能力。有的时候活着的人也会有超能力,但因为受限于躯体,没有灵魂这么强大。灵力基本上是每个灵魂都会有,代因为生活背景、过去的经验、还有个人的性格会有不同的能力。例如说有的人能读别人心里的话,也有人能让山脉或是河川移动。有些人有很多的能力,而且都十分强大,但有些人只有一点点能力,例如让活人也能看到的能力。」阿十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原本也有很强的能力,但因为你的记忆都消失了,反而让这些能力发挥不出来。」
「……你的能力是可以移动山脉吗?」
「不,我的能力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只有第四号星球——里的所有东西。」
「比如说?」
「让这条河出现的是我,让这条河消失的也是我。改变街道的是我,改变天气的也是我。」阿十无奈地说,「但这并不是只随着我个人意愿而改变的,似乎是随着我的心情改变,连我自己也无法完全控制。和你在一起我又特别容易失控。」
「是因为我和你之间发生过什么事吗?」韩濯注视着阿十的眼神,不让他逃开。
「我和你之间……只是一小部份,而且那并不重要。」阿十几乎就要把真相说出口,但到了最后还是把话吞下。
他自己也不完全明白这么做的原因。其中一个理由是他想把这件事忘记,另一个理由他似乎在隐隐约约之中意识到了,可是却无法相信,当然更无法说出口。
「嗯?」韩濯注意到阿十的犹豫。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阿十又摇了摇头。
韩濯一直盯着阿十的眼睛,看了好一阵子。阿十不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地别过头不敢看韩濯。在这个时候,韩濯却突然冒出一句话。
「你不是夏禹吧。」
阿十睁大了眼,露出微微惊慌的表情,「……我不懂你的意思。」
***
深红色的雨点落在第四号星球的地面上。
席恩曾听过诗人把雨形容为天空的眼泪。但眼前的陨石雨那绝对不能算是天空在落泪,若是形容天空在发怒还比较贴近现实。
有几个人跪在地面上,口中念着席恩和夏禹都不懂的语言。
「我的天。」席恩打从心底惊叹眼前的壮观景像,「这跟世界末日差不多了吧?」
「说不定比世界末日还糟糕啊。」夏禹的回答听起来更像是单纯地感叹,但两个人都很清楚这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因为阿十吗?」
「虽然必需要等到见到他本人才能肯定,但应该是阿十造成的没错。」
「那小子有这么强的力量啊,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在席恩记忆里的阿十并不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他所认识的阿十反应该是年资够但因为和无法让主管留下深刻印象而一直没有能力往上升的普通上班族。
「因为他的经验和人生都不同于一般人,还有对韩濯强烈的恨意造成他强大的能力,这和他原本的个性反而没什么关系了。」
「这样我就能理解了。」席恩回头偷看了夏禹一眼,「我的确很明白什么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能力这句话……」
「嗯?」夏禹不解地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你……嗯,其实也不完全是啦。」席恩本来想说其实夏禹的性格也不见得就像他的能力充满攻击性,但最后还是决定别把这句话说出口比较好。
「不管他的能力是怎么来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对第四号星球上的所有人事物来说,阿十就等同于是上帝一样的存在。」夏禹也没有去追究席恩的话,「除了不能消灭第四号星球上的灵魂之外,他几乎都可以做到。」
「你认为他真的控制的了他的能力吗?」席恩指了指头上陨石。
第一颗陨石砸在路面的正中间,把几个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原本呆滞的眼神在一瞬之间有了情绪,只不过这种情绪是恐惧。他们全都抓着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公事包或是提袋躲到骑楼底下。
「看起来好像是不能。」夏禹耸了耸肩,「所以我们才必需要找到他,而且是要尽快,至少也要在他把这里全毁了之前。」
如果要找阿十,他们就没办法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这点我同意。」席恩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怎么样找到他,而且找到了他之后,我们要怎么捉住他?」
「这问题等到我们找到之后再想不迟。」夏禹露出了苦笑。
两个人为了躲闭陨石雨而走进小巷子里,却发现不远之前的白色房子。在这座星球上每一栋房子都不相同,但只有这栋房子能吸引他们的目光。
「咦?」席恩回头看夏禹,发现后者的脸上也有同样的讶异表情。
这栋房子太像快乐坟场的那间白色房子,它甚至有个一模一样的斜屋顶,夏禹和席恩常常躺在屋顶上看他们一个星星的名字也不知道的星空。
韩濯还是夏禹的同事时,也常常躺在那上面看星星。
「完全一模一样吧?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席恩走到那栋房子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但门却因为没有关上而随着他敲门的动作打开。
「……我的天啊,这不是……」席恩抬起头,看着贴满三面墙的照片。
女孩的微笑像是晨曦一样耀眼却不刺眼,但放大数倍的照片充满了强烈的压迫感,向他们压了下来。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却第一次觉得着个女孩的笑容有一种可怕的感觉。
明明是天真灿烂,但是却让他们感到不安。
这曾经是他们最大的恶梦,但也是他们在一起的开端,更是这整个故事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女孩的笑容开始的。
那是韩濯姪女的照片。
韩濯因为她的死,离开快乐坟场去到人类的世界。
杀了所有与她的死相关的人。
当然,也在不经意之中,伤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也许那笑容真的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能影响命运也说不定,两个人同时在心中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感情从照片中涌出,像海啸一样将他们卷了进去。
***
「你胡说什么?」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前几天我见到真正的夏禹了。」
阿十的手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但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那不就是我吗?」
「你没有上当啊。」韩濯侧着脸盯着他瞧了好一会,「你的手抖了一下。」
「我……」阿十自己也知道要瞒过韩濯太困难,可是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装傻的话,他大概会想冲上去把韩濯掐死吧。
到这时候了怎么还说这些话。
「你现在很想掐死我,对不对?」
「没、没有啊。」
「声音在颤抖喔。」韩濯觉得有趣似地看着他,「可以喔。」
「啊?」
「如果想掐死我的话,现在就试试看吧。」
「别开玩笑了。」阿十站了起来,一脸愤怒。为什么这傢伙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彷彿什么事都与他无关的表情?
让人看了就火大。
为什么他要伪装成夏禹?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全都是因为这傢伙害的。
是这个叫韩濯的混蛋把他的人生都弄乱了。
他活得好好的,结果却莫名其妙地被这傢伙给杀死了,就因为他想要拦住这混蛋别继续做坏事而已。他不期望这傢伙对他说声对不起,但只要是人的话,好歹也该有一点歉意吧。结果呢?这傢伙却全都忘了。
什么也记不得了。
然后用一脸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出现在他面前。
还一副很自在的样子。
而他却一个人痛苦挣扎,然后,不小心陷入了某种他不想承认的感情里了。
当他困扰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这傢伙却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是受害人这傢伙是加害者,现在却像是他要伤害这傢伙的样子。
「你一脸想干掉我的样子。」
韩濯促狭地表情越看越让阿十生气。
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吧?
一股怒气从心中升起,一瞬之间神经好像烧断了一样,阿十冲了上去,狠狠地掐住韩濯的脖子。
「他妈的,你这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啊。」阿十大声地喊道,手指深深地嵌进了脖子里。
可是,韩濯只是默默地闭上眼,彷彿一点也不在意正在发生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你这混蛋的头扭断!」阿十用尽力气般地大吼,却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他多想把这些怒气和恨意发洩出去。
为什么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把这些情感丢掉呢。如果能够像是电脑一样按删除键就把不想要的东西永远删除的话多好。
「你真的很恨我吗?」韩濯被掐着脖子也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种深深的哀伤,「我以为,你也许有一点……」
「不要说了。」
混蛋,这傢伙真是他妈的混蛋。
「你在骂我混蛋吧?」韩濯说,「我什么也记不得了……」
「……混蛋!」阿十咒骂了一声,缓缓地松开了手。
韩濯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看着阿十。
「我想……」
「你想什么都不重要了。」阿十转过身,感觉眼眶中盈满了眼泪。
他以前从来不哭的,现在却莫名其妙地变得爱哭了……
「不管什么都不能留下你吗?」
「我得离开了。」
非得离开不可。他不想让韩濯知道他为什么恨他,更不想让韩濯知道他其实有一点……也许不只一点点吧。
他其实有一点喜欢他了。
就让这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如果我希望再见面也不能吗?」韩濯莫名地感到一阵惊慌,他隐隐约约听到阿十对他说了再也不会见面了。那声音听起来很空洞,像是在他心里回响而不是真的从阿十的口中发出的声音。
「不能。」阿十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
不要哭。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哭。
「我……」韩濯看着阿十的背影越离越远,突然有一股莫名的痛楚在心中升起。
心开始觉得痛。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他已经没有心跳,他的皮肤也感觉不到冷热和疼痛,可是,他竟然还会心痛。
他以为人只会因为肉体上的伤而痛苦
却不知道灵魂也会感觉到疼痛。
他很清楚那不是透过神经传到大脑的痛,而是打从心里──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感觉某种东西被撕裂的痛。一定有某种东西将他们的影子连接在一起了,所以当要分开的时候就感觉到痛。
他不太清楚那是怎么发生,也不太明白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他很明白自己和阿十不能分开。
可是为什么不能分开,他完全不明白。
「阿十!」韩濯追了上去,拉住阿十的手。
他不在乎这个地方会不会消失或是毁灭,他不在乎是陨石雨或是火山爆发,其它人的死活他也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能不能留下阿十而已。
只要能留下阿十,他什么都不在乎。
「韩濯……?」阿十吓了一跳,一回过头就望进了韩濯深遂的眼眸里。
满满地都是感情。
韩濯的声音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飘入他的耳中。
「虽然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