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冬青扯出个有些傻呼呼的笑,“五花肉!”
于是乎,明冬青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小猪仔“五花肉”!
其实,元胤昀反对明冬青养“五花肉”,还有另一个原因——他不希望她想起幼时养的来福。
但一段时间下来,发现丫头照样开开心心的,一人一猪还成为府里的活宝,也就不再说话了。
话说回来,贪吃鬼养了一头猪,怎么想怎么好笑!
元胤昀的顾虑并不全是多余,只是让明冬青想起那些悲伤往事的,不见得是五花肉,当她真的因为往事而不开心,也不太愿意表现在脸上。
腊月刚过,时逢正月新年,家家户户无论贫富,一家大小团聚在一块儿,就算十几口人吃不到两口年夜饭,但人团圆,心就团圆。
街上积雪被清到两旁,麒麟城位在南方,一年里头难得下雪,有人说这是今年的瑞雪呢!就是苦了那些清贫人家,于是麒麟城太守与元家站出来号召城内富豪开粮仓,也送棉被,尽量让所有人都能过个好年。
明冬青的貂裘里包着因为怕冷而不想自己走路的五花肉,走过那些刚换上大红春联的紧闭门户,就算再怎么穷困的人家,四面墙可能破了但没钱补,此时也传来欢声笑语。
她已经不太记得儿时有没有和阿爹、姊姊和奶娘一起吃年夜饭了,每年她总会梦见小时候和阿爹及姊姊一起吃团圆饭,老早分不清是梦或是记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围城之后,天朝捷报传回城内那段日子的记忆,原本因为不明原因而黑得一干二净,这阵子突然频频在梦境里重现,纵使清醒后她只记得片段。
明冬青抱着五花肉,快步回到元府,那道总让平凡老百姓叹为观止的朱红大门之后,不只有世人艳羡的荣华富贵,更有满满的温暖在等着她。
她是幸运的,是幸福的。她总是这么对自己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大家?”
是谁在咆哮?
“我会上京请罪,你们先不用惊慌,或许圣上看在明氏一族开国有功的份上会网开一面。”
这是阿爹的声音,她认得。
“开国有功?你以为先祖父为何要引退?就因为开国有功!我早跟你说过太守这位置万万不要接……”
“这是能说不接就不接的吗?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城门不闭,你早三个月就饿死了!”
眼前是一片浓雾,所有人的影子都在晃,在雾中看不清,她往前追,却只能扑个空。
“小艳要好好照顾青儿,青儿要乖乖听姊姊的话,知道吗?你们以后要互相照顾,好好做人,好好活着。”
这是她记忆里,父亲对她们姊妹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是温和的父亲,声音里有着明显的压抑,那些情绪对儿时的她来说太难以理解。
“小姐要乖,这里虽然没府里舒服,不过总是安全一些,你要记得,千万别说你是明家千金,就说你爹娘出外作生意去了,老爷事情一办妥当,就会来接你们,知道吗?”
奶娘说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流着泪?为什么声音哽咽?
“青儿乖乖等姊姊回来,这些包子全给你,要躲好,免得那些坏人来把你抓走。”
然而,姊姊没再回来。
“我们不能留着这孩子,她是个钦犯,我们窝藏钦犯,到时都会被拖累!”
男人压低了嗓音,像在和谁争执。
“可是她还那么小,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小孩子根本挨不过饥荒,官差不会起疑的。”
另一个女人声音说道。
“她们全家都要……”
都要什么?她还没听仔细,雾散了,知觉渐渐清晰,她在寒冷中醒来。棉被又被她踢到床下,还好炕下的炭火还有些余温,否则这下又要看大夫了。
把被子拉回床铺,五花肉在角落呼噜大睡,她拿棉被把自己密实密实地包紧,但冰冷的被面却无法一下子为她取暖,害她冷得牙齿开始打颤,意识越发清醒。
适才的梦境,让她的心闷闷地,不舒服极了。她叹口气,拿了床边的羽鳖披上,套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出闺房,穿过小花园。
元胤昀房内与她相通的这扇门从来不锁的,她轻易就能入内,他房里入夜也从不点灯,但明冬青现在就算闭着眼都能走到他床边。
她掀开床边帷缦,一点也不害羞地直接钻进元胤昀被窝里。
好温暖!
“做什么?”习武之人,即便熟睡,一有入侵,总能立即反应过来,元胤昀立刻就发现是这丫头,没好气地赶她,“大姑娘的害不害臊?给我回你房间去……”
明冬青直接把冰冷的手脚往他身上贴,当下真是舒服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元胤昀一阵无言,没好气又心疼地将她搂紧在怀里,抓她小手贴在赤裸的胸前取暖,小丫头马上像八爪鱼似地缠住他不放。
“又踢被子,下次直接把你绑起来睡算了。”他嘴上这么叨念着,两手却没停地磨蹭她的胳膊和背部,怕她不够温暖。
明冬青沉默半啊,“我刚刚梦见阿爹。”
元胤昀胸口一窒,他不知道若是她问起家人下落,该如何回答?然而元胤昀哪里知道,这些年来明冬青不是没想过要问,而是不敢问。
为什么阿爹不来接她?为什么不让她回羌城?为什么姊姊没再回来?直觉让她不敢问,也许只要什么都不想,静静地等,就会有和家人重聚的一天。
“你说,如果我嫁人了,阿爹会来吧?”她开朗地道。
元胤昀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取笑道:“谁敢娶你?”他的黄金万两、婢女两名和宅第一座真不知送不送得出去,而且他有预感,可能还得再加码。
“你啊!”小丫头理所当然地道。
元胤昀好半晌没答腔,才哑着嗓音开口,“我不会娶你,但将来‘皓寅’的一切我会留给你跟你丈夫的孩子。”
“我才不要!”她气呼呼地翻身,不理他,但小手还是抓着他大掌取暖,这回更赌气似地张口咬了他手指好几下,像小猫磨牙似地,发泄够了才安静地睡去。
元胤昀暗暗叹气,庆幸至少她没再想着家人的问题。那夜,元胤昀依然像过去那般,任明冬青耍赖地偎着他取暖,赖着他撒娇,而他依然只敢在她熟睡后,温柔地抱紧她。
第7章(2)
没人愿意带她回羌城,那她就自己上路!
也许是元胤昀那番话,明冬青整个冬季都想着要自己去找亲人。雪融尽后的第一个艳阳天,她把包袱塞满干粮与馍馍,种所有人不注意,一个人和五花肉偷偷上路了。
她跟农家买匹驴子代步,什么也没多想就出发了。
她留书出走,没多久就被发现,元家立刻通知官府,也通知各处商行,务必要找到明冬青。
但是,才出城门的她,同样也没多久就被一群土匪挟持,用布袋绑走!
乱世的土匪才算得上凶狠,因为赌上了烂命一条,而这太平年里所谓的士匪,不过就是赌到山穷水尽的赌徒,这些人专门在城外的穷乡僻壤犯案,就是怕遇到官差,专挑落单的外地人或上京赶考的书生下手,把人绑到荒郊野外,洗劫财物,再回城去赌。
绑匪打开明冬青的包里,“这下咱们发了,这小子什么来历?身上银票这么多?”
“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绑匪打开布袋,明冬清嘴里塞着破布,手脚被绑,他们却忘了蒙上她的眼睛,明冬青没想到自己才出城门就被打劫,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清眼前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