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她送他一块绣有他名字的丝帕,不过名字绣得像毛虫。
第三年,因为他擅于吹笛,她亦开始学琴,但刚学琴的她只会弹一首让他头皮发麻、让满园桃花几乎凋零的不成调曲子,还大言不惭的说曲名叫“桃花落”,是她的自创曲。
第四年,她亲手绘了一张他的画像相赠,但画中人怎么看都不像他,画中人的眼神太温暖、嘴角带笑,是他自己都不曾在镜子里见过的神态,但她说了,他看到她时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吧,他其实满喜欢那年的礼物。
第五年、第六年,年年有新意,一直到他们认识的这第九年,她特地为他进厨房制了八珍糕。
其实近年她曾多次想做东西给他吃,但成果不是差强人意,而是惨不忍睹,总之呢,棋琴书画都行的她,就是确定了没有厨艺慧根。
所以,他不得不怀疑这块八珍糕能否入口。
巩棋华瞧他皱眉打量八珍糕,佯装生气的抗议,“这很难做的,要将人参、茯苓、山药、扁豆、薏米、芡实、建莲、白糖放到锅子里蒸熟,还要等凉了才……总之,我忙很久了。”
闻言,褚司容反倒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简单的就做不好,复杂的行吗?
瞧他依旧一脸踌躇,她再次强调,“祖母说八珍糕是养身的好东西,你快吃。”她也知道外观看来不怎么可口,可是她这次做得特别用心,味道应不差。
瞧她孩子气的嘟起嘴来,他微微一笑,他总是拗不过她。他拿起八珍糕咬了一口,倏地眼睛瞪大,憋住了气,但还是很快地咀嚼几下,一口咽了下去。
只见原本神采奕奕的俊脸变色了,巩棋华蹙眉看了那被咬了一口的糕点,没多想的伸手拿起咬了一口。“恶……”着实难吃得吞不下去,她只好再吐回盘子。
他笑了起来,“怎么吐了,很养身的。”
她登时红了脸,吐吐舌头,“是人参放太多了吗?好苦喔,难怪祖母一直说,也不知吃了这块糕的人是幸还是不幸。”
她唯一瞒着祖母的便是两人的事,所以只跟祖母说想学糕点做给以后的夫君吃,祖母才会这般调侃。
“祖母没起疑吗?”他拿出她当年送的丝帕轻拭她嘴角沾到的糕点屑。
“没有,每年三、四月要忙的事多,三月有褚伯伯的生辰宴,四月要祭祖,祠堂修缮布置、备祭品等事,虽有太太全权处理,可很多细节也得问过祖母,祖母没空理我呢。”她可不好意思把在祖母面前说的借口说给他听,指不定他会取笑她。
她将食盒盖子盖上,决定不再荼毒他,还是明年再努力吧。
巩棋华起身走到古筝后方坐下,“我弹桃花落给你听,就当补偿。”
他微笑点头,那首本来不成调的桃花落在两人重新编曲,加上她日积月累的精进琴艺后,已经变得悦耳动听。
起了吹笛兴致,他吹起横笛加入她,顿时优美纯净的音色流泄,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这也是他们在桃花源常做的事,她抚琴,他吹笛,加上两人皆通音律又能诗文,有时接着赋诗作对,时光飞快流逝,每每离开都已月上树梢。
但此刻,他的笛声略带哀伤,不复一开始的轻快,低沉而凝重,就连她已停下抚琴,他亦无所觉。
巩棋华很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多难受。
第一章青梅竹马情意深(2)
褚府占地广,打从绮罗苑的主人逝世后,这座院子便空下,很多人甚至不记得它有名字,而以旧院称之,贴切表达这里早已被众人遗忘甚至遗弃,就如同在这里出生的小主人。
她猜不透,司容表哥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子,为何会让褚伯伯冷落至此?难道是妻子难产逝世后,太爱妻子的褚伯伯因迁怒而不喜司容表哥?
不,她总觉得不是如此,长相俊朗的褚伯伯虽嘴角总带着笑,可其实不好亲近,对太太、姨娘们也相当冷淡,这样的人会为了亡妻而冷待嫡长子吗?
算了,不想了,无论如何,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心情低落的司容表哥快乐。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今天是你过生辰,不如咱们去……”
褚司容放下笛子,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可人儿,摇摇头,“你都快十五岁了,还想穿男装爬墙溜去逛市集?”
她双手合十的请求,“拜托嘛,打小我这身子骨有多不争气你是知道的,我觉得今天状况不错,我们就去走走嘛。”
“要不是你动不动就生病,祖母怎么会不让你上街。”
“所以有你带我去真好。”明眸滴溜溜一转,笑得好不开心。
黑眸浮现笑意,他伸手点了她挺翘的鼻头,“但也被你吓了好几回,胆子才渐渐养大。”
那时明知她身子不好,他还是拗不过她,最终让她穿上男装,由他带着去逛市集。
犹记得第一次两人走在热闹街道上,她开心的直冲着他笑,那张天真无邪的俏脸上尽是满足、感谢与快乐,自此那灿烂笑容便在他心中留下印记,而为了看那样的神态,他一次又一次的带她外出。
现在她同样以这样灿烂的笑颜拜托他,他实在很难拒绝,不过跟幼时不同的是,他懂得索讨报酬。
他凝睇着她的眸光转深,低声道:“好,但要先给点……”
明白他的意思,她虽羞涩,仍微微的点头。
他修长的身躯欺近,一手环抱她的纤腰,低头攫取她的唇,深深一吻,这便是近年带她翻墙出府的甜蜜报酬。
一如过往,要前往位于下城的市集,巩棋华得女扮男装。
桃花源的二楼早备有一箱适合她的男装,只不过当年的小小丫头早已出落成一美少女,身形更为婀娜,换上男装前还得用布条绑胸才能伪装得过。
此刻,巩棋华已换穿一袭银白长衫,素净着一张俏脸,就像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
褚司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盯得她的心一阵狂跳,但她着实喜欢他看她的神情,那让她觉得自己很美,且他这样专注的眼神只属于她。
在他的注视下,巩棋华的粉脸红透,娇嗔道:“再看下去我都不会走路了,怎么跟你去市集啊。”
他笑了,眸色却变得更幽深,“那就别去了,你长得愈来愈美,我真不想让你出去。”
她又喜又羞,“那怎么成?我想出去呢。”
她能出去的机会愈来愈少,一来是因为身子骨弱,再者是因为年纪渐长,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虽然皇朝对女子的规范不那么严苛,可适龄待嫁女子毕竟不适宜出门。
“走吧。”他知道她有多渴望去一趟市集,哪舍得真不带上她。
两人手牵手穿过桃花林,一路往右丞相府的围墙走去,到了墙边,他抱着她翻上墙头,紧接着飞身落地。
两人尽量走小巷,避开大街,先行走了一段路后,才雇了一辆马车,坐了近半个时辰方到下城的市集。
褚司容交代车夫在参天古树下候着,随即带着眼睛已四处打量的巩棋华往热闹摊贩走去。这个市集除了有贩卖各式小吃的摊贩,也有耍猴戏、贩卖牛羊、农产品、古玉古董古画、绸缎布帛等物的商贩,商品种类真可说琳琅满目。
进了市集,巩棋华先是兴匆匆的跑去一家贩卖古董的摊子。
店主是个眼睛半盲的老人,双脚也不怎么方便,且他摊子上卖的古董大多是廉价的瑕疵品,是以生意并不好。
“齐爷爷,这小瓷瓶好精致,多少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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