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一站一跪两个人。
都低着头,看不清样子,只看见站着的作文士打扮,朴素却干净,跪着的穿着绫罗绸缎。在他们的后面,跪了几个农夫农妇,还有个头上插着红花、五十来岁的老婆子。
长安京北尹在上面问话:「李延年已经承认了。王广利,你呢?」
文士一惊,抬头看看京北尹,又看看跪在自己旁边的人。李延年把头偏到另一边,不看他。
「……学生……不……」文士迟疑地开口,声音黏滞。只说了不明不白的几个字,就没了下文。
李延年闭上了眼睛。
忽然他听见了咬牙声,跟着有人用坚定的语气道:「是,学生承认。」
什么?李延年睁开了眼睛。
京北尹又发话了:「王广利,王孝廉,你可要想好了,话一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王家夫妇的养育之恩、十年寒窗的苦读、朝廷的恩宠——」
「京北尹不必再多言了,折腾了这么多天,搞出那么多人证物证,不就是为了逼迫学生承认吗?」王广利苦笑道。
李延年回头看他,听见他说:「懵懵懂懂十九年,事到如今,就算学生想自己骗自己,恐怕也无法心安了。是的,京北尹所指,确为事实。」
李延年皱眉,「为什么要承认?」他抓住他,紧盯住他,急切地道:「这样不但所有的功名都会被削去,还会……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却一笑:「我可以不要功名,却不能不认自己的兄弟。」
他们面对面,就如同照镜子一般,如果否认,能骗的了谁?
「堂下听判!」惊堂木啪地拍响,惊的堂上人心头一颤。
京北尹把判决说完后,堂上后面跪着的年轻农妇哇地哭了出来,另一名年纪大点的农妇直接就昏倒在地。李延年扬起巴掌朝王广利扇去,耳光响亮。
☆☆☆
下了朝,官员们鱼贯走出朝堂。霍去病紧走几步赶上卫青。
「舅舅你听说了吗?最近长安出了件奇闻。」
「又有人看见麒麟下凡了吗?」卫青微笑,继续走。
「那种东西每年各地都会有人看见,却没人能拿出确实证据来,当不得真。不过这件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整个长安都传的沸沸扬扬。」
「哦?我怎么不知道。」
「发生的时候我们还在边境嘛。」
「到底是什么?你就直说吧。」
霍去病赶到他面前,倒退着走,道:「今晚我带你去亲眼见识,免得舅舅你又说我乱传谣言。」
卫青笑道:「我信,你说的我都信。何必非跑一趟不可?」
「不成。眼见为实!」
卫青只好笑着答应。
出去走走也好。出征一走就是半年,回到长安四处看看也好。而且,那个家,也确实不大想回……
日落之后,两人便脱下盔甲换上便服,出了门。卫青跟着霍去病东拐西玩,穿过了好几条巷子。越走,人越多。最后,两人在一家匾额上写着「三春晖」的去处前面停下了。
「就是这里。」霍去病进去了。
卫青看看四周,倒也没见着莺莺燕燕,进出的人看上去也似颇有些身份。看门廷是个乐坊,隐约记得确实曾听人提过京城三春晖乐坊的名头,于是不疑有他,抬腿跟了进去。
被引入一间雅致的厢房,入座后,有小童送上清茶和几碟干果、几碟时鲜水果。
卫青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究竟是什么奇闻?」
霍去病道:「今年长安新举的孝廉叫王广利,只有十七岁。」
「哦,真是年少有为。估计要不了几年,就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错错错。」霍去病伸出一个指头晃,「他今生今世都没这个机会了。」
「怎么?」
「有人报官,说他其实并不是出生于清白农家,而是出身乐舞倡伎。」
卫青一愣。
大汉皇朝中,商人、赘婿、罪犯同在贱民之列,与奴隶相差无几,更何况倡伎?成为贱民的人被剥夺了一切权力,世世代代不得翻身。当今圣上为了对匈奴用兵,更恢复了秦朝的谪成制度,贱民和奴隶即使从军,也没有正式服兵役的权力,只能作为被征调的「徒兵」。
霍去病继续道:「官府查证事情属实。他与这家三春晖的头牌是双生子,长的一模一样。当年他的父母将双生子中的一人遗弃在农家,想为他谋个清白出身,可惜长相是瞒不了人的,另外还有稳婆做证。于是撤了他孝廉的资格,重入倡籍,发配在这家三春晖,与他的孪生兄弟一起。」
又道:「官府一判,三春晖的生意立即好了不知道多少,无数人登门就为了看一眼入了倡籍的孝廉。」
卫青皱眉,道:「那么你带我来这里,难道也是为了看这个稀奇?」
「是啊。我事先打了招呼,他马上就会过来。」
卫青霍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他大步就往门外走,霍去病在后面叫他,他理也不理。这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事,他可做不出来。正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
一名年轻文士站在门口,看见卫青,一笑,明眸皓齿。只听他柔声道:「我来迟了,还请两位见谅。」
卫青顿时一怔,恍惚中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浮现,又随风而逝。卫青抬眼细细看他,然后道:「不妨,我们正好要回去了。」
「咦?」文士露出吃惊的表情,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似乎连挽留也不知。
卫青抬手招呼霍去病:「还不起来,走了。」
霍去病不动:「要走你走。」
文士挡在门口,抬眼望向卫青,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霍去病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招呼他:「让他走好了,不必理会他。来,坐到这边来。」
「……啊……是……」文士低声答应,侧过身子慢慢向霍去病走去。一步一回头。好久才来到霍去病旁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却坐不安生,不住地往卫青那边看。
卫青站了一会,忽然抬腿迅速地回到原位置,一撩衣摆坐下了。
霍去病道:「怎么回来了?」
「我走了,你不就成了没绳的野马?再说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霍去病不满地呶嘴:「我都已经十六岁了。」
「会因为传闻而跑来看热闹的人就是小孩子。」
文士立即全身一颤,紧握住双手的动作一起落在卫青眼里。卫青正要再说话,文士却站了起来,作了一揖,扯出笑脸,道:「学生……我给两位奏一曲,可好?」
得到许可后,他便走向厢房一角早已摆好的琴案。调了几下音,便开始拨动琴弦。好一曲高山流水,技艺与宫中乐工相比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他脸上的神情可以发现,直到现在他才首次放松下来。卫青回想他方才的表现,僵硬、生疏,丝毫称不上圆熟。他根本不是惯常做这种事的人,可为什么却似乎在努力勉强自己去做?
据霍去病说,抚养他长大的是户农家。辛辛苦苦十七年,抚养他成人,供他读书,还让他学琴,最终一身才艺却落入了这里。
从堂堂的孝廉,到现在的倡伎,其中何止天差地别。难道官府的一纸宣判,就真的让他这么认命?
三人都小心翼翼,倒也渐渐熟络起来,不若起初陌生。后来更有酒席摆上,直至渐渐夜深。卫青站起来又招呼霍去病:「该走了。」
「啊?可是——」霍去病有些惊异,他还没玩够呢。
「明天还要上朝。」卫青硬起声音道:「以后不许再到这种地方来,连想想也不成。」然后强拉起霍去病,拽了就走。
那文士却紧走几步赶到了卫青前面,和他撞了个满怀。
「不行……」他低着头轻声道,「你们走了……会不好交代……」
「不必担心。」卫音柔声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来欣赏歌舞,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
「真的。」
「……那……好。」文士让开了路。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却似乎松了口气。
霍去病不满地直抗议,明明是他带舅舅来的,为什么现在舅舅却反客为主呢?卫青不理会他的哇哇抗议拽着他硬是将他拖出了三春晖大门。
卫青把霍去病押回家,硬是将他扛进门,又顺便给了他一记助眠之闷棍。本来应该就此回家睡觉,却发现身上一个权杖不见了。权杖是用丝绳系住在衣带上的,而如今丝绳却断了。思前想后,卫青又迈进了三春晖的门槛。
那个文士……离开三春晖前撞的满怀……
夜已深沉,就算是三春晖也渐渐安静下来,灯火熄了七七八八。卫青悄悄潜入,往深处寻去。寻到据说是那个文士住处的地方,便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小心贴近,仔细听。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别来吗!」
「哥,我娘——不,王大嫂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抓药,所以——」
嗫嚅的声音被一声冷笑打断了。
卫青一震,恍惚中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浮现了。那个影子回身,发出一声冷笑,与房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这次的理由还算能听。银子你拿走吧,没事不要再来了。」
「哥。」
「怎么?」
「让我来吧。不论是喝酒还是应对,我都能学的。我不想老是白拿你的银子。」
「……滚出去!」
「哥?」
「滚出去!你听不懂吗?怏滚出去!」
房间里传出推操的声音。卫青立即躲到一边,不多时门开了,昏暗中,一名文士被另一名……文士——推了出来。
李延年回到房中,便发现多了一人。
「谁?」
那人道:「你不是王孝廉。」
李延年认出了卫青,微微一笑,道;「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等于是证实了卫青心中猜想。
「你很会演戏。」卫青并没有发怒,只是声音里多了种说不出的感叹。方才虽然灯火微弱,卫青依稀可辨被赶走的文士模样。不论是神态、举止还是说话的方式,都与先前陪自己和霍去病的文士如出一辙。模仿的真是惟妙惟肖,连卫青都无法不相信他是不谙倡道的王孝廉。
除了那凭空消失的权杖……
卫育道:「现在可以把权杖还给我了吧?」
卫青看见李延年一怔,犹豫了片刻后,摸出了那镶金的玉片递还给卫青收好。
「为什么要摸走我的权杖?」
「我希望你来寻。」李延年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这么快就被拆穿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要到天亮才会发现权杖不见了。」
「为什么希望我来寻?」
「因为我觉得,这次你离开后,就再也不会来了。」
卫育知道这倒是被他说着了大半。就算不能阻止别人,至少卫青不会让自己成为伤害王孝廉的其中之一。
「为什么希望我再来?」
「因为你有钱有势啊,国舅爷、长平侯、车骑将军卫青大人。」李延年微笑道,「是很有钱很有钱的大爷。」
卫青失笑:「我是来寻权杖,可并没有打算要在你这里洒银子。」
李延年笑道:「只要你愿意过来看看,就成了。」他凑到卫青身边,恰到好处地贴上,手抚上他的胸前,抬眼看他。「如何让客人打开荷包,是我的活。」
李延年眼神像长了钩子般,声音很轻很柔,也很媚。卫青却只是微笑。
他道:「我替你和你弟弟赎身吧。凭你弟弟能被推举为孝廉的才学,当个私塾先生也是不错的。你们不要再做这种活了。」
李延年的脸立即失去了血色,猛然退开几步,紧盯着卫青看,半晌冷笑了下,道:「倡使二字,原本是指歌者和掌握技艺的乐师。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卖唱和卖艺的倡伎却成了卖身的婊子娼妓。李家的三春晖,是雅乐的三春晖。把它变成妓馆的不是三春晖的倡伎,而是心怀邪念的寻欢客。」
然后李延年下了逐客令:「卫大人请回吧。免得这地方脏了你的鞋,污了你的眼。」
☆☆☆
被赶出来后,卫青无奈地摇头,念着那兄弟两人的际遇,唏嘘不已。
心中有事,自然会形于外。接下来的几天卫青都有点魂不守舍,这个时候,好友公孙敖忽然道:「那个『董君』死了。」
卫青顿时心中一凛,当年「天下莫不闻的董君」董偃?!当年被当今圣上赶走后,多年没有音信,想不到今日听到的却是他的死讯。急道:「怎么会?!他比我虚长几岁,今年应该最多不过三十。」
「做那行的能风光几年?一旦年纪大了,就会被弃,如果没有别的谋生之路,只有贫病交加、死路一条。」
卫青眉头皱得紧紧的,但是眼中几天来的茫然一扫而光,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定。
☆☆☆
小弟李季一掀帘子,对李延年道:「卫大人来了。」
李延年对着镜子细细修眉,答道:「不见。叫他走。」
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还是这样。卫青每天都来,李延年总是拒不见面。
「为什么不见?」李季问道,「卫大人带的礼物一天比一天贵重,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李延年笑道:「这就叫吊胃口,把客人胃口吊的足足的,价钱才会更好。我要赚的不是钱财,而是下半辈子的依靠。而且要赚双人份。」
李季嘲笑道:「你可真是笃定。小心他就此打了退堂鼓,再也不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呵呵,我吃定了他是个看不得污秽事的君子,不救我他会一辈子耿耿于怀。」预定的是霍去病,没想到卫青会同来,怎么看卫青都要比霍去病容易控制的多,而且地位更高,他自然要舍霍去病而就卫青。「要是我料错了,处境最多不过跟原来一样而已,又不会更坏。」
「官越大脾气就越大,小心他恼羞成怒抓你去做苦力,或者干脆押到菜市口喀嚓了。」
「那倒干净了。」
第三杯茶凉掉的时候,卫青轻轻叹气,看来今天又是白跑一趟了。弄不好他以为自己和那些寻欢客是一般居心,所以才不肯相见。回去好好想,或许有别的方式值得一试。卫青起身准备离去。
门外一个男子声音嘻笑道:「这就回去了?想不到天下还有卫青卫大人请不动的人。」
卫青听出来者何人,猛吃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在这里出现。下一刻门被人推开,一道挺拔男子身形大摇大摆地进来。卫青急忙站起,躬身行礼,却被那人抬手制止。
那人一把揪住卫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卫青暗暗皱眉,他笑道:「我说这些天来怎么老见你心神不宁,到你家中也不见你踪影。半夜不睡觉,却原来是到这里找乐子来了。」
「皇上,臣没有——」
卫青的辩解让刘彻越发恼怒,扬手直接将他摔按在墙上,压制住他,冷哼道:「没有?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在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你不当客人,难道还当主人不成?」
「臣是来——」卫青正想说明,忽然想到一事,便把到口的话咽了下去。
刘彻道:「是来做什么?」
卫青沉默。
刘彻皱眉:「不辩解吗?我不相信你这能指挥千军万马的脑袋里连个漂亮点的理由都编不出来。为什么你宁愿沉默也不愿意撒谎?」刘彻捏住他的下巴,凑近他,「不过我也放心了,至少证明能让你为之撒谎的人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一边低语,一边恶意地将气息吹进卫青耳中。卫青惊慌地抓住他的肩膀,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唇舌已全被刘彻封住。
端着第四杯茶的李季把眼睛从门缝上离开,不声不响地快步离去。找到李延年,李季悄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统统告知他。李延年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会是这样。
想了想,李延年挥手让李季离去,然后站起来梳洗装扮。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卫青出身行伍,走起路来身姿飞扬脚步轻快,举手投足间却温文儒雅,但也没有忸怩作态之感。他十天里有八天穿的是铠甲戎装,衣服裁剪靠身,突显他的挺拔线条……
不多时,李延年已经装扮妥当。镜中出现了一名华美少年,一袭窄袖白衣,形容秀丽,风华正茂。转个身,动动手脚,行动要如习武之人,不可拖泥带水。
外表是修饰好了,不过要用什么样的神情呢?不幸的王孝廉是羞怯、笨拙、不安与不知所措,这次的少年是不谙世事、质朴善良好呢,还是桀骛不逊、神采飞扬?李延年并不因此而为难。他离开房间,往卫青所在的房间而去。他有自信在应对中及时调整。
虽然有点对不起卫青,可也没办法,况且他们还不算有什么实际的交集。霍去病是大爷,但卫青比霍去病地位高,于是改变目标,现在又有机会接触到更大的大爷——皇上,不把握机会岂不是傻瓜?!纵使霍去病少年英武,又有何用?……李延年忽然觉得有点厌恶自己,原来自己是这么俗的人;随即又冷笑:俗又如何?谁也不是超凡入圣的神仙。
☆☆☆
「这里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卫青推拒着刘彻,刘彻的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服里。这里毕竟是会客的地方,而且门半开着,任何经过的人都能对房间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刘彻嗤了一声,道:「你和你姐姐都是我的人,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
「那是在宫里。这里毕竟是外面。」
有人在门外咳嗽一声,轻轻敲门。刘彻不满地皱眉,忿忿抽身。少年推门进来,道:「我来迟了,让卫大人久等了。」
正在整理衣物的刘彻顿时一震,有如被雷击中,呆立在当场。卫青无奈地轻轻摇头,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见自己了,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刘彻嗖地转身,大步走到少年旁边,上下打量他:「你——」
少年毫不胆怯地回视:「这位客人有何指教?」
刘彻神色又是一动,轻道:「你叫什么?」话语中竟然有点哽咽。
「李延年。」少年笑道。
刘彻点头,似乎为掩饰某种即将流露出的神情,干笑几下,对卫青道:「现在我明白你为什么这几天都往这里跑了。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卫青默默不语。刘彻忽然伸手搂住了李延年的腰,将他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李延年一跳。
「跟我走吧。」刘彻笑道。
「啊?」李延年吃了一惊,虽然这正合他的心意,但到底太突然了点。他不认为刘彻是被自己的模样给迷惑住了。
刘彻道:「我真的吓了一跳。你的声音和我的某位故人一模一样。」
原来是这样。李延年明白了,随即在心里笑:这算不算是上天的恩赐?其实上天是在帮着自己呢。他微笑,亲昵地搂住刘彻,算是回答。
「皇上!」卫青忽然叫道,「您可还记得董偃?」
刘彻抬眼瞥他:「那是谁?」李延年看见卫青苦笑道:「昔日的生者,现今的亡者。皇上不记得就算了。」
董偃不是那位故人,被遗忘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以后也是一样。而李延年的无限风光正要开始,但是在最后恐怕也是一样的吧。
李延年搂着刘彻,从眼角把卫青的神情瞧的分明。他很好奇,皇上看见了没?皇上听见了没?皇上明白卫青为何这么问这么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