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是用电话联络,许久未见面,两人反而越来越有不同的味道。尤其是在海外忙碌的裴文杰,更有股成熟的男人气概,他一手玩弄着咖啡杯,显得随性难驯。
第一天得知裴文杰没抵达日本后,他开始透过秘书跟他联络,却老是扑空。今天恰巧在他常去的餐厅碰面。
“本来也没打算久留,只是过境。后来有些事要处理,就延宕了。”
“什么事耽搁了正事?”袁韬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都知道彼此在意的症结。这句话问得直截了当,就看好友的回答。
裴文杰也没打算说谎,只是技巧性的回答,“整理一些要到英国大学演讲的作品。”
他精明迂回的问:“有见着谁吗?”
裴文杰伸伸懒腰,把问题丢回给他,“比如说?”
久别重逢的会面,理应把酒言欢,却因袁媛而产生谍对谍的诡异气氛。
裴文杰心中不是没有怨气,当他得知袁韬借故支开他,避免他与袁媛相见后,心中总有压不下的怒火。两年来他的愧疚依旧,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信念。经历那一场意外后,他才明白,没有袁媛的他根本是不完整的。
在海外工作的磨练下,他明白与其自责、惭愧、钻牛角尖,不如让袁媛幸福是更好的方法。眼前最重要的是让袁媛再爱上他,再记起他们的过往。
玩阴的?袁韬斜睨着裴文杰。不管他有没有见到媛媛,看来他已不是以前的文杰,已经有能力与他对抗。
很好!他愿意奉陪。
“我有事,必须先走了。”裴文杰看看表,与袁媛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袁韬看着他步出餐厅,已有不少女人对他眉眼挑情。不成!得想好计策。
文杰啊文杰,好兄弟一场,可别怪我无情。袁家的宝贝女儿可不能再次栽在这坏虫手上。
“喂!妳也太夸张了吧,来不到一个小时,说走就走,巧立名目跟我们聚会,其实不知去哪儿鬼混。”
“哎呀,要聚有的是机会,我又跑不掉。”袁媛抓起摆在桌上的一堆零食,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塞。
“就怕妳跑掉!上次去美国,丹尼尔成天守在妳身边,到时候嫁到美国去,妳还有空回来吗?”
“谁要嫁给他啊?”她受辱的大喊。
咦?绿瑶与仙仙面面相觑,“你们吵架了?”
“没有啊!只是我还年轻,我怎么可能二十几岁就嫁。我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像是裴文杰与他爱人那样刻骨铭心。
绿瑶疑惑的偏着头,努力思考,“可是妳哥说你们已经见过彼此的父母。”
“那是他们大人说说笑罢了,我又不爱丹尼尔。”袁媛绝对有变心的机会,可她也撇清得太快些。
“但妳之前不是这样说的,妳说他人很好,当男朋友或许不错。”丹尼尔是标准的绅士,绿瑶很喜欢他。
她逮到话柄,“这是妳说的喔,我只是说他人好,当男朋友不错,没选择就凑合凑合吧。不过现在我又觉得做人不要太随便,要有原则。”
“有语病喔,妳说没选择就凑合,难道现在妳有选择了?”
袁媛嘴角隐隐上扬,掩饰不住好心情。
仙仙大叫:“肯定是有了,妳这不贞的家伙,丹尼尔不是整天陪在妳身边吗?妳哪有时间去风骚?我要叫他好好看住妳,免得跟别人跑了。”
她顿时心虚,“大家都是朋友罢了。”
仙仙心想,有如此三心两意的手帕交,真是令人惭愧;不过好友精灵可爱,活泼娇俏,很难不吸引异性。
“说吧,是哪一号人物,让妳短短不到一个月就拋弃糟糠夫,琵琶别抱。”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欣赏他罢了,离喜欢还有一段距离。”她嘴硬,死不承认被裴文杰的气质吸引。
“既然能让妳另眼相看,就已经很不得了了,谁不知道我们袁大小姐的眼珠长在头顶上。”
“那我不就成外星人啦!”
“废话不多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招供好让我们出主意,先说他是怎样的人。”
一提起他,袁媛的表情霎时出神,“他呀!时而强硬,时而温柔得能拧出水,有时又爱在口头上占我便宜,有时气得我牙痒痒的。长得很万人迷,而且很有才华,对女性也很尊重。”
绿瑶与仙仙总觉得这些赞美词似曾相识,好象在哪儿听过。
“他值得人家同情,很痴情喔!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却因为双方的不够成熟稳定而分开,直到现在,他还会有些错乱,一谈及她,有时泪眼汪汪,有时陷入沉思,常常忧郁得说不出话来。”
“嗟!跟时下拐小妹妹的阿飞有什么不一样?何况他心中还有另一个女人存在。”这种男人老是用老套的方法感动傻女孩。想不到二十一世纪了,还有笨蛋被骗。
她虚弱的辩解,“不一样,是不一样的。反正我也不会形容,再说又不是想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们纯粹是朋友。”
“那好,丹尼尔对妳可是深情不移,为了妳飞越了大半个地球,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吧。”
“我又没强迫他,是他主动要求我的,有什么办法。”
瞧瞧她那副跩样,推得一乾二净,活像是与她无关。
仙仙真为那个温文的丹尼尔感到可怜。
“下一步呢?”
袁媛摊手又耸肩,“顺其自然啰!”
明明就像无邪天使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那么寡廉鲜耻。仙仙拍拍“小恶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问:“妳应该知道有个地方叫十八层地狱吧?”
“干嘛?”
“没有,我只想提醒妳,妳死后不怕没地方收容,地狱已经有妳的保障名额了。”
“妳说什么?”她恶声恶气的怒目相向。臭仙仙,耍嘴皮子一流,一点也不了解人家的心。她看看时候不早了,“算了,看在本小姐今天要去当老饕的份上,就不与妳计较了。”
听到有好吃的,仙仙与绿瑶双双跳下床,巴着她不放,“妳有没有良心?要去吃美味也不通知一声,姊妹淘当假的啊?”
“谁教妳们只会反对我!”现在来不及了。
“妳要跟妳的秘密情人去?”
她伸出食指摇了摇,“错!是忘年之交。对了,妳们乖乖帮我掩饰的话,我就留剩余的菜肴给妳们。”
仙仙错愕的望着雀跃不已、宛如获得自由的小鸟般快活的好友,脑海倏地想起,这走火入魔的情况,在两年前也常发生,而那时令她疯狂的男人,叫裴文杰。
“你太慢了吧,我等得都快不耐烦了。”袁媛引颈盼望,一见裴文杰的车子在路口出现等候红灯,心口上的甜蜜就涌出,酡红的脸蛋漾着笑容,挡都挡不住。
这声埋怨,实则夹杂着无限的撒娇。
“对不起,去见个故人,所以晚了点。”
“什么样的故人?”好大的架子。等等!该不是那个他所谓的青梅竹马吧?
有了这项猜忌后,不知怎么搞的整个人就是不快活,心中百味杂陈,仅剩一个味道,那便是酸。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后,停在滨海公路旁,她故意把窗户摇下,让风灌进车内。
瞧出端倪后,他却故意不点醒,佯装呆头鹅的问:“不冷吗?”
“不冷!”她气鼓鼓的,两眼看着蔚蓝的海面。
“啊?方才说到哪里啦?就是那个故人!”
袁媛把耳朵竖得尖尖地仔细听他说。
裴文杰看出她内心并非如外表那般无动于衷,宽厚的胸膛因此上下起伏震动。纵使遗忘记忆,她仍旧是他最珍爱、永看不厌的宝贝。
“你笑什么?”她转头盯着他,深怕被他瞧出心中的挣扎。
“没有,只是觉得妳很有趣。”
本小姐给你当猴耍啊!她的嘴翘得更高。
“今天我去见妳哥。”
原来是大哥啊!早说嘛!省得她疑神疑鬼的。她开心地扬起嘴角。
随即一想,又觉不对。大哥找他做什么?该不会成天玩乐被他发现了吧?她忐忑不安,他们之间的游戏会不会就这样结束?
“被我伤害的那个女人,妳哥也认识。他警告我,要我别接近她。”他一脸落寞的凝视她。
他这个表情直教她的嫉妒油然而生。她昧着良心说:“是啊,我也觉得你别太一相情愿的缠着人家,说不定人家早结婚生子了,何必破坏人家幸福美满的家庭!”
“是吗?”他惨淡的笑着,“她没结婚,倒是有一个男人待她很好。”
打蛇随棍上,她更重重一击,“哈!那不就好了吗?你也别愧疚了,她已经拥有新的人生了。”
“不行,我忘不了她。”他款款深情的紧盯着她,梦中人就在面前,只要他鼓起勇气说出口,情况或许能有所突破。
然而,一旦识破事情的真相,碎裂的冰面是否依然稳固,还是沉入寒冷的冰流,永世不得翻身?
媛媛一旦得知,那位被他伤到体无完肤、自尊全无的女子就是她,她又会做何打算?离开他?还是恨他?不再爱他?每一个可能性都能让他一蹶不振。
往好的地方想,或者她会再次爱上他,随他远走高飞,拋弃她的家庭朋友。
唉!他呻吟。他肯定是疯了,才会冒出这些异想天开的想法。
袁媛闷声不响的看他似乎又在哀悼那段逝去的恋情,又开始躁郁不安。
不该是这样,裴文杰是她的邻居,拥有神秘背景身分的男人。他有一个难忘的女友,有帅酷的外表,才华洋溢,还有会惹她又急又气的口才。好吧,她承认每次与他斗嘴,的确使她开心。
诚如仙仙与绿瑶所说,她或许该对丹尼尔忠诚,毕竟在她最茫然时,他是她在美国唯一的朋友。
问题出在遇到裴文杰后,她才发现那只是一种同侪的依赖行为,丹尼尔一味的宠她,像个大哥哥般,对她的任何举止行为都像看待小朋友,不问对错。
相反的,认识裴文杰后她才明白心悸这种感觉,一个眼神,一个碰触,都会令她心头小鹿乱撞,期待相见的时刻变成一天生活的目的。
嘴里不承认,实际上她羡慕死那个让裴文杰牵肠挂肚的女子。一生中能有一次这样的爱情,真的就够了。
这些天来,她从防范戒备转变为全心全意的相信,投入这个游戏中。
唯一赖皮的是,他虽然承诺要帮她寻回和他有关的回忆,却仍旧一无所获。
这么有趣而迷人的异性,她怎么可能忘得一乾二净呢?车祸前的他跟她有怎样的关系?他在她心目中是处于何种地位?为什么?为什么她想不起曾有他的回忆呢?
几次忍无可忍,她都想主动询问哥哥,却不想打草惊蛇。从他上次遮遮掩掩的模样,根本是对她有隐瞒。
因此她决定自己寻找答案,搞清楚几项疑点。
谁知每天几乎都在吃喝玩乐,陪他谈天,缅怀逝去的爱情,顺便到处逛逛,聊些言不及义却很快乐的话题。尤其他见多识广,口才特别好,每次听他说那些奇人异事,就好想亲眼去瞧瞧。
短短不到一个月,她对这个既陌生却又熟稔的男人已经产生好感,绿瑶她们的叮嘱犹在耳畔,可自己的一颗芳心早赔进去,又该如何收拾呢?
两人各怀心事,沉默无言。眼睛看不见的时光之砂缓缓流动消逝,窗外听不见的潮水声,混合着彼此的复杂情绪。
深夜时分,她从草地上以五体投地匍匐前进的姿势爬进客厅,再提着鞋子蹑手蹑脚的准备闪过危险地带。
正一鼓作气想越过时,灯光登时亮起,一道声音把她定在原地。
“真是好兴致,都午夜了精神还那么好?出来百米赛跑?”袁韬穿著睡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一阵骚动也惊动在二楼睡觉的大狗,咚咚咚的冲下来,摇头摆尾。
“哥……”她心虚的垂下头。
“人家丹尼尔总算把工作完成,为的就是怕妳无聊想陪妳。可是妳第一天就把人家丢在家里一整天,自己跟朋友聚了一整天。妳真是跟绿瑶、仙仙她们在一起吗?”他可不是三岁的孩子,那么好骗。
“我承认我说谎。”但也不必特意在这儿堵她吧。
“跟谁?别忘了,丹尼尔才是妳的男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
袁韬冷笑连连,“普通朋友会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需要拿绿瑶、仙仙她们当挡箭牌?”
“哥,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盘问人。我早过了有门禁的年龄了吧!真是的。”不就是晚归吗?有什么大不了。
“理亏还大声咧!”难得一次摆出兄长的威严,气势岂能输这位为所欲为的小妮子。
蓦地,楼上传来声响。
“媛媛,妳回来了?”丹尼尔睡眼惺忪的从楼上走下来,外国人高挑的身材体格,走下来时显得有些不稳。
在好人面前她就没辙,心中的愧疚陡升,她不自然的干笑,“你考察回来啦?南部好不好玩?”
丹尼尔摸摸她的头,浑然不觉她的异常行径。
他是那种父母眼中的好青年,女儿的最佳男友人选,体贴温柔,待人诚恳,而且没有不良嗜好,家世又好。在美国知名大学念商业经济系,加上父母经商,从小耳濡目染,成为接掌家族企业的生力军。
重要的是,他十分喜爱袁媛,尊重她的意愿,愿意默默付出。
从袁媛尚未到美国时,袁氏夫妻已经将女儿一系列的照片和许多经典的宝贝事传遍亲朋好友。他开始注意到这个未曾谋面,却让他感兴趣的可爱女孩。
等到袁媛来到美国念书兼养病后,他更加足马力的天天往袁家跑,只为博取她的笑容。
在学校明恋暗恋丹尼尔的女孩子多不可数,父母办的聚会也常有女子大献殷勤,不仅是他的好个性、外表和家世吸引人,甚至于未来的成就也不可限量。
而他对袁媛情有独钟的原因,便是因为袁媛对他无所求。一开始甚至对他蹙眉,对他这个金发碧眼、成天只会冲着她笑的大男孩,感到些许厌烦。
袁媛毫不矫揉做作,性情表里如一,生气就皱眉不理人,高兴便大笑,在他看来天真又可爱。
这个被大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高傲又坏脾气,像极了小王子的玫瑰花,却是他独爱的那一朵。
这次来台湾除了想看她出生的国家,也顺便考察公司下游的代理商,谁知热情的代理商竟主动安排参观行程。
公事与私事除了要分清楚也要尽责,因此他独自被招待,免得袁媛觉得乏味无趣。
他不知这个疏忽,已把袁媛推到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妳又没去炎热的南部,怎么晒得这么健康?”双颊红咚咚的可爱极了。
还不是裴文杰害的,说要带她去吃海鲜大餐,哪知道还有吃饭前的运动,在海边奔跑玩水堆沙,等肚子很饿很饿才去附近的海港吃海鲜。
美味归美味,全身却都晒得红红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还暗讽她是白乳猪,要多运动一下,要把两年未动的筋骨都动一动才不会生锈。
“因为我……我去……”她不敢说实话,吞吞吐吐。
袁韬拚命对她使眼色,看来是要她继续骗下去。
“我在仙仙家当义工,帮她整理花园。每天当完义工就在她家的露天游泳池游泳。”只有天晓得她天天往外跑。
丹尼尔心疼不已,“现在我有空了,妳就好好带我环游台湾吧。”
“喔!”这个声音答得挺不甘愿。明天她本想跟裴坏蛋到山区,参加原住民的丰年祭。
袁韬在一旁怂恿道:“我已绖帮你们订了豪华旅行团,明天起程,为期一个星期,内容不外是台湾的观光景点,放心的去玩吧!”
“可是……”
想耍花招,别想。他截断她的话,“别可是了,你们早点去睡吧,养足精神才能玩得尽兴。”
袁媛目瞪口呆的任由大哥安排她的约会。
抬起头来迎上丹尼尔欣喜的表情,拒绝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就被赶鸭子上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