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既然工作为车夫,就该驾得稳一点嘛,摇得星流骨间好酸。
嗯,这个位子不太好,摇大力一点就会撞到窗子,窗口的风也会灌进来,灌得他好冷。
可是星流懒得动,就是不想动,纵使知道挪一下位子马上就不冷不痛,他仍然不想动,依旧不想动。
啊!又撞到了,好痛!风一吹就更痛了。
怎么办呢,到底要不要移动?
嗯……算了,就冷、就痛吧!他不想动。
决定好之后,天底下数不上懒人第一,也绝对保得住第二的星流,不再思考,准备继续睡觉。
就在此时,马车在一个大的摇晃后,停顿……但是,车子停不停对星流来说并没有差别——停,他要睡;不停,一样睡。
可惜他的睡眠尚未开始即被打断,一只蜜色的小手掀起门帘一角,让一双乌溜溜的双眼得以窥探车内事物。车夫不知被支到何处,不见人影。
小手的主人名唤绯声,亦是将星流带上车来的祸首。
至于车队的目的地,即为与北方昭阳国呈想对位置,但国力相当的焰武国。
因为绯声觅得的如意郎君钦聿,亦是焰武国的三王爷。
‘有事吗?’星流睁开双眼,笑眯眯地问着。
但除了他的眼和唇外,身躯全然不动,对他来说,懒字就是一切。
‘没、没有,看你睡得好不好而已。’
窥探的眼不断地眨着,显示绯声内心有多么紧张,他面对的人,不仅如花似玉更是毒蛇猛兽。
‘除却冷了点外,其他一切都好。’星流依旧笑着。
可是他越笑,绯声抓着门帘的手抖得越厉害。
绯声和星流原本一起在盼荣楼内工作,绯声是大掌柜,星流则为盼荣楼花魁。
绯声在金钱方面有不错的观念,星流则擅长把人搞得服服贴贴。
按理说,他们在专长上并无交集,应该不会结怨才对。
但是,绯声之所以和钦聿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在于星流告密,虽然现在绯声和钦聿甜甜蜜蜜,但是仇依然要报。
因为绯声曾听钦聿说过,星流和默言有可能是焰武国的逃犯,昭阳国和焰武国国力相当又路途遥远,往往昭阳国的犯人逃往焰武国,焰武国的逃犯则逃往昭阳国。
所以绯声快快乐乐的将星流迷昏,抱上车中准备带往焰武国。
默言嘛……他深信身为星流保镖的默言,必定自个儿会追来,毋需他伤脑筋。
绯声的想法很简单,钦聿在焰武国权势不低,应该保得住星流和默言,带星流和默言回焰武国,不过是吓他们一下,应该不会出事。
可是出发以后,绯声依偎在情人怀中是很幸福,可心底却有些阴影挥之不去,想了一夜才发现问题出在星流身上。
星流擅长整人,非常擅长整人,超级无敌擅长整人……一路上绯声害怕被醒后的星流报复,才坐立难安,生怕一时之气造成终生抱恨。
‘你不扶我起来?’又被冷风吹了一下,星流才笑道。
出神中的绯声突地惊醒,连忙爬进车内,小心翼翼的扶抱星流坐起,并拿软垫和枕头塞在星流身后,让他坐得舒服。
这些事情即便绯声做过的次数不多,可看默言做的次数却不少,现在做来也不算太生疏。
‘你……’
绯声才起了话头,旋即被星流打断,‘默言快到了吧?’
星流朝着绯声弯高嘴角,如花笑颜又比刚刚灿烂几许,绯声被吓得心跳漏一拍。
‘我说……’绯声再度开口,希望将话说完。
绯声不想在默言的话题上转,专心地表达意思,虽然结果依旧被星流打断。
‘看来我变成你的陪嫁品了。’星流不理会绯声,继续说道。
‘我说……我什么时候“嫁”人了,我是跟钦聿结婚,可不是谁嫁谁,我们是伴侣又不是夫妻。’绯声嚷道。
绯声在奇怪的地方被引开注意力,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与钦聿谁夫谁妻的问题。
虽然绯声口口声声说他们是伴侣而非夫妻,但任何人都知道,在历史文献上他将被称为焰武国三王爷之妻。
‘我要进出焰武皇宫的金牌。’星流忽然轻声说道。
‘咦?’绯声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惊呼了声。
绯声瞪着星流瞧,他虽然听懂了,却瞧不出星流要焰武皇宫的金牌做什么,进宫刺杀焰武皇吗?不会吧!
‘进出焰武皇宫的金牌。’星流重复一次,只是因应他的懒,话里减少几个字。
‘我哪会有什么金牌……’绯声心虚地说着。
他没有是事实,但钦聿一定有也是事实,可是那种东西要他怎么开口跟钦聿讨?
星流面色回归平静后,闭眸浅浅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默言在哪里?’
‘不知道。’绯声回答得很快,不太明白星流何来此一句。
‘就在你身后。’星流平静地道。
‘啊!’星流话语才落,绯声的头马上得到一个爆栗。
绯声委屈地回头看默言,头上又挨了一下,默言长年练武手劲大得很,可怜的绯声被打得痛毙了,想骂不敢骂,想抱怨被默言一瞪登时缩回去。
他晓得,若非他与默言相交多年,他带走星流这件事,足已构成默言把他大卸八块的理由。
教训完罪魁祸首,默言迳自走入车内,帮星流将被褥、软垫等,调整到最舒服的位子’
‘我们一起去焰武国吧!’星流的口气十分平淡。
星流依然闭着双眸,说出来的话却让身边两个人都呆滞了下。
‘为什么?’绯声尖叫地问道。
‘你不是要我们陪嫁吗?’
星流睁眸望着绯声,很坚持绯声是‘嫁’。
‘我哪有……’绯声又是一串尖叫。
默言却只把星流的话当话听,长臂一伸把绯声拎出车外,拒绝和绯声交谈。
绯声在马车外,又跳又叫:‘我来是要送你们回去,你们不想回盼荣楼吗?
‘两个人一起失踪语冰会急死,你们不但心吗?我求求你们回去啦!钦聿会骂死我。’
绯声叫个不停只有一个原因,不是星流可怕,不是他打不过默言,而是他忘了跟钦聿报备车上多出一名乘客,乘客还另带一名……惨了、惨了、钦聿一定会打死他,不!他会在床上处罚他,呜……好可怕。
‘谁教你不给,否则我至少会帮一点忙。’车内,星流吐吐舌头,说得有点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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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星流和默言一起到了焰武国。
一路上默言除了与往常一般照料星流的生活作息之外,一次都没问过他们为什么要回焰武国、奴隶身份怎么办这一类的话题。
钦聿则因为无缘无故冒出来的乘客,教训了绯声一顿。然他的‘教训’让车队行进迟缓数日,因为绯声腰痛腿酸无法忍受舟车劳顿。
星流仍和以往一般睡得香香沉沉的,摇都摇不醒。
至于绯声和星流、默言之间的龃龉,过几天自然消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原因当然跟金牌有关系,绯声已经由钦聿身上偷给星流,他可不想成为星流记恨的对象。
另外,星流和默言果真是在南方长大的人,到了夏羽国以后,他醒着的时间已经比睡着时多;默言长年冷霜冰封的面孔,也显出一丝柔和。
进入焰武国境后,星流常常趴在窗子附近,看着蔚蓝的天空,唇衅挂着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那么甜蜜。
数日之后,终于到达焰武国京畿。
世袭三王爷软聿的府址离城门极近,倒不是因为皇上钦雷刻意疏离钦聿,才赐最远的宅子予他。
这宅子是钦雷和钦聿的爹‘三’王爷传下的,这个三字为先皇所封,指的是念佛三昧的三字,佛教三佛的三字,意味着他俩的爹天生修养之佳。
既然如此,先皇亦希望爱子远离京城丑事,故将三王爷建在离城门最近处,意为三王爷可以随时离开烦人的京畿。
抵达焰武国京畿当天没什么事,除了一些贯例上需要做的事情外。
钦聿带着犯人去见焰武皇钦雷,绯声在总管的帮忙下,将星流和默言安置在西院,放好衣物、决定晚膳的菜色后,大伙儿变得很闲,星流开始睡觉,默言在练拳,绯声在做他最爱的查帐工作。
第二天依然平静,只是钦聿带来一个坏消息。
他和钦雷谈起绯声时,提到绯声从昭阳国归来的,带回两个很让人烦恼的客人,一个是盼荣楼的花魁,一个是跟在星流身边的保镖。
原本钦聿提起星流和默言,是为了要求钦雷免除他们的奴隶身份,以免钦聿被绯声怪罪到死为止。
结果不提还好,一提钦雷便有意无意地探问星流的事,搞了半天星流的卖身契在钦雷的手上,钦雷就是最想染指星流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星流!
钦聿无功而返就算了,钦雷却开始要求与星流见面,用露骨点的说法,就是他想把星流吃干抹净。
钦聿当然不可能答应,但是钦雷就是有办法诱钦聿上勾,搞得钦聿在不知不觉间答应请钦雷到府餐聚。
此事不讲就罢,一讲绯声就快翻脸罗,他完全不晓得要怎么跟星流交代。
星流平常将睡眠看得重要过所有事,但是那叫‘平常’,必要的时候星流会整人、整到死为止。
可出人意料之外,星流听到钦雷要来,非但没有生气还会笑。
‘来就来罗,总不能为了我一个人,就把焰武皇赶出门外吧!’星流笑得甜蜜,眼睛还眯了起来;
绯声左看右看,看不出星流有不高兴的迹象,一旁的默言依然安静,没有向他示警,应该是没有事才对。
绯声也就定下心来,好生准备起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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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祝皇上万福金安。’星流一改平素懒散的模样,笑得勾人。
他举起酒杯朝着首座上的焰武皇钦雷,说完千古不变的马屁辞后,率先一饮而尽。
见状,钦雷自是乐不可支,忙不迭地举起酒杯来跟着干杯。
打从他十五岁开荤起,各式美人都抱过,就是没见过像星流这种人。
星流面容清丽似芙蓉,出淤泥而不染;但神情带媚,眼波流转之间,似要将人勾入深渊之中,却又有甘心堕落。
星流不只面孔美,浑身皆成风韵。坐时微倾前身,若隐若现地露出他性感的锁骨,背部优美曲线更引人想伸手爱抚。
瞧着,钦雷都痴了。
星流眸底浮现一丝常人察觉不出的的狡滑,以眼角眸光瞄着身边的默言如果他猜测得没错,默言应该能跟钦雷相爱。
‘久闻星流之名,今日一见才知名不虚传,果真丽似芙蓉,媚似鸩药。’
钦雷举杯敬星流,说了两句形容星流恰恰好的话。
芙蓉的外貌,毒药一般的内在,不正等于星流。
‘说什么呢,鸩可是毒啊!我怎么会有毒?要不您来尝尝就知道了。’星流似嗔还羞,对着钦雷大抛媚眼。
星流引诱得钦雷色心大发后,不忘照顾一下身边的默言。
如果没将默言搞定,他的计划马上白费了。
‘你不喝吗?’星流以甜甜软软的声音开口,并贴近默言耳边轻轻发音,让默言无反抗能力。
至少,他平常都是这样勾引人的……他倒是忘了默言不是那些色老头。
默言转过头来,对上星流惑人的笑容,嘴巴张得开开的,愣住了。
‘在钦聿府里,钦雷也在,应该不会有人挑这个时候下手吧!’星流边说边帮默言倒酒.由手指到身躯无一不媚。
默言嗜酒全盼荣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当然不是例外。
而且,默言是出了名的‘三口就醉、干杯不倒’。
平素默言总为了要保护星流,将一日的酒量压在三口之内,但是一旦让默言喝超过三口,开始浑身无力的默言自个儿会继续喝下去,因为喝与不喝再没有差别。
‘这是上等佳酿,味道微甜、非常顺口,香气会在嘴里停留相久。’星流低看酒杯,努力藏起满腹心思。
旁人不解他就罢,但是默言和他长年相处,很难看不出他的怪异。
星流端起斟满的酒杯,双手捧着来到默言面前,等着默言接过。
‘为什么?’默言疑惑地望着星流,蓝眸里藏着深深的困扰。
这句为什么里包含许多意思,一是为什么星流要以邪媚态度对他?二是为什么星流要灌他酒?两椿都是默言怎么想也搞不清楚的问题。
‘谢谢你这几年来的帮助罗……当然也是友好之意罗。’
星流虽然笑着,话语里隐隐含有牵制之意,毕竟他当初有对默言说过,他们是名为朋友实为主仆,他说的话默言依然要听从。
‘哦。’默言十分单纯,星流只需提起当年的事,默言马上会乖乖听从。
星流心情复杂的看着默言抬头饮酒;一方面高兴默言终于上当,一方面则内疚他将送默言入虎口。
但是,他的计划中默言有其必要性,故星流又帮默言斟上一杯,‘再来一杯。’
顺顺利利地望着默言饮下两杯,有几分醉意后,星流转头搞定焰武皇钦雷。
‘皇上真是个孝子,服丧至今,仍未打算立后娶妃。’
星流甜甜地笑着让脸庞更加美丽,再配上佩服的表情,更是无人能敌。
无论男女都爱听好话,特别是男人爱人吹捧,虽然钦雷不婚的理由是他爱男非女,但听星流一说,钦雷心里仍舒服至极,露出傲然神情。
星流在心底暗暗扮了个鬼脸,讨厌钦雷色色的表情,他只容许一个人以这种目光看他,世上唯有一人……他的非雨。
虽然想起心上人,星流也没忘记正事。
他望向钦雷——色欲薰心、脑子昏昏;再瞟默言一眼——拚命喝酒、失去神志。
见状,星流满意地加大笑容,再度转向钦雷,以口型无声说道:今晚,西边厢房最后一间,我等你。
钦雷既已色欲薰心、头昏脑胀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差点当场狼嚎。
趁着钦雷沉浸在色情幻想中不可自拔,星流开始关心起身边的默言。
不过他没傻到打断默言喝酒,今晚默言喝得越醉,对他越有利,他甚至在房间准备好酒,希望将默言灌得更醉。
于是,星流招来钦聿府中的小厮,小小声但字字清晰地交代道:‘待会儿将默言公子扶到西厢房最后一间休息,他习惯裸睡,记得帮他把衣服脱干净。’
默言离开厅中时,星流笑得好可怕。
见默言已然离开,星流回头朝着钦雷媚笑了下,一语不发垂下螓首,在小厮扶抱下上了软轿,离开厅中。
那个脑子里只剩色字的钦雷,以为星流是在害羞,根本不知道,他正要去做对星流而言很重要的一件事,今生今世最重要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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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开小厮后,星流安安静静地坐在窗旁的长榻上,望着几上的烛火。
半晌后,他才叹口气,由小几的收藏格里找出一双鞋,弯身穿上。
他像下了极大决心一般,缓缓将双脚伸到地面上。
然后他找出大衣穿上后,笨拙的扣起扣子,没办法平常都是默言在做,他还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星流放在地上的脚踏实了,霍地一下站起,缓缓地踏出步伐。
他是懒得动、懒得走路,不代表他不会走。
而现在,有件事情等着他去做,如果他不做,肯定一辈子后悔。
才走出两步,星流倏地停下,拍拍额头,折回小几边,从收藏格里翻出金牌和焰武皇宫地图,没有这两样东西,他要如何进宫。
是的,他要找的人就在焰武皇宫里。
他恋了半辈子,发誓一定要得的非雨,就在焰武皇宫内……吹熄烛火,星流缓慢而坚定地步出房间,去追寻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