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起雾了。伫立在窗前,梁凯茵捧着热咖啡,悠悠看着阴晴不定的天气。
冬日的旧金山天气多变化,尤其浓雾总是灰蒙蒙地遮住所有的风景。
这里是梁家多年前为了让孩子求学方便而购置的产业之一,她上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这两天,她总是这样,或站或坐在窗前,看着雾灰的街面,想着第一次遇见潘天柏的情景——
和眼前的沉闷朦胧截然不同,那是个清朗无云、天际湛蓝的日子,在校园无意间的目光之后,挺拔身影从此走入她的心底。
她不在的日子,丈夫过得好吗?
她过得一点也不好。临时决定的旅程丝毫没有兴奋、期待,反倒像是急着想逃离什么,而沉淀数日后,她的心似乎更加纷乱了。
如果丈夫坚决要这样冷淡待她,往后该怎么做比较好?
她爱他,希望自己有能力让他幸福快乐,可是,若丈夫只视她为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那她如何敲开他高筑的心门……
她低低叹了口气,门铃却忽然响起。是谁呢?堂姊去洛杉矶开会,好几天后才回来,留她独自住在这栋房子里——
犹豫了几秒钟,她还是决定去探个究竟。
打开大门刚走到玄关外的小阶梯,一股冷意迎面而来,她急着呵手捂住脸颊取暖,才低头走了两步便被人搂住,拥入怀里。
“你不知道一月的旧金山有多冷吗?穿着T恤牛仔裤就跑出来——”
男人略沉的嗓音教梁凯茵的心口一震,她顿时凛住,胸臆间紧窒得仿佛忘记呼吸。
她说不出话来,由着他紧紧拥着,汲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听着胸前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是她日夜思念,时时牵挂的丈夫,是他……
梁凯茵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是专程来寻她吗?
“一个人旅行会比较有趣吗?”他的喉间滚出低沉的嗓音,然后拉着她往门内走。
接触到室内的暖气,梁凯茵似乎回过神了。她瞅着丈夫,轻声问:“怎么会来了?”
“我问了欣欣,知道你在这里。”
“嗯。”她低头,瞅着一直紧握着她的大掌。
潘天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妻子,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些。
在飞机上,他一路无法入眠,只顾思索着该如何向妻子表达内心的话,他心中有那么多话想说,那么多情感想倾诉,但如今见到牵挂的人,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遇过许多艰钜困难的谈判案,可从不曾像现在这样,无言以对。
气氛很沉窒,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梁凯茵开口。“要不要喝杯咖啡?我去煮——”她挣开他的手想走去厨房,又被从后拥住。
“别走。”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我不是来喝咖啡。”
梁凯茵没有回答,身后传来的热意已经默默烘暖了她的脸颊。
“对不起,茵,我想跟你道歉。”潘天柏将她拥得更紧。“对不起——”
“你专程来道歉?”她的心跳好快,鼻头微微发酸。“不是很忙吗?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何必——唔……”
还没说完,她被转到他的胸前,薄唇倏地封住她的惊呼。他的唇瓣很暖,密密熨着她略凉的小嘴,他的舌缠着她的,霸道地要求热烈的回应,他的青髭摩着她水嫩脸颊,微微的刺痛感却让她想与他贴得更紧,感受他真实的存在。
多日来压在心底的委屈、思念,全化成回应,绵密的吻越来越张狂,她感觉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怀里。
潘天柏终于松开她的唇瓣,俊逸中带点忧郁的脸庞靠近她的耳际,倾诉着自己的情意。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的情绪很复杂,本来我可以像以前一样压在心底,很快就会过去了,可是那晚,我看到你忽然就想起孩子,突然很冲动……很多不该说的话就讲出来了。”
他顿了顿,感觉她的纤手环上他的背,轻轻拍着。他停了几秒,才继续说下去。
“那些话说出口,让我觉得自己很蠢。我——我从不曾在别人面前那样坦露自己。那样懦弱的我,让我觉得厌恶……尤其是面对你,你是我喜欢的女人,可我却让你看到最难堪的那一面……”
宽背上的轻抚停止,他感觉自己猛地被抱得好紧,嗓音蓦地更沉了。
“我不知怎么做才好,以为只要保持距离,自己就不会感觉难堪。可是没办法,我已经爱上你,没办法再推开你,假装生命里没有你——”
梁凯茵伸手贴上他心跳的位置,轻声接下去。“所以,你就来了?”
“嗯。”
“你知道被丈夫推开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她低声说。“我以为自己已经走进你的心底,但我却发现根本不是那样,是我太高估自己——”
“不,是我高估自己。”他把她拥得更紧。“我以为没有人可以影响我,没有人可以控制我,可是我错了,我的心早就随着你了。”
他略略松开她,大掌轻抚着她细致的颊畔,轻声请求。“原谅我,给我一点时间去学习如何爱人,如何经营婚姻,好不好?”
梁凯茵的鼻头很酸,眼眶里全是水气,蒙胧得几乎看不见丈夫真挚的脸。可是……
“可是……那孩子呢?”
“我已经想通了。孩子自有天命,不须我们过度担心。如果你想要,我们就生,如果你不想要,我会面对长辈所有的责难——”
“谁说我不想要?”她柔荑握住他的大手。“当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的原因时,我很难过。我明白你不想让孩子和你一样辛苦过日子的心情,但为什么对我没有信心呢?即使有潘家沉重的压力,我也有自信可以教养孩子健康乐观地生活,让孩子无论手上是否掌握财富与权力,都能积极快乐地成长。”
“我知道自己真的很幸运。”她顿了顿。“从小到大,我的爸妈从来没有给我任何压力,他们尽力让我生活优渥,但也教会我要懂得享受自在和乐观的心。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对于你身上背负的责任并没有太大的知觉——因为我从来不在意你的事业究竟会发展到怎样的颠峰,但我在意你健不健康、快不快乐,在意有什么事是可以与我分享,或愿意让我为你分忧解劳。”
梁凯茵带着水气的明眸望向丈夫黝深的眼,嗓音很柔软。“我真正最大的烦恼,是如何让我的丈夫幸福快乐——”
“你——你真的很傻!”潘天柏紧紧拥住她。“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么自私又好面子的男人呢?”
“不,事实上是我很幸运,才能爱上你——”语毕,她仰头主动吻上丈夫。
潘天柏急着结束热吻。“你的意思是……我们算是和解了?”
话一说完,听见自己急躁的语气,他不禁苦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手足无措、毛躁如十八岁少年的一刻。
“当然。你都亲自来接我了,不是吗?”她笑了,眼眶含着泪,旋即又想起某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他诧异地扬眉。
“那床宝宝的被,你得赔给我。”
他哑然失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但……怎么赔?”
“陪我一起为宝宝重做——”她认真要求。“回台北后,你要陪我剪布,替我拿针线,我们一起把这床被缝好。”
“是!”陪伴妻子,亲手为孩子缝被……听起来很有意义。
“还有一个条件——”
他偏头,质疑。“不是说只有一个?”
“最后一个啦!”她保证。“我们一年后再生孩子好不好?人家想和你先享受两人时光——”
潘天柏吻了她,笑着承诺。“以后都由你决定,嗯?”
梁凯茵仰头,玉手攀上男人的宽肩,粉唇笑得好娇甜。“我跟你说,堂姊去洛杉矶开会了,今晚绝对不会回来——啊——”
潘天柏吻住妻子水嫩的唇,全身都热了起来。
这还用说吗?即使梁欣欣半夜奔回来,也会被他赶去住旅馆,绝对会!
隔日,梁凯茵被丈夫拥在怀里,亲匿地走在柏克莱校园里。
之所以被拥得很紧,是因为她昨晚又被折腾了一夜——呃,好吧,她也把对方折腾了一夜。结果起床后,她发现自己全身酸疼得简直像是骨头被拆过重组一样,只能软软地瘫在床上。
可是丈夫非常坚持今天一定要带她出门。“这里是我的地盘,一切我作主。”他说。
所以她只好让丈夫拥着她缓缓散步,免得万一她那没出息的双腿一软,当场跌倒在全世界知名的美丽校园里。
天气很冷,浓雾散去后阳光逐渐露脸,潘天柏拥着妻子一边散步,一边在她耳边款款诉说对她的爱意,不时停下脚步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他带着她登上了着名的satherTower,从高处欣赏整个校园风景与海湾景色。可梁凯茵总觉得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