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打你主意了!我不是都说了吗?是装——假装的而已!”懊恼的瞪了不为所动的少年一眼,楚怀风谨慎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凑近两步,靠在对方耳边低声解释:“我爹以为我会胳膊往外拐,全是因为沉迷于方天宇的男色,如果我假装看上别的男人,爹便不会再防备我去救人了。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就牺牲一下,陪我演出戏吧!”
不屑一顾的掏了掏耳朵,季凯扭身,故意避开心急如焚的楚怀风,凉凉地讽刺:“要让武阳侯放松警戒还不容易?你只要随随便便抓个女子来生十个八个孙子给他老人家,我保证他一定乐得把什幺贡品,什幺御史都忘得干干净净,哼——那个方天宇你才认识几天啊!竟然为了救他,连自己兄弟的清白都搭进去,还真是十足的重色轻友啊……”
“你——”怨恨的跺了跺脚,楚怀风这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耽误久了狱里的方天宇多受折磨,但眼前费尽心机找来的季凯却丝毫不为所动?沉吟了片刻,他眸子微转,想到了什幺似的又划开了笑容:“这样吧,事成之后,我赔给你上好的醉仙引二十坛如何?”
“……喂,我才十六岁耶,你知不知道和男人搂搂抱抱会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啊!二十坛酒,你也太看轻自己兄弟了吧!”
“三十坛怎幺样?醉仙引的配方难寻,酿造一坛就花去六十六年的时间发酵,三十坛酒喝死你都可以,你满意了吧……”咬牙切齿的陪上笑脸,楚怀风伸出三只指头在季凯的虎目前晃了晃,后者眸中精光一闪,生怕他悔改似的,敏捷地翻身而起,一把搂住前者柔韧的腰身:“成交!来来来——怀风宝宝,香一个……”
“……谁说是你在上面了!”猝不及防的被对方抱了满怀,仗着身高差异狠敲了季凯脑袋一记,楚怀风扬了扬剑眉,不无骄傲地悄声斥责道:“我虽然喜欢男人,但绝对不肯作痛的那一个!就算是假装也不干!况且,我只想要自己的老爹气胡涂,而不是把他气死!”
“你要我装接受的那一方!?”不敢置信的怪叫一声,季凯抗议的揪起前者的衣领,虎目微眯,不怒自威的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季小爷适合被男人抱了!?我武功比你高,力气比你大,精力比你充沛,怎幺想也不会叫你这种书生型的压倒吧!”
“四十坛醉仙印……再送你两罐芙蓉冰酿的酒膏如何……”气定神闲的拍开季凯阻碍了自己呼吸的狼爪,楚怀风挣开对方的搂抱,侧身抬手推开窗户,淫笑了几声,借着如水的月色照耀,展臂揽过少年还嫌青涩的躯体,半真半假的印上自己的唇,却旋身时换了个外面守备看不真切的角度,嘴贴在了季凯弹性的面颊上。
僵硬了一下,后者警告地甩了他一记白眼,勉强挤出个享受的样子,嘴角抽搐讨价还价道:“要我转下面的,好吧,五十坛……”
“……阿凯……”闻言,楚怀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解开彼此的腰带,算是默许:
“……你这叫敲竹杆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不愧为天下第一害武阳侯的儿子……所结交的人,真够朋友……
鞭子规律性的抽打在方天宇已无完肤的躯体上,火辣辣的疼痛将他从昏迷中抽醒,又再度把他聚拢的意识抽得涣散。开始时,他还会不屑一顾的挂着浅笑,自嘲的细数挨鞭的次数,但抽得多了,他也懒得去计较了。青丝散乱,衣衫褴褛,美男子的风韵被落魄所取代,唯一不变的,是泛紫的唇边那一丝浅笑,以及那一笑中散发出来的,血腥也无法涤去的俊俏。
“老大,这臭小子骨头还真硬,又被抽昏了,还是什幺都不肯说!”咬牙切齿的咒骂了几声,持鞭的酷吏揉着酸痛的肩膀,无计可施的回头请示脸色铁青的狱头道。闻言,后者绝望的呸了一口,指了指身前的盐水桶,重复着不知进行了多少个回合的对话,毫无建树的吩咐:“昏了就给泼盐水!把他泼醒了继续审!侯爷嘱咐过,玉脂龙杯失窃的事非同小可,要是从他嘴里套不出答案,你我的脑袋都要分家!哼!”当了二十多年侯府的下人,他手下折磨过多少英雄豪杰,哪个不是铮铮铁骨的汉子?但到了最后,谁有忍受得了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凉!这方天宇脾气再倔也是血肉之躯,抵抗得了这十天光景,还能受住一辈子不成?自我安慰的舒了口气,狱头抬眼想要在呛出呻吟的方天宇俊颜上捕捉到惶恐的表情,只可惜,他看到的,只有对方胸有成竹的释然一笑——
“姓方的!你不要太狂妄了!”被后者夹杂了血红之后堪称妖娆的笑容袭击到,狱头猛吸了一口阴湿的空气,没日没夜审问的迷迷糊糊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抹精光,为自己的聪明在内心里喝彩,他趋前两步,出手捏住方天宇的下颔,讽刺的挑起眉头,凉凉的反问:“你小子还挺能撑的嘛,哼哼……是不是在期待我们的小侯爷会来救你,所以执意不说?”
“……”鄙视的翻了个白眼,浑身的伤口在盐水的浇灌下锥心刺骨的哀鸣着,只有凝固在方天宇唇边的笑容,淡雅的与地牢的死气格格不入。谁也看不出他是否如狱头所言的那样在等待着什幺,所以,骑虎难下的前者也只有狼狈不堪的自说自话了:“干脆的告诉你!别以为凭你那张小白脸就能迷惑咱们少主子!漂亮的男人有的是,你前脚刚进牢,后脚小侯爷就找到了新欢了!哼!劝你还是别指望小侯爷徇情枉法,来救你这个奸细了!乖乖招出玉脂龙杯的下落,省得受皮肉之苦吧!”
“……”狱头的肺腑之言敲进方天宇的耳中,徒劳无功的激不起后者的一丝动容。
“你——你不要太不识抬举!以为爬上了小侯爷的床,卖弄风骚就能换来脱身了吗!?实话说,不论你们发生过什幺,这次你也休想逃出咱们手掌心!”恼羞成怒的顺手扇了方天宇一巴掌,狱头刚打算绞尽脑汁的再想出几句打击的话来,就被本以为致死都不可能回答他们的后者出声打断了思路。
“……你错了,我和小侯爷之间,什幺都没有发生过……”嘶哑的扯痛干裂的嗓子,方天宇苦涩却骄傲的漠然轻笑,皓眸微眯,一字一顿的扬声补充道:“而且……我也从未期望过小侯爷会来救我这个武阳侯府的大敌。”
“……御史大人果然英明,我确实不是来救你的!”冷哼了一声,不知何时来到地牢的楚怀风,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朝思暮想的对方薄情寡义的结论。皮笑肉不笑的鼓起掌,他刻意放缓了步子,悠然自得的踱过来,并在离后者咫尺之遥的地方稳住了身形,阴险的挤出了奸笑:“本小侯爷是听说普通的严刑拷打探不出御史大人的口风,特地自告奋勇,亲自来逼供的!”
太可恶了!为了能进到地牢里,他可是冒着被老爹就地正“法”的危险,与季凯大演风月戏码啊!好不容易把爹气到胡涂了,他也被家法伺候了,季凯也光荣牺牲的被武阳侯赶出大门外加列入拒绝往来名单中了……这个人却明目张胆的宣称,根本不指望自己的到来!?那他辛辛苦苦唱的这出戏是为了什幺!?
攥紧拳头,楚怀风嘴角抽搐的勾起一抹凉笑,痞味十足的强迫方天宇抬起下颔注视着自己,本来只是用作掩人耳目的台词,竟被他满含私怨的道出十二万分的真实感来:“虽然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但到口的肥肉吃不到,说出去实在是丢脸。如果你不想说出贡品的下落,本小侯爷就在这鬼地方‘吃’了你!哼哼……身死事小,失节事大……说与不说,你想清楚了!我可是不在意假公济私的……”
“小侯爷这招真是高明啊……”呆立了半晌,狱头不愧是狱头,面部僵硬的同时还能说出天衣无缝的奉迎之词来:“审问享受两不误,哈、哈哈……”同为男子,他深感楚怀风的威胁对正常人有多幺恐怖。看来他们这群喽罗还坏得不够水准,继承了武阳侯邪恶本质的对方才是炉火纯青的恶中之恶,恶得不能再恶,趁火打劫,雪上加霜,丝毫未辜负“卑鄙”二字的坏蛋!瞧楚怀风那抹奸诈到骨髓里的淫笑,还有那揩豆腐的熟练手法……如果他心底还残留有一丝怀疑,也在前者不念旧情的吮住方天宇无力回避的唇时,荡然无存了……
虎父无犬子,落到武阳侯独子的手里,连铁石心肠的他都想同情松风亮节的年轻御史了。不可避免的良心未泯了片刻,狱头背脊发寒的瞥了一眼被楚怀风桎梏在怀里侵犯的方天宇,身为男子,他可没星期目睹男人吃掉男人的盛况,干咳几声招呼齐手下,狱头丢下一句:“请小侯爷慢慢享用……”后,便逃离般率先奔出了地牢的铁门!
眼角的余光目送着闲杂人等仓皇的逃离现场,方天宇骤然绷紧上一秒还虚弱的瘫靠在楚怀风肩上的身体,清澈凛然的凝视着意犹未尽的对方,客客气气的微笑着恐吓道:“你够本了吧?小侯爷……时间紧迫,快先解锁。”
“……你不是说不指望我会来救你的嘛……”贪恋美色的啄了一口方天宇的锁骨,楚怀风很想借题发挥的慰劳自己遭受创伤的心灵,但闯入眼帘的纵横交织的鞭痕,让他报复的计划转化为了抱怨。讪讪地移开身体,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确认每人下人留在地牢后,毫不犹豫的摸出贴身藏置的七巧钥匙。
“……若仅靠‘期待’的话,哪有熬到今时今日的毅力呢!”安心的活动了一下久被束缚的手腕,方天宇的俊眉因牵动了伤口而蹙起,然而望着哭笑不得的楚怀风,那装深邃的黑眸里去隐现出呼之欲出的温柔:
“……我是信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如今的御史大人都是这幺天真的吗?”无言以对的呆望着那双要把自己吸进去融化般的皓眸,楚怀风呆呆的摸出小心翼翼贴身藏匿的偷出来的金创药,交给不疑有它的接过去的方天宇:“我一直想不透,你好象从开始就很信赖我这个武阳侯府的准接班人。”
“……那幺小侯爷的意思是,我不该相信你了?”驾轻就熟的褪去褴褛的外袍,后者淡淡地应付了一句话后,低下头,对于浑身发烫的鞭伤视若无睹的敷起来。果然是好药,刚接触伤处就有一鼓清凉之气隐隐浮出,让火燎般的痛苦刹时缓和了不少。可见楚怀风对于自己的伤,确实是上来了心的……
涂药的人眉也不皱,唇边甚至还加深了笑意,看他动手的人却反而咬紧了下唇,感觉胸腔里的心脏了一团似的抽痛:“喂!你和自己的皮有仇啊!”轻叱一声,双眸直勾勾的锁在对方的罪恶之手上,忍受不了后者光滑弹性的皮肤遭到暴殄天物的命运,楚怀风蹙起了剑眉,不容反驳的劈手豆过方天宇掌中的药瓶,毫不稀罕的倒了满手千金难求的药膏,全神贯注的抹在了对方狰狞的伤口上。
……这算是被调戏了吗?
惊讶的瞥视着为自己上药的楚怀风,假使此刻方天宇在前者冠玉般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猥亵的表情的话,他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把那双游走在自己全身,令自己在痛的边缘漾起一抹绮念的手推开了。然而……平时看起来与正人君子相去甚远的武阳小侯爷,在指尖按上他的伤口的瞬间,流露出的,是不加掩饰的怜惜,以及眉宇间,自然而然的懊恼。这样迷人的表情,没有人忍心拒绝……
乖乖地盘坐在原地,方天宇叹息着闭起眸子,暗自祈祷这甘美的煎熬早点过去,可上苍显然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或者说,是楚怀风故意忽略了他的愿望。总之,前者是在反反复覆摸遍了他周身的每一处伤痕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揩足了油水的“狼”爪的。
深吸了一口气,按奈下想把碰触过方天宇肢体,还沾染着药香的五指一一亲两口的邪念,楚怀风不安的遥望了一下纹丝不动的地牢大门,计算着狱头们大概快要回来探看他们的“进展”了,为了将来还有更多的嫩豆腐吃,他明智的选择暂时放弃温玉在抱的良机:“你还能走吗?”
“……勉强可以。”凝神注视了一眼伸出手的楚怀风,方天宇苦笑着撑起不甚听话的躯体,无可奈何的将大半的重量转移在对方文弱的肩膀上,俊眉轻展,唇边的笑搀杂了几分自己也不明白的欢欣:“怎幺?小侯爷要监守自盗的放走我这个偷了侯府宝贝的御史?”
“不然的话,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爹虐死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吗?”因对方的提醒而想到自己现在所进行的内奸行为,楚怀风很没诚意的在心里反省了一下,脚下不停的拖着方天宇向地牢更深处的秘密小门赶去。自古盅孝难两全,回忆起武阳侯这两天吹胡子瞪眼的架式,身为儿子,他也想聊表孝心啊……只不过……
“如果你想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把玉脂龙杯交出来如何?我爹为了那东西快要把全府的人都折磨疯了。你也体谅一下我作为别人儿孙的凄凉好不好?”不抱希望的翻了个白眼,低咒看似精瘦的对方居然比想象中沉甸许多,快要压弯了自己不事生产的肩膀了,楚怀风凉凉地反驳道:“但依我看,御史大人是决不会像‘某些人’那般,因私废公,延误国事的,不是吗?”
“……不一定。”细细的咀嚼着对方泛酸的言语,方天宇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突然间想透了什幺,不由自主的笑眯起了眸子:“如果我真的盗走了玉脂龙杯,也许,我会考虑把它交还给小侯爷的。”
“……玉脂龙杯不是在你手中——”脚下不稳,险些连对方带自己一起摔在地上!楚怀风略显做作的踉跄了两步,目光闪烁不定的打量着一脸诚恳的后者,接下来的声音尖锐的变了腔调:“那幺你被拷打了这幺久为什幺不说清楚——”
“就算我回答‘不知道贡品的下落’,那些人也不会信我的啊!所以想来想去,还不如保持沉默算了,呵……”轻描淡写的陈述着事实,方天宇也很好奇,如果自信满满的武阳侯发觉自己连日来严加审问的硬汉,其实是真的吐不出答案才紧咬牙关的话……会不会直接喷出一口鲜血立毙当场,也算他为民除害记功一件吧……
“总觉得我爹更像受害者一点……”无语问苍天的重重垮下肩来,楚怀风认命的拖起方天宇,更加坚定了送走对方的决心。哀怨的瞪了一眼还很遥远的秘道,他正准备继续他的救人壮举之时,却听见安静许久的牢门外传来了兵刀相斥的铿锵之声!
面面相觑的对望了一眼,楚怀风紧张的扣住对方的肩膀,方天宇却心虚的垂下了浓密的睫羽,不着痕迹的挣开前者的怀抱。
“来得还真不是时候啊……”虽然方天宇无奈的自语压得很轻,还是被凑过来靠得和他亲密无间的楚怀风听了个明白。戒备的止住前行的脚步,后者皱起剑眉刚想质问,就见武阳侯府号称牢不可摧的地牢大门被突如其来的一柄百斤大锤砸进了一个窟窿!
震耳欲聋的巨响还紊绕在毫无内力护体的楚怀风耳际,一道破空之声便驱散了他太阳穴附近的嗡鸣!茫然的听到闯牢的大汉们热情洋溢的对靠墙而立的方天宇呼喊着:“二寨主!咱们弟兄接应晚了!害您受了不少苦头——”楚怀风张了张失去了声音的嘴,思绪被瞬息万变的事态发展搅乱成麻,竟然看着一个劫牢壮丁向自己挥刀砍至,忘记了躲闪……
二寨主?所谓寨主不就是山贼草寇惯用的称呼吗?什幺时候也变成御史的昵称了?
“阿昌!住手——不要杀他!”来不及解释什幺就发现寒光快要把呆立在前的楚怀风劈成两半了,方天宇顾不得浑身都在抗议的伤口,硬是催动内力,抄起最近的一根板条,拼着虎口震出血丝的抢身挡住了“救命恩人”的身前,一双皓眸冻结了温柔的水光,冷淡如冰的摄住冒然出力的手下:“留他活口!自有用处——”
“……你不是御史?”很奇怪自己居然在想明白的同时还能笑出声来,楚怀风目光涣散的向后者退了三步,但空荡荡的牢房里,他找不到可以托付全身重量的依靠物。真的假的?他吃里扒外的帮忙对象,不但不是朝廷派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解他们武阳侯府灭顶之灾的钦命御史,而是一个很可能只是贪图他家钟鼓馔玉的毛贼!?
“很遗憾,小侯爷,我并非皇上派来的御史。”呛出喉头的瘀血,方天宇不安的盯紧对方摇摇欲坠的身形,想要去搀扶,却不得不隐忍住眸子深处的痛苦,在手下们面前冷下端正的容颜,故作无情的雪上加霜道:“进贡玉脂龙杯来的西夏使者不知从哪里打听到龙杯被盗的消息,在江湖上暗放话来,谁要是能找到龙杯,就奖赏黄金五千万两!武阳侯动手劫皇镖的地点既然选在了我们易水寨的眼皮底下……这笔横财,断没有拱手让给别人开张的道理。”
“既然是贼,你又为什幺要假扮御史来骗取我的信任——”好不容易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死劫,可楚怀风倒宁愿刚刚的一刀把自己劈得足以免除心口的剧痛!他以为自己吼声震天,却不知此时听在周围人耳朵里的,是一丝纠缠着悲鸣的呻吟……
“小侯爷,贼喊捉贼的是你才对吧。”悄悄抹去唇角渗出的瘀血,方天宇勉强调整好紊乱的气息,残酷的倒抽一口凉气,言辞胜刀,狠狠的割伤眼前面无血色的人儿:“我也并非想到,御史之名在武阳侯府这种鲍鱼之肆也能如此好用。我们只想要玉脂龙杯而已……没必要自报家门。名抢毫夺虽然是我们山贼强盗的招牌,若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达到目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那幺为什幺现在……”
“假借御史之名来侯府偷玉脂龙杯的是我个人的主意,大寨主和弟兄们都放心不下,这几日我被关在地牢地,没能和他们飞鸽传书保持联系,估计是大寨主放心不下派人来察探,知道我的处境后才决定改变计策,强行劫囚的。”
“原来如此……想不到本小侯爷也有‘开门揖盗’的今天!”眦目尽裂的瞪向漠然迎上自己视线的方天宇,楚怀风咬牙切齿的磨出自嘲的讽刺来,攥紧的拳头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抡满愤怒,豁尽全力的揍上对方那张自己本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弄伤的俊颜!他不怕爱来的太随便,他只怕从头到尾,自己动心的像个傻瓜——
“哼!花拳绣腿的纨子弟!”楚怀风拼命挥出的拳头还没沾到不予闪躲的方天宇的衣角,就被站在他旁边的壮汉一把握在了铁钳般有力的掌中!明显觉察到自己手骨欲裂的咯咯响动,楚怀风拧动着身子,额头渗出细汗,却死活挣脱不开大汉的桎梏!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不屑一顾的将他的折腾当作是垂死挣扎,大汉转头,扬声向闭目凝神调整内息的方天宇抱怨了一句:“二寨主!这小子是那个老混蛋的儿子,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哼哼!我们绿林中人最恨此等仗势欺人的败类,不如趁此机会一刀解决了这个孽种,给江湖朋友们一个交代!”言罢,他似乎笃定前者不会反对似的,抄起腰刀,二度砍向避而不及的楚怀风……
“哇啊——”眼见刀锋带着凉意切肤而来,楚怀风本能的缩起身子,慌忙到举臂想要阻拦!做了武阳侯府的少主子,他早就有横尸刀剑下的觉悟了!只是没料到……他也有死得如此冤枉的一天!又不是他愿意投胎到这里的,又不是他愿意做坏人的儿子的,又不是他愿意劫皇镖盗龙杯的!为什幺父亲的债要算在儿子的头上……为什幺他以为自己做了件好事,却帮的是“黑吃黑”的坏人——
要怪只能怪他见色起意,狠不下心坐视不理……
要怪只能怪他到现在还觉得,眼前这个清俊温文的和蔼青年,不应该会是个贼……
“给我住手!我说过了,不许杀他!”预料之中的死亡再一次在方天宇沙哑的吼声中嘎然而止。举刀的壮汗还有犹豫,但在对方严厉的警告声里,不敢造次的垂下腰刀,悻悻将楚怀风推倒在地上“……二寨主,侯府的士兵这会儿应该发现不对劲了,我们还是快走吧!等他们的大队人马涌过来,可就麻烦了。还和这孽种客气什幺?干脆一刀解决了他,我们好上路——”
“留他一命自有用途。”挥手阻止手下慷慨激昂的陈词,方天宇稍稍恢复了些元气,快步上前豆下对方手里的刀,修长的食指翻舞着,点中了楚怀风浑身的几处大穴,接着,他一把揪起暂时不能抗议也不能挣扎的后者,大步流星的向已经完全变成废墟的牢门走去:“只要我们有武阳侯的独子作人质,那老家伙投鼠忌器,自然不敢为难我们!纵使他们有千军万马,也得乖乖给我们让一条退路!他这条小命……留得值得。”
“二寨主不愧是咱们易水寨的军师啊!既然您都安排好了,那就便宜了这小子,饶他多活几日就是了!”耐着性子听完方天宇的理由,壮汗心悦诚服的让开前路,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拿刀架在楚怀风颈子上开路的方天宇的后方。
“……”如果有选择的话,楚怀风真的宁肯方天宇给个痛快点昏自己,免得一出牢门就不得不对上闻讯赶来的老爹那喷火般的怒目。但现实是残酷的,老天爷注定没空理会坏人的祷告。武阳侯尚不知道他宝贝的独子入牢是来阳奉阴违的释放囚犯的,在见到楚怀风被方天宇挟持的刹那,瞬间老了很多岁的默默让开了道路……
有了小侯爷这个挡箭牌,方天宇等人堪称畅通无阻的出了武阳侯府。
像货物一样被按在马背上驮出十几里远后,楚怀风突然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拂了一把,接着他的四肢便活动自如了。确嘀咕内穴道被解,他并未像个合格的人质,乖巧的维持着待宰的姿势以求平安,而后司在第一时间翻身而起,揪住猝不及防的方天宇的衣领,算准了力道一拳打中了对方的右颊:“你混蛋——”他骗得自己好苦……他骗得整个武阳侯府好苦……他骗得自己那改邪归正的梦想好苦……他骗得自己那颗一见倾心,因怜生爱的心……好苦……
“把他关入山寨……记住……”捂着被打中的侧脸斜斜软倒在地,方天宇的不堪一击多少消除了一些楚怀风的不满,就在前者不愿自欺的俯身想要探看他的伤势却别愤怒的山贼们按倒的同时,后者再也抵不住咽喉涌上的腥甜,为了逃出侯府而聚起的一股真气仿佛是被楚怀风的一拳打散了,方天宇的眼前骤失光彩,陷入了死一般恐怖的黑暗中去……
只有那拼尽余力的最后一声叮嘱,与他的虚弱格格不入的稳重清晰——
“不许……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