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拜堂一事,因为武阳侯府并非明媒正娶,又怕招来英雄侠士们路见不平的拔刀相助,所以就在老侯爷的示意下,草草带过,省略掉了。而洞房一事,又只限于夫妻之间,即使是身为新郎的爹,武阳侯也不好意思和毛头小子那样跑过去闹洞房,所以只能在看到儿子房中的红烛熄灭后,依仗那屋中暧昧的沉默开始胡思乱想。这也就是为什幺……他在见公婆这最后一项上,无论如何也不肯妥协的缘故……
“儿子,不管那周家小姐不愿意,她已经是我们武阳侯府的人了!早晚得出来见人吧!”懊恼的五紧拳头,武阳侯皱起眉头,瞪了尴尬的陪着笑脸的儿子一眼,沉声抗议道:“况且,爹到现在还没机会见到周节度使的女儿长得是何模样,公公与媳妇行同陌路,说出去岂不叫世人耻笑!?”
“……爹啊!”已经懒得提醒对方,抢婚逼亲的他们早就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嘲笑谈资了,楚怀风咬牙切齿的向前一步,环臂抱胸,只想和老爹算清刚刚对方说漏嘴的那笔帐:“你都不知道人家的女儿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就说抢就抢啊!万一儿子落在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绝代丑八怪手里怎幺办!”可别告诉他,老侯爷从头到尾都没考虑到这一点……那可关系到他的终身幸福啊……
“……唔,反正~看周节度使夫妻长得都不差,女儿应该也丑不到哪去吧……”被儿子的目光瞪得底气不足,老侯爷有些心虚的在太师椅上扭动里两下。
“……爹!你实在是太草率了吧——”睁大两只明显睡眠不足的熊猫眼,窝了一晚上地板,心情本就不爽的楚怀风,在听到老爹火上浇油的辩驳后,双眸一翻,险些背过气去!他真的很怀疑,那个年轻有为的皇帝堂弟是哪只眼睛看出他们武阳侯府具有威胁性?照此趋势,朝廷什幺都不用做,只要放任武阳侯自生自灭,不出数载,他爹肯定可以“自理门户”,把唯一的继承人活活气死……若非二十几年来,武阳侯当爹又当妈的把自己拉扯长大,百般“疼爱”,他真的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对方拿来报复某人的筹码了!
“怀风!你敢说爹草率!”老羞成怒的横了儿子一眼,武阳侯贵为皇脉,气势也不是假的,老当益壮的狠狠一拍桌子,吼声犹如洪钟:“丑媳妇又怎幺样!好歹也是个女人!总比你喜欢男人要好得多吧!起码,她还能生出孙子给我——”
“爹!你真把自己的儿子当种马啊!”
“你难道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爹,你自己还违抗天理,打算逆天篡权呢……居然好意思拿礼法来压我……”
“你说什幺?”
“……我什幺也没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到武阳侯已经气火攻心了,楚怀风很聪明的立刻放软了口吻。等了半晌,发现老爹赌气别开头不理会自己,他露出个老谋深算的奸笑,故作遗憾的拱手告辞:“既然爹暂时不想见到儿子,那我就先回房去了。”
“哼!”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儿子逃难似的背影,武阳侯端坐在太师椅里,不怒自威的在思考着什幺。许久,他忍不住回头问身边的心腹道:“……老夫刚刚是不是有忘记什幺很重要的事情?”为什幺他总觉得儿子这次认输的太痛快了?走的时候更是笑得让人碍眼?
“……侯爷……你忘记要求见媳妇了……”
“累死了……和老爹周旋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哀怨的趴倒在八仙桌上,楚怀风哭笑不得的翻眼瞪着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娘子”,贪婪地将对方高挑柔韧的身形尽收眼底,沉醉地凝视着与自己相同款式的青色男衫,潇洒的用一根朴素的翠色发带系住青丝的后者。
感觉到背后射来的堪称炽热的目光,方天宇无声一笑,缓缓回眸,淡淡地扫了邀功请赏的楚怀风一眼,奖励般的由怀中摸出瓷瓶,毫不犹豫的倒出一颗丹药,反手口入前者唇间:“多谢小侯爷帮忙,今天的解药给你。”
“呜……”来不及躲闪,口齿中便逸开了幽香。呆呆的吞咽下所谓的解药,楚怀风的心思完全不在体内的余毒上,满脑子里,回忆的都是刚刚贴上自己唇瓣的对方青葱般的指尖。
……早晚他会应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名言。
如果此时坐在对面的男子生得尖嘴猴腮有碍观瞻的话,或许他还能从自己不多的良知里挖出几分凛然大义来,义正词严的拒绝作“开门揖盗”的帮凶。然而,映入眼帘的这张面孔,偏偏端正清俊的犹如天工造物,硬是把每一个他欣赏的细节浑然一体的融合在一起。所以,楚怀风很痛快的把立场转移到了“发气”这边来:“……你准备什幺时候开始行动?”
“贡品的事情耽误不得,在下有意立刻动身查探侯府。”深深的看着楚怀风,方天宇闪烁的眸子与其说是戒备,不如说是心怀不轨。当然没有看漏他的笑容,前者本能的嗅到危险的味道,纵使男色当前,也还是瑟缩了半步:“你……你若离开,万一爹派人来新房偷窥,见不新娘起疑了又该如何是好?”
“小侯爷所言极是,所以……要辛苦您一下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挂在俊朗的容颜上,明明和煦如春风东来,却让楚怀风体味到数就寒潮。眼睁睁看着对方取出衣柜里准备齐全的女装,他拼命的摇了摇头,摆好抵死不从的架势:“等、等等!你给我等一下!凭什幺你嫁过来,我却要穿女装!?事关原则,你休想——”
“在下并无折辱小侯爷的意思,也没有要您男扮女装。”安抚地浅笑了一下,方天宇状似严肃的分析:“先不说您虽俊美,却无阴柔之貌。若是新房里只见新娘而未有新郎,估计下人还是会有疑心的。”
“那幺——”毒药在身,美色在前,楚怀风理所当然的失去了主动权,只能任由后者牵着鼻子走,乖乖充当了棋子的身份:“你手里的女装究竟由谁来穿!?”
“由它……”温和的笑着上前,方天宇俐落的把棉被卷起来,将长裙套在了外面包裹住,然后小心翼翼的以横抱的姿势,将柔软的物体塞到了目瞪口呆的楚小侯爷怀里,坏心眼地眨了眨眼睛:“那幺……就请小侯爷好好的‘疼爱’一番新娘子吧!在下去查贡品了。”
“喂——”狼狈不堪的搂住朝夕相处的棉被,楚怀风懊恼的跺了跺脚,想要抗议,去发现屋内早就失去了对方的踪迹。只剩一缕清新的风,穿窗而入……
“这算什幺跟什幺啊——”居然让他堂堂小侯爷抱着棉被卿卿我我!?厌恶的斜了一眼怀里无辜的被子,楚怀风想将其拆个粉碎,但前提是他能想出比现在更好的应付方法。
哭笑不得的将裹着女装的棉被颠来倒去的折腾着,渐渐地,他嗅到触手的柔软里隐隐约约透出了……那个人昨夜残留的味道。不知为什幺,回忆起方天宇的清俊,那压在心头的怒火就像没有存在过一般,刹那间无影无踪了。将脸贴入被衾中,包裹有自己的,是犹如那个人气息般的暖,是犹如那个人身体般的柔软,是犹如那个人发丝般的独到的清香……
“哼哼哼……其实棉被也很可爱啦……”既然脑子乱如麻,那不如不去想他。拿出老母鸡心态,楚怀风索性把头整个塞到棉被的凹陷里,闷闷地呢喃着,自我催眠:“抱起来也不会挣扎,更不会把我赶到地板去睡……好棉被~好娘子~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夏遮阳,冬御寒,裂了有得靠,困了有得趴……比起那些无情无义的男女,你可爱多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他抬起头,狠狠亲了棉被一口。倦意涌上,
昏昏沉沉的,在那陌生却销魂噬骨的幽香环绕下,楚怀风打了个哈欠,悠然自得的占回自己的床,安心睡去……
梦里,还不忘记诽谤一下确定不会在场的某人……
“可恶……狂妄什幺啊……有种不要生成我喜欢的那副样子……”
“……”帅气的藏身在房梁上,临走前不忘把屋内某人精彩的表情看个清楚,方天宇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想不到正正经经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一旦整起人来也竟然乐此不疲!大概……是屋里那个人瞬息万变的脸色太吸引人了吧。他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要泥足深陷,却又忍不住越来越频繁的争取与楚怀风有所交集。难道说,自己真的这一生,都逃不出那张面容的诱惑吗?楚怀风不是那个人,纵使再相似,他也不是自己记忆里,那抹追逐不到的阳光……
深吸了一口气,方天宇强迫自己平静下翻腾的心绪,纵身悄然若家猫,轻盈地消失在侯府庭院深深的院落中。只是他以为自己把楚怀风的身影排斥出了脑海,却在不经意间,抬手吻了吻曾和那扇薄唇碰触过的……仿佛还留有那唇的弹性的指尖……
“父母生我既如此……有种……你便不要看上我吧……呵……”
……方天宇足足花了七天的时间在武阳侯府探路,楚怀风也理所当然的抱着棉被睡了七夜的地板……
这晚,他依照惯例,脑子里翻涌着扰乱心湖的万种心思,唇齿间咀嚼着苦甜相杂的千般滋味,守在红烛前,等到月上梢,见对方还是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无聊的在棋盘上敲落一粒黑色的棋子,接着有顺手抄起白色的。
“为什幺……娶媳妇的是我,独守空闺的还是我……”慢悠悠的重复着哀怨的台词,望眼欲穿的看向树影婆娑的窗棂,楚怀风开始同情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们了,但眼下,最值得同情的是自己!一个人下棋虽然风雅,但连下七天人还是会疯的……
爹只要见到他出现,肯定会三句话不克看媳妇,所以他不敢出门……
方天宇只要回来时见不到他在屋里,肯定会蹙起俊眉,垂下眼帘默不作声,让他那还没有叫狗啃吃的良心在死寂中发酵,到最后不得不放下身段,凑上去陪笑讨好,直到筋疲力尽才换得一丝醉了自己五脏六腑的淡然笑容,所以……他不想出门……
可是……
不祥的预感紊锁眉梢,楚怀风紧张的攥热掌中的棋子,什幺棋路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望着棋盘,看到的全是方天宇似笑非笑的容颜。仿佛是要应证他的猜测似的,当他的手指扣下了白子的同时,一声刺耳的尖锐哨声撕破了深夜的宁谧,骤然间响彻云霄!花了三秒钟回忆起,那是武阳侯府的藏珍阁遇袭时的专用警报,楚怀风的心脏没来由的一紧,满盘棋局就在房间的窗户被推开的刹那,散落了一地……
“方天宇——你——”呆呆的看着眼前被鲜血点缀出一抹艳丽的俊美男子,楚怀风倒抽了一口凉气,在大脑提醒自己对方是敌人之前,身体就自行有了动作。回避着那绽开在对方的身体上就变得刺目起来的喜色,他毫不犹豫的冲过去扶起拼着一口真气翻窗而入,背靠着墙壁滑倒的方天宇,并顺手紧紧的关上两层棂双,隔绝掉外面此起彼伏的吵杂喧嚣。
“……”眯起眸子,别有深意的凝视着撕扯内襟为自己裹伤的楚怀风,沉默了半晌,方天宇聚集起一丝气力,虚弱地划开笑容,淡淡地暗示道:“小侯爷……全府都在捉拿我这个盗宝贼,你窝藏我……不怕武阳侯怪罪吗……”
“若要怪罪的话,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你的共犯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有深意地地声嗫嚅着命令后者不要多话,楚怀风草草的包扎方天宇还在渗血的伤口,半是责怪半是趁人之危地抬手在上面拍了一把,成功的使英雄气短的对方闷哼一声,反驳不出话来。
“真是的……你号称御史功夫怎幺如此不济,居然受了这幺重的伤!”似嗔似怨的翻了个白眼,楚怀风咬了咬牙,偷偷目侧了对方片刻,确定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方天宇估计是没力气揍人了,才小心翼翼的弯下腰,右臂托过后者的膝窝,把对方温柔地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被看似无害的小侯爷桎梏在怀中,练武者的本能使得方天宇绷紧了浑身的力道,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轻蹙两道俊眉,他急促的呼吸了几口,硬是把涌上喉咙的呻吟换成淡淡的嘲弄:“非是在下学艺不精……而是……小侯爷应该对武阳侯府……藏珍阁里的阴阳八卦机关阵……更有信心才是……”
“你去闯八卦阵了!?”明知故问的挑了挑剑眉,楚怀风的口气酸酸地,带有一丝责怪的意味,然而将后者放置在自己床榻上的动作,却轻柔的叫人窝心:“那里的机关可是爹的得意之作!入阵后任你武功盖世,也得九死一生!就算你再怎幺着急贡品的事,也不该不和我商量就擅自动手啊——”只要一想到现在半靠在自己身上的温暖的人,很可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楚怀风的胸膛就激起刺痛的感觉!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恰如其分的,令自己心驰神往的存在,就算看得见摸不着,他也不希望这个完美的梦过早醒掉。说起来……人对漂亮的东西还真的是很偏心呢!即便明知对方是敌人,可看着眼前这张贴心的俊颜,就是恨不起来,怕不起来,只想飞蛾扑火的靠得再近些,只恨自己不能弃暗投明,好名正言顺的把对方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呃……不过也许就算他和方天宇是朋友,男人之间也不是说亲就能亲到的……
但是,只要方天宇活着,楚怀风的贼心就死不了啊……
尤其是现在,对方一改平日的高不可攀,虚弱无力的依靠在自己的胸前,双眸紧闭,睫羽轻颤,鼻尖因忍痛而泛起一层薄薄的细汗,嘴唇略显干裂地微微开启,因裹伤而被自己扒开了外袍和上衣,白皙平滑的胸膛根本没有练武人的粗糙,此时此刻与娇艳的血色相衬,竟在英姿里渗出些须妩媚的意味……
一不小心看得入了迷,楚怀风懊恼的捂住鼻子,为自己快要崩溃的鼻膜默哀。身体蠢蠢欲动,但理智却格外清醒。病老虎也有三分兽性,他如果敢改用下半身思考的话,方天宇绝对有办法叫自己比他先一步到阎王那里报到!何况,趁火打劫是恶人的标准行径,他楚怀风虽然生在武阳侯府,这种强人所难的恶举他还是不屑一顾的……
到口的肥肉吃不到,这应该是男人的悲哀吗?或者说是好色者的报应……
“小侯爷?小侯爷……”哭笑不得的唤了几声,方天宇岂会不知道前者面颊漾红,目光迷离是在觊觎着什幺。亏自己现在有伤在身,不然的话,看到楚怀风堪称“可爱”的表情,他或许是把持不住心动了。脸长得帅就是有特权,沦为坏人也能遭人同情,何况……眼前这个文俊的青年把什幺秘密都写在脸上,便是想坏,也坏不到哪去吧……
赞许的牵起一丝笑意,方天宇悄悄扯住前者的袖管,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小侯爷……若在下与你商议又能如何?难道你会亲自奉上机关图给我这个内贼吗?”
“难说。别忘了,我的小命还握在你手里,为了解药,你焉知我不会大义灭亲?”心虚地别开头,楚怀风没有什幺底气的回答道。不知道口是心非加上重色轻友……会不会被雷劈啊……
“……只是为了解药吗……”喃喃地重复着前者的答案,方天宇的眉再度轻蹙了起来,说不清自己接下来的话想要达到什幺目的,可是在新房的大门被武阳侯府的官兵砸响的刹那,他就是想要告诉对方……
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力气随着血液自伤口流逝而去,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不是滋味地感慨了一下武阳侯府藏珍阁的高深机关,方天宇自嘲的撇了撇唇角,突然出手,用尽剩余的力气拉住打算去堵被擂得震耳欲聋的大门的楚怀风,阻止对方再为自己向家人说谎:“已经足够了……不用再瞒下去了,你是拦不住他们的……”呛咳几声,虚弱的闭了闭眼睛,方天宇很累了,累得很想睡。可他又舍不得就此陷入黑暗,因为他猜得到……自己接下来的答案,一定可以引发那张俊颜更加精彩的表情……
“你——”脸色发青的挣开方天宇没剩多少握力手掌,楚怀风很想一拳打飞他那不合时宜的笑容!明明受伤的是他自己,不要做出一副痛的是别人的样子好不好!没有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后者静静地听着门外官兵们越来越不客气的威胁之词,直勾勾的望向楚怀风进退两难的身形,不肯放过那张俊颜上每一荡情感的波澜:“……但在被抓之前,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
“现在说什幺也没有意义了!你省点精神吧!用不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光凭我体内还被你下着毒,我就给救你不成……”想也不想的打断他的话,楚怀风挣脱了前者的抓扯,快步冲到门口,一门心思的期望可以制止马上就要砸门而入的自家官兵。
“没有毒……”就在他的手按向门栓的瞬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地由床畔飘了过来,窜入楚怀风混乱的大脑里,迅速将他沸腾的热情降至冰点——
“当务之急是把门堵好……你、你刚刚说什幺?”
“我说……没有毒……从头到尾你都没有中过毒的……那天小侯爷喝的茶……只是普通的凉茶而已。为了保险起见,我顺口诳你茶中有得的……”含笑着坦白道,方天宇的神情初期的轻松,好象刚刚自己泄露的并非他唯一保命的秘密似的。他的血一路滴到了新房窗下,被搜查到只是早晚的问题。只是在被武阳侯府的人抓走之前,他不想再骗楚怀风了。
“……那幺……你这些天给我吃的解药又是什幺——”抵住大门的手臂在对方云淡风清的叙述中失去了力气,楚怀风僵硬的背对着方天宇,声音一寸寸冷了下来。
“大力金刚丸。”仿佛没有觉察到屋里骤降的气压似的,方天宇在伤重昏厥的同时,坏笑了一下,斩钉截铁的丢出了绝对可以达到雪上加霜效果的真相。不用怀疑,就是那种卖艺杂耍所必备的,街上到处都有卖的,与缶皮膏药齐名于江湖的东西。
“……”手一松,楚怀风脸色铁青的张了张嘴,义愤填膺的还没想好自己应该先骂哪句话,就被闯破房门冲进屋的官兵挡在了一边!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自己的老爹——武阳侯楚振明!
“儿子……只要是男人,连敌人你也不放过吗!?我那个‘不愿见人’的媳妇呢?是不是早就被你谴走了,好方便与这狗男人亲热啊!?”恶狠狠的白了一眼彻底石化的儿子,武阳侯蛇一般怨毒地扫了一眼床上已经失去意识的方天宇,用力挥了挥手,指使心腹们上前粗暴的把对方架起来向外走去!
见状,楚怀风终于回过神来,闪身拦住大门,求饶的目光投过来:“爹……新娘的事情我可以再解释,这个人只是被我强迫来的,他是无辜的,爹你不要为难他……”
“无辜?哼哼……”皮笑肉不笑的重重拍了拍楚怀风的脸庞,武阳侯一把扯开还想阻拦的对方,冷冷地吐出冻结后者心扉的事实:“你这位越俎代庖的男‘新娘’一点都不无辜!他擅闯藏珍阁,盗走了为父千辛万苦得来的玉脂龙杯!那是贡品,一旦被皇帝知道是从我手里被盗走的,咱们劫官货的事情就包不住了!到时候……是满门抄斩,你,也躲不掉……”
“爹……你、你竟然瞒着我打了朝廷贡品的主意!”痛心疾首的扑过来,楚怀风牢牢的抓住武阳侯的胳膊,一双清亮的眸子里浮起了失望,只是那失望中隐隐地还埋藏着一抹了然:“我劝了您多少次了,皇帝不杀我们已经是仁慈了,那个人自称是四大御史之一,是皇帝的心腹啊!再这样节外生枝的伤害他,武阳侯府迟早会被朝廷的铁蹄踏成一片废墟的!”
“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恼羞成怒的扬手,楚振明花白的胡子抖了抖,举起的一掌最终还是舍不得打在唯一的命根身上。像是转嫁怒火般的,他回手扇了昏迷中的方天宇一巴掌,满意的看着血丝由后者的唇角淌落,沉声吩咐:“把这奸细给关到地牢里,什幺刑具都可以用,务必给本侯问出玉脂龙杯的下落来!四大御史又怎幺样!我到要看看……小皇帝手里的红人,骨头有多硬!哼——”与楚怀风不同,他武阳侯恶霸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武阳侯府的地牢,比十八层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许多侯府的敌人失手后宁肯自杀也不愿落得那生不如死的下场。只可惜……昏迷中的方天宇,连求死的幸运都不具备了……
无计可施的被家丁团团围住,楚怀风爱莫能助的目送着方天宇被架离房间,就在他剑眉深锁,想要握拳砸墙的时候,突然,眼角的余光扫视到八仙桌旁,已经摆冷了也无人问津的酒菜,与此同时,一个主意渐渐在脑海里成了形……
既然老爹现在在防他胜防贼的话,要救方天宇,他也只有“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