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筷子塞进吕襄译手里,“银子有这么重要吗?看你痛心疾首的。”
“我对抗的不是银子,是原则、是规矩、是道理,天底下哪有可以威胁主子的奴婢?”
璟睿微笑的脸庞顿时变得严肃。“第一,她不是奴婢,是我的女人。第二,这时代的原则、规矩、道理通通不适合她,她是穿越时空,从数百年后来的。”
“难不成你要用数百年后的规矩对待她?”吕襄译瞠大眼睛,为一条笨鱼,他啥都不在乎了?
“只要她开心,有何不可?”璟睿点头。
此话一出,所有的事全透彻了。
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光想到小鱼就会忍不住开心,为什么不喜欢打扮的自己,穿上她做的衣服就会觉得甜蜜,为什么在外头应酬,心里却老想着她做的饭菜。
为什么明明累得想上床,还是抵抗不住与她秉烛夜谈的欲望。
因为喜欢上了,喜欢被她心疼,喜欢她为自己忙碌,喜欢她时刻想着自己。
因为喜欢上了,便想要她开心,便想要与她在一起,便把她……摆在心上。
第六章(2)
看好戏似的,鸯儿和巧儿远远站在门后,两人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横在胸前,等着看余敏的笑话。
“贱婢,你敢不让我进去?”韩蔷站在睿园大门口,指着余敏的鼻子破口大骂。
当初买下睿园时,韩蔷曾道:“我发誓,绝对不会踏进那里一步,就算你死在那里,我也不会过去帮你收尸。”
心中得有多大的怨恨呐,才会对亲生儿子说出“收尸”这种恶毒言语。
璟睿没有发怒,却顺着他的话,对要跟着自己出府的李忠、王信两家人说:“都听见了?倘若靖国公踏进睿园一步,你们便提头来见。”
这些对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父子间闹意气,下人们根本不知道该不该照着做。
因此韩蔷上门,李忠立刻找余敏出头作主。
余敏搞不清楚状况,只是在匆忙间听李忠讲上几句,才晓得她家的爷和老爹竟有这么重的心结。
古代人不是最重视人伦关系的吗?难道……爷是隔壁老王的儿子?
难道当年韩蔷本想一把将爷掐死,却有个不知真相的祖父在,无法动手,没想到养着养着,越养越出息,如今皇帝要重用这位精英,当爹的面子挂不住,上门寻衅来了?
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余敏只能凭着自己的八卦神经胡乱猜测。
但有件事很肯定——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
父子间闹到这等景况,绝非只是口头说说,更何况,她不认为爷是个会赌气的,以此推论……还真不能让这位中年大叔进门。
她试着捺下性子,对韩蔷说道:“奴婢见过老爷,少爷进了宫,想必再过不久就会冋府,还请老爷稍待一下。”
“让我在门外等?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
“不是奴婢口气大,而是奴婢关心老爷啊,当初老爷是立下誓言的,奴婢怕破了誓,对老爷不好。”
余敏一提,韩蔷方才想起那回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立刻打道回府,面子上下不来。“你这是在威胁我?”
“奴婢不敢,要不……请老爷进门吧,可万一日后老爷身遭五雷轰顶之苦,挫骨扬灰、肠穿肚烂的报应,老爷可千千万万不能责怪奴婢啊,奴婢可是提醒过老爷的。”
余敏嘴巴不饶人,李忠、王信闻言失笑,这话真解气呐,摊上这样一个恶父,他门家大爷真可怜。
被人讪笑,韩蔷暴跳如雷,“你敢诅咒我?你可知我是谁?”
“奴婢知道,您是少爷的父亲。”
脚用力举起,重重一踏,韩蔷气歪鼻子。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每人家提起他,不是韩恕的儿子,就是韩璟睿的老子,好像非得依附他们他才有身分地位,没了他们他什么都不是!
韩蔷气不过,他狠狠冲上前,二话不说扬手一巴掌用过去,扯起嗓子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睛看清楚,我是堂堂的靖国公。”
靖国公?!余敏的历史读得不怎么样,不知这种“公”是大还是小,是厉害还是普通,会不会他大喊一声“砍头”,就会有一大堆王朝、马汉从四方跳出来要砍她的头?
不过他那一巴掌确实很厉害,很清脆的一声,余敏脸上立刻浮起鲜红指印。
这一巴掌打痛了她,也打乐了巧儿、鸯儿,两人眉眼微弯,连日来的火气总算找到出处。
可不是吗?一个仗着王信是叔父,一个她爹是李忠,过去她们可是府里作主的,满府的丫头、小厮谁敢不敬她们一声姑娘。
但自从余敏接管睿园,虽然她们还在爷身边服侍,可是现在连两位管事都低她一级,更何况她们。
鸯儿在巧儿耳边低问:“人应该进来了吧?”
巧儿轻笑,“都已经过这么久还进不来,她也别来了,反正不是余敏的对手。”
鸯儿点点头,不再说话,互望对方的视线里带着暗暗的得意。
就在余敏被打呆了同时,璟睿正好回府,他跳下马,把缰绳交给小厮,排开围观人群,飞快站到余敏身边。
他半句话也没说,只是冷冷地望向韩蔷,单单是对视着,韩蔷好像看见自己的父亲以的,声势一下子弱掉。
他承担不起儿子的视线,只好忿忿甩袖,给自己找台阶下。
他随口糊弄一声,“你母亲想你了,有空回靖国公府一趟。”
等不及璟睿回答,他把话丢下,就逃难似的跑掉。
余敏无法相信,就这样……完胜?
奇怪,既然这么害怕儿子,为什么非要过来闹这一场?惹得百姓围观,很有面子吗?
他是精神突然失常?性格扭曲到无法自控?或者有什么目的?
政治上的事?如果是的话……在政治上和爷作对?更蠢了吧。她家爷可是深得帝心,紧接着将要有一番大作为。
摇头,余敏想不透,也不想花太多心思去忖度,她对政治冷感,每次打开电视,看见政论节目,她的直觉反应是转台。
她是小老百姓,只想靠自己的小力量,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韩蔷跑得没影了,璟睿这才转过身看余敏。
这一看,脸部表情突然变得僵硬,她脸上的指印非常碍眼,令他气闷、胸口不顺,像是谁往那里揍一拳似的。
璟睿拉起她的手,往园里走。
大门关上,他定下脚步,向周遭扫去一眼,所有人立刻散去,各自行事。
余敏望着他深锁的眉眼,忍不住动手为他顺了顺怒眉,柔声问:“很难受吧?有这种爹,乱没面子的。”
他被她的话逗笑了。
靖国公讨厌长子却又拿儿子没辙的事,恐怕整个京城上下无人不知,要说丢脸?那脸早在几百年前就丢尽了。
“有话想问我吗?”璟睿问。
相识近两个月,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通常是她说、他听,他对二十一世纪有很大的兴趣,而他的兴趣激起了她的思乡篇,所以她一说再说,把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时代解释得清楚分明。
她很会画图,有图有解释,他几乎能在脑子里架构出她嘴里的未来世界。
但,他从没有提起过自己,她只知道他是个很会打仗的将军,皇帝喜欢他,给他许多赏赐,他没跟她说过自己的身分、家人、过去。
对那些事,他万般厌恶,如果可以,他连想都不愿意想起,可她脸上的巴掌印痛了他心。璟睿想,他有向她解释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