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安真挚诚恳地凝视着他,“二爷,我跟你说件事,你……别吓着。”
“你说。”位出锋一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严世安先是瞥了严世浩一眼,然后直视着位出锋,“二爷,我是严世安。”
位出锋困惑不解的回视着她。“什、什么?”
“我作恶梦时经常喊着的念祖,是我收养的孤儿……”她像是说着别人的故事般平静,“那天,我带着冬梅跟念祖去为爹娘祈求冥福,回程路上遭两名黑衣人掳至一间废弃的小仓房,为首的自称是位出锋,要为爱驹奔雪报仇……”
位出锋瞪大了眼睛,惊疑的看着她。
她回望着他,幽幽一笑,“他本想玷辱我,可我极力反抗,以金簪在他臂上划出一道伤口,他一时恼怒失控,便将我杀害……”那天的事仍历历在目,“我没想到自己会再醒来,而且是在你的船上醒来。”
“你……”位出锋难以置信,“你是说……”
“二爷,我是严世安,我死过,然后在莫初雪的身上重生了。”她说。
第10章(2)
位出锋倒抽了一口气,心情一时无法平复。他不是感到害怕,而是他从来没想到真有这种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困惑的望向严世浩,“你……知道?”
“嗯。”严世浩点点头,“世安在牢里时告诉我了,我原本也不信,可她说出我们小时候的事,那是只有我们自家人才知道的。”
“所以你们……是兄妹关系?”位出锋问。
“看起来不是,但事实上是。”严世浩苦笑道,“老实说吧,我到现在还是有点难以调适,因为她的样子变了,可她真真切切是我的妹妹。”
看位出锋一副深受打击、难以接受的反应及表情,严世安感到难过又不安,他会觉得她是半人半鬼的东西吗?
如果是,她也不怪他,毕竟这不是能教人轻易接受的事情。
“二爷,我不是有意瞒你,而是……”她眼睑低垂,神情惆怅,“我的存在若让你感到不舒服,那我便随大哥回汝安。”
“世安……”严世浩一听,露出心疼不舍的表情。
他不是不能接受变了模样的妹妹,而是他知道她失去了位出锋,这辈子都无法快乐。
位出锋低着头若有所思,然后长长一叹,突然,他轻轻的笑了。
严世浩跟严世安互看一眼,皆是闲惑不解。
“天……”位出锋抬起脸看着严世浩,然后再看着严世安,像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关系,我可放心了。”
“咦?”严世浩跟严世安又是一愣。
“所以你是严世安,不是莫初雪?”他直视着严世安,“你让齐儿喊你安姨,也是因为这样?”
“嗯。”严世安怯怯地道:“我知道这有点可怕,所以……”
“可怕?”位出锋蹙眉一笑,“哪里可怕了?这是老天爷的安排,不是吗?”
“二爷,你……”
位出锋凝视着她,深情地道:“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名字或你的身分。”
闻言,严世安感动得热泪盈眶。“可是……你真的不觉得我可怕?”
“你的死,严格说起来是因为我。如今老天垂怜,让你宿在莫初雪身上,来到我身边,不只圆满了我的生命,让齐儿自丧母的阴霾中解脱,也给了我补偿你的机会,这是老天爷的恩典。”说罢,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严世安的手微微颤抖,泪如雨下。
“你曾对我说过你不想当初雪。”位出锋嗓音柔沉地道。
她点点头。
“当时我以为你只是不想跟初雪同名,现在……我知道真正的原因了。”他笑视着她,“世安。”
听见他这么喊,严世安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位出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她偎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口,终于可以真正安心了。
一旁的严世浩看着,也落下了男儿泪,他偷偷的转头拭泪,再将脸转回时,发现位出锋正看着他,他先是一怔,而后用眼神向位出锋传递他最深切的谢意。
数日后,绍子龙赶到长桥,听闻严世浩在位府,立即前往拜见。
经严世浩解释说明并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绍子龙为奔雪之事亲自向位出锋致歉。
位出锋原谅他,也不再追究。
绍子龙又听严世浩说严世安借莫初雪的身体重生之事,虽然震惊,却感欣慰。
他真心诚意给予严世安跟位出锋祝福,并保证从今往后不再鲁莽行事,给严家添麻烦。
两人临去前,位出锋向严世浩承诺待至汝安时会前往严府拜会,并商谈河运及海运的合作事宜。
之后,为了让严世安能以严世安的身分在长桥生活,位出锋对内对外都宣称她是化名莫初雪的严世安,而她化名莫初雪来到他身边,则是为了化解两家的宿怨。长桥是由位出锋一手打造,在长桥,几乎没有什么事不是他说了算。
他这么说,就算有人半信半疑,最终也还是信了。而原本理该背上两条杀人罪的赵人凤,也因为严世安还活着而逃过了死劫,改叛流放三十年。
位出锋出航不久,位老夫人从京城来了。
得知位老夫人来到长桥,严世安立刻带着位学齐、苏安北跟苏乐余一行人前往泰安门前迎接。
马车刚到,苏安北便趋前,“老夫人,一路上都平安吧?”
位老夫人坐在马车里,神情虽略显疲态,但精神还好,只是眼底带了一抹难解的忧愁。不为别的,就因她在京城已得知长桥所发生的事情,更知道她一手带大的亲外甥不只私通并杀害表嫂,还想谋杀表兄以夺得位家的一切。
亲外甥的背叛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打击。
“还好。”位老夫人说完,看着面生的严世安,再看着紧紧抓着她的手的位学齐,愣了一下。
因为她一直住在京城,位学齐又遭逢母丧而自我封闭,虽是祖孙关系,两人却不太熟悉。
“齐儿,你长高了。”她看着位学齐,先开了口。
“齐儿,”严世安轻轻的拉了下位学齐的手,提醒道,“快跟祖母问安。”
“齐儿向祖母问安。”位学齐怯怯地说。
位老夫人微微一笑,“好,乖,真乖。”说完,她疑惑的看着严世安,“你是……”
“晚辈严世安,见过老夫人。”严世安恭谨的福了个身。
“严世安?”位老夫人愣了一下,“怎么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你是……”
“老夫人,”苏安北连忙解释道:“严姑娘是汝安严家的小姐。”
位老夫人一怔,惊疑的看着她,“你是严家的小姐?”
严家先祖当年跟位家先祖其实是有往来的,只可惜后来因各拥其主,从此王不见王,政争结束后,位家因与朝廷关系密切,夺得各种先机,与失势的严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一年前,她还听说在竞马大赛上,严家养子害死奔雪,惹得儿子一怒之下几乎斩断严家生路。
怎么现在严家小姐竟会出现在长桥,还跟位学齐如此亲密?
“苏总管,”她看着苏安北,“看来位家变化极大。”
苏安北蹙眉笑叹,“是的,老夫人,详情咱们回府再说吧!”
“也好。”位老夫人颔首,又不经意的瞥了严世安一眼。
花厅里,位老夫人坐在那张铺着软裘的黄花梨木椅上,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严世安,而位学齐捱在严世安身边坐着,一只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
要不是她知道位学齐的娘亲是李初雪,真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