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大家过来也不是真的要来坐坐聊聊天,苗婶子使了个眼色给旬贲虎,可旬贲虎还没意会到是什么意思,旬光耀就先淡淡地开了口——
“听说你最近做起生意来了?”
旬光耀已届不惑之年,一身读书人的宽袖长衫打扮外是一件毛皮大氅,嘴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看着侄子的眼光没有什么暖意,而是像在看个陌生人似的,至于杜映红呢,女人在他眼里顶多只能算是个玩物,他是连一个眼神也都懒得给予。
旬贲虎没回答,只是让梅娘带着两个小的先回房,才在旬光耀一脸的不耐烦中淡淡答道:“只是一点猢口的生意。”
旬光耀看着眼前这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侄儿,冷淡的眉眼里忍不住露出一丝厌恶来,他严厉的训斥道:“这商道一途不过是小技,再说了,你之前才刚从军中退了下来,又明白些什么?玩弄这些简直丢了男人的脸!你大伯母家里倒是对做生意有几分本事,你大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代给她,自家亲戚总不会贪了你的,该多少给多少,也是我一个当大伯的照顾你的一份心意。”
旬光耀说的这些,自然是卢氏事先就已经跟他说好的,她也不多说那汤饼能够赚多少银子,只说卖吃食这种事儿大多都是妇人家去的,偏偏你的侄儿一个大男人跟一群妇人搅和在一块儿,就是赚了钱也让人说闲话,旬光耀自恃是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最注重脸面,也容不得别人说他有半点不好来折损了声名,不管三七二十一和卢氏赶着马车来到侄儿家中,想劝他把生意给放下,免得丢人。
他说是劝,心里却早已下了决定,非得让他答应不可,要不让人知道他没照料好弟弟留下的一家子,还不知道会怎么说他。
第5章(2)
旬贲虎还没说话,苗婶子就已经听不下去了,没法子,这两、三年来,旬家二房过的是什么日子,村子里谁不知道?不过就是看在旬家大房出了个秀才,大家才没把话摆在明面上说罢了。
可现在瞧人家二房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了,却又摆出长辈的样子,让人家别干了,还说要让卢氏那女人娘家来打点,什么叫做不会亏待自家侄子?真是他敢说他们还不敢听。
“旬秀才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你说照顾自家侄儿,就这样的照顾法?让人把生财的法子让给你家女人的娘家?”苗婶子不屑的看着还装着端庄贤淑的卢氏,“哎呀!我说这做人啊,得讲究点良心,当初旬二哥要不是为了供家里唯一一个读书人赴考,又何必硬撑着上山打猎,结果害了自己性命不说,还把一家子老小都给扔下了。
“结果呢?还以为自家亲哥能够照料好自己的一家子,谁知道人才刚没了,自己一家子就从镇子上被赶了出来,那可是一家的妇孺啊!那时候二嫂子还怀着身孕,谁见了不说一句可怜!”
当年的事被拿出来说嘴,惹得旬光耀的脸色又白又红,双手紧紧握拳,气恼的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哪里没有照顾好二弟一家子了,不说别的,前些年,二弟一家子还不都得靠着我赚的银钱过活!”
苗大根原来是不想掺和这些事的,今日陪着自家媳妇儿过来,也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却没想到旬光耀竟这般颠倒是非,而妻子都已经开口得罪了,他也干脆放了胆子,把当年的事情当着所有人的面都给说清楚。
“旬大哥,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官府征兵的时候,一家要一个男丁往边关去,旬家二哥那时刚过世没多久,贲虎才几岁?怎么去的不是旬大哥还是你的大儿子,却偏偏落在了贲虎的头上,这里头的私心大家都清楚得很,难道你自己就不知道?还有,别说照料旬二哥一家子,这些年大伙儿都看在眼里,这逢年过节的也不见你过来走动走动,你那个媳妇儿也不见送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村子里有几个人受过旬二哥的帮助多少搭把手,等贲虎回来时,这一家子还能够剩下几个,那可不好说了。”
旬贲虎没想到过去几年居然还有这些内情,震惊而冰冷的视线忍不住扫过大伯父和大伯母两个人。
旬光耀找不出话来辩解,脸皮涨得更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卢氏见情况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连忙跳出来说话,“这是怎么着,我家官人替早死的小叔子照顾一家子孤儿寡母的还照顾错了不成?一个个的也不过都是外人,凭什么对旬家的事比手划脚的?”
旬贲虎盯着卢氏,自打回来后自己处处忍让,都是以为自家受大伯父和伯母的照顾良多,可如今听到这些话后,再加上还记得的一些旧事,他也明白根本不是如此,他虽然脸上面无表情,可是双手却悄悄的捏紧了。
卢氏对着其他村民还能够摆着架子,可是转头看向死死盯着她的旬实虎,心用力一跳,暗骂着今个儿出门肯定没瞧好黄历,才会跟这一群乡下人撞了时间,让他们有了胡说八道的机会。
“我说大侄儿,这些年你那猎物卖得如何你也不是不清楚,如果不是你大伯父吩咐了让我多加照看,你哪来的银子可以买个小娘子回来,甚至是做起这小本生意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卢氏擅长的就是装和善来颠倒黑白,既然这生意自家想要拿下,现在就得把这臭小子哄回来,不过等拿了制汤饼的法子,就是让这些乡下人再继续胡说八道又与她何干?
旬贲虎这沉默寡言的性子,在卢氏这样的人面前就是吃亏,杜映红在边上看着,就跟看了一场大戏一般,原本不牵扯到她,她也就当听说书的,仔细的把这旬家的关系给弄清楚,如今既然点到了她的名,她自然不能继续装作不知道了。
再说了,这一大群人也都是为了那汤饼的利益而来,若是处理不好,就是以后跟苗婶子这样亲厚的邻居相处起来只怕也尴尬,更别说应付打着亲戚名义想要分一杯羹、还说得大义凛然的小人了。
她站了出来,不怕羞的道:“大伯母可别再欺负我家这嘴笨的郎君了,有些话他不好说,可就跟大伯说的一样,有些事就是咱们女人处理就行,您说说,我们这要从哪里说起呢?”她故作天真的一笑,才又续道:“上回我们似乎说到了亲兄弟也要明算帐,不知道您跟咱们‘亲’大伯父说了没有,您说最多只给五两银子就要收走咱家郎君猎到的熊,还说如果不用这个价卖给大伯母,就要让镇上的其他酒楼也不收。
“有这个例子在前,要是我们把这制汤饼的生意给了大伯母的娘家,不知道这到了最后,咱们可以收到几分利啊?”
杜映红看人很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她有时候只看一眼大多就能够断个七八分,旬家大伯父和大伯母,说穿了就是一个自私一个贪财。
她笃定卢氏肯定不敢巨细靡遗地说她是如何苛待自家侄儿的,因为如果让大伯父知道了,那样要名声的人肯定就还要装模作样一番,说不得还不会让她继续这么做,所以她干脆就把卢氏做的那些好事在众人面前挑明了说,就看看这两口子还有没有那个脸敢要求要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