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四面八方地笼罩向他们,除了从一楼住家隐隐约约传来的电视节目声音外,深巷里再也没有其他杂声。
远鹏刚才真的开口称赞她?
紫珊仍处在震惊中,眼光呆呆地瞪着他修长有力的手,在夜色下几乎看不太清楚的细柔发丝,被他缠绕在指间做最亲密的接触。
“紫珊。”远鹏轻喃着她的名字,将手中的一绺秀发放到唇边亲吻。
紫珊如受电殛,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
“会冷吗?”他关心地问。
“不。”她羞赧地垂下头。
远鹏的手试探地放在她肩上,温柔地说:“我的车停在前面。”
“嗯。”紫珊点点头,心脏剧烈狂跳,头微微昏着。
秋蕙刚才还说远鹏有十年没谈恋爱,不清楚要如何跟女性交往,可是他刚才表现的“生疏”技巧,便足以让她这个情窦初开的女人,为之意乱情迷。
并不是说他表现得像情场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而是他那种不经意的温柔,自然脱口而出的甜蜜赞叹,对她这种初涉情场的女人,具有太大的杀伤力。
她纳闷着,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女人为他动心。
她不知道的是,远鹏在美国时,老是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的,而平日又守礼自持,工作之余,不是窝在家中,便是到健身房,遇到长假则选择登山健行、攀岩来休闲,鲜少参加社交活动。
就算有女同事主动追求他,也因远鹏的心如止水而打退堂鼓。这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表现出年少时倜傥风流的手段,也果然如永清所说宝刀未老,一出手便迷倒了紫珊。
“到了,就这辆。”远鹏关了防盗器,将钥匙插进车门的锁孔。
紫珊这时才发现眼前有辆深蓝色的轿车。
虽然离开英国有一年了,但紫珊还是一眼认出这辆看起来帅气十足,引擎盖前端凸起四个圆形头灯,并有着心形水箱护罩的跑车,是来自英国的高级房车积架。
紫珊不得不承认,这辆线条优雅、给人稳重感觉的房车,比前次见到的炫眼跑车要符合远鹏的型。
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那辆橘红色的呢?”
“还给我表哥了,总不能老是开他的车,所以买了这辆车。我在美国时有辆积架的敞篷式跑车,但碍于台湾的气候并不适合敞篷车,而跑车在这里也实在太显眼了,所以还是选择房车。”远鹏替紫珊打开车门,送她上车后,才绕到一边坐上驾驶座。
他打开冷气、音响,但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将脸转向紫珊,微笑地说:“现在票在你手上,明天我非得跟紧你不可。”
“我……我可以把票给你。”
“然后辜负永清和秋蕙的好意吗?”
“你是怕辜负他们的好意才……”紫珊咬住下唇,脸色变得苍白。
“傻瓜。”远鹏握住她意欲闪躲的柔荑,放到稳定跳动的心口处,漆黑的眼瞳深情地凝望她,“像你这样温柔婉约的美女,会不值得我接受他们的好意,把握机会跟你共度浪漫的花月良宵吗?”
“你……你怎么也变得像永清那样油嘴滑舌了?”她脸色稍霁地睨了他一眼。
远鹏莞尔,轻笑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对于永清夫妇给的这个机会,是万分珍惜。说真的,如果没有他们的鼓励,真不知道我还要浪费多少时间,才能鼓起勇气约你。
“真有这么难吗?”她用充满怜惜的眼光深深凝视着他。
“十年了,你说难不难?”远鹏握紧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紫珊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心中有些忐忑。
十年,多么奇妙、又教人不愿回首的岁月。她在那一年,身心受到创伤;而远鹏也因为初恋失败,放逐生命于爱情之外。这是老天爷刻意安排的吗?在残忍的对待他们之后,又慈悲地安排两个伤心人相遇。紫珊不明白。
远鹏自嘲地扬起一边唇角,使得那张俊逸方正的脸孔,多了一抹邪恶的危险气息。
“对于一个自绝于红尘情爱十年的男人,再重提感情的事,会比初次恋爱的年轻人更艰难。我们失去了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冒险精神,怕被人拒绝,也怕再次遭受感情伤害。”他低哑地道出心里的畏惧。
“像你这样优秀的男人也会害怕被人伤害?”紫珊困惑的问。
“不管是多么自信的男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时,都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他热烈地凝视她。
紫珊因这番露骨的表自,心里又惊又喜,他这话分明承认了对自己的感情。原来,她并不是单相思。
“紫珊,我真的喜欢你。”他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紫珊合起眼,不知所措的轻颤着。
远鹏体谅到她的腼腆害羞,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他轻放下她的手,“我明天什么时候去接你比较好?”
“呃?明天。”紫珊回过神来,漾出一朵娇羞甜郁的浅笑,伸手进皮包里翻找名片,“如果可以的话,六点到我公司接我好吗?我的名片……”她拿出名片看向他时,发现远鹏正在一张小卡片上振笔疾书。
“这是我的名片。”远鹏递给她,“上面有公司的电话、地址,另外我还留了家里的电话、地址,和行动电话号码。”
紫珊就着车内的小灯,看清了名片上龙飞凤舞的钢笔字,素雅的名片上,有远鹏的中、英文名字,至于职务头衔那栏,却是空着的。
“我暂时是以董事长的代理人身分进入公司,因为董事会不久后就要改选,所以暂时不印头衔。”远鹏微笑道,递了支钢笔过来,“你的名片上并没有家里的地址、电话,方便留给我吗?”
紫珊自然是十分乐意,她接过笔,透过镀金笔身仍可感觉到远鹏留下的余温,她的心也跟着暖洋洋,在名片上写下家里的地址、电话后,交到远鹏手中。
“那就说定了,明天下午六点我到你公司接你。”
“你不用上来,那里不是很好停车。到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会下来跟你会合。”紫珊实事求是道。
“好。”远鹏点点头,发动车子往紫珊家驶去。
沿路上他们聊着明天要欣赏的芭蕾舞剧码。远鹏坦承他对芭蕾舞并没有像歌剧那样了解,希望紫珊能多教导他。于是他们从芭蕾舞谈到现代舞,以及云门舞集。时间在这种热烈交换意见的气氛下很快度过,不知不觉,丁家所住的社区已在眼前。
远鹏熟练的将车停在紫珊家门口,才刚帮紫珊打开车门,丁家的大门便迫不及待地打开。
紫珊的父母均站在门口。
“爸、妈,你们怎么会……”紫珊狐疑地问,发现父母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远鹏。
“伯父、伯母好。”远鹏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好,好。”紫珊的父母微笑地点头。
“翠瑚和裴德本来要上秋蕙那里接你回来。”丁母解释道。
“可是我没有遇上他们。”紫珊回答。
“这我知道。他们先打电话过去,秋蕙说你跟凌先生已经在路上了,所以翠瑚就打电话回来告诉我们。”
“这跟你们在这里……”紫珊这才恍然大悟,今晚不知第几次的红晕再度浮上脸颊,她低下头不敢看向远鹏。老天爷,爸妈明摆着是出来看远鹏的。
“凌先生要不要进屋里坐坐?”丁父热情地邀请。
“谢谢伯父,您别客气,叫我远鹏就行了。不过时间实在太晚,我该回去了,不打扰你们。”远鹏得体地回道。
“那下次要再来喔。”丁母殷勤地嘱咐。
“是,一定会来。”远鹏朝两位老人家颔首致意,才转向紫珊说:“明天见,紫珊。”
“再见。”紫珊轻张着红润饱满的粉唇娇羞道。她朝他挥挥手,目送那辆深蓝色的房车绝尘而去。
一直到进屋后,她都可以感受到爸妈眼中欣慰的眼光,只听见母亲笑着对父亲说:“这年轻人不错,配得上紫珊。”
父亲也答道:“是啊,看起来就像我年轻时一样稳重可靠。”
至于紫珊,当然只有脸红到底。想到翠瑚回来后会对她进行的严刑逼问,她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回房间,迅速沐浴更衣,爬上床,以最快的速度找周公下棋去。
但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在即将进入梦乡时,紫珊已经预料到明后天还是难逃妹妹的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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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远鹏准时去接紫珊。
永清一大早便打电话叮咛远鹏不要忘记送花给紫珊,所以当紫珊走出办公大楼时,便看到远鹏手中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她眨了眨眼,一股暖流自心头满溢出来,黑白分明的杏眼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狂喜。
“数大便是美,我见到这一大束玫瑰时,也跟你一样有惊艳的感觉。”远鹏看着紫珊晶莹灿烂美眸里的欣喜,心中情潮汹涌,一缕参杂着男性骄傲的满足感充盈于胸。对于这种阔别已久的情愫,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连忙以幽默的言语带开。
可是紫珊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以那对氤氲着被感动得泪雾的水眸,温柔地凝视着他。
这一眼,看得远鹏血脉偾张,心脏狂跳不休。这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么温柔似水、若有期盼的眼光,会让男人想入非非、蠢蠢欲动吗?
他急促地深呼吸,玫瑰甘甜香冽的气息钻入鼻孔,更助长了体内禁锢十年、呼喊着要求解放的滔滔情欲。
可是不行,他不想吓坏紫珊。
他极力控制着蠢动的情潮,然而逸出口的沙哑声音,仍泄漏些许激荡的感情。
“永清说你住在英国这个有玫瑰国度之称的国家多年,应该不会对玫瑰太过陌生。可是我看你好像一副没见过这种在地球上已生长了七千万年的植物,是不是离开英国太久了,连花中之王的娇态雅姿都遗忘了?”他打趣道,噙着一抹温柔笑意的性感嘴唇,配合着眼里灼热的光芒,更衬得他男性魅力十足。
“不。”紫珊不自禁地朝他走近两步,水灵灵的眼眸像有两簇火光在燃烧,红艳迷人的樱唇轻启道:“不,回国后我也收到不少玫瑰,但全比不上此刻心里的震撼。”
“怎么说?”远鹏期待地问。
“因为,这是你送我的玫瑰。”
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能让远鹏失去控制了。他激动地迎向她,一手揽上她的腰,若不是有一大束玫瑰横在他们中间,远鹏极有可能忘形地当街拥住紫珊热烈亲吻。
“你喜欢吗?”他含情脉脉地问。
“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紫珊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眼眸莹亮动人,“为什么想到要送我花?”
“男人送花给喜欢的女人,只是为了想看她收到花时,眼中燃烧着比花还要灿烂、可爱的光芒,这对男人来说,便是最好的报偿了。”
“你有看到你想要看到的吗?”紫珊眼光湿润了起来,远鹏的每一句话都深深打动她的心,比莎士比亚或是任何诗人的言语,更加令人倾倒。
“比我想要看到的更多。”他将她轻拥入怀,深情地说。
紫珊陶醉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几乎不想起身,若不是远鹏轻推开她,将花塞进她手中,替她打开车门,她还会继续赖在他怀里呢。
这个想法令她双颊绯红。
除了父亲外,远鹏是她唯一想要依赖、撒娇的男人。
远鹏坐到驾驶座时,看见紫珊仍抱着花,半闭着眼眸,表情沉醉。
他轻轻笑了起来,伸手到后座拿出一个竹制的花篮,“我替这束幸福的玫瑰准备了安适的窝,等我们欣赏完芭蕾舞后,它们仍会保持娇艳欲滴的可爱模样。”
紫珊将花小心地放进篮中,对远鹏的细心感到十分窝心。她娇羞地半侧着脸,说了声谢谢后,随即问道:“你刚才说这束玫瑰幸福,是什么意思?”
“因为它们有幸被你紧紧搂在怀里,这还不够幸福吗?”他笑吟吟地说,一双炽热的眼眸紧盯着她。
紫珊再度烧红双颊,娇嗔道:“秋蕙还说你是什么‘克己复礼’的男人,谁晓得你说话这么不正经。”
“冤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一句不正经了?”
“你还说!”她不依地睨了他一眼。
“紫珊……”远鹏叹了口气,英俊的脸上有着情场得意的男人的满足感。“遇到你之前,我全心放在工作上,的确无心于男女之情。但认识你之后,我闭塞的胸怀就像春风过境般自然开启,以前的少男情怀全部回来了,甚至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紫珊嫣然一笑,远鹏眼中的光芒,的确有几分年少的飞扬光彩,加上他脸上柔和的线条,看起来是比较年轻。
不再是而立之年的严谨学者,而多了几分不识愁滋味的倜傥风流。
“你笑了,是不是表示原谅我了?”远鹏真挚地问,见到紫珊点头,唇边的笑容像水中的涟漪般扩大,“太好了,现在我们去晚餐。时间可能会有点赶,没办法优闲地用餐,下次我再补偿你。”
“别这么说,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太容易取悦了。”远鹏哈哈大笑,发动车子,赶往国家戏剧院附近的餐厅。
晚餐过后,他们散步到戏剧院观赏芭蕾舞,舞者优美的舞姿令人叹为观止。
由于散场时已经十点多,远鹏并没有再多做安排,直接送紫珊回家。
在丁家大门口,远鹏握住紫珊的手送到唇边,印下一吻。“谢谢你带给我这样美好的夜晚,紫珊。”
“不,该是我谢谢你才是。”紫珊霞晕满脸,迎向他的晶莹眸光,温柔而深情。
“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看着你。”
紫珊再一次受到感动,带着安全恬适的心情,走进屋内,登上楼梯,进到自己的卧房,来到窗口往下看,远鹏俊逸的身影屹立在树影间朝她挥手。
她甜蜜地予以回应,然后看着远鹏上车,一直到那辆深蓝色的房车完全消失,她才转回身,逸出一声从体内深处发出的满足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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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鹏和紫珊大概每隔两、三天就会约会一次,没见面时,也总会用电话联系。日子在这种恬淡隽永的气氛下过得特别快,转眼间,两人已正式交往了两个星期。
这一日,紫珊的部门因为要赶着出版一部套书而必须加班,远鹏和她约好晚一点再去接她回家。正巧他手边的事情都告一段落,远鹏无聊地晃到总经理室,看到启华的办公室灯仍亮着。
永清曾劝他找个机会好好地跟启华沟通,选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可是该如何跟启华沟通呢?他搔了搔头,正觉得无法可想时,突然有一个广告画面掠过脑海。
他莞尔,随即有了主意。拨了电话请一楼的餐厅送来咖啡和点心,然后带着这些热腾腾的食物,去敲总经理室的门。
“请进。”启华说。
推门进去时,启华瞪着他端着的餐盘,有些怔住。
“这画面很熟悉吗,表哥?”远鹏将餐盘放在那张典雅华丽的办公桌上,端了一杯咖啡递给启华,优雅地坐进他对面的椅子内。
“有点熟,又不太熟。”启华谨慎地回答,远鹏有几百年没喊过他“表哥”了。“今晚怎么有空?你不是都准时下班回去陪外公、外婆吗?”
“总有空跟你喝杯咖啡吧?”他含笑举杯道,“不能老让你为公司鞠躬尽瘁,我却等着坐享其成。”
启华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光华,他表面上冷静自持,心里却思绪起伏不定。
十年了,远鹏终于决定收回他凌氏集团少主的宝座。只是他甘心吗?甘心把努力了十年的成果拱手让人?启华不由得蹙起眉来。
“再一个月就要召开董事会,爷爷年纪大了,决定正式退休,到时候董事长一职会空出来。”带着浓浓奶香的咖啡温郁地滑入食道,远鹏赞叹了一声,切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放进嘴里。
启华也喝了一口咖啡,眼神冷淡地听着远鹏说话。
“虽然爷爷有意要我接任董事长一职,但一来,我对公司的业务还不熟悉;二来,我一向专精在产品的研究开发上,对公司的经营管理既没兴趣,而且欠缺经验,所以我便跟爷爷说……”他停顿下来,细细品尝着舌尖的黑樱桃味道。他发觉自己真的迷上了这家餐厅的点心,改天一定要带紫珊过来尝尝。
“你跟爷爷怎么说?”启华有些沉不住气地问。
“好吃。”远鹏赞了一句,微笑地看进启华眼里。
他眼中闪着的友爱光辉,让启华忍不住兴起一丝渴望。远鹏真的愿意尽释前嫌跟他修好吗?他想起和雪雁结婚前两兄弟的友爱。自从父亲和舅舅、舅妈在一场空难中过世后,他便和母亲住在外公家,比他小三岁的远鹏,像亲弟弟一样尊敬他、信任他,可是他却为了……
启华羞愧地避开远鹏的凝视。
“启华,我们仍是兄弟。”远鹏淡淡一笑,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和紫珊交往后,他那颗因雪雁和启华的背叛而受伤的心,慢慢地愈合了。都十年了,他们也有了两个孩子,他还能计较什么?忘了吧,他对自己说。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就化作尘土掩埋了吧。
“你真的还把我当成兄弟吗?”启华嘲弄地扭曲着唇,眼中有着害怕受伤的自我保护。“你离开台湾八年,甚至没想过要回来。”
远鹏半合住眼睑,语气苦涩的说:“我承认这是我的不该,我也向爷爷、奶奶忏悔过了。这些年来,都是你替我孝顺两位老人家的,这点我很感激。”
“他们是我的外公、外婆,我孝顺他们是应该的。”启华保留道。
“是啊。”远鹏笑了笑,思忖着该如何接续未完的话题。“对了,我刚才说到我跟爷爷提的事。启华,你也知道此刻正是生化科技方兴未艾之际,未来的发展无可限量。凭我在美国这几年的经验,我自信能把公司的研究部门带进时代的尖端,不过拓展业务、经营管理这部分,就不是我的专长了。与其把时间、精力浪费在学习我不熟悉的管理技巧和业务经营范畴,倒不如在研究开发上好好发挥我的所长,这样对公司的发展会更有助益。”
启华只是沉默的听着,并没有接话。
远鹏继续往下说:“既然公司在你的经营下一直有很大的成长,显示出你是有这方面的长才。以你这十年来的表现,董事会应该会同意由你来担任董事长一职。”
“我当董事长?!”启华惊愕道。他怎么也没想到远鹏会度量大到将董事长一职拱手让他。
“嗯,你很适合。”远鹏如释重负地笑了,终于将重点说了出来。“这几年来,爷爷已经不太管事,公司里的事全由你打理,总经理的位子你干得不错,我想董事长的职位,你应该也可以做得有声有色才对。”
“可是……”启华迟疑着,脸上表情复杂,“你毕竟是凌氏的正牌接班人。”
“别忘了,你体内也有一半凌家的血统。”远鹏不在意地挥挥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同样是爷爷的孙子。况且这种事讲究的是能力,我是以全体股东和公司员工的最大利益来考量,才会推荐你,跟你姓不姓凌没有关系。如果你同意的话,爷爷会在董事会里支持你担任董事长,由我出任副董事长,主管研发部门。”
“远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启华困惑地问。
“对你好?”远鹏失笑,朝他调皮地贬眨眼,“我才觉得这是在陷害你呢。你已经够忙、够累了,有时候还为了应酬喝得七荤八素才回家,我还把董事长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往你身上压,分明是不安好心。”
“你别开玩笑了。”启华着急地反驳。
“不,别把我想得这么伟大。”他笑着摆摆手,“你知道我早已戒烟、戒酒多年,而烟酒却是商务应酬时必备的,我自认做不来,所以才往你身上推。”
“远鹏……”启华摇摇头,对远鹏的存让之心感动不已。他惭愧的垂下头,悲伤地说:“我实在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别这么说,表哥。”远鹏站起身绕到启华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安慰,“我永远都记得小时候你有多照顾我。每一次我跌倒,你将我扶起来,拍着我身上的尘土时,你都会说我们是兄弟,所以要互相扶持。后来爸妈和姑丈过世,你噙着眼泪,忍住丧父的伤痛,紧抱着我安慰。你说我们是兄弟,你会永远照顾我这个弟弟的。”
“远鹏……”启华情绪激动的泛出泪光,喉头紧绷得几乎无法言语。
“我一直把你当亲兄长看待。曾经我以为我可以恨你,但我发现仇恨永远不可能存在我们之间;就算有再多的仇恨怨隙,也抵不过我们的手足之情。”
“远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启华声音哽咽的说。
“嘘,别说了。过去已经过去,不再重要。”
“不,很重要。如果我不说出来,永远都会有疙瘩在,伤痕永远好不了。”
“是吗?你想说什么?”
“远鹏,我……”启华嗫嚅着,然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深呼吸一口气说:“还记得你当兵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吗?”
“嗯。”远鹏点点头。
“那一天你喝醉了,我和雪雁扶着你上床,我……”启华羞愧地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搂着雪雁狂吻起来。激情像疯狗浪一样来得又狂又急,而雪雁又是那么娇媚,我一个忍不住,我……”
“你们是从那天开始的?”远鹏震惊地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尽管他说不怨不恨,可是乍听到这段过往,还是觉得无法承受。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的背叛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启华悲伤地说,“雪雁很美丽,可是我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喜欢她,没想到还是忍不住。我们瞒着你在一起,这种禁忌的恋情就像裹了糖衣的迷幻药,危险得令人上瘾。我曾经不只一次想跟雪雁分手,可是她不愿离开我,后来,她怀了身孕,我……”
孩子当然不可能是他的,远鹏嘲弄地想。雪雁在后来一直避着他,不愿意跟他亲热。何况他们在一起时,都有做防护措施,雪雁不可能怀他的孩子。
“我本来要雪雁拿掉孩子,可是她不肯,就在我们争执时,被我母亲听见。她逼着我结婚,说彭家不允许始乱终弃的事,结果我就娶了雪雁,而……”
“别说了。”远鹏露出一抹无力的苦笑,“都过去了,不必再提。”
“可是……”
“启华,真的过去了。”远鹏打断他的话,“我承认我还是有点难过,可是你跟雪雁都有了两个孩子,我再计较未免显得自己太小气。感情的事无法用天平来论断,现在谁是谁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雪雁幸福就行了。”
“幸福?”启华摇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们幸不幸福。开始的时候是很甜蜜,但等到景蕙生下来后,一切都不对劲了。雪雁防我像防贼一样,好像我会对女儿怎么样,碰都不让我碰她。我们为此发生了几次争吵,但雪雁依然不愿让我靠近景蕙一步,我因此心灰意冷的有了外遇。后来两人虽然和好如初,但伤痛仍在,总觉得夫妻之间渐行渐远,再也没有交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怎么会这样?你问过雪雁的妹妹雪珂没有?”远鹏不解的问。
“怎么没问过?”启华苦笑一下,“雪珂在我们婚后没多久便搬来跟我们同住。雪珂跟雪雁很亲,可是连她也不知道雪雁是怎么回事。据她说,雪雁在家时也是很保护她,不让她爸爸亲近她。”
远鹏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可惜快得令他无法捉摸。
“雪珂怎会跟你们同住?她父亲……”
“她们父亲后来带着新婚妻子移居到国外,是雪雁坚持要妹妹留下来同住的。”
“原来是这样。”
“别提这些事了,想起来我便觉得……”
“启华,不要难过。我想雪雁会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你应该找个机会跟她好好谈谈。”远鹏轻拍他的肩安慰道。
“我试过,但她不肯说。”启华沮丧地垂下头,突然,他看向远鹏,眼中有着期待,“或许她愿意告诉你。”
“我?”远鹏表情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不可能。”
“别这样,远鹏。如果你愿意跟她谈谈……”
“再说吧。”远鹏搪塞一句,看了手表一眼,朝启华抱歉地说:“对不起,我跟女朋友约会的时间快到了,不能陪你了。”
“你有女朋友?”启华表情亮了起来。
“嗯。”远鹏点点头,不给启华细问的机会,朝他摇了摇手,快步离开总经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