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起来,已经困扰她近一星期的不舒服感益发加剧。
桑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起初是轻微的腹泻,但渐渐演变成胃痛,最后是上吐下泻,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
她本来不以为意,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症状更加明显,也越来越严重。
早上才睁开眼睛,她便头昏脑胀地不想起床,胃里一股酸性物质猛往喉头冲去,害得她在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冲进浴室,先是迷迷糊糊撞到门,后来又狠狠地滑了一跤,在煞车不及的情况下撞上马桶。
好不容易清洗完毕,她又突然觉得头重得几乎无法抬起,而且全身又酸又痛的。
该不会是感冒了吧?她伸手探探额头发现有点烫。
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生病的权利,努力想忘记不舒服的感觉,赶紧换好衣服,匆匆忙忙地步出房门,到司徒杋的房门口等他。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她深感不适,她的身体不时地向她提出抗议,虽然她很想休息,但却休息不得。
当司徒杋步出房门,一抬头便发现桑祐的脸很红,但是他可以确定她绝不是因为看到他而脸红。
是感冒了吗?他担心的想着。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也对她碎碎念的看家本领习以为常,甚至还会关心她。
最近这一星期,他发现她的话越来越少,当然他不会笨到以为她想改掉自己多话的习惯,所以猜想她八成是生病了。
努力振作起精神,桑祐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早,司徒先生。”
司徒杋微点了下头,踩着波斯地毯走下螺旋梯。
“少爷、桑祐小姐,早餐准备好了。”和往常一样,谭管家在一楼楼梯口等候他们。
“嗯,帮我拿报纸来。”司徒杋领着桑祐昂首阔步地走进古意盎然的餐厅。
当管家将早餐递上时,浓郁的咖啡香充斥在桑祐鼻间,进而刺激神经引发肠胃不适的同时,恶心想吐的感觉又来了。
她及时捂住口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进厕所。
她的举动引发谭管家的猜测,他直觉地望向司徒杋。
司徒杋的眉头紧蹙,放下手上的报纸,站起身。“早餐不吃了,帮我备车。”
看样子桑祐真的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
他走向厕所,连门都不敲的迳自开门进去,见她整个人趴在马桶上不停呕吐,顿时也让他产生了想吐的感觉。
他走上前揪住她的衣领,不管她到底吐完了没有,拖了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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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很没品耶!”桑祐一边拿着面纸擦拭嘴角及衣服的秽物,一边气愤的咒骂着,一双眼眸像着了火似的。“你也不看看我在做什么,就拖着我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呀!”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眉头皱得死紧。“都是你啦!你看我的衣服都弄脏了,看你要怎么赔我。”她将衣服凑进鼻子前闻了闻,“哇!好臭。”
她抽了张面纸拼命擦拭着,目光像把利刃直直射向他。
看来她生病归生病,那张嘴依然不饶人。
司徒杋仍然维持着一百零一号表情。前一个星期的经验告诉他:当她喋喋不休、碎碎念的时候,千万不可以有任何的表情,更不可以有任何的反驳,否则就会有被口水淹死的危险。
“你干嘛一句话都不说?”念头突地一转,桑祐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你该不会是知道自己不对,所以心虚了吧?”
不待他回话,她拍拍他的肩,一副早料到的模样。“算了,不同你计较,这次就原谅你吧!”
今天她不舒服,没心情跟他计较,就当是她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司徒杋仍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猛叫苦。
这女人不只喋喋不休,还是个自大狂。他真怕她那张比菜市场的三姑六婆还可怕的嘴,不管什么事她都可以说得跟真的似的,甚至还有点像巫师下“诅咒”,随时都有可能应验。或许她应该参选立委,说不定那张嘴可以帮她在政坛争取到一席之地。
桑祐换了个姿势,正打算闭目养神时,医院两个字却映入她眼中。
“你要去哪里?”在桑祐问话的同时,车子已经驶进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看病。”司徒杋简单明了地道。
应该不会这么刚好吧?“你生病了?”桑祐直觉反应道。
“不是。”他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那谁……”突然,她闭上了嘴。
俐落的将车子停进停车格,拉起手煞车后,司徒杋的手顺势贴上她的额头,像捉到她的把柄,“你发烧了还不看医生,难不成你想等到自己的智能减退才乖乖看医生吗?”此时,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桑祐平时碎碎念的模样。
“我不要看医生,纵使我变笨了也不关你的事。”她双手环胸,一副警戒模样。
“你现在是我的保镖,容不得你变笨,而且我也不想有一个‘智障’保镖!”司徒杋的话很毒,却也十分贴切。
“你说我智障!”桑祐既惊讶又愤怒。
“你别对号入座,我只是比喻。”话锋一转,他走下车绕至另一端,打开车门后问道:“你是要自己下车还是要我抱你?”听似文明的选择,但却充斥着霸气。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她不甚情愿地问。
司徒杋突扬高眉,低下身将她抱出车外。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
“早知如此又何必逞强!”他笑得很得意。
桑祐睨了他一眼,眼中带着明显的怒气。
不过她依然不改本性,开始沿路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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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杋替桑祐挂完号,两人在候诊室等待。
一想到要看病,她就浑身不舒服,头也更痛了。
不行!坐在这里就跟等死一样,她得想个办法逃走才行。
桑祐的目光锁住诊疗室,此时一名老先生刚看完病缓慢的走出来,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看到了主治医生的面孔。
“嗯……这个医生这么老了,八成有重听,说不定还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要是不小心出了差错怎么办?例如开错药。”
司徒杋瞥了她一眼。“老医生的经验通常都比较丰富。”
“可是他这么老了,总会有出错的时候吧!”为了能逃离这里,就算要她毁谤一个德高望重的杏林奇葩,她也在所不惜。
“你害怕看医生?”察觉出她的害怕,他有些讶异。
被猜中心事,桑祐又羞又气地别过脸,故作镇定的道:“我怎么可能会怕看医生,我只是担心他这么老了,要是不小心听错病症开错药怎么办?到时我岂不是很倒楣。”
“那要换个医生吗?”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她的害怕。
“能不能不要看?”她在苍白的脸上硬是挤出一抹笑容,试图掩饰过去。
“不行。”他的手摸着她的额际探了探她的体温。“不过……如果你有办法在十秒钟内退烧,我会考虑。”他对她露齿一笑。
桑祐的脸霎时垮了下来。这怎么可能嘛!
接着,她听到护士小姐用甜美的嗓音叫着她的名字,又听到司徒杋不带温度的声音道:“走吧!”
随后他便像捉小鸡般地将她提了进去。
一坐定,老医生半垂着头看了下她的脸。“桑祐吗?”
桑祐面露惧意地点了下头。
“感冒了吗?”不等她点头,老医生从抽屉拿出耳温枪,对着她的耳朵按了下。“三十九度,发烧。”
他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有咳嗽吗?”
“没有。”
“打喷嚏吗?”
“没有。”
“那有什么症状?”老医生的口气不是很好。
“就头痛、头晕吧!”她敷衍地道,只想赶快走。
“早上她吐得很厉害。”司徒杋插上一句。
老医生闻言,又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药照三餐吃,三天后再来复诊。”
桑祐松了一口气,庆幸只要吃药。
“有没有更快的方法?”司徒杋又问。
接着,桑祐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打针。”
听到“打针”二字,她脸色不禁发白。“我不……”
“就打针吧!”
天啊!她感觉自己就像被判了死刑。
就在桑祐打算再次出声抗议前,她已经被扛起。“你放开我……”
“请问要到哪里打针?”司徒杋转身问道。
老医生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滑了下来,惊诧的打量着他。
他看了大半辈子的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出去右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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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纵使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是会有克星的。
这是司徒杋新生的一个想法。
当护士小姐拿着针筒缓缓地走向桑祐,细而长的针呈现在她眼前时,她原本发烫的脸顿时转为苍白。
她将袖子拉下盖住手臂,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此时,天真可人的护士小姐在她眼里变成了巫婆,而针筒则像是致命毒药。
“小姐,你不要怕,不会痛的。”护士小姐的语气异常温柔,眼神闪烁不定,嘴角扬起的弧度堪称完美,那抹笑好比蒙娜丽莎,足以吸引成千上万的男人,令他们为之疯狂。
再定睛一看。
怪怪,她正在对一旁的司徒杋放电耶!
难怪她会笑得这么灿烂,原来是因为司徒杋那个举世无双、堪称天字第一号的大帅哥。
有看过病的人都知道,医院里的护士通常都是有异性没人性的,只要是帅哥,她们的服务就可以媲美五星级饭店;纵使不是帅哥,只要是男人,起码也有四星级的服务,但若同是女人的话,待遇就永远都比男人差一大截。
可惜,护士小姐的笑只够吸引异性,对同是女人的桑祐而言根本无法起作用,甚至让她退避三舍。她对医院一向没好感,要她打针更是不可能。
“小姐你别怕,只要一下子就行了。”护士小姐脸上灿烂的笑容终于有了变化,渐渐透出一丝不耐。
司徒杋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看了许久,像是满意了,这才走上前抱起桑祐。“你别动,一下就好了。”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让桑祐坐在他的大腿上。
“我当然知道只是一下,不过痛的人是我不是你耶!”她抗议的大声叫着,突然感到手臂一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痛感。
“这不就好了吗?”司徒杋讪笑着,但在看到桑祐的泪水时却忍不住咒骂出声:“该死的!这有什么好哭的?”他的心莫名地揪紧。
“很痛的耶!不然你打一次看看。”桑祐随意拭去泪水,不甘心地反驳道。
痛的人可是她耶!他说的是什么风凉话。
司徒杋无言地看了护士小姐一眼,发现她手上多了另一支针筒。他心软的想告诉护士小姐打一针就好,但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索性卷起桑祐另一边的衣袖,“我看看有没有怎样喔!”他的语气就像是慈父在哄着嘤嘤啜泣的小女孩。
“你白目喔!不是这只手,是另……”她的话才说一半,先前的刺痛感又出现了,她定睛一看,一支她最怕的针正刺进她的皮肤里。
她想挣扎,不过司徒杋就像早已料到,紧紧的抱着她不让她动。在无计可施之下,她也只能用凶狠的目光瞪视着他,表达她内心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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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讨人厌耶!”一上车,桑祐用尽全力地对司徒杋大吼:“既自私又不懂体谅,你也不想想打针的人是我,痛的人也是我,你从头到尾只在旁边看戏,居然还敢说风凉话?还有想不到你这么……贝戈戈,没事抱我干嘛!害我平白无故又多挨了一针。”她揉着发痛的手臂,心里呕得要命。
贝戈戈?司徒杋思索着这三个字的意思,并将它们组合起来。
贱!她骂他贱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不过看在她是拐着弯骂人,算了!不同她计较。仔细回想起来,她骂他的字眼多得可以让他写成一本书了。先是卑鄙,再来说他顾人怨、小人,还无端骂他龌龊、自私,又形容他像个女人,更诅咒他有一天会死在女人的手上,现在回想起来,他小小的自尊心早就被她伤得体无完肤了。
“还有,下次你再带我去医院,我就跟你拼命。”她警告道。
“为什么?难道你这么怕医院?”身为保镖,理应对痛这种感觉习以为常才对啊!
“我、我哪里怕了?”她顿时心虚起来,讲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你不怕?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假若我再带你上医院,你就要跟我拼命?”他像是捉住了她的把柄般。
“反正我、我就是不喜欢上医院……不喜欢跟害怕之间有很大的差距,你别混为一谈。”桑祐又准备要展开碎碎念的功夫。
“你休息一下吧!”他赶紧截断她的话。
“要休息待会儿再说,我还有话要说。”她清清喉咙,为自己待会儿的长篇大论做准备。
司徒杋一脸无奈,知道自己的耳朵又要惨遭荼毒了。
“你知道吗?刚才你的话很伤人耶!谁规定不喜欢就是害怕的?如果不喜欢就是讨厌我没话可说,但是你却跟害怕连在一起,我是你的保镖耶!竟会害怕打针?这种鬼话要是传出去了还得了,你要我以后拿什么脸去见人呀!”她努力地想自圆其说,却不知道她这一番独特的见解已经泄露了自己的底细。
司徒杋了解且认同地点了下头,不明白自己何时伤害了她。
这是何时的事?
为什么她每次说的话都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司徒杋困惑的搔着头,心里对她佩服不已。
她说话时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说得有条有理,舌头也不会打结。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把她的脑袋剖开来好好研究一番,顺便也测量一下她的舌头有多长。
“你别装无辜,也别想否认。我对你这个人已经了解得很透彻了,反正你这个人既自私又自我,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别人,否则刚才你绝不会见死不救。”她下了个定论,仿佛一切已是事实。
自私、自我、见死不救?
司徒杋皱起眉,表情很是无辜。如果抱住她是自私的行为,让她挨了两针是自我的举动,不管她痛是不懂得体谅别人,眼睁睁的看着针头刺进她的手臂而未加阻止是见死不救的话,那他就有话要说了。
“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不是见死不救。”说完,司徒杋就后悔了,他不该说话的,因为这会挑起另一场口水战。
看来他得做好被口水淹死的准备了。
“什么为我好?你还敢说!”桑祐双手叉腰,摆出“母老虎”之姿。“不过是小感冒哪里需要挨针,还不是你这张大嘴巴,没事跟医生说什么有没有比吃药更快更好的方法,当然有,就是打针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懂也就算了,还把我拖下水。”
如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她是不是应该要好好爱惜身体。司徒杋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暗忖着。
“你别想说既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我就应该好好爱惜身体。”她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反驳道。
她的话让司徒杋吓了一跳,脸色微变。
“你真的这么想?”桑祐微眯双眼,打量似的盯着他,面露不悦。
司徒杋猛摇头,面带惧意。
“你别想骗我,你以为我喜欢感冒吗?难道你没听人家说病菌无所不在,纵使再小心,也是有可能感冒的。”桑祐一脸嫌弃地睨着他,仿佛在责备他没有常识。
司徒杋投降了。
要不是他现在正在开车,他一定会高举白旗。
这个女人太厉害了,他败给她那张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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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可说是司徒杋感到最轻松的时刻。
桑祐吃了感冒药,现在就在办公室内的休息室里大睡特睡。
不过或许是太安静了,在他深感轻松后不久,竟开始感到无聊,一份份等着他批阅的文件让他更感乏味。
放下手中的笔,他小心地不出声走进休息室,看着在床上熟睡的桑祐,心中顿时起了阵阵涟漪。他静静地望着她,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如同外表般冷静,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是不可能的。
打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他便发现他的心像失去了控制般,不听他的指挥,虽然她那张嘴总是喋喋不休,比菜市场聚集的三姑六婆还来得可怕,但她仍是莫名的吸引着他。
他的手轻轻地滑过她的脸庞,生怕会吵醒了她。
接着,他又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现她已经退烧了,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女人就是会让人操心。
或许是感到不舒服,桑祐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后,又沉沉地睡去。
熟睡中的她多了一份吸引力,少了平时的嚣张跋扈,但却多了份令人魂牵梦萦的美。
她微张的小嘴像是在对他做无言的邀约,让他无法克制体内的蠢蠢欲动。
他吞了吞口水,努力想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及想吻她的念头。
他故意移开视线不去看她诱人的双唇,但才不过短短几秒,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定格”在她的双唇上。
只要一次就好!他的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么告诉他。
他不安地看了眼桑祐,确定她睡得很熟,这才缓缓地靠近。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血液直往上流。
他的唇缓缓贴近桑祐的唇瓣,在这一刻仿若有一道电流窜过他的全身,虽然他不是第一次吻女人,但这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
司徒杋好不容易才抽身退离,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想平息自己体内几乎快无法控制的渴望。
他深感惊讶,同时也不敢置信。
他无法相信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光是一个吻就挑起了他的欲望,想拥有她的欲望。
司徒杋震惊不已,知道自己不能够继续待在这里。
毫不犹豫的,他落荒而逃,飞快的离开休息室,回到办公室继续埋首于繁琐公文中。
他离去后,桑祐缓缓睁开眼睛,小脸涨得通红。
刚才司徒杋趁她熟睡时夺走了她的初吻,照理说她应该生气才对,但她却反常地感到喜悦,心里还甜丝丝的。
这种感觉让她懊恼不已。
她该不会是病情加重了吧?否则怎么连自己刚才险遭“非礼”都没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