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该坚持押着她来的。
怕母亲又来啰嗦,他找了个借口出门,打算在外头等人,却在大门口的门卫处看到了她的身影。
“搞什么,都到了怎么不进去?”他上前抓住她的手,“不会门卫不让进吧?”
言榛回过头来,“不是,只是想站一会而已,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呢。”
“能有什么变化?”他随口道,“你有认识的人以前住在这里?”说得她好像来过似的。
她又露出那种偶尔会浮现的笑容。每当这时,程拓总会有被算计的感觉。
不,说算计并不恰当,确切点应该是“事情似乎与自己有关可却被蒙在鼓里”这种感觉。
他抱怨:“为什么我老觉得你话中有话?”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来这里怀念。”程拓半开玩笑地说,拉着她的手往里头走。
她今天没有特地打扮,仍是一贯素淡不起眼的装束。老实说,自己很喜欢她这一点。
只是在进家门前他却先停住了,不确定地看着言榛,“紧张吗?”想起这女人偶尔也会露怯。
“还好。”
……即使是紧张得要死她也只会对他说“还好”。
事情是由自己提议又擅自决定的,然而在临阵之前开始犹豫不决的竟然也是他。
程拓不确定地望着她,而她则是回以不明所然、单纯信任的目光。
“该死……”他突然低咒一声,将言榛拉到旁边的门廊下,在廊柱上坐下抬头望着站着自己面前的她,手上仍执着对方的手不放,“我的眼力变差了。”
“唔?”
“以前我好歹能看出你到底紧不紧张,可是现在……”老实说他还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的手很冰。然而这样刚飘过雪的天气,手冷也不足为奇吧?
他轻轻摩挲她安静地任自己握着的双手,“即使从表面看不出来异状,我也会忍不住想你是不是在掩饰,其实很不愿意却不说出来?”总是记起柳师姐说的话——言榛的性子绝对与他吵不起来。
一方强势一方被动的结果,总是被动的人永远迁就另一个人。
他不喜欢这样。
越想越恼,越想越觉得言榛是在迁就自己,程拓霍地起身,“算了!说来说去都是我在擅自决定,你要真不愿意咱们今天用不着见他们。”
“嗯?”言榛错愕,“可是你已经同家人说了……”
“不管他们,”他闷闷道,“你的心情比较重要。”气自己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等等,”她忙拉住他,脸上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没说我不愿意呀。”
他一顿,回头,“真不勉强?”
“嗯……说一点都不紧张是骗人的,可是……”她又习惯性地摸着发梢,“像我之前说的,所有你做的这些表示,都会让我很高兴。”
“……”不知为何,虽然对方说得很含糊,程拓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结束两人磨蹭局面的是门上的一声响,母亲拎着垃圾袋子走出来,见到他们一脸夸张的惊讶表情,“哎,怎么站在这里说话呢?小心着凉了,进来进来!”
“……”
在言榛微笑着与母亲打招呼并递上带来的礼物,而自家阿娘连声说“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时,程拓只是斜眼旁观。然后在进屋时附在阿娘耳边:“妈,你就装吧。”哼,他家的垃圾什么时候由她丢过了?
母亲眼角一阵抽搐。
“我爸,我妈,你也认识我大哥,还有这位是未来的大嫂。”非常轻忽地将家人打发了,然后把言榛推到身前,“这就是我同你们说过的言榛。”一边说一边以警告的眼神扫视一圈。
先前对此事最平淡的父亲是最先做出反应的人,他放下报纸,“原来你说的就是言医生,怎么不早说?”
“院长。”言榛浅笑。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我记得他也要到了退休年纪?”
“托福,他精神和院长一样好,恐怕再过几年都舍不得休息呢。”
平时老板着脸的父亲竟然呵呵地笑。
程拓觉得自己先前就像个傻瓜,真是白担心了。
大哥走过来,与他交换兄弟间的密语。
“突然把嫂子叫过来没关系吧?替我谢谢她。”因为怕言榛成为众矢之的,之前让大哥把他的女朋友也拉了过来。
“没事,她还夸你难得体贴会为女朋友着想呢。还有,妈本来想打电话叫姨婆她们过来的,被我拦住了。”
“谢了。”干得好,大哥!
“客气,只要记得我和你未来嫂子那份双倍红包就行了。”
“……”你也太不客气了吧啊喂!
一顿晚饭就在这样其乐融融又各怀鬼胎(?)的气氛下进行,其间母亲见言榛偶尔轻咳,关心地说:“这种天气要注意身体呀,我家阿拓这阵子也有些感冒。”
然后他看见一直应付得很好的言榛今晚首次脸红了。
他知道彼此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我是被传染的!真的好想这么说。
可是女朋友第一次来家里,做男朋友的要有点良心,不能太落井下石。
于是程拓低下头扒饭。
晚饭后,虽然母亲一再挽留,他还是坚决地把言榛拉走了。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细雪,柔柔的甚是撩人,两人牵着手慢慢走着,都是不说话却软绵绵的心境。
然后他问:“哪,你什么时候把我介绍给你家人?”
“啊?”
“啊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么急着让你见家长?”他哼一声。见不见他家人倒是无所谓,他的目的是早点让她父母知道自己的存在。
“好呀,你想见的话我找个时间同他们说一声。”
“快点吧,好让他们早点放心让你搬到我那呀。”
“你还想着这件事呀。”她笑。
那当然。
忽又想起一件事,“你爸到底是谁呀,好像和我爸很熟的样子?”
“嗯?你不知道吗?”他的父亲与两人高中时的校长是好朋友,而她的父亲职位刚好在这位校长之下。
程拓突地停下脚步。
“这么说……”突然想起了自己那段劣迹斑斑大小校规违犯无数的中学年代。
涔涔冷汗从他额上滴下。
“你真要见他吗?”
“见!”他豁出去了,哪怕对方是中学时抓过自己无数次的教导主任!
这一天结束之前,言榛也问了他一个问题:“程医生,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突然提出与我交往?”
“不是突然,是终于。”他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如果硬要有原因的话……你知道我那天从山坡上滚下来时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
“那一瞬间我想到的只是——‘怎么办,我还欠那女人一顿饭呢’。”
有时候下关系终生的决定,就是这么简单。
番外恋人&前女友
她的恋人,是个性格与她截然不同的人。
医院里认识他们的同事得知两人在交往时,脸上总会现出一刹那的错愕,也许在他们眼里,两人的个性实在太南辕北辙了吧。
也曾经想过,一向不起眼的自己与张扬的他在别人看来是否极不相配?可对于这一点,恋人总会耸耸肩,“理他们做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别人眼光的人。
对于两人是怎么开始交往的,言榛其实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
中学时代就抱有好感的男孩子,数年后再重逢,发现他对自己的吸引力还在,只是成年后变得更加内敛的自己没有想过要去做什么。因为之前曾发生的不愉快,能以同事的身份与他平和相处就让她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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