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正在进行的油画,顶着一头白金色短发的男孩偏过头,看向在一旁安静念书的女友。
若衣有些不安了。他无法确切的指出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只知道这一年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到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程度。他所爱的那个女孩似乎还在,但总在一转眼间,他发现自己无法抓住她的心思。原本想只小麻雀叽喳不休的她会突然安静下来,陷入自己的思绪,温柔如月光的眼眸深不可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像现在。以前这么重要的事,他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被咨询的对象,从来不曾有过这样,她已经决定之后才被告知的经验。
他美丽的少女也要张开透明的羽翼,展翅飞离开他的身边了吗?
不!不会的。他用力的告诉自己,是他想的太多了。升上三年级,会考虑升学的问题是很正常的,而且她这不是在文他的意见了吗?若衣绝对不会离开他的。
吸口气,平稳心情。“没关系,你要念哪里我都陪你。”
她猛抬起头,小鹿般的眼睛惊讶的瞪大。“不——不是这样的。玄麟,你爸爸不是说要你去参加省赛,然后争取到保送师大美术系吗?怎么可以说……”
他皱起眉头,故作烦恼状。“可是我怕漂亮的女朋友上大学被别人追走啊……这样就算上比较好的大学,又有什么意义?”
“可、可是……玄麟,这样真的不好啊!旋大学是很重要的事,怎么可以因为这样的理由……不行的啦!”她着急的想劝男友放弃这样荒唐的念头。
“啊啊,”他摇头捧胸,露出受伤状。“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动。原来、原来你这么不想跟心爱的男朋友念同一所大学。你一定是不爱我了。啊!想不到我两年的感情,付、诸、东、流……”
“玄麟!”她完全慌了手脚。“你——我、我当然很感动,可、可是这是两回事,根本——我、我真的觉得那样不好啦!”
“真的不是移情别恋?”他挑高眉,一脸怀疑。
“真的。”不疑有他,少女认真的保证。
“那,吻我。”英俊的年轻恶魔伸出食指压住下唇,开始缓缓摇动尾巴。
“啊?”苹果般的红晕迅速占满整张可爱的脸。“怎么突然……”
“现在连一个普通的吻都让你这么为难啊?”他挑挑眉,摇头叹气。“果然……”
“好、好啦,我——我知道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温柔的声音渐渐转细,轻的几乎听不见。
紧抓住衣角,满脸通红的女孩拖着脚步走进,弯腰蜻蜓点水的擦过他的唇。
这样的吻,太交差了事了吧?我不满的撇撇嘴,伸手一捞,将他拉坐在膝盖上,低头重新印上两瓣柔软的红唇。
同样清雅的肥皂香味,娇小的身躯依然柔软温顺,怀中的女孩还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那个若衣。没有改变——不会改变。他感觉到强烈的欲望猛烈的冲击脑门,环抱的双臂不知不觉的越收越紧,仿佛只要一松手,重要的宝贝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似乎感觉到他的变化,女孩轻轻挣脱,稍微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玄麟?”
靠着彼此的额头调整呼吸,他努力拉起嘴角,轻声说:“怎么了?”
“你真的要好好准备比赛啊!我……如果……如果……你保送上师大,那我也会努力考上师大的。你不要——不要做那种事,好不好?”她怯怯的伸手抚摸他沾上油彩的脸颊。
覆住她放在脸颊上的小手,他认真盯着那双挚爱的眼眸。“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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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大美术系?”
她心虚的咬咬嘴唇。“我会努力的。”
“这不是重点。你没有考虑过,他家里的人也许会希望他读别的吗?”林筱屏带着奇怪的腔调,点出她没有想到的症结。
她愣了一下。“可是他从来没有提过……”
好友叹口气,“陈若衣同学,你师想挑战人类迟钝的极限吗?如果他愿意陪你去读任何你可以考上的学校,那么他当然可能无视家人的期待,继续念他的美术系,但是这并不表示他的家人赞成他的选择。别忘了,他姓乐,可不是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
“我——我没有想过……”
“那你好好想想吧。”
“那是他的选择吧?”二年级时选择了第三类组就读的吴文琦无所谓的说:“说不定他们家的钱早就赚够了,反而希望有个艺术家儿子,可以提升气质。”
“可是筱屏说得没错,我还是应该问问他……”
“问他有如何啊?”吴文琦伸手越过桌面,宠爱的捏捏好友的脸。“他如果不是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和你约定要读美术系。小衣,这么爱你的男朋友,你只要负责珍惜就好,其他的别想太多了。”
“文琦,不是这样的——”文琦不知道玄麟家状况,在筱屏提起之前,她也没有仔细想过,但是以玄麟的脾气,确实可能不顾家里的反对,硬是要读他的美术系。“我不希望他因为这种原因跟家里人发生摩擦,而、而且我不希望他做这么大的牺牲,就只是为了“这种理由”……”
““这种理由”?小衣,我倒是觉得这个理由不错呢!”吴文琦咬着一根署条,懒懒得说:“为了心爱的人……不是很浪漫吗?我还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男朋友。”
她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玄麟给她的,太多太多了,如果筱屏的想法没有错,那么他这次的“选择”,牵涉到的是他的未来、他和家人的关系。她不能——她根本无权去造成这样的影响。从来没有真的给过他什么的自己,怎么能……怎么能在让他做出这样的牺牲?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希望这样。她和玄麟之间,难道真的只能是一个永远倾斜的天平?付出和回报的双方,真的注定无法成为对等的两个端点?
迟到的台风季节。前一天还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才不过二十个小时,狂风忽起,夹带惊人的豪雨,降临台北城市。
“耶?表哥,你在啊?”走下楼梯,他惊讶的看见站在窗前,不耐的瞪着户外放肆暴雨的表格。“我以为你到医院去看姑姑了。”
“没办法,这种余粮。”话虽如此,刚成为大学新鲜人的乐离确没有半点认命的样子,紧绷得脸部肌肉、阴郁的表情,在在表明了他宁可冒着大雨出门,也不愿意被老天困在这个屋子里。
到厨房绕了一圈,回到客厅。手上已经夹着一根烟的高大身影依然宛如困在兽栏中的猛虎,在落地窗前往返踱步不停。
“自己开车去医院好不好?干吗龟在这里等雨停?”喝着罐装可乐,他瘫倒在真皮沙发上,闲闲的问。
“雨天危险,姐不准。”简单的七个字,解答了一切。
他撇撇嘴,安静下来。
乐家大小姐的命令,当然不可以违背。
接下来几分钟里,没有人开口,只有窗外崩落的雨声哗然。
“你想念美术系?”
他楞住。“你怎么知道?”
“姐说的。”
“姐怎么知道?”他皱起眉头。
表哥挑挑眉,似乎认为他应该知道答案。
“该死,我那个多事的导仔。”他烦躁的抓抓白金色短发,无奈的叹气。
“舅舅不会高兴的。”大学选了公关系就读的乐离伸指敲敲烟尾,任由灰烬落到昂贵的袁木地板上。烟雾袅袅,模糊了严峻的表情,然而低沉的声音里的警告意味却明显不容人忽视。
“谁管那死老头高不高兴?”他逞强的说,背脊却忍不住滑过一股寒意,表哥在家里向来不管事,最多不过几句淡淡的劝解,听不听在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明白的警示。“姐姐说了什么吗?”
站在窗前的年轻男子摇摇头,又吸了一口烟,专头看向玻璃上奔流的雨水,没有在开口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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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阵子,玄麟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原来只是偶尔爆发的家庭冲突似乎有越演越烈的迹象。最严重的一次,他甚至是整只右臂包着石膏出现在她的面前。
“别紧张,若衣。”就算强不住泪水追问,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答案。“这石膏是假的。我故意要医生弄的夸张一点,吓吓那老头,其实根本没这么严重。”他撇撇嘴。“妈的,谁叫他老爱威胁说要把我的手打断?”
石膏是不是假的,她不知道。更有可能是为了让她安心编出来的谎言;但是就算迟钝如她也明白,这次冲突的起因,绝对和他先前的“决定”脱不了关系。
“玄麟,”一边帮他换下脸颊上的绷带,一边小心翼翼的提问:“你和你爸爸……是不是因为选科系的是不愉快?”
她抬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微笑。“才不是咧!他那关心我读什么?反正重要的是仲麒,我这个不孝的小儿子大学念什么,对他们而言,根本无所谓。他只是不喜欢这种金色而已。”他比比头上的白金色短发,轻佻的叹口气。“没有品位的老头。我看明天我去换个颜色好了,看看他会不会高兴一点。”
“不……不要……”
“啊?不要?你喜欢这个颜色吗?”他眨眨眼睛,故意说:“好吧,那就别理那个死老头了。我心爱的若衣意见当然是第一优先。”
他越故作轻松,她越无法抑制自己眼泪夺眶溢出。“不、不要哄我了,玄麟,是不是因为你要去念美术系的关系,所以才被打成这样?”
他脸色一变,却还是固执的维持同样的笑容。“就跟你说不是了。”
她摇头,无法停止不断涌出的泪水。
为什么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会害玄麟到这种地步?她太迟钝了,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家庭背景完全不同,看似天之骄子的他,是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的。
她太软弱,只懂得依赖别人保护,才会让玄麟放心不下,连出了问题都不能找他商量、连自己玄个大学都觉得有义务将她也列为考虑。
她太天真、太苯、太蠢,以为自己的梦想不会伤害任何人——她……
到头来,其实她才是那个束缚住玄麟、让他无法自由飞翔的人吗?“别哭了,若衣,别哭了。”用能够自由活动的左手轻拥住她,他低声温柔的说:“就算不能参加省赛也没关系,凭本少爷的聪明才智,明年随便考也可以上师大。跟你约好了,不是吗?”
“不用了,玄麟,真的不用了——”她吸吸鼻子,拼命的控制住眼泪,用力摇头,不能再让玄麟担心了,“如果——如果你家里希望你读别的,你不用迁就我……我可以的,我自己可以的,真的!你不要、不要在勉强自己,好不好?”
他不说话,上身往后仰,稍微拉开距离,皱眉看着她,深邃的眼神复杂,眼底似乎还有一些什么在焚烧。
“玄麟?”
“不行!”他使劲的抱紧她,用从来没有听过的强硬语气说道:“我才不要任那死老头摆布!靠!他说什么我都要听吗?而且——若衣,你是我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玄麟——”
“就这么说定了!若衣,我们一起去考师大。你不可意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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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她的人,是见过几次面的玄麟的表格。
半夜十二点多,急促的门铃声,来不及安抚被吵醒的不悦母亲,便被他带来的消息吓得无法反应,只能跟着他匆匆离开家门,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留下。
玄麟出事了。
从南区朝阳明山,银色的跑车宛如划开夜幕的闪电,急速奔驰。一路上,她只听见乐离愤怒而困惑的自言自语:“他从来没有还手——她从来没有还过手啊!那个该死的笨蛋!为什么突然还手!”
进了乐家,很快被带到玄麟的房里。偌大的房间,陌生的面孔来来去去,每一个声音到压得低低的,是怕被人听见。
“血已经止住了……不过,外伤不是最严重的,我们怕的是脑部有血块……”
“……能不能醒来,真的很难说。看起来伤势是不严重,但是我们也见过更轻微的伤势,却演变成植物人的先例……”
“……乐先生,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将令公子送到医院静养,毕竟他的情况不太适合留在家里……”
他们说什么,她一点也不明白,只知道昨天还霸道的跟她约定要永远在一起的恋人现在却躺在床上,头上的扎着染血的绷带,手上挂着点滴,面色如土,气息奄奄。
若衣,你是我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她呆呆的望着熟悉的俊容,不能自己的开始哭泣。
然后,所有的人声消失,整栋宅第像是一个人都不存在,安静的连庭院里的流水声音都可以清楚听见。
仿佛永无止境的静默中,她开始想——什么事都不能做,她只能想——只能不停地想。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心爱的恋人,靠在床边打瞌睡的身体看起来更显娇小。
伸出手,轻抚覆住半边脸颊的整齐头发,他的若衣,只属于他的若衣。
“小麟。”平静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过来。
姐姐。穿着一身白色的洋装,似乎一整夜不曾合过眼,向来早熟的眼神在疲惫的脸上显得异常苍老,仿佛承载了太多的哀伤,再无法继续遮掩。血红的乐园鸟保持一贯的沉默,停在她的肩上,安静的梳理着华丽的毛羽。
“姐。”像是沙砾的声音让人不敢相信是出自他的喉咙。
“你已经昏睡一整天了。”摇头示意要他别多说话,二十出头的少女开始有条不紊的陈述他的状况:“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昨天照过X光片,脑部虽然没有严重的损伤,但是可能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回弄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一下我就打电话给医生,看需不需要做更精密的检查。”
这才发现他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果然,乐家人就算要死,也不能让他死在外面。家丑不能外扬啊。
最后的记忆,是怒极的父亲单手抓起昂贵的梨花木座椅,朝头就砸——想必那老头现在一定后悔得要死。从法国空运来的餐桌椅是透过关系特别定做的,下完订单,要等上整整两年才能取货,更别说一整套都是用同一块原木手工制成的。砸坏了根本没的替换。就算没坏……占过儿子鲜血的椅子大概也不好拿出来招待客人吧?
还有——他迟缓的动着还隐隐作痛的脑袋——他好像听到仲麒的声音?
似乎发现他在找谁,乐颖秋摇摇头,淡淡的说:“小麒会纽约了,好像知道你不会出事。你受伤的那天,他也是这样,自己订好机票。立刻搭了晚班飞机回台湾——爸妈他们还向瞒他,根本没弄清楚……”一行清泪从女孩的眼中溢出,原本努力保持镇定的声音也开始发抖。“……你伤成这样,也没有人敢让奶奶知道,要是……小麟,你不要再让姐姐担心了,好不好?听爸爸的话,选个有用的课系,就算是帮小麒的忙把……你不是老说长大以后要帮小麒管理公司的吗?”
看着印象仲从没有掉过半滴眼泪的姐姐,他却怪异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结了冰,无法回头。
“我知道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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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个死老头一定是故意的。”他不悦的摸摸剃掉的头发。“那椅子砸破我的头,然后趁机要医生借止血之名把我的头发剃掉——嫉妒儿子长得帅也不是这种做法。”
尽管心事重重,她还是忍不住被男友负气的表情逗笑了。
“喂喂,若衣,我是说真的。”
努力用双手压住嘴,还是无法掩盖住笑声。
看着终于有了笑声的恋人,男孩的眼里闪过一抹神秘的光。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了快一个月。学校已经放寒假,但高三还要到学校上几天的辅导课。就读私立校的玄麟更是每天从早到晚都要上课,跟学期中根本没有差别。
因为要升学,学画的事停了。爸爸只是露出一贯的温吞微笑,要他考试好好加油,没再多说什么,只有她知道爸爸眼底那道叹息的阴影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少了,因为母亲的严格要求,每个星期也只能通一次电话。
一切,都以半年后的考试为第一优先。
“玄麟,你决定要考什么系了吗?”笑声止歇,这才想起重要的问题。
上次见面,是两个星期以前。“从楼梯摔下来”——是对外界的说法——的玄麟头上的绷带还没有完全拆掉,也不适合到外面走动,所以是她到他家去。或许是地方敏感,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只是漫无边际的聊着学校和家里的事,完全不敢触及相关的问题。
她知道玄麟家里对他的期待,也明白,背负着“乐”这个姓,他有他必须作的事。
王子,是被束缚在白马上的。
至于他们的“约定”——从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之后,她已经不在意任何事情了。那个
孩子气的“约定”,只是一个太过温柔的王子向不懂事的灰姑娘开的小玩笑,根本不能当真。
某种程度上,这样的结果反而让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松口气的感觉。可是她却连原因是什么都弄不清楚。
好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玄麟?”
他还是没有说哈,只是抬起头看她。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望着他太过专注的眼神,她突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几乎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怎、怎么了?”
“……若衣,我们走吧。”
她不懂。“走?走去哪里?”
“走去哪里都好,我不想再呆在那个家了。”他突然咬紧牙关。“为什么我连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都没有?为什么我一定要乖乖的照他们的期望去做不可?我也是人啊!为什么我不能——”似乎怕吓着她,他硬生生将接下去的话吞下。“若衣,你会跟我走吧?”
她吓呆了,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他不是已经答应颖秋姐,要好好选一个课系念了吗?
“玄、玄麟,你不是答应颖秋姐——”
他的眼神暗了下来。“那是缓兵之计。老头根本当没我这个儿子,反正他有仲麒就够了。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我不可能再继续留在那个家。”
他是认真的!原本就缺乏应该能力的脑袋现在更是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那学校怎么办?考试怎么办?而、而且你要想想,我们才十八岁,怎么走都走不远的!”
“别怕,若衣。”看着惊惶失措的女孩,男孩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天无绝人之路,而且我们“已经”十八岁了。只要你肯跟我走,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可、可是玄麟——”
男孩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若衣,你信不信我?”
看着熟悉的帅气笑容,她只能咬住下唇,轻轻点头。
“哪?”
“爸爸、妈妈、弟弟、文琦、筱屏——所有安稳的温暖的回忆、平凡的日子——”
几分钟过去,她终于下定决心,咬紧了牙,拼命不让盈眶的泪水决堤,挤出一抹颤抖的微笑。“可、可是玄麟,我想要考完大学。”
他皱起眉头,“若衣?”
“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么久……玄麟,我知道你不能再忍受了,可是,我希望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就、就当作是我的任性,好吗?”
他深深往住她,然后用力的将她拥入怀中,低声承诺:“好、好,若衣,你说什么都好。对不起,让你难过了。可是,我也只有你了。”他紧紧闭起双眼,“对不起,若衣。”
对不起、对不起、温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顺着脸颊不断的滑落到他的肩上,形成冰冷的深渍。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