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惯例,田昌友信在太阳下山之后就赶往花街报到,这次他又带了一整箱的衣服要送给水莲。
“田昌大人,您人来了我就很高兴,不用每次都送这么多礼物。”水莲脸上挂着接待客人用的招牌笑容。
“我就是喜欢看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我帮你换上。”田昌友信说罢,一伸手就扯开水莲的衣带。
堂堂奉军替人更衣,这可是水莲才有的待遇,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一来是因为欢场无情,谁知道田昌友信会宠爱他多久,二来他对这个尊贵的奉军大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与其陪伴在田昌友信身边享受这种不知几时会消失的虚假爱情,他倒宁愿回小木屋去,跟原敬久窝在一块儿看莲花。
“水莲,你真美……”田吕友信嘴里说要帮水莲换衣睢,实际上却是将他脱得一丝不挂。
水莲习惯性地闭上眼睛,这样略带妩媚的神态看在田昌友信的眼里,像是水莲正在享受他的爱抚,却不知道这表示水莲根本懒得理他,只希望他早点办完事,然后回奉军府去。
见到娇媚的水莲露出这副陶醉的表情,田昌友信自然跟着猴急起来,他将水莲压倒在床上,然后欺上他的身子,就着那身白嫩无瑕的肌肤开始狠狠的亲吻、啃咬,像是巴不得能够立刻把他吞下肚。
水莲依旧咬着牙忍耐,任由这个自已并不喜欢的男人在身上宣泄欲望。
反正忍一忍就过去了,谁教他是夜华……
“田昌大人!”
一名士兵在田昌友信正享受着水莲的美味时,突然急匆匆地闯进来。
“做什么?”田昌友信低吼一声,从水莲身上爬起来。
“呃……我们在域外捉到两个探子,请奉军大人前去审问。”
士兵看看房里的状况,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打断了主子的好事,为了逃避责骂,他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还加油添醋,让整个事件听起来相当危急。
“他们在交换情报时被我们捉住了,其中一个是城里的渔夫,他在亲水住了七年,到今天才被揭穿身份;另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生面孔,不过他带着盖了北方敌国官印的信柬,还有城南军营的兵马分布图……”
“什么!连军营都被他们摸清楚了,你们这群笨蛋在做什么?”田昌友信虽爱玩乐,不过光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下他想抱水莲的兴致全跑光了,所以他立刻起身穿回衣服,打算赶回奉军府去。
至于水莲,虽然侥幸逃过与田昌友信欢爱,但是听见士兵的禀报内容,他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铁青着脸,神情显得不安而焦虑。
因为从武士口中听来,那个被捉到的敌国探子,怎么听都像是他熟识的人,那个与他相知相惜的原敬久。
难道他被捉了吗?
水莲忐忑不安地瞧着田昌友信穿衣准备回府,心里只想立刻飞奔到木屋去寻人,好确定原敬久是否不安无事。
“水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一定得回去看看,你就别生气了,过两天我送你个好东西,让你开心。”
田昌友信见水莲变了脸色,而且还面色凝重,当下以为他是因自己突然的离去而生气,所以连忙柔声安抚。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担心大人,这探子应该不会危害到大人吧?”水莲听见田昌友信的话,假装担心的皱起眉头,可事实上他在意的是那个探子,根本不是田昌友信。
“放心,人都已经捉到了,我会有什么事?乖水莲,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就来看你。”田昌友信说完,便匆匆带着前来通风报信的士兵离开花街。
至于水莲……
他趴在二楼窗台的栏杆上,确定田昌友信的马车走远以后,立刻穿好衣服离开娼馆。
反正娼馆老板也不敢阻止他这个奉军大人眼前当红的男宠夜游,所以水莲便在大半夜里跑出去,直奔让他放不下心的原敬久……
夜已深,星子微亮,水莲就着微弱的月光,一步也不敢停歇的赶往小木屋,他担心田昌友信捉到的人就是原敬久。
为了确认原敬久的安危,他也顾不得入夜之后会有不少强盗在路上行抢,更不去想单身外出有多么危险,一个人就往城外奔去。
他晓得自己不该藏匿敌国的探子,也知道原敬久是敌人,而且他们之间什么关系也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希望原敬久出事。
一想到原敬久可能就是那个被关在牢里受尽刑罚的人,他就紧张得呼吸困难,连平时冷静的脑袋也失去理智,脚步更显得踉跄。
水莲加大步伐往木屋的方向直冲,他要亲眼确定原敬久平安无事才能放心,所以当他来到水池附近,看到小木屋里透出亮光
“原少爷!”由于只听过原敬久提起姓氏,水莲只好这么喊他。
“水莲!”原敬久正好待在屋内,一听见水莲的呼唤,他还以为自己弄错了,怎么说现在都是大半夜,并非水莲的休息时间,不过他依然起身出门探看,却没想到一出来就瞧见水莲神色慌张的模样,而且还满身大汗,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都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现在不是你可以出来夜游的时候吧?”原敬久纳闷地抱住跑到两腿都快瘫软的水莲。
水莲依旧不停的喘气,但紧张的神情却在看到原敬久时放松下来。
“没……没事……咳咳!”
他弯下腰,两手撑在膝盖上,说句实话,他从来役有像这样死命奔跑过,真是喘死他了!
“没事?”原敬久可不这么觉得,毕竟现在这种时候,水莲会出现在小术屋里,本就是一件怪事了。
原敬久拉着水莲进屋,让他坐到垫被上休息,自己则蹲在水莲的面前。“没事你会现在跑来?还跑得这么急?娼馆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晚上睡不好,所以出来走走而已。”水莲挥了挥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没打算把田昌友信捉到敌国探子的事情说出来。
反正原敬久没事,这就是他最想确认的,至于其他那些多余的操心也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是吗?”原敬久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水莲,想试着从他的表情看出端倪。
只是这一细瞧,原敬久才注意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莲刚才跑得太过急促的缘故,所以水莲有些衣衫不整、领口大敞,甚至连一身白皙肌肤上的吻痕都暴露了出来,上头甚至还带着些许被人啃咬出来的红点。
他记得水莲现在是田昌友信在包养,那这些红点……
“你不用陪田昌友信?”原敬久的语气有些泛酸,甚至以说是不悦。
一想到水莲被田昌友信压在床榻上缠绵的景象,他的心口就忍不住烧起一股无明火。
虽然早知水莲是夜华,也明白他得接客,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见那些吻痕又是另外一回事。
现实总是比想像中来得残酷。
水莲没遗漏原敬久的表情变化,瞧他现在的模样,加上那一句带点酸味的话语……
“他回去了。”水莲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对于原敬久如此在乎自己的反应,他的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暖意。
“还真是突然。”原敬久伸手摸着水莲的脸庞,那微微泛红的白暂让他忍不住想轻抚。
“那你现在呢?留下来没关系吗?”
虽说田昌友信回奉军府去了,但谁也不能断定他不会转头回花街,到时候若是水莲不在,难保不会换来一顿毒打。
但是说归说,原敬久其实是希望水莲留下的。
水莲身上的那股温暖让他眷恋、让他依恋,甚至想独占。
“我想应该没关系吧。”永莲闭上眼睛,感受着原敬久手掌上传来的温暖。
这温度让他有了原敬久平安无事的真实感,悬在半空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我看我今天就住在这里好了。”水莲淡淡一笑。
反正只要不是一整天都见不到人,让娼馆的老板以为他逃跑了,因而派出大批保镖追杀他就行。
也算是给原敬久一点补偿吧!
“那就住下来吧,我想你也难得换环境睡”原敬久的手由水莲的脸颊滑往颈子,在抚上那些青紫的瘀痕之际,他反射性地皱一下眉头。“对了,想不想洗洗手脚,我替你弄点水来。”
其实他真正想的,是希望把水莲身上那些碍眼的痕迹洗掉。
若不是今天见到水莲这副模样,原敬久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也会有嫉妒的时候。
因为过去所背负的包袱,让原敬久以为自己会一生辛劳奔波,就只为了一个摸不着边际的梦想,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一并赔进去。
可如今是上天怜他,还是看不过去他的顽固?居然让他在梦境里碰上了真实。
“好啊,一身是汗也满难受的。”水莲拉了拉已经松开的领口,汗水让衣服黏在身上,的确不太好受。
既然原敬久要帮他打水,水莲决定把身子也擦一擦,所以他站起来,大大方方的当着原敬久的面宽衣解带。
只能说是夜华当久了吧,对于在人前脱衣服这样的事情,水莲并不怎么介意,更何况原敬久还是他喜欢的人。
不过这个景象对原敬久来说,可就是种刺激了。
虽然他明白水莲是个漂亮的少年,但是水莲这一脱,还真是让原敬久看傻了眼。
若是跳过那些惹人讨厌的青紫痕迹不提的话,水莲的肌肤白嫩细致,身材纤合度,与他那张清丽的面容再相配不过。
“我……我去替你拿水。”原敬久看得心口有些发烫,水莲的身躯令他感到浑身燥热,只得借口去提水,狼狈地奔出屋外。
水莲将衣服叠在一旁,等原敬久把水盆端进来后,便打湿手巾,把全身上下都擦了一遍。
当然,水莲也注意到原敬久的反应,以及他因为过度忍耐欲望而变得诡异的表情,所以擦过身子之后,水莲并未穿回衣服,只是拿一件外袍将自己稍稍盖住,然后就在垫被上躺下来。
“抱歉,晚上要占你的位置了。”对着愣在一旁的原敬久,水莲报以柔笑,这笑容甚至带了点妩媚的味道。
其实水莲心里明白,盖在腰间的外袍根本没什么遮蔽作用,而且那半遮半掩的模样更引人退思;因此这样的举动,不过是在诱惑原敬久罢了。
“有什么关系,这原本就是你家,说来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吧!”原敬久挨着水莲身边躺下来,只是对水莲那白皙的身躯,他贴近也不是、远离也不是,真有些左右为难。
他知道自已的身子对水莲有反应,那益发炽热的欲望说明了他的心情,但是他不能碰,虽然他喜欢水莲,水莲也喜欢他,但是在这种时候因为一时冲动而抱了水莲,那么他与寻欢客无异。
对于原敬久烦恼的事,水莲可没在意这么多,他调整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靠在原敬久的怀里,然后小声的喃喃自语:“果然……”
“果然什么?”
原敬久不解地瞧着赖在自己怀中的水莲,对于他这样的依偎,虽然在欲望上有些难熬,但其实倒是挺高兴的。
“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让你抱着应该是挺舒服的,我果然没猜错。”
水莲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甚至还伸手搂住原敬久的腰,然后把脸贴在他的胸前。
“怎么?你头一次见到我,就惦着我了!“原敬久有些惊讶,却也同时感到欣喜。“我还真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或许这也可以说是命中注定,从他与承莲第一次相遇开始,他们就注定今后将密不可分。
“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罢了,其实你很特别。”水莲仰起小脸,对原敬久嫣然一笑。
“有多特别?”原敬久从来没有想过这类的问题,虽说他出身贵族,拥有高贵的身份,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很平凡,与一般百姓无异,甚至引不起旁人的注意,所以才无法在主子底下出头。
“你很普通,但是对我来说你很特别,要问有多特别嘛……”水莲低头沉思。
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不过原敬久在他心中,有着超乎其他人的份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被你杀了,我会完全没有怨言也没有遗憾,这够特别了吧!”虽然这个比喻有些诡异,却是水莲的真心话。
“这……倒是够特别了。”原敬久错愕到完全无法反驳。“不过我不会杀你。相反的,若是我的存在会造成你的危险,那我宁愿先牺牲自己。”
这是水莲在原敬久心中的地位,对他而言,水莲占的份量比主子还重,在他的心里悄悄温暖着他;为了保护这份难得的感觉,就算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就这点看来,或许他对自己的工作并没有那么看重,否则他为何宁可为水莲死,也不想为主子效忠身亡。
“所以我说你是傻子,我走就算了,你还有太好前程。”
水莲是个夜华,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出头机会的。
“你有身份、有武艺,还有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所以好好活着吧。”他伸出手指,轻轻划过原敬久的脸颊和下巴。
“就算有身份、有武艺和自由……”原敬久贴近水莲,轻吻着水莲的额头和长发。“没了心,也活不下去的。”
与水莲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让他感觉到什么叫人、什么叫活着,霎时他突然发现,过去的自己除了是个替父亲实现梦想的人偶以外什么也不是。他甚至没有为自己活过。
即使有自由,他却从来没去运用,反倒放任自己随波逐流。
与其如此,若是可行的话,他倒宁可把这份自由给水莲,让这朵清莲自由自在地盛开。
“听你这么说,我该不会就是你的心吧?”水莲明知故同,但他就是想听原敬久亲口说出答案。
“如果你肯喊我‘敬久’,那我的心就是你的了。”原敬久的手指滑过水莲的唇,柔软的唇瓣上传来温暖的热度,让他像是沉入了梦里。
“敬久……”水莲舔着原敬久的手指,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原敬久任由水莲啃咬轻舔自己的手指,身子往水莲挨得更近。
在水莲唤着他名字的瞬间,他感觉身上的重担像是消失了大半。
“水莲……”原敬久倾身向前,吻上水莲的脸颊,这份自然而然得来的爱意,令他陶醉,也令他心疼。
水莲啊水莲,他多想看到水莲自由绽放的笑容。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带着水莲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永远自由倘徉。
只是这个梦想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空谈。
原敬久是敌国的探子,迟早会离开亲水;而水莲是娼馆的当红夜华,怎么也踏不出亲水一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长相厮守,其实彼此的心里都清楚得很。
看不见未来的恋情就是他们目前所拥有的。
至于两人真正的将来
原敬久不敢自夸,更不愿空想,但是在过去从未奢想过什么美梦的他,此时竟有了贪婪的欲望。
他想要水莲,想要一个家。
一个与水莲幸福生活的处所,有美丽的莲池以及简单的屋子和工作。
这算不算是种奢求?他不知道,但他明白,即使呕尽心血,他也想见到这个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