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下令,柳家产业全数充公,一夕之间,原本家财万贯、富甲一方,贵为长安第一首富的柳如风,也瞬间沦为街边游民。
“会落得如此境地,也是柳如风咎由自取,怨不了旁人的。”仆役嘲讽的说:“那柳如风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德性,是长安城内众所周知的事儿,平日倚势凌人、狐假虎威,令人生厌!”
说来可笑,那柳老头儿,明明已是富可敌国,却又十分贪恋权贵,一心一意总想为自己四位如花似玉的闺女挣得一门显赫夫家。
这不,给踢到铁板了?
“唉--”深深一长叹,仆役摇头不禁心生怜惜地又道:“最令人惋惜的,还是那柳家的四位千金,一个个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远嫁的远嫁,就没一个落得好归宿。”
“那……柳四小姐呢?”徐子谦急切追问。
“当日柳四小姐被迫坐上回头轿后,轿子并未抬回柳家庄,而是在半途就旋即失踪了。”仆役回忆的道。
“失踪了?”这……怎么会?
“听街坊的传闻说,柳四小姐自知贞洁已毁,不愿再见柳家为她一人蒙尘,因此买通了轿夫,让她半途下轿,带着一名贴身ㄚ鬟,离开了长安城。”耸了耸肩,仆役又道:“接下来,柳家庄目前的惨况,就如您眼中所看见的这副模样了。”
原本以为,只要他刻意回避,就可以断绝心中对她的深深思念,以为没有她,他也可以坚强一个人,以为她的影子暂从他心头隐退,他就可以永远忘了她。
直到面对今日的这一切,他才幡然醒悟--他错了,一切都错了……
一直以来,他都太高估了自己,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潇洒、也没有那么坚强,错过了她、错过了这辈子他唯一拥有的挚爱,想赎罪,却再也没有机会。
他,成了永远的罪人……
第11章(1)
不久,皇帝下诏,欲将太后最宠爱的六公主--永馨公主,赐婚给新科状元郎。
这一件喜庆大事,很快在长安城内沸沸扬扬地传扬了开来--
当圣旨送入状元府,全城人民开始期待这一场即将在初夏盛大举行的皇室婚礼。
然而,随着婚期越来越近,身为准驸马爷的徐子谦,却也越来越憔悴了……
一转眼,圆荷泻露、绿叶成荫,一片绚丽丰盈的盛夏来临,这一场备受瞩目的婚礼,也正式在长安城内盛大地举行了。
当晚,状元府中祝贺声不断,新郎倌却无心应付,将自己一个人锁在书房中,不见任何宾客。
其中,包括了初嫁入府的新嫁娘。
但偏偏这一位新娘来头不小,身为金枝玉叶、又为一国公主的她,岂能白白受此窝囊气?
那个新科状元,他到底想怎么样?
喜房中,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永馨公主,一把掀了盖头,唤了婢女入房,责问道:“为何驸马迟迟未至?”
“禀公主,驸马爷不知何故,把自己关在书房之内已经有整整五个时辰了,任谁去请唤,都不肯应门。”婢女道。
“有这等事?”
永馨柳眉微扬,正想再问,门外忽地奔进一名小婢,怀中捧着一画轴,神情有异的禀报。
“公主,方才府外来了一名女子,特地送来一幅挂轴,说是送给公主大婚的贺礼。还说了,她、她是……是……”
“是什么说清楚,别这样吞吞吐吐的!”睨了一眼毛毛躁躁的小婢女,永馨没好气的问。
“喔……”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婢女鼓起勇气的说了:“那女子说了,她是驸马爷‘孩子’的姨母。”她特别在‘孩子’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听及言,永馨公主微皱着眉,注意力不觉地转移到小婢女手中的画轴上,思索了片刻,命道:
“先将这一幅画轴摊开来瞧瞧。”或许所有疑惑的答案,就在其中。
果不其然,当婢女摊开了画轴,只见里头画的是一幅色彩妍丽的花鸟图,一对鸳鸯在绿水之中悠游嬉戏,是充满春意的鸳鸯戏水图。
唯一颇教人玩味的是,在那一片风光旖旎的绿水池塘畔旁,突兀地多了一株泛黄枯萎的垂柳,与画中其它鲜艳明亮的景色,极不搭调。
除此之外,画中的空白处,还提上了一首诗……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胡能有定?宁我不顾!
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我不报!
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咦?这不是一首阐述妻子怨诉其丈夫变心之诗,怎会送这样的诗句当作是恭祝新婚贺礼呢?”
小婢女不解一问:“难道送礼之人,想借着这一幅画,对公主暗示些什么?”
看到这儿,永馨公主神色凝重,深知此事必不单纯,在她还没有厘清一切以前,她绝不能让自己从一位堂堂元配夫人,莫名其妙地沦为侧室小妾。
“那徐子谦人在何处,还不赶紧给本宫带路!”
一片金碧辉煌的殿阁上,一名俊逸慧黠的男子,端坐于龙椅上,一对浓眉越蹙越深,最后微微扬眉,凝向眼前一张柳眉倒竖的娇颜,沉声一问。
“你是说……驸马是个面貌不佳,白发苍苍的老头儿?”
“是啊!”一抹娇嗓冷凝以回,“还是我所见过最糟的一个。”
“这不应该呀!”拂袖一挥,男子不信,“在殿试的时候,朕明明见那徐卿家一表人材、相貌堂堂,俨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俊俏男子,怎么可能短短一夕之间,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儿了呢?”
“我不管,总之皇兄答应过永馨的,只要不满意驸马,随时都可以罢了这门亲事。”
话虽如此,但光是这样的理由太过于牵强,况且君无戏言,都已经昭告天下赐婚了,又怎能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此事,朕不能应允。”为了威仪,皇帝神色登转严肃,道:“永馨,你这样任性,教朕如何向徐爱卿交待?”
“能结束这一场错误的婚姻,对徐子谦而言,恐怕是求之不得呢!”调皮地转着眼珠子,她意味深长的道。
想起昨夜的那一幕,直到今日,她仍是感到相当震撼,怎么也没有料到,在受尽了内心煎熬与谴责之下,短短一夜,竟能教一个男人白了头……
经一番打探,得知徐子谦心中尚有一段未竟的情缘之后,她性情虽然刁钻娇蛮,却也有成人之美的胸襟。
况且,她堂堂一国公主,怎能在一个男人心中屈居第二?
好歹她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管那个教徐子谦甘冒杀头之罪,坚持到连喜房都没敢踏进一步的佳人,究竟生得有多么美丽、柔媚?
这种大失面子的理由,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
于是第二天,她即回宫复命,请求皇帝哥哥撤了徐子谦驸马的头衔,说什么也得为自己扳回一点颜面!
“哦?就连徐爱卿也如此认为?”朗眉一挑,年轻的皇帝显得有些怀疑,“那当初赐婚之时,朕也没见他反对呀!”
“是吗?”凉哼了一句,她故意佯装出一脸怀疑表情,质问道:“皇兄真的能够确定,当初您已经询问过人家意见了?”
“这、这……”只见皇帝微露一丝尴尬之色,尚不及为自己开脱,那个刁蛮ㄚ头立刻又回敬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