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皇帝将浓眉一蹙,正想企图解释自己的立场,却听见宫外传来一声通报---
“徐殿元求见!”
闻声,皇帝大吃一惊!
“怎么连徐爱卿也来了?”唉呀,怕是负荆请罪来了!
想那徐子谦生性温文儒雅、耿介恬淡,对上这么一个性情暴躁,行事凶悍泼辣的刁蛮公主,已诚属难为了他,怎好让他再受此委屈?
不一时,徐子谦被领入殿,远远的只见他一头灰白,看上去病体恹恹,瘦骨嶙峋,若不细看,还当他是个佝偻的老人。
“吾皇万岁,万万岁。”入殿后的徐子谦,恭敬行了个君臣之礼,皇帝见状,赶紧迎上前去。
“徐贤卿快快请起。”
“谢万岁。”
纡尊降贵的扶起徐爱卿,年轻皇帝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一脸憔悴的徐子谦,不解一语:“徐贤卿,你……你怎么会弄成这一副德性?你的头发……”怎么全都染白了?
自知愧对公主的徐子谦,原本想如实禀告,恳请圣上降罪,却发现一旁永馨公主不断对他使眼色,一副‘若不想找死,讲话小心点儿!’的威胁表情。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斟酌了字句之后,回禀道:“回皇上,臣因突染奇症,恐已无力迎娶公主为妻,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短短一夜白头,究竟是何奇症能够教爱卿如此?难道徐爱卿真有难言之隐?”
“微臣……”徐子谦俊秀的脸孔扭曲成一团,这样一再犯下欺君之罪,令他深觉得不妥,一时沉吟未回。
一旁永馨公主看出了徐子谦眼中的犹豫之色,暗自笑叱了声,还真是一头笨牛呀!
昨夜他为了心仪的女子,都敢跟她提出退婚这种杀头大罪的请求了,这一会儿,不过是要他在皇帝哥哥面前扯个小谎,他倒心怯了?
俗话说得好,八个坛子七个盖,盖来盖去不穿帮,就是懂的圆融处事的手腕,像他这样裹足不前,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柔弱性格,怎能成大事儿?
也罢,看在他与她志同道合,宁可冒着丢官掉脑袋的勇气,也一心追求自由的份儿上,她就好人做到底,再帮他一把啰!
否则这一头大笨牛呀,大概会这么一直微臣下去,直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还是微臣个不出所以然来?
“皇兄,您还问那么多干嘛呀!还嫌永馨不够丢脸吗?”她心念电转,故意板着脸,娇声叱道:“总而言之,我就是不满意这个徐子谦,从此我与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面孔涨得通红,一对眸子喷火般的怒视着自己,一股凶悍泼辣的模样,就连他这个皇帝见了,都不得不忍让三分。
唉!这个刁顽公主,都教母后与他这个皇帝哥哥给惯的,平日任性娇纵也就罢了,今日还如此无法无天,当着徐子谦的面,直言说要休夫了。
原本想为俩人说和的皇帝,眼看都闹成一锅糨糊了,今日若不依了她,往后倒霉的,就是他这个九五之尊了。
他呀,可招架不住她一连串的硬缠软磨。
无奈,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瞥向一旁的徐子谦,“徐爱卿,对此……你有何异议呢?”
“臣无异议。”事实上,他几乎就要大呼万岁,谢主隆恩了。
“既是如此,朕也不能亏待于你。”左思右想,苦思了一个折衷补偿的善策后,皇帝旋又命道:“这样吧,东都洛阳县令,前些日子已卸任告老还乡,不如就由徐爱卿接任洛阳县县令,也好为朕分忧解劳。”
见圣上如此委以重任、恩泽于已,徐子谦心中感激不已,原本黯淡的眸子底又恢复往昔一丝神采,深深一揖。
“臣接旨。”
“那么,徐贤卿就即刻上任吧!”
“是。”
第11章(2)
临离宫前,一名随侍永馨公主身旁的一名宫女,特地为他送来一纸短笺,笺上还写着几句优美字句--
千里黄云白日昏,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会写出如此豪迈的临别祝福诗句,看来这一位皇室公主不仅心胸宽宏大度,对于他未来的前程,也给予了衷心祝愿,短短一首诗句,已赢得他全部的敬重与感佩。
就在徐子谦被这一首充满祝福的诗句感动得无以复加的当儿,但见一旁小宫女压低了嗓,神秘兮兮的又说了。
“公主说了,若有缘,会与徐殿元洛阳再见的,届时她在宫外若有难,定跟徐殿元讨回个人情的。”
听完,徐子谦苦笑了下!忽然发现永馨公主她那一副决不吃亏的性子,似乎与‘某人’还挺相似的。
“是,徐某谨记在心。”心中一舒,他不禁笑叹,往后这一生,他都会牢牢铭记,这一位精灵古怪的公主,今日赐予他的恩情。
长长的街道两侧,楼阁店铺鳞次栉比,两两相对,建筑气势宏伟,体现了东都洛阳的繁华,每到牡丹花开时节,整个洛阳城更是万紫千红,一片璀璨绚丽,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然而,相较于即将来临的牡丹花季,洛阳百姓最近经常悬挂于嘴边上最红火的闲嗑牙内容,便是近日纷纷传言,新来的洛阳县令是个童颜鹤发、相貌俊雅的年轻男子。
俄尔,遥见一顶青绢蒙幔的小轿,缓缓地至城门外迤逦而至,轿子虽然看似简朴,前头却有仪仗、罗鼓鸣道,俨然是一副官家排场!
“大伙儿快瞧,那是新来的县令坐轿吗?”
“看起来挺朴实的呀!”其中一名围观的民众赞扬道:“看来那里头坐的,肯定是个清官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咱们洛阳百姓之福了。”
这时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人车分分开道,礼遇官轿,却见一名青衫女子领着一名怀中还抱着小小婴孩的少妇走向官道,神情颇为严峻地站在路中央,挡住了官轿,并疾言厉色,直指眼前的座轿,毫不留情的讥骂。
“徐子谦,可笑你读遍圣贤之书,却一心一意为了报复,泯灭了天良,先是毁我胞妹名节在前,又负心她于后,累她为你未婚生子、委屈度日,难道你一点都不觉自己应该负起责--”
猛地,就在大家纷纷对那一名不断对着官轿怒啐大骂,迭声诅咒个不停的女子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新任洛阳县令,也同时掀廉从坐轿内走出。
只见女子尖锐的语调在瞥见眼前惊人的景象之后,瞬间缓和了下来,最后完全怔住了口--
自从与四妹重逢,更在得知妹妹所遇非人的遭遇之后,柳锦儿便一心期待可以为宝贝小妹出一口窝囊气,狠狠痛骂这个负心汉的一天。
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柳锦儿,纵然神情依然保持得像一只急欲保护幼子的母狮,可当那男子用着一抹坚定的眼神,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时候,她一向盛气凌人的气势,不知何故,顿然像是冬雪遇上了春阳,消融得半点也不剩,一颗心像是悬在了喉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吞咽困难。
只见在一片众目睽睽之下,新县令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将身子一矮,愧然跪在那站在青衫女子身后的一名少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