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策马转身,瞪着那名士兵,道:“她只是在替她清除患部,就像你受伤时,需要把腐烂的肉割掉一样!还是你希望她让你母亲躺在床上受苦呻吟到死?”
士兵闻言一愣,僵在当场。
“那她为何要把那些病人绑起来?”赛巴斯汀恼怒的问。
害怕他像苏菲亚一样,说不出一个理由来,会让他也跟着被质疑,她心头一紧,想要解释,可她吸入太多的浓烟,发不出声音,就在这时,那怀抱着她的男人,闻声回头,看着那个队长,怒声开了口。
“那是为了不让人在她处理那些伤处时,因疼痛挣扎而伤到他们自己,就像人在战场上要被截肢时,那些修士要把他们绑起来一样!”
他环顾广场众人,大手稳稳的环抱着她,下颚紧绷的握剑扬声。
“这个女人所做的事,都是我要她做的,她不是女巫!”
“大人,你怎能确定她不是?”
这质疑的声音,非常冷静。
众人回头看去,只看见那随队而来的那名修士与神父站在一旁,手里仍握着念珠与十字架,昂首看着那在马上的男人。
开口的,是那名神父。
“你如何能确定她不是女巫?”
这个问题,让所有的人都转头看他。
她能感觉到他肌肉抽紧,能看见他绷紧了下颚。
然后,下一瞬,他看着那位神父,冷声张嘴宣告。
“因为,她是我的未婚妻!”
这话,让众人哗然,但知道真相的女人们聪明的没有反驳他。
因为他大气不喘的谎言,凯一下子呛咳得更加厉害,却感觉到他收紧了在她腰上的手。
他将她拥在怀中,眼也不眨的看着那名神父,道:“凯是威尼斯商人的女儿,我到南部当侍从,在我学习当骑士时,和她父亲有过协议婚约,我们需要粮食,所以我写信要求她带着粮食过来,好让我们度过这个夏天。如果不是因
为她,我们早在一个月前就饿死了,但她带来了食物,就在那座塔楼里,所以我们现在才有食物招待你,不过我想今晚,我和我的未婚妻恐怕无法邀请你与我们共进晚餐。”
闻言,几名士兵面面相觑,那神父脸上也有些尴尬,身为队长的赛巴斯汀脸色更是如土一般。
他把视线拉到那队长身上,冷声询问。
“赛巴斯汀,我相信你完成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呃,是的。”赛巴斯汀僵硬的点头。
“我想你还记得修道院在哪?”
“当然。”
“那就麻烦你替神父一行人带路。”说着,他不再理会那男人,只抱着她小心的翻身下马,喊着:“安娜,让所有的人安顿下来,给他们一些东西吃。苏菲亚,烧一些热水到我房里来。丽莎,去病房里看着。”
几个女人闻言纷纷动了起来,就连被分配到要回到病房照顾病人的丽莎都没有抗议,乖乖领命而去。
男人们见状,也不敢再拦,当他们发现自己竟然差点烧死未来的领主夫人时,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虽然大人好像没有立即和他们问罪,但白痴都看得出来他有多么愤怒,男人们看着他压抑着满腔的怒火,紧抱着她,大步穿过内庭广场朝主城楼走去,纷纷立刻让出路来。
第9章(1)
波恩小心的拥着凯,动作飞快的将她抱上了楼,怀里的女人满身都是烟味,浑身持续不断的颤抖着,滚烫的泪水一再浸湿着他的肩头。
两天前,当他在河口市集,忍痛花费天价买了牲口回来,却在半路上听到和她有关的谣言时,就知道情况已经失控。
他立刻就决定要先赶回来,当他来到村子口,看见那燃起的烽火,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慢了一步。
他一路策马狂奔,冲进城堡。
那时,她的裙子早已烧了起来,她被火焚身的景象让他头皮发麻、又惊又怒,全身血液在瞬间沸腾起来,清楚他要是再慢上一点,就只能看到焦尸一具。
三步两并的,他爬完那好似永无止境的楼梯,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门,将她小心放到床上,让她靠在他身上,掏出匕首,低头将她手腕上的麻绳割断。
因为挣扎得太过用力,粗糙的麻绳磨破了她的皮肤,深陷其中。
方才在楼下,火光暗影明灭不清,他没仔细瞧,现在一看才发现,她非但衣裙被烧了,脸上还有被痛殴过的痕迹,她的嘴破了,眼肿了,口鼻都有血,裸露出来的大腿上也有大片红肿。
“水……”她靠在他身上,咳着要求,奋力的挤出沙哑的字句:“脚……我的脚……”
波恩低头看去,才发现她的鞋子不知何时早掉了,黑色的袜子因为火烧,还在冒烟,他迅速抓来一旁桌上的水壶和木盆,把里头干净的冷水倒进木盆里,火速回到她身边,扶着她坐在床边,协助她把脚泡进去。
当她发红肿烫的脚碰到水时,黑袜的前端还在冒烟,有不少都因此化成了灰,在水中扩散开来,因为疼痛,她紧抓着他,痛苦的呻吟颤抖着,热泪不断滚落,一边仍在喘咳。
心口因她疼痛的模样而抽紧,他把剩下的水倒进杯里,小心的喂她喝水,她喝了两口,然后再次开始咳了起来,泪水一再从她眼角满溢。
该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他们却把她绑到了木架上,试图烧死她!
她的情况是如此糟糕,就连发尾也已烧焦,沸腾的怒火让波恩差点拔剑回楼下一剑砍了赛巴斯汀,但她需要他。
他应该要保护她。
该死,他承诺过要保护她的!
他强压着怒气,试图脱掉她残破的衣裙,她无法抬起右手,痛得呻吟出声,泪水又落一串,波恩这才惊觉她的肩膀脱臼了,当他帮她接回去时,她痛得哀号出声,差点因此昏了过去。
他替她脱去身上那件残破的外袍时,她依偎在他怀里,没有抗议,他怀疑她有办法,她虽然仍在颤抖,但盈满泪水的双眸没有焦距,双手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抓着他。
为了检查她的伤势,他不得不把她的衬裙也全数褪去。
她身上到处都是可怕的瘀青。
苏菲亚在这时送来了热水,看见她的情况,惊呼出声。
他转头看着那女仆,脸色苍白的道:“去把她的那些药草油拿来!快去!”
“哪些?”
“全部!”他愤怒的说:“全部都拿来!”
苏菲亚放下冒烟的热水,转身飞奔下楼。
他让她靠在床柱上,自己跪在床边,把她的小脚从水盆里捞出来,但她被火烧伤的地方一出水面,就痛得忍不住呻吟颤抖,双眼泪水直落,他只能让她重新泡回水里,小心的拿刀在水中替她把湿透的袜子割开,她雪白的小脚上,浮现一颗颗水泡,他拿干净的布浸湿,替她清洗双脚。
那双曾经雪白的小脚上,浮现了一颗又一颗的水泡,看来万分惨不忍睹,他拿起干净的布,将其浸湿,动作轻柔的替她清洗双脚。
就在这时,波恩注意到她右脚脚踝处那儿的肌肤可怕的扭曲着,那是个旧有的伤疤,那苍白狰狞的疤痕一路往上,延伸到她的小腿。
他一怔,伸手抚着那旧日扭曲的疤痕。
察觉到他在摸哪里,她惊慌的试图缩脚,甚至不顾疼痛,弯身试图遮掩她的右脚,一边喘咳着极力从被烟熏得疼痛发胀的喉头,挤出残破的字句。
“我不是……那不是……”
他抬眼,看见她脸上浮现惊恐,她紧抓着床柱,抖颤着,泪水再次从她无法对焦的眼中滑落。
这一刻,他忽然领悟,那是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