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皇是怎么对她说的?她是女人,所以她没有资格为帝?纵使她再如何纵横沙场、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就因她的性别,她便一辈子都无缘站在众人顶上?笑话,这世上,本就该是有能者得之,无关于性别,也非所谓的命运。
“因你得到了魂纸?”所以心也就跟着野了、不安分了?
她的眼眸无比灿亮,“不错。”
慕殇扬起薄唇,“这祥啊,不知皇外甥的三年忌可到了?”
她气息一窒,心底深处最想要掩藏起来的伤口,就在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里,再次血肉模糊地被揭开来。
“朕没想到,你竟能亲手杀了他。”慕殇语带轻快地说着,眼中满是佩服。
她赤红着眼,语带痛苦地朝他大喝,“住口!”
“只可惜,皇外甥以命换来的魂役也不过如此。”他瞥了瞥她身旁的琴璞一眼,啧啧有声地摇首,“皇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难道想得到这位子的你,就只能付出这么点代价?”
这么点?
一条性命,难道还算不上是沉重的代价?那可是她的骨肉至亲,她怀胎十月所诞下的孩子……她都已含着泪将自己投至地狱里了,他竟还说,这么点代价?
他的眼眸冷了冷,“这些年,朕也让你作够美梦了,今儿个这一出,就算是朕成全了咱们的姊弟之情。”
慕临仙被他看得心跳有些失序,因他那眼神,就像是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努力皆是枉然,皆是他所默许的儿戏,在他眼前,她就像个……像个跳梁小丑似的。
“你……一直都知道?”倘若这是真的,那他怎么一直都没有行动?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着她谋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朕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要不是她给了他一面造反的大旗,父皇生前留下来的那一班老臣,他还得找理由寻借口让他们反呢,多亏了她,他只须充分与她配合就成了。
她一怔,“你……”
“皇姊,你该梦醒了。”以为得到了个魂役就能同他叫板?天真。
慕临仙朝身后的将军一扬手,“鹿死谁手犹不可知,你别得意的太早!”
早就等着拿下慕殇的众人,在她的指示下一拥而上,慕殇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处,冷眼看着他们在冲上金阶之吋,随即遭自四面八方而来的乱箭一一射死。
血腥味在殿上四处弥漫,一殿的哀号与呻吟中,慕临仙推开了在紧要关头一刻护住了她的琴璞,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慕殇的好整以瑕。
背上挨了几箭的琴璞,一把将她拉至身后,接着取来背着的琴立在地上,五指飞快地在琴弦上飞舞,急急奏出一曲傀儡曲,操纵着地上已死之人再次站起。
慕殇挑挑眉,觉得他们总算是有点新意了,他微笑地以指点点桌面,箭雨便又再次落下。这一回,密集的箭支将殿上的死人都给穿成了筛子定在地上,最终再无人能够站起。
琴璞将手中的琴弦拉到极致,一松弦,内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座上的慕殇,此时一柄金钗却从慕殇身后的纱帘疾射而出,当空截断了那股内力不说,并在琴璞又再次拉开琴弦时,以更深厚的内力震断了所有的琴弦,同时亦将琴璞震得经脉大乱。
慕临仙怔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琴璞,竟就这么败了?明明事前她就得到消息,吞雷并不在宫中,慕殇身边怎么会还有这种高手……
“谁!”她猛然看向慕殇身后纱帘中的那道窈窕的身影。
嫁进慕家不过两年的皇后楚悦,纤纤玉指轻撩开纱帘,千姿万雅地袅袅来到慕殇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你?”无尽的寒意自她的心中升起,她像是脚下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身子不禁有些摇晃。
慕殇低声浅笑,就像是看不见她的失态般。
“你居然、居然……”慕临仙颤颤地指着他,不敢相信他竟违背祖宗法典,让一个由死物复生的魂役……
慕殇好心接过她的话,“居然让个魂役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身为皇帝,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身边是多么的危机四伏,多年来在庙堂、在宫中,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想弄死他。
皇帝当久了,他虽早就对这生态习以为常,也处处小心防备了,可他防得了百姓却防不了百官,防得了百官则防不了宫内妃嫔,防得了妃嫔却防不了内侍,因此,最终的保命手段,自然是要放在最靠近自个儿的身边之处。
而在他身边,除了皇后外,天底下还有谁能更名正言顺地贴近他?
“这是禁忌……”慕临仙恶狠狠地瞪着他,“总有天你会有报应的……”
“将她拿下。”慕殇愉快地朝身后扬扬指。
已在殿后等候许久的铁卫们,很快即来到殿上朝她冲过来,在这危急的当头,她转身向琴璞发出最后一道命令。
“走!”只要他能离开这儿,她就还有机会。
衔命的琴璞随即将身子化为一道黄雾,淡淡地飘散在殿上,不久那黄雾似条长蛇般,飞快地窜过众铁卫的脚底下奔出大殿,一转眼就不见其影。
慕殇也不怕他跑了,命人将慕临仙押下去后,对着空荡荡的大殿,他一手将垂落至他面前的发丝勾至耳后,露出了他长年遮在发丝下那已瞎的一眼。
伸手轻轻抚上再也不能视物的右眼,慕殇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的痛楚,也还记得当年加诸他这些的那些人,他们得意至极的面孔……
站在一旁的楚悦,不疾不徐地为他奉上一盏香茗,低声轻禀。
“启禀陛下,已有燕磊的消息了。”
慕殇挑挑眉,总算找到了?
前些天夜里,所派去的铁卫在靖远侯府里什么都没搜到,想必当年先皇赐给靖远侯的那张魂纸,此刻定在燕磊的身上。
“死活不论。”他起身走向殿后,而后停顿了一会儿,不忘交代,“记得,千万别毁了魂纸。”
楚悦恭敬地颔首,“是。”
第7章(2)
客房内的气氛很诡异。
诡异的源头在于醒来后,就一心想要赶容止他们走的燕磊身上。
也在想要说服燕磊这顽固脑袋,偏偏说了什么都不管用的容止身上。
更在那个将“螓首”靠在容止肩头,从头到尾都凉凉看戏的莫追身上。
身为局外人,月穹识相地避到屋外,让他们这一家子自己去解决内部问题。
“大哥不希望你被侯府拖累。”燕磊低声说着,满心希望小弟能尽快选出北蒙,为燕家留下一线香烟。
“大哥你呢?你不一起走?”已经和他吵过一回的容止捺着性子,对他面上那副视死如归样很是不满。
他平静地摇首,“再怎么说,这家业,总是爹留下的。”燕氏这么大的一副担子,总不能说抛就抛。
“可如今靖远侯府已不存在了!”据莫追给的消息,那夜自慕殇下令对靖远侯府进行抄家后,慕殇次日就在朝上宣布靖远侯亦是叛党,已下了旨意要捉住他。
燕磊的眼中一片死寂,“就算是那样,我还是有我该肩负的责任在……”
“那些已经瓜分完家产的庶子庶女可不会这么想,而那些族老更早已撇清与侯府的关系,巴不得大哥你死于这场祸事中!”容止愈说愈激动,恨不能敲醒他的脑袋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