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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几分之几 第三章 作者:水色
    第二天早上,燕子在一股形同隔夜发酵臭豆腐般的气味中睁大眼睛,然后猛地坐起身子四望开去。半晌,她发现除了沙发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碟油条、一只暖瓶、一把门匙外,却没有看见那个应该出现在屋里的身影……

    身上的酸臭味道鲜明如昨,脑海恍惚着一些片段,前半截的“剧情”她着实不太记得,至于后半截,也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傻嘻嘻地和他聊天。入睡之后,梦中一直晃着李皓的影子和声音,晃了很久很久。

    心脏怦怦乱跳,她知道自己昨晚醉得厉害,必定乘着兴奋时刻把应该说和不应该说的都全说出去!包括她暗恋他。不过她不后悔——若不借助些许外力,以她的性子真有可能永远不敢对李皓表白真情。

    然而,此刻她坐在李家大厅,却硬是有一种羞耻感觉在胸中膨胀!仿佛听得李皓在无声地说,因为他知道她喜欢自己,所以早早步出家门,以这股长留的臭味,拒绝她的自作多情……

    一股怒火无名燃起!她木着口脸猛地掀开被子,忍着一身的臭味不洗澡,更没有吃他的油条和肉粥。却找来一根尼龙绳子把卷了她一整夜的绒垫和被子狠狠扎好!然后拿过锁匙挽着被卷走出李皓家门,在经过路边垃圾箱时把一大卷子家伙扔了进去!

    经过街边小档时她买了一套便服,到公共卫生间随便冲了个澡,把脏衣服包好后快速步出,开始逐间商场寻找和刚刚扔掉的褥子被子一模一样的款式和图案……

    跑到N间高级商场后,终于找到那款绒垫和被子——大概李皓也是在这里买的。燕子一看价格,居然要3890元!她一咬牙买了下来,又到家居用品部选购了洗洁精、玻璃液、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直奔李皓家里。

    既然他急不可待要和自己撇清关系,那么她也应该把人家的住所恢复原状,就当是把他的关照和她的羞愧抹个一干二净!从此大家无拖无欠!想到这里,燕子干脆关了手机,鼓着小脸顶着宿醉的头痛在李皓家里洗洗抹抹了一整天!

    下午四点三十分,她直起酸痛的腰身,环顾窗明几净,简洁舒适的李家,蓦然觉得自己无聊至极!她在气些什么呢?总不成渴望昨晚李皓帮她洗澡,然后顺势吃了她吧!

    想到这里,一股热血直涌心头,小脸涨得像猪肝般颜色。

    然而没多久,暧昧的心思又被另一理性思绪所代替——李皓明知她神女有心,却在大好时机不行动,甚至不想面对她醒来时那一刻,原因是他不喜欢她。

    关于燕子这次的酒后表白,就在她垂下眼帘把锁匙放在他面前,并淡然道谢之时正式结束。

    心底里的爱意,也因为羞愧的心理和他默然拒爱的举动,渐渐淡了下去。

    许多年后,燕子回想自己当时求爱不遂,总会淡淡地浅笑,然后摇头。

    笑,是因为那一段可以说得上“忍辱负重”的暗恋情怀纯真至美。摇头,是因为当年的她,已经流露出文家女子讨厌活在人为阴影下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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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燕子醉酒之事发生后两个月,大学刚毕业的刘晓楠中止了和数个男孩拍散拖的生涯,以新公司离家颇远,要住在宿舍的借口敷衍父母,然后和一名毕业留校任教的年轻老师开始甜蜜的同居生活。

    当李皓知道这个消息之时,人家已经双双搬进爱巢十来天了。

    他疯了似的拨她的电话,却总提示机主关机,又不敢打到刘家询问。后来倒是收到她两条信息,说她现在长大了,有权寻找心中所爱,如果他真的疼爱她就不应再有诸多阻挠。

    李皓心中郁痛难耐,接连数晚辗转反侧彻夜失眠,却找不出理由责骂晓楠,或揍死那个似乎突然间从天而降的雄性动物!毕竟晓楠以前已经嗔过无数次他木纳呆板没情趣,做哥哥还好,若做男友的话就不合适的话。

    两人拖拖拉拉着不分手,其实是他心有不甘,晓楠贪婪他的宠溺而已。一旦她找到真爱,自是要和他分手。这是李皓一直都害怕面对,却又心知肚明的事实。

    就在李皓心灰意冷之时,李母生胆石要住院开刀,乘着病意催促他早日结婚。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除了晓楠,还掠过燕子清秀的面孔。想起她以前对自己百般留意,现在却漠然置之,还有那天她宿醉疲惫,依然把他的家清理得一尘不染等等小事,心底不禁微觉内疚和惋惜。

    既然他不能娶晓楠,又一定要结婚的话,不如尝试和燕子交往吧!除了他不爱她之外,她所有的一切都极其适合当一个好妻子。反正除了晓楠,他娶谁都没有太大的差别。李皓和自己说。

    之后,他开始在工作上对她不时稍露关心,不久便邀她外出约会……

    燕子莫明其妙,然而当她察觉李皓是特意如此之后,曙光再度出现,爱火迅速重燃……

    两个月后,李母再度催促。李皓避无可避,便对燕子提出结婚。

    燕子惊讶之余,当然不会异议。

    其时,她那被胃病纠缠一年有余的母亲文素却再度病发入院。这一次的情况十分严重,文素不能再以服药治疗,必须动手术切去胃部糜烂部分。燕子忧心无比,请了大假终日陪伴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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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上,她去探访母亲迟了。才刚踏入病房,文素就像等了她很久似的挨在病床上,未及她说话便轻声问:“今天干吗这么迟?”

    “闹钟坏了。”燕子把暖瓶放在床头柜,凑前身子审视母亲的脸色,“今天精神不错!”

    “我是不错。但你就不怎么好了。脸色白白声哑哑的,昨晚很夜才睡?”

    “没有……”

    “是到李家干活去了吧。”文素淡淡地说,“然后你在外头洗衣拖地忙个不停,他就在房里喝茶上网。”

    “才不是,我很早就回家了……”燕子转身,装做要拿过暖瓶倒汤给她喝。

    文素轻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们能今天吵吵闹闹,明天又糖沾豆儿般地过活。”

    “我们才不会为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就闹腾得众所周知……”

    “就知你会这样说。”文素摇头,“你总是不分时刻地在讨好他。”

    燕子轻咬着下唇没做声。

    “燕儿,我并不认为这个人值得你花费太多的心思。”

    “他有他的好。”

    “女人需要的是一个你认可的丈夫,而不是别人认可的男人。”

    “但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努力改变。”燕子放下暖瓶旋上盖子,捧过汤碗递给母亲。

    “所以我不曾强烈反对过你们。”

    “嗯……

    “但我怕你这份努力历时过长,把时光白白耗费,虽知女人一生可以无貌无财、无爱无情,却不可以无智。女儿,我不愿做前四种女人,所以也不要你是……我知道你现在一头热,不爱听这些说话,但我想趁还能劝告你的时候把最难听但最真心的话全说出来,算是为你打个底儿。若他日被负,你也能爬起身子拂却尘土……就如你爸对我,我对你爸一样……”

    “妈——”燕子一咬唇,眼泪泫然若出。

    “不过,我当时的确认为他很爱我。我永远不会忘记他在大冷天时因为我想吃炒螺母子,就跑两公里的路替我买,然后用油纸包着捧在心窝处一路冲回家……”文素微笑。

    这一刻,燕子觉得母亲笑得很美。那是一种很雍容、很悠闲、很超然的笑容,内中或许有过怨恨,然而她把美好凝定在某一片段,以致她的笑容包含着快乐。她会永远记着母亲曾经这样笑过。

    “但我讨厌这种不能铺陈于阳光下的关系,终于在一个秋日午后,无声无息地搬离旧居。”

    “之后发现怀了我。”燕子止不住哽咽。

    “对了,你突然就平空出现了。”文素微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脸。

    “谢谢你,妈妈。”她扭身轻轻搂住母亲。

    关于父母的故事,她老早就知道得很清楚。父亲是上海人,年轻时在广州工作,遇见柔美的母亲心生爱慕,瞒住他已经结婚的消息。两人同居后,她素未谋面的“大妈”听到风声,领着小孩从上海火速杀至,日夜窝在父亲宿舍守候。

    后来父亲的单位得悉其风流韵事,当下日日夜夜为他做思想工作,做了七七四十九日之后,一颗丹心练就出炉,父亲无可奈何地拿着单位调职书,领着笑容满脸的大妈回上海去了。

    “你父亲因为责任二字,无法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对于他妻子他是好男人,对于我他是个负心人,但我知道他永远都忘不了我。”文素轻声说,“燕儿,你的李皓很像你爸爸那类人。”

    燕子脸色微微发白,却挣扎着说:“但我是他第一任妻子。”

    “那你扪心自问,你感觉他爱你吗?抱歉啊女儿,我只感觉你很爱很爱他,却感觉不到他在爱着你啊。如果有一日,你发现他原来心有所属,你可以做到你‘大妈’般领着孩子直杀过去?然后像老鹰盯小鸡一般盯着他?”

    燕子身子一僵。脑子突然记起小时曾听外婆说她出生时母亲曾请人为她批过命理,那相士淡淡一笑,只说了一句话——此女姻缘波折重重。

    “你不可以的燕儿,你是我女儿,我知道。”文素轻轻地说,“文家的女人都有着强于一般女子的柔韧性,却永远学不会如何死缠烂打。”

    “我们有我们好的地方。”燕子艰难地说。

    “的确。”文素点头说,“但我反而希望你是个能迁就丈夫,也能发脾气大哭大闹争取宠的女人。”

    “我也有可能这样!”

    “不可能,你根本做不到。”

    “……”

    “但你体内流有我的血液,必定是个生命力坚韧的女孩。”文素微笑,“你外婆也是这样说。”

    眼中泛起阵阵酸刺,心肠柔弱得几近断开了,如果外婆知道她要嫁给李皓,同意还是不同意?应该是不同意吧,但不会太过勉强她,就像当年她不去勉强母亲离开父亲一样。

    因为外婆也是一个失婚女人。

    当年外公在北京读书,外婆是太姥爷做主娶来的媳妇——很老土吧!后来,外公放假回家,发现家里居然有个美貌老婆等着他,当下勃然大怒,死不肯和外婆圆房。后来被家人在汤里放了点药,糊里糊涂就和外婆圆了房。

    外婆爱他爱得打紧,处处迁就他,加上人也长得秀气,一个暑期下来,两人居然也相处下来了。

    然而,结果并不如言情小说般HappyEnding。外公返回北京后在舞会结识了一新潮女子,两人火速同居,毕业后还带着她回到广州老家。而外婆在那女人进入夫家半年后才离家出走。

    至于出走的原因,先前听母亲说是外公偏爱二房,后来听得街坊说是太奶奶太过厉害,两个媳妇都被欺负得不轻。再后来又不知听谁说其实是那新媳妇知道外婆有了身孕,不断出诡计想害她流产。燕子觉得这三个版本都有可能发生,否则娴淑保守的外婆断不会离家出走,可惜她总不肯细说因由。

    不过有一点燕子可以肯定,外婆在几十年前连夜卷了一包属于自己的贵重首饰离家出走,诱因必定惨烈。怎么死不重要,就是不能毫无自尊地冤死。这是她幼时听外婆和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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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和李皓决定注册结婚的前一晚,母亲精神不错,硬是要回家里替她“上头”。

    这一俗例是新娘子出嫁前一晚至关要紧的事。当晚要有几个要好的姐妹陪伴,算是送行。姐妹班有五个人,四个是她大学时期的同学,两个专程自日本回来探望她,另外两个在新加坡工作,也是特意请假过来,还有一个就是小麦。

    一伙女孩坐在一块儿聊天说笑吃汤丸,然后替她弄这件衣服配那套首饰,这只发饰衬那条裙子的细碎小事。耗到深夜时,小麦住得近便回家睡觉去,其他便一伙窝在客房打盹儿。

    静下来后,母亲拉着燕子回到房间,按她坐在椅子上,温柔地散开她原本有点微卷的长发,拿起密齿梳替她上头。

    把梳子定在发顶上,再慢慢朝下一笔过地梳理,嘴里柔柔地念:“一梳梳到尾。”然后把齿梳复位至头顶再梳下去,嘴里又念,“二梳梳到白发齐眉。”然后是“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燕子从镜子里看着妈,看了好久。

    文素抬起头,脸孔似在微笑,眼里却含着泪水。瘦白的脸为疾病耗尽了神采,鬓边挂满丝丝的白发。

    燕子突然想哭,两手抬起绕向身后一把捉住母亲手臂,哽咽地说:“妈……我不要结婚了……”

    文素脸上强装的笑意立时消失,却像掩饰什么似的轻轻挣开女儿的手,扭过头拿起旁边小几上的红包套和零钱,低头折叠着红包封。她这阵瘦得很厉害,缩坐在床边时显得有点佝偻寒冷的样子。

    燕子擦了擦眼睛,起身坐在她身边,随手扯过床上的毯子围在她肩头。

    文素按住她的手,半天才说:“燕儿,我以前有外婆,你有我。现在外婆死了,你也嫁了,恍然间我成了孤儿了!”

    燕子轻轻伏在母亲瘦削的肩头哽咽地说:“不是的不是的,妈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是的,我还有你。”

    “你是住在我心里的人,我也是你住在心里的人,我们永远住在一起。”

    “是的,我们会永远住在一起。”文素紧紧搂住女儿,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这番话聊过没多久,文素因手术失败,癌细胞扩散而去世。文家的小屋子也按照文素的遗愿卖出——她说她不愿意燕子在结婚后还踏入此间一步。至于卖屋子得来的款项,燕子偿还了大部分医药费,余下已是无几。

    燕子虽有心理准备,仍然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李皓深感她们母女情深,可惜天生讷言,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兴致妙语连珠,便尽心尽力打理文素的身后事,令燕子更为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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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燕子新孝,她和李皓虽然已经注册结婚,却没有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宴,这一点令传统的婆婆很不高兴,加之大姑李梦不知从何处打听得燕子“两代无男”的背景,婆婆更是不喜欢她,可惜两人都注册了,她也无话可话,却指明要她辞职在家专心侍弄丈夫饮食,而且不准避孕。

    燕子辞职后,便搬到李皓的住处。小区内清一色红白外墙的五层楼房,顶部弄个欧式钟楼尖顶,看着有点高雅。李家住在A区D座三楼,就是李皓把曾经烂醉如泥的她安置了一整夜的地方。

    此时的她自是打叠起整副心肠,专心做起家庭主妇。

    因为两人由约会至结婚不足三个月,婚后相处才是学问。每天每时甚至每秒,燕子都渴望发掘李皓另一面的性情,可惜随着日渐的了解,她实在不得不把他归类为一个古板兼闷气的人。

    他爱干净,要饮食定时,每晚准时六点吃饭七点洗澡。对她说话很客气,“谢谢”、“早安”和“晚安”天天重复。不喜欢应酬、喝酒看电视或逛街。一周定期去三次健身院。周末到母亲家吃一次饭。

    还有,只要他觉得自己在做着事情的时候就分外专注。吃饭时很专心地吃饭,看报纸时就专心看报纸,若她在旁说话,明明一字不漏叙述完了,他才抬起头,挑起眉毛一脸询问状问她刚才说什么。

    这样一来,她有再高的聊天兴致也被他生生打压下来,干脆和他一块沉默下去。以前在设计部时,曾一伙人到外面吃过东西,她觉得李皓在席间很健谈,不像是这么古怪的人。

    抑或,他的客气和纳言是面对她时才加倍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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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燕子洗过澡后由卧室出来,经过走廊时悄悄瞄了一眼半开着门的书房,见丈夫正朝前倾着身子瞪着电脑一动不动,只有按着鼠标的手在不停挪动。

    燕子略一犹豫才推开房门,碎步轻轻上前,眼睛明是看着丈夫的肩头,头颅却略一倾斜,越过他的左肩小声问:“在忙什么?公司的事?”

    李皓盯着电脑“嗯”了一声,继续专注修改一款牛仔服前衣袋上形如万花筒般的梦幻图腾。

    燕子不擅长主导聊天对话的气氛,人家一冷淡她就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得慢慢抬起身子在旁边僵站着。又过了一阵,见丈夫还是当她透明物体一般,全神贯注地望着电脑,便讪讪转身,轻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李皓突然侧着脸叫她:“燕子——”

    “呃?”她忙不迭地回头。

    “我有点饿了……能帮我弄点吃的吗?”

    “行!当然行。”她立即展开笑脸,“我才刚弄了小包点,还热的呢。”

    “谢谢。”他淡笑,脸在她扭过来之时再度转向屏幕。

    “不用……”燕子低声应着,心中再显失落——客气的味道,总能在他话里完全体味,不知是不是其他夫妻也一样?

    以前的老人说夫妻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解,隔天再见小两口又是亲密得不行,叫人捂嘴讶然间,疑惑昨晚听到打破砂锅响遍天的格斗声音其实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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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波炉“叮”的一声,唤醒正自出神的主人。燕子戴上厚棉手套拉开炉门,自内中取出点心。然后拉开壁柜门,拿出一只精致的花边粉色碟子,小心把点心移转放内里。

    真好看呢。她在心里说。又重新沏了一小壶参茶,用托盘子捧着一并往书房走去。

    站在书房门前,一股不甘心突然无由地滋生——既然同一屋檐,同衾共枕,还有什么是需要顾忌的?他选择被动,那么就由她主动好了。虽然略显气虚,但总比维持僵局要好得多!

    就这样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洋出一脸的微笑推门步入书房……

    把托盘放在大书桌上,燕子略略一顿,然后轻伏在李皓肩头柔声说:“累不累?”

    李皓的脖子在一刹那有点僵硬,却立即恢复,“不累。”

    燕子继续柔着声儿没话找话:“昨晚我们到婆婆家吃饭,感觉她有点不开心。”

    “是吗?”李皓把眼睛从电脑上移开看她一眼,随即又垂着脸翻揭着电脑前的画纸,“我倒不觉得啊,没听她提过什么。”

    他的淡定令燕子故作的娇媚无法维持下去,只得慢慢站直腰身,小声说:“大概……大概还是因为我们不肯和她同住吧。”

    “又不是要跑到天涯海角,妈妈要见我们的话立即就能见着。”李皓扭头审视她的眼睛,“抑或你觉得我妈很好相处,要和她处处看看?”

    燕子有点慌乱地垂下眼帘。

    “我其实是为你们好。”李皓笑了笑,继续扭头望向电脑屏幕,“你和她处不来的。”

    燕子“哦”了一声便不知要怎么接上去,又不好转身就走出书房,只得小声转了个话题:“你明天……明天想吃什么早点?”

    “我无所谓啊。”大概李皓觉得自己刚才的态度过于冷淡,说话间竟是淡笑着轻拍了拍她的小脸,“你弄什么我就吃什么。”

    燕子心里一甜,又觉整个人都轻快起来,连忙说:“你上次不是说那些酸菜肉粒饺子好吃吗?我弄那个好不?再配点牛乳白粥就更有味道了!”

    李皓浅笑点头,继续专注电脑屏幕,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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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便是周末。小区里不少夫妻一到傍晚就拖拉着手散步去,有年轻的,也有年老的。反正看得燕子很羡慕,心里也很想和李皓这样。加之她发觉这月周期迟了几天,心里不知怎地就觉得很兴奋,胆子也大了许多,下午时就一直想着今晚要怎么开口叫丈夫逛街去。

    两人吃过晚饭,李皓洗完澡套上睡衣,照旧朝书房走去。燕子在厨房早留个后眼注意着丈夫,见时机到了,立即撑着两只还套住手套的手“哎哎”地叫住他。

    李皓转身,微挑黑眉作询问状。

    “一会陪我到楼下的超市买点东西好吗?”燕子瞅他一眼,又急急地说,“家里没米和纸卷了。”

    李皓“哦”了一声,自沙发上拿过燕子为他准备好的大毛巾,擦着头发返身走向客厅沙发坐下,“什么时候去?现在?”

    “五分钟,你等我五分钟就出发!”燕子快速擦了擦手自厨房冲出来,一边朝卧室小跑一边侧过脸孔朝他淡笑低嚷,“好快好快!我好快就能来!”

    目送着突然变得快乐非常的妻子,及至听到颇高分贝的关门声,李皓呆愣——似乎因为讶然于她的惊喜,再顺藤摸瓜地想到另一个很浅白的问题——不就陪她去去超市,那就这么高兴了。

    然而,那一袭似小女孩般跳跃而去的身影却隐隐挑起他心底的认知——她沉静的性子里其实隐藏着一股天真可爱,只要他略略挑引,就能一而再地显现。

    她真的很爱他,甚至把快乐都维系在他的身上。这个发现令李皓感动,却因此而沉重。对她热情不是本意,对她冷淡又不忍心……这样下去的话,两人相处起来会不会费神而不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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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分钟后,燕子从卧室出来,略显拘束地轻抚着身上淡紫色的吊带裙子,乍一碰着李皓迎面而来的目光,脸颊微微泛出红晕,“可以走了。”

    “嗯。”李皓装出不经意地收回目光,起身朝鞋柜走去。

    燕子连忙跟上前去,在他身侧小声说:“其实我也不想碍你时间的,不过一袋米足有十公斤,好重,我……”她本来想说这个月周期迟了四天,不知是不是有了,所以不敢负重,不过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样说有点古怪,便忍了下去。

    “买米当然重了。”正在拿鞋子的手停了停,“超市本来就人多,你一个女人去不宜买太多东西,以后要买大件沉重的东西都要叫上我一起才稳妥。”

    “好的。”燕子点头,温顺地跟着他走到鞋柜边。等李皓穿好鞋子后,弯下身要把他的拖鞋放回鞋柜里。李皓也正要这样做,高大的身躯一蹲一摆,立时把身边凑前来的人儿整个撞了开去!

    燕子“哎哟”一叫,头直往身侧的鞋柜撞去!

    李皓吓了一跳,连忙伸手一扯把她救回怀里,“我撞到了你吗?碰伤了没有,给我看看!”他拧紧浓眉,捧着她的头仔细察看。

    被他搂着身子捧住脑袋,燕子心甜如蜜,羞红着脸颊半垂下眼帘一动不动。感觉着他的大手在千丝万缕间左右探揉着,牵拉出一阵阵有如电殛般激越的感觉。此般美妙,就算现在死在他怀里也无怨无悔啊。

    “刚才碰着哪里?还痛不痛?”李皓皱着眉头仍然在她那一小片头皮上抚着。

    她咬住嘴唇不做声——回答“有”,她说谎;回答“没有”,美妙的感觉会立即消失去。

    “怎么不做声了?撞傻了?”李皓这么一说,倒是连自己也吓着了,连忙把她往外支开一点,缩着脖子察看她的脸色。

    被推离他的身体,燕子一下感觉周遭微冷。

    李皓疑惑着轻轻拍打她的小脸,“怎么了?怎么了?明明撞着头的,怎么连脸都红了?”

    这动作令燕子感觉自己仍被宠爱着,复又甜美起来,连忙摇着小脸,“没,没有,刚才你扯得我及时,没撞着……”

    下一刻,她却听得李皓微含责备,甚至有点刻意分隔出距离的话:“以后别这样了,收起鞋子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就行!”

    燕子低低“哦”了一声,拿过自己的鞋子穿上,穿至一半时,她突然叫:“啊,我要拿手袋。”

    “不是到楼下的超市吗?”

    “是啊。”

    “这样去就成了,还拿什么手袋。”李皓顺手掩上柜门。

    “那我也要带钱啊。”燕子有点无助似的抚着裙摆,“不拿钱怎么买东西哪?”

    “我有,锁匙也带了,走吧。”李皓没等她就朝大门走去,眨眼间已经到梯间了。

    燕子一呆,连忙关了门跟上前去。她跑至三楼梯间时,李皓正走下二楼,她走下二楼时,李皓已经在大楼外面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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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她小跑似的吃力跟着,大抵只是想与自己并排相偎着走路,李皓心底内疚顿生。然一想到她可能因为他这么做像小女孩般惊喜若狂,自己又很难视而无睹的时候,他便觉得混乱而烦躁。

    微一皱眉,他决定不再多想!他讨厌这种混乱,更自认专注坚定得无法接受在清醒状态下的潜移默化。反正和燕子一起生活颇显顺意,一切保持现状好了!

    毕竟现在的他只要身处家中,口喝时总有最热的水泡他爱喝的参茶,有最甘凉的柠檬水滋润他容易干涸的喉咙。听觉轻易接受了燕子无论穿什么鞋子都会放得轻轻的脚步声;视线也习惯在厨房和阳台里有一袭纤细的身影在晃动;饮食更从一开始就毫无道理地喜欢她素荤得配的口味。

    站在大厅,无论何时四顾皆是窗明几净。她喜欢把窗子帘子全打开来,让家中不时洒进晨光和夕阳,月光和星光。风过,淡绿色的帘子轻轻扬起,便会有一双小手上前把帘子牵按着,然后伸头站着四望。于是被关在帘后的,不仅有黑漆的夜空和闪烁的星星,还藏着一身碎花衣衫的她。

    他喜欢这种时刻流溢家中的宁静感觉,甚至因为喜欢而渐渐萌生注意,然后,他还发现她有一头触及极柔软的微卷长发,还有她微带着留兰香的体味……

    那晚他睡晚了,上床时惊醒了熟睡的燕子,她嘤咛一声转身把头偎向他肩窝处。他不动,鼻腔慢慢滑进属于她的体味,是一种有若留兰的香味……那一刻,难以抑止的怜爱如潮水般直涌心头,他埋首她的发间,久久不愿动弹……

    直至心头突然滑过一丝郁闷,他才猛然惊觉,刚才自己不经意地对燕子流露出异常亲昵的姿态!而这些,他一直以为只有晓楠可以索取。心中随即黯然,晓楠从来习惯新鲜与潮流,原始的气味她不喜欢,也不屑去喜欢……

    想到这里,李皓心中的矛盾竟又似淡了许多,虽然没有伸出手拖拉着已经跟上前来的燕子,却刻意放慢脚步,和她并排儿地朝超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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