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上来,便互不相让;宝剑出了鞘,铿锵碰撞间已斗了十数个回合。
“司洛,你近来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处处与我为难?”
楚无咎不耐烦地虚晃一招,斜剑一拨,挡开段司洛咄咄逼人的进攻,脚下同时一动,转眼间已向后退去一丈开外的距离,径自收了剑,等他飞身追来,耳边只听一阵剑气嗡鸣——嗡鸣过后,声音戛然而止——声住,剑收。
白修罗的剑锋虽利,最终也只划破了他半边外衫衣袖,内里露出的雪白中衣却未破损半分,可见力道不大不小,掌握得恰倒好处。
“你都已经变了,我为何却不能变?”段司洛逆了光落地站定,声音混入了瑟瑟的秋风之中,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你该知道,我在此事上从未变过,真正变了心思的是你,不过……”楚无咎迈步向前,伸了手,抬起那张依旧冰冷得看不出些微情绪波澜的脸,凑上前去,低声道:”我并不怪你。因为我的确欠了你的,便是你向我要求什么也是应该。我早说了,这一生,我不会离开你,可以给的我会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你,只要你停止现在这般幼稚无理的举动。”
说罢,他俯低了头,吻上那双湿凉的唇,直到血腥味蔓延到他的舌尖……
“究竟是谁一直在做幼稚无理的举动?”段司洛冷笑着松开了利齿,却未拭去唇上那抹鲜红。胭脂一般的色,配了他阴柔俊美的容颜,更显出一股寒意。
“我平日不轻易出手动武,你真当我是无用的傻子不成?你在和展昭讲话之时用了内力,想趁他毫无防备之时一点点地震伤他的心脉!你有这般功力,中原江湖之中尚无人知晓,但我却从未忘记过!”
“那又如何?你既如此了解我,就该知道我的原则。不管是谁,如果他伤了玉堂,我就会让他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代价来偿!如今展昭所受的,不过是一些小小的惩罚。”楚无咎闻言面色一变,随即沉下脸道。
“所以我才说你变了,变得不可理喻!”段司洛脑中冷了下来,已无心再与楚无咎争辩,正待转身离去,耳边突闻树叶飘落之声——“谁?!”
厉声喝问的同时,手中的柳叶镖已经飞了出去。
不过那身藏暗处之人倒也并非等闲之辈,被射中后竟然一声未吭,只是飘然现了身,自段司洛身后的一棵参天古木之上一跃而下。只见那人罩了一身皂衫,以黑巾蒙了面,十分普通的装扮,看不出是哪门哪派之人,但那气息他却认得。
多年以来,此人曾经数次出入修罗宫与楚无咎碰面。只是此前他都无心干预,因此从未与这神秘客正式谋面,如今,他却有兴趣知道他的身份究竟为何了。不过,不是现在。
抬起头,与那神秘客眼神一个相交,段司落一言不发地足尖轻点地面,腾空而去。
“不愧是与尊上并驾齐驱、叱咤中原武林的白修罗,果然厉害!只是不知这一镖究竟是一时失手,还是故意射偏,要给我一个下马威!”那神秘客说着,一手捂了左胸。一支尾端系了白绫的飞镖不偏不倚,正镶入他心脏上方不足两寸之处!
“他只是不知来者何人,但这一镖,确实已经手下留情。司洛有意杀人未曾失手,你今后若前来找我,还是避开他吧。”楚无咎不冷不热、四两拨千斤道。此时他一直保守秘密,就是不愿让司洛参与进来;此事成败与否本来尚不知晓,何况他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卷进这滩混水。
“如果没有必要,我自然不会那般愚蠢地与他交手。我只是有些担心,万一被他知道了一切,他会做何反应。”那神秘客眼神一冷,咬牙说道。
“不管他会做何反应,我敢肯定他决不会做出与我不利之事。倒是你,若不怕体内之血流尽,我却也不介意一直陪你在此说话。”楚无咎低笑了两声道。
“楚无咎,你不要太过嚣张!若是没有我家陛……主上,以你生来带罪之身,到死也休想回归本族!”那神秘客虽然内力颇高,却也禁不住这般几近致命的打击,强忍住说完,便直直向后倒去,昏厥过去,不醒人事。
“黑翼。”
楚无咎唤了一声,一名身材高大昂藏、身着镶金鹰纹黑衣的青年悄然无声地自暗处出现在他的身后,单膝点地,静侯吩咐。
“把他抬下去,保住他的狗命还有些用处。这点小伤,相信你自可应付。”
“是。”黑翼闻言,低应了一声,走上前去弯腰扛起那人,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逐渐消失在与大片密林层叠交错的殿宇之间。
一弯冷月如钩,几点孤星零落,寒风过处,尽显萧瑟。
修罗宫黑殿外,一条轻灵的身影飘飘飞上了墙头,本想凭着自己绝顶的轻功躲过门前麻烦的守卫,却想不到今晚轮值的人中也有一个一等一的高手——
“什么人?站住!”
那人低喝一声,抬脚踢飞了一颗碎石,不偏不倚地恰恰击中了墙头那小毛贼的脚踝,接着便听那贼哇哇叫了声“疼死了”,便如被射中的雁儿般一头栽了下来,“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响!
响声立即惊动了周围的侍卫,有人高喊:“出了什么事?”
“无事,这里有我。”那人沉稳地应了一声,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住他的小毛贼:“你来做什么?而且有门不走,为何偏要走墙?”
“就是为了怕遇上你这等麻烦的家伙!”“小毛贼”咬牙切齿地骂道,”死黑翼,少装糊涂!你明明知道是我,还要故意和我作对!”
“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只是教训一下在自己家里贼手贼脚的人,慕容无双。”黑翼交叠起双臂,面无表情地说完,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慕容无双,又加了一句,“今日是霜降,地气都寒了,你仍要一直坐在地上装模作样么?”
“你!”无双闻言,恼羞成怒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气道:”我在自己家里贼手贼脚?如果不是你家主子没事在内苑设这么多侍卫,进出还要通报,我用得着如此吗?也不知作贼的究竟是谁!”这个混帐,出手打她下来,本以为他会在下面将她接住,想不到他居然袖手旁观,任她摔在硬邦邦的地上!
“无双!不要胡言乱语,难道他不是你的主子?主子这几日有正事要办,所以才增加了侍卫的人手。而且你手里这两盅汤药半点也未洒出,可见这等高度还摔你不到。”黑翼一掌击在无双身后的墙壁之上,低声提醒道。
“是吗?有正事要办?我也有正事要办!俗话说‘一心不事二主’,如今这样子,我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反正在我心中段主子才是第一位的!”看着黑翼逼近的面孔,无双面不改色地冷哼一声,连眼睛都未眨一下,一旋身便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对方的掌控,拔高了声音,道:“我慕容无双做贼也要做得光明正大!段主子派我前来送汤药给白五侠和展大人,你们若要通禀就快快前去,本姑娘可不会在此干等陪你们浪费工夫!”
说罢,她一个转身,再次飞跃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闻声匆忙点起火把聚拢过来的侍卫们面前。
“无双!”你这性子,你明明知道主上远比段主子心狠,这样总有一日会吃亏啊!黑翼咬了咬牙,看着无双去了的方向,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轻叹一声,吩咐左右散去。
***
光似剑,剑重光,万瓦千林白如霜。把酒入醉乡。
天苍苍,水茫茫,年少当时亦轻狂,高歌意气长。
霜降。
屈指算来,来到修罗宫中已经二十几日了。是去,是留,辗转反侧,不知何去何从。此生,还是第一次吧,面临选择之时如此踌躇,不知如何是好。走了,便是放他自由,却也是背了曾经对天地许下的誓言——
猫儿……我不要其他,只有一件事,不管怎样你都必须听我的。
什么事?你这不讲理的老鼠,次次不都说要人必须听你的?
横竖我就是不讲理,反正你要听就是……不管何时,不准再自作主张,像上次中了“花落叶飘零”时那样,自己消失在我面前。我早说了要陪你一辈子,所以你也要陪我一辈子。这件事,白爷爷决不容你这笨猫说不!
好,我答应。
不准反悔!
决不反悔!
曾经的话,犹记在耳,如今,却是老天不容,到了必须反悔之时了吗?
心旌突然动摇,手下不觉一个用力,掌中的茶杯立时被捏了个粉碎,四散飞溅出去——
破裂的声音突然穿透了耳膜,展昭一震,回过神来,听到身后有人唤道:“展大人,展大人……你还好吧?”
“慕容姑娘。”展昭自窗前转过身,看到慕容无双手上捧了两只瓷盅走了进来。
“我方才在外面敲过了门,许久不见有人来应,就自己进来了,展大人莫怪。”无双笑了笑,将手中的瓷盅放在桌上,双瞳一扫,便发现了窗台、地上的碎屑以及展昭手上沾的白色粉末,不禁笑道:”看来展大人身子、内力恢复得都不错,那茶杯是关外得来的寒冰白玉所制,坚硬无比,便是砸在地上也未必会裂上半分。”
“慕容姑娘见笑,展某失礼了。”
展昭闻言,忙拱手道歉,慕容无双却摇摇头,笑嘻嘻地将那蓝花瓷盅送到展昭面前,道:“无妨无妨,展大人何必如此客气?原本就是主上请了你来,再说白五侠在此也从未把自己当作是客,展大人又客气些什么?这汤药是段主子刚刚让人熬好,吩咐我送过来的,到了这里,冷热却是刚好。”
“多谢慕容姑娘,有劳了。”展昭接过那盅,仰首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本想再说些感激之言,却被苦得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
慕容无双将展昭的反应看在眼里,虽然他面上未表现出什么,但喝药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已经说明了一切,“良药苦口,我家段主子说这药难得,数年才成熟结果一次,比起黄连恐怕还要甚上三分,不过却有助展大人的身体调养,增益气血。”半倚在窗边解释完毕,慕容无双眼珠一转,突然改口道:“五爷那剑舞得真好,气势如虹,恍若虎跃龙腾,强悍霸气却不失潇洒锐利。不过,喝酒可不是好事。他的身子已经痊愈,不过功力却只恢复了七八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饮酒。此话早已不知和他说过多少回,他嘴上应了,却总是私下偷酒来喝!”
“酒……”展昭听了慕容无双所言,抬眼看去,这才发现她所站的正是自己刚刚的位置,自然也将他眼中所看一览无余了。只是此时,对面屋上那人已经收了手中长剑,躺在罩了一层寒霜的瓦上,抓了一只酒坛饮得正高兴。
“桌上那白玉盅里的是给白五爷的补品,本想送去给他,想不到他却在那种地方,可否麻烦展大人代劳,帮无双送过去给他?这汤若是冷了,便达不到功效了。”慕容无双见展昭面有赧色,被自己逗得有些发窘,便又改了口,将另一只白玉盅塞进他手中。
“有劳慕容姑娘了。”展昭接过那盅,开了口,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言罢,便伸臂一推,开大了窗扇,直接从窗口飞身去了。
慕容无双微微一笑,却并不打算马上离开。她转身拉了一只圆凳过来,径自在窗口坐了,望着那略显清瘦的蓝色身影几个起落,在那月下白影身边立住脚步。
“臭猫,你来干什么?白爷爷饮酒的时候一向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打扰。”白玉堂往口中倒了些酒,眼神一斜,瞥向立在身边的人。
“慕容姑娘送了补品来与……白兄。”展昭倾下身去,把手中的白玉盅送到白玉堂面前,他却不肯接。
“白兄,这酒,还是少饮些好。”
展昭想起慕容无双方才说补汤冷了就达不到功效,又说饮酒无益身体,也深知白玉堂的性子,若是他不想,不管对方是谁都绝对不给半点面子,无奈之下,只好趁他不防,一把夺了那酒坛过来,把那白玉盅塞了过去。
“展小猫,白爷爷的事用不着你多管,快些把酒还来!”白玉堂见状,双眼一瞪,怒跳起来,一掌朝展昭扫去就要抢酒,却被他一侧身闪了过去,不禁越发恼怒起来,又是一腿踢去,就在屋顶上与展昭你来我往地对峙起来。
展昭不愿动手,只是躲闪招架,白玉堂却有几分认真,一招一势皆是咄咄逼人。看准了偶尔的破绽,一掌劈去,掌风击碎了酒坛,掌心竟然实打实地击中了那猫的肩头。
“展小猫,你这是何意?不屑与白爷爷交手还是怎的?”
本能地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展昭的手腕止住他向后倾倒的趋势,白玉堂本欲发作,却在触到了他幽深如水的目光后放开手,后退了两步,抓起刚刚丢在一旁那盅,囫囵将里面的东西几口吞了,道:“喝完了,走吧,叫小丫头告诉白面鬼,不要再成日给白爷爷喝这些东西了!”
展昭见白玉堂终于喝了那汤,也就放下心来,本想转身离去,却突然瞥到两条黑影从不远处的树间一闪而过,目光一凛,道:“该不会是有贼人闯入?”
“贼人?有意思!”白玉堂低低一笑,一双黑眸熠熠闪亮,道了声“许久没有过这般有趣的事了,待白爷爷前去会会他们是何方小鬼!”话音未落尽时,人已如一道闪电般飞了出去。
“白兄,等一下!”展昭本想说“此处是他人的府第,不可轻举妄动”,但想起此时的白玉堂断不会再耐心听他说话,只好也一起飞身跟了过去。
两人所练就的均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上乘轻功,那般普通的功夫却还未放在眼中,只稍稍提了气,几个起落便稳稳赶上了前方那两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玉堂放缓了速度,远远地跟住他们,直到他们落了地,这才悄然无声地降下了身形,落在一颗丈余高的树上。展昭见白玉堂驻了足,便也停了脚,轻轻落在他身边。
“展小猫,你跟来做什么?可不要搅和了白爷爷的好事!”
虽然白玉堂并未出声,只是动了动口型,展昭也早习惯了在这般情形之下读懂他的唇语。
不过此时又不能和他争些什么,只好抬眼看向他的双眼,做了个“小心禁声”的动作。又见白玉堂回道,“知道了!这等小事还用得着你这臭猫提醒?若是你眼睛够大就盯住那两个贼人,休要总是瞪着白爷爷看个不停!”
说完,便又扭了头,紧紧盯了那两人。
此时,二人才注意到他们不知不觉中已追出了好一段距离,几乎已经来到了修罗宫黑殿的后山,四周环境看来十分陌生,隐隐透着一股鬼魅阴翳之气。
白玉堂住在此处的时间虽已不短,此前却也还没有过要探询这里的念头;加上这后山极目望去,连绵不绝之处均是黑白修罗的属地,山间便布着各色奇珍药草和闻所未闻的蛇虫,全不知哪些有毒,哪些无害,仿佛一道天然屏障一般,凡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随意进入的。
那两人落地后,先是小心翼翼地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并无外人后,其中一个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什么东西含入了口中,幽幽发出一声长啸。乍听和深山猿声并无异处,不过仔细一想,这险山恶水的环境却不是普通兽类可栖息存活的。
那长啸过后,声音便戛然而止,再无半点响动,只剩下偶尔一两声不知什么扑翅尖鸣之声,令人猛然意识到此处是如何的幽静,静得甚至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展昭与白玉堂屏气凝神,静待那完全猜不出端倪的事物出现。等了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阴风,扬起的砂石打在脸上,割得皮肤隐隐作痛。
“可恶,究竟是什么东西作怪?”白玉堂咬了牙,双目紧紧盯住了那两名怪人的方向,却见阴风过后,另一条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由于距离远了些,那三人又是窃窃私语,全然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只一恍惚的当儿,那黑影已经闪开了道路,放了那两名怪人过去。两名怪人又运起功,如同暗夜中的两只蝙蝠一般飞入了密林之中。而后,那黑衣人也一闪身,隐匿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白玉堂口中嘀咕了一声,未给展昭半点反应的时间就突然一跃而起,那身亮眼刺目的白衣恍如一道强悍的利刃,势不可挡地劈开了眼前浓稠得几乎凝固起来的黑色旋涡,狠狠一刺到底。
在这一刻,展昭的心猛然慌乱起来,看着一把抓空,清清冷冷、全无一物的双掌,一股透着寒意的恐惧突然袭上了胸口,仿佛整颗心都被硬生生地剜去了一般,鲜血淋漓:“玉堂……玉堂——”
想也未想,甚至忘记了自己方才出来只是送补汤、并没有随身携带任何武器,足下用力一点,人已如箭矢般射了出去。
“嘘……你这遭瘟的死猫,瞎喊什么?若是给他们发现,岂不是就没得玩了?”
先一步落了地的白玉堂一转头,竖起了锐利的眉眼,半点未过脑子,就伸出手去捂住了展昭的口唇,恶狠狠地威胁道:“要是因你坏了事,白爷爷和你没完没了!”
展昭依言点了点头,待白玉堂放了手,脱离了那温暖的手臂掌心,这才察觉到自己竟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发出了一身冷汗。眼看他独自一头冲入那片黑暗中的那一刻,他也切切实实地感到了某种理智控制不得的恐惧。明知他此时不会出事,却仍是止不住自己紊乱的心跳以及几欲发狂的举动。冲霄楼那一役已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道伤,深得表面已经愈合,内在却仍在渗着血的伤。此时的他,再难一如既往般的冷静。
“这地方倒也真真奇怪,我以前却没来过。”
白玉堂握着手中的雪影四下一番张望,但见一片断壁残垣,旧屋烂瓦,破败的景象与修罗宫仙境一般的华贵气氛极端不符。
不过走近细看,却可发现此处虽然为了掩人耳目刻意保留了窗边的蛛网与石阶上的灰尘衰草,屋内那张八仙桌与周围的几张条凳却是干净得有些突兀。
“猫儿,你看此处如何?”
“诶?”
展昭被白玉堂叫得一愣,一时忘记做答,白玉堂却上前推了他一把,道:“诶什么?展小猫,皇帝老儿封了你这御猫的头衔儿,你在白爷爷眼中就是小小的猫儿一只!怎么,两年未谋面,没有白爷爷提醒,你倒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猫大人。”
“白兄——”
见他一番连珠炮似的调侃,展昭也只有无奈苦笑,奈何白玉堂那厢却是不依不饶,又是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唇角一勾,道:“怎么,清闲官儿做久了,整天只会打官腔儿,连口舌都钝了起来?”
“白兄,你不觉得此屋,干净得有些奇怪吗?屋外看来人际罕至,里面的桌椅之上却一尘不染,而且似乎还有些熏香的气息。”展昭暗暗叹了一声,只好以言语转移开白玉堂的注意力。
忘了情,白玉堂仍是那意气风发的锦毛鼠,不把世间任何一物放在眼中;心未已,展昭却再也不是当年气定神闲接受老鼠挑战的御猫,又怎么可能再以那般轻松快慰的心情与他斗嘴?
“这些白爷爷早已看出,还用你来提醒?我是问你,既然觉得古怪,可有胆量与我同去一探?”白玉堂说着,径自跳上了那桌,懒洋洋地半躺下来,举剑指住了展昭的鼻尖。
“白兄,此处是楚兄的地方,如此胡乱探询似乎不妥……”
“我就知道你又是这般说辞,所以才要事前和你把话说好,你若怕麻烦就赶快回你的猫窝睡觉,别在一旁坏了白爷爷的兴头!”
白玉堂不等展昭说完,便一语将他打断,谁知风水轮流转,自己的话也尚未完了,展昭却突然出手顺势拔了雪影出鞘,就地一个矫健地旋身,剑气伴着乌发飞扬,在幽暗的室内散发出一片寒光!
“哈哈哈!你这猫儿还不算迟钝,总算还能察觉到此处还有他人。”白玉堂说着,仰首一阵大笑,一双斜挑的利目盯了屋外某处,道:”既已被人发现,小毛贼为何还不快快现身!”
话音才落,院中有人长叹了一声,应道:“怎么,你夜间在别人家中到处乱走反倒成了英雄,我这主人却无端成了小毛贼?”
“黑瘟神,是你?”白玉堂看清走进屋中那人后,显然松了口气,从展招手中抢回雪影收回鞘内,回敬道:”是你待客不周,家中不够干净,大半夜了,还有些不知何处来的小妖鬼蜮打扰白爷爷饮酒赏月。”
“如此说来,倒又是我的不对。不过今日霜降,月色可算不得清朗;而且此时饮酒,也于你的身体不利。”楚无咎笑道。
“瘟神,白爷爷可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不识好歹之人,你与白面鬼救我一命,我才听你们一言,整日喝些劳什子的汤药;至于我为何留在此处,迟迟没有下山回陷空岛,你心中应该明白。我谢你救我,你却还欠我一个解释。我最恨什么你们应该清楚,世上还无任何人能将我白玉堂戏耍在股掌之中!”
白玉堂冷冷一笑,走上前去,直视着楚无咎的双眼,冷酷犀利的气势让对方不由一愣,随即笑道:“我倒忘了,你这没毛鼠向来无情无心,我再对你如何,你也不肯给我留上三分薄面。”
“你既知晓,我今日也不想再与你多说什么。你凭空出现,无非是藏了些什么不愿让我们发现。既然这样,今日就到此为止,我先回去歇了,失陪。”白玉堂说罢,提剑而去。展昭自觉再与楚无咎解释什么也是尴尬,便随着白玉堂一同抽身离去。经过楚无咎身侧时,他本能地感到了一股森冷逼人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