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教他独守空闺了,真是!埋怨归埋怨,但樊弈玮还是认命地重复着他每天例行的等待工作。他伸伸懒腰将两条腿搁在桌子上,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沙发椅背上。暗自计算着回台前的“蜜月”事宜。
突然,他不经意地瞥见脚边一张被香烟压着的照片。明知未经允许而探人隐私的行为是不对的,但手痒的他就是无法控制地想一窥究竟。
泛黄的照片中,是一位正值二八年华、美得如一朵紫荆花的少女。
是谁?樊弈玮只是依稀觉得她和印象中的某人好像。
这时,脚步声响起,一脸倦意的孔洛寒在他的身旁坐下。
“累吗?”樊弈玮体贴地替他脱下身上的厚重外衣。“可别背着我在外边胡来喔。”
“说什么啊?真是受不了。”他由桌上拿起一根烟点上。“看什么看得这么那样出神,又是你哪个不知第几号的女人吗?”
樊弈玮摇头,倏地抬起头死命的盯着他瞧。脑中两人重叠的身影浮现眼前,教他不禁妒火狂烧。
“怎么,在想今晚该用哪种姿态去满足横躺在你身下的女人吗?”吐出一口白烟,孔洛寒轻佻地说。
“告诉我,这个女人是谁?”樊弈玮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妒火,铁青着一张俊脸问。
“女人……”望着他手中的照片,孔洛寒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伤脑筋得很。
“只要你想得到的就尽量说,我是个心胸开阔的男人。”
孔洛寒气得青筋浮现。“什么那女人是谁,她是我母亲!”
“什么?”乍听到这话,樊弈玮当场愣住。
“你跟一个已不存在的人吃什么醋?”微愠的孔洛寒动手扯疼他垂落额前的发。
“你是说她是你妈妈,而且已经死了?”樊弈玮小心翼翼地再度求证,尴尬不已。
“她在我七岁那一年抛下我自己先走了。”强忍住内心悲痛的感觉,他平静地诉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被迫自缢时,母亲脸上的不忍及不舍。”
“为什么不试着去挽回?”
“说得简单!我原本要步上母亲的后尘,是大姨及父亲拼死阻止,才侥幸保住我一条贱命。这些年来,我总是扪心自问:如果当初跟随母亲而去,对背负诸多枷锁的我而言,算不算是一种解脱?”
“怎么可以?我不允许!你注定这一辈子都是我的。”樊弈玮激动地按疼他的肩。
由他的眼中,他可以看见那股坚决,教他动情却也迷惑。然,他明白,过度的承诺将使他变得虚华、贪渎,除了朋友、情人,他还渴求那一份不该存在两人之间的爱欲。
他要的是他!一个只为他而活,为他存在的樊弈玮。
“在我还未决定如何爱你之前,你休想舍我而去。”他忘我地对他吼叫。
神色凄楚的孔洛寒只是静静地凝望他,任由思绪拉回那天在书店里所看到的某些八卦杂志。
里面全是报导他和弈玮之间见不得光的丑事——数目之多令人咋舌。
最困扰他的就是这一点。刚开始时,他还很新鲜地跟着弈玮看那些歌迷们的疯狂举动,曾几何时,他却渐渐发觉到弈玮那些残酷的嗜血行径——
冷眼地看着追逐他的机车在瞬间倒地,被随后而至的卡车辗平,在一声声绝望的哭喊声中,一条宝贵的年轻生命就此消失。
他眼中温柔至极的弈玮当真是如此的冷血无情?
而自己能忍受这种竟日躲藏的日子多久?爱到死心塌地、覆水难收,最终痛苦的人是否依旧是他自己?
他离不开他的!
习惯有他的一切,每天不间断的嘘寒问暖,再以懒洋洋却又深情魅惑的独特嗓音唤着他的名……他实在不敢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他生活如何持续下去?又该如何自处?但他总会想起那些挥不去、赶不走的歌迷,自私的他总想拥有弈玮的全部,但痴心妄想可有梦想实现的一天?
“弈玮,过了明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樊弈玮脸色僵硬的问。
“你待我好我知道,但我每次只要想起你那些挥不去、赶不走的歌迷,我就……”
勉强压抑心中怒火,樊弈玮在不自觉中又弄疼他的肩。
“觉得困扰,甚至不知如何是好?你要说的就是这些?”他咬着牙问。
“是的!”
“如果你只是为了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而私自逃离我身边,我绝不放手!我可以老实告诉你,只要能将你拴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孔洛寒根本无法反驳。然,除了离开,他再也想不出任何可行的方法。
“小洛,你爱上我了是不是?”他用大拇指摩擦他微启的唇。
“爱……我不知道。”
他会生气、厌恶,甚至妒忌他身旁那些如影随形的女歌迷,但,他还是无法理清深深将他们紧系在一起的羁绊到底是什么?
“该死的!你这一辈子都别想逃离我。”气愤的樊弈玮一把扯住他的发拉向自己。“为了你,哪怕与世界为敌,我都不在乎!”
灼热的唇倏地覆上他的,立即探入舌与之纠缠。
孔洛寒喘着气企图由他的钳制下逃脱,但樊弈玮如同一只擒住猎物的猛鹰,教他困于他的利爪下无从逃离。
经过樊弈玮刻意的挑逗,他的身体开始发热,这股热流来自他熟稔的手指;他隔着裤裆忘情地搓揉他的勃起,湿暖的唇舌舔舐他胸前的突起,舌尖轻舔所引起的灼热感下,烧得孔洛寒更加痛苦,却也更加忘我。
樊弈玮似乎看穿他微妙的心绪,情欲中烧的他病态地恣意蹂躏他的每一寸肌肤……
“嗯……”强忍锥心之痛的孔洛寒拼命咬着自己微颤的唇,任他予取予求。
“有感觉了吗?你这个虚伪者。”“记住我们的初夜,我将会是你第一个男人!”
撕裂般的贯穿,令他又疼又愉悦。他紧紧的掐住他的肩头,长长的指甲深陷其中,渗出细细的血珠,恰似一朵妖艳的玫瑰。
“你是第一次吗?”他让自己的勃起随着他痛苦的摆动,恣意妄为地深入其中。“还是我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被发现了吗?又惊又怕的孔洛寒不由得喉头一阵轻颤,他的思绪猛然拉回那个午后——
某年的酷暑,大姨出门时,他被父亲强行夺去身体。咸咸的汗水由两人身上滑落,床在他们的重压下弄得嘎吱作响。父亲在做那档事时,连看也不看他一眼,死命地像一头发情中野兽般猛干。事后,父亲搂着他,十指轻梳过他微湿的发……
“小洛。”将滚烫的汁液射进他体内,樊弈玮气息紊乱地问:“痛吗?”
孔洛寒愤然地怒视他,他很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但背负他重量的他根本连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得任他为所欲为。
“我是认真的,相信我。对你,我绝不食言。”
“满足了自身欲望,你觉得很愉快吗?”他一字一句地控诉他残酷的暴行。
“拜托,别憎恨我,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而已。”
回应他的则是孔洛寒无言的抗议。
“弄疼你是我不好,但我真的不在乎外界怎么说,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他跪在他面前,诚恳地求着。
“够了!我不想听。”孔洛寒不耐地皱起眉。
“不要拒绝我,我真的好爱你。”此时的樊弈玮如同失去心爱东西的小男孩般伤心。“Don'tSayGoodbye,那样我会受不了的。”
孔洛寒只是默然地瞪视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他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是不是会比较好一些?
☆☆☆
收拾好一切,他该离开了。
孔洛寒环顾这间布置雅致的套房,在这里一待就是大半个月,现在要离开竟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不舍。将床头柜那张叶姊帮他和弈玮所照的合照拿起,轻轻拭净镜面灰尘,他眷恋地凝视照片中笑得有如小孩般的弈玮。
几经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要离开,因为终他一生,可能都无法忍受那些过度热情的歌迷及无谓的人身攻击,趁着现在能走时快点走,免得越拖越难舍弃。他太恋栈弈玮对他的好,连带也让他感受到许久不曾有过的温情,但也有一丝不安的惊恐不停在心中激荡,越激越高,几乎令他灭顶;教他本能地紧抓手边唯一的浮木,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心中全是弈玮。
“小洛,你……”
推门进来的樊弈玮在看到搁在他脚畔的行李时,着实地吓了一大跳。他发狂的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吼叫着:“你就这么想逃离我吗?该死的你这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的掌握!”
“没有,我只是觉得我该离开了。”
“我不准你走!”他发现自己又在为了这种小事而发火了。
“我知道,但我不能再这样继续造成你的困扰。”他最后干脆明说。
“小洛,求你别离开我,我实在无法忍受见不到你的日子。”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你到PUB就见得到我了。”他抚慰着受伤的他,手指梳爬过他的发。
“那不一样。”他像个亟需慰藉的小孩般急道:“我要日以继夜的看着你,感觉你就在我身旁。”
“你这个不切实际的傻蛋!我们两个活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你的世界处处充满掌声,而我呢?我只是个在平凡中求生存的常人;你所到之处,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要求看你、触摸你、与你说话,就如叶姊所说,你是属于大家的。”
“而这些困扰到你?我知道有些报导……”
“不!没有的事。”孔洛寒摇头。“我曾试着去爱你,但是我很迷惑,我根本还不了解你,我们可以说还像是陌生人。”
“你真的是这样想吗?”他热切的目光不时地在他脸上、身上,做着最温柔的巡礼。
迷乱的孔洛寒被他看得心烦意乱,说不出话的他只能奋力的挣扎起身。
“告诉我,小洛。”樊弈玮由身后揽住他的腰,温热的唇细啄着他易感的颈项。“我现在仔细想想,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爱上你了。”
孔洛寒压根儿没法好好去理清自己茫然的思绪,只因他的吻就像导火线,引燃他体内的欲火,炙得他既苦涩又无奈。
“小洛,我最爱的人。”他嚼着他肌肤的唇不停地汲取着。“有多少个夜晚,我一直盼望着能像现在这样诱惑你,甚至……”
“强暴我吗?”孔洛寒戏谑地笑着,轻浮的用膝盖朝他的胯下微微一顶。
“该死的小洛,别诱惑我!”话一落下,樊弈玮即狠狠地用嘴堵住他的,舌头也跟着长驱直入。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用拇指来回摩擦他微肿的唇。“小洛,我爱你,我甚至已经在脑海中计划我们的未来了,听到了吗?我的承诺。”
“嗯!”他牵起嘴角微笑。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他吻着他柔美的脸颊。
“愿意。”
“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了!”樊弈玮最后这么说。
孔洛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在他眼中仿若大孩子般的男人。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他一起生活,但自负的他真能为他舍弃一切吗?
台北
叶俐芬推开精致的木门。“弈玮,你还好吗?”
没有回答,她弯下身仔细端详仿佛已陷入痴迷状态的他。
“弈玮,你说话好吗?”
他就像是没有知觉般,任眼光停驻于手中的照片,躲进在自个儿的世界里。
叶俐芬见状,自作主张的把照片拿走,那是她心血来潮时替他和孔洛寒所拍的合照。
樊弈玮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迷惑地望着她,讶异的睁大眼。
“我想跟你谈谈,好吗?”她担忧地望着他。
他扯起一抹苦笑。
“我很担心你和小洛。”她直截了当的道。
“有用吗?”
她看着茫然的他,“你们甚至有过肌肤之亲,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你。”
“告诉我叶姊,我的生活当真令人厌恶吗?”他苦涩地将脸埋于双掌之间。
“你决定怎么做了吗?”她只想快点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酸涩地摇着仿佛千斤重的头。“我只知道小洛他厌恶那些如影随形的记者及歌迷们,虽然他并没有说出来,可是我就是感觉得到。
随着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这才推敲出来,原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忍受那些他不喜欢的事,而现在已经到了他所能容忍的界限了。记得上次PUB的经理偷偷告诉我,有个地痞流氓竟当着小洛的面前宽衣解带做一些不堪入目的猥亵行为……”
叶俐芬不由得倒抽口气,无法置信地摇头。
“当然,小洛对我隐瞒这件事。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明显感觉到他在疏离我,我只能拼命地对他好,希望能挽回他逐渐远走的心,没想到他依旧选择离开。
这些天我一直不断思索这个问题,包括我的音乐及小洛。与其要我做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怕不用三天我就会脚底抹油闪人了。音乐是我的最爱,我承认,但比起小洛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聪敏的叶俐芬心中已然有谱。
“只要能唤回小洛的心,就算多痛苦我都愿意为他改变。”
“你是说你愿意为了他牺牲你如日中天的事业?弈玮,流行歌坛很现实,而歌迷们也是很健忘的。”她不自觉地拉高音调。
“叶姊,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我不是牺牲,我只是想给小洛一个安定的生活。”樊弈玮多日来不曾有过的笑颜,终于又回到他那张俊逸的脸。
“弈玮,我只是要你考虑清楚,毕竟这片江山是你好不容易才闯出来的。”眼见大势已去,叶俐芬只得试着做最后的努力,毕竟他是她一手栽培出来。
然而,心意已决的樊弈玮还是决定这么做,任何事都改变不了他……
☆☆☆
“看看你做的好事!”
于自强浓厚的上海腔尖锐地响起,在儿子及媳妇的搀扶下,对着刚开门的孔洛寒破口大骂。
孔洛寒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进屋内。
没想到她竟然劳师动众地来到他住的地方。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我这个老太婆一概不管,但现在这件侮辱门风的肮脏事,我能不管吗?”凶悍的她将一份杂志使劲地往他脸上丢去。“好哇!尹家的二儿子原来是个变态,而且对象还是个月入百万……”
又来这套!孔洛寒眉头轻皱,仍是不为所动地做他的事。
“我这老太婆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奇特的新鲜事!”原先盛气凌人的嚣张气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贪婪。“不过,只要对方是真心疼咱们小洛,我这个做奶奶的岂有反对的道理。”
“妈,你这样做是会害了小洛。”眉宇深锁的尹建纲气得出声制止。
“你给我闭嘴!”她怒喝。“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可是……”
“够了!”她堆起一脸谄媚的笑,蹒跚地走至孙子身旁。“小洛,什么时候带他来给奶奶认识?”
虚伪的于自强教孔洛寒感到反胃,却也痛苦不已。
势利的她真教他感到心寒,满脑子都是钱,连孙子都可以出卖?
“回去吧!”他厌烦的下逐客令。
于自强深感自已被羞辱了。
“夜深露重,开车请小心。”打点好一切,他已经跨出门槛。
“你给我站住!”于自强恼羞成怒地尖嚷着:“养你长大,翅膀硬了,要飞了是不是?连我这个奶奶都可以不放在眼底了吗?你简直和那个臭婊子没两样!”
孔洛寒脸色骤变,即使母亲已不在,他仍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说她。他猛然旋身怒目相向。
“妈!”一直没出声的孔德薰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教,她忿忿不平地说:“阿璋都已经不在了,为什么您还要如此羞辱她,甚至连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她悲从中来禁不住泪水滑落。“阿璋是我最亲的妹妹,算起来也是您未过门的媳妇,拜托别再这样糟蹋她了。”
这一席话无疑说中尹建纲内心的痛楚,悔不当初的他除了静默,什么也不能做。
“说得好听,我未过门的媳妇,谁不知她安的是啥心眼!还不是觊觎咱们尹家的亿万家产。”
“妈!”孔德薰气得大吼。
“反正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是骚货,儿子就一定是贱货,永远都改不了,我行我素、自私自利、目中无人……”
孔洛寒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去。
突地,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他旋过身只见孔德薰纤细的身影朝他奔来。
“大姨。”他唤,扶住她因急速奔跑而向前倾倒的身躯。
“你没事吧?”孔德薰眼眶微红地端详着他。“都怪大姨没用,没能好好保护你,才让你受那么多委屈,日后教我拿什么脸去见你九泉之下的母亲……”
“我没有受到任何委屈,家里的每个人都待我如亲生,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你这孩子,就是不坦白!”孔德薰怜惜地瞪他一眼。“苦吗?大姨这边……”
“别为我担心,大姨,至少现在还过得去。”
她硬是将一张信用卡塞进他手中。“大姨可不允许你拒我于千里之外。”
“是!”他将信用卡放进胸前的口袋中。
“每次看你这样子,总令我好心疼。”她纤纤柔荑轻抚触过他略微瘦削的脸。“希望你能原谅怯懦的大姨。”
孔洛寒没有说话,她代替母亲为他付出一切,他已十分感激,也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