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帆已归了位,战青一回身,发现萧靖还未离开,心下明白他并非正巧漫步到河岸,而是专程找上门来的。
“这小子要留在船上。”萧靖身后的老头插嘴道。
“什么意思?”战青蛾眉微蹙。
“秦兄托各位运货至长安、碰巧萧某欲往长安访友,秦兄便提议在下与各位一同北上。”萧靖赶在老头再度插嘴前开口,将临时想出来的借口说了出来,省得还没出航便被人赶了下去。
“你是监工。”她嘴角扬了扬,眼中带着讥俏,直接拆穿了他的借口。
萧靖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他微微一笑,干脆光明正大的承认,“是可以这么说。”
战青伸手将被风吹到前头的发丝掠到耳后,直视着他道:“放心,我没那么不近人情。扬州城的商家以往没和咱们做过生意,不信任咱们,派个人跟着也无可厚非。你要上船当然可以,不过……。”她顿了一下,然后将这位身穿长袍、书生打扮的家伙上上下下给审视了一遍。
哼,白面书生一个!这姓萧的身子单薄异常,怕是那长袍儒衫下也没几两肉,就算是会武,大概在船上待个儿天就会受不了了。
战青唇边禁不住浮现一缄讽笑,继续道:“这是商船不是客船,谈不上什么舒适,若途中太过颠簸,还望萧公子见谅。”
这还是第一次有姑娘家这般打量他,未了还露出轻视的眼神,萧靖心底可真是有些尴尬。但谁要他和这些个袒胸露背的船员比起来,看上去的确是有点儿弱不禁风,也难怪人家会一副瞧不起他的摸样。
虽然说他那男性自尊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给它受了伤,不过,总不能要他为此就脱下长袍,显示自己也是有一副宽厚结实的胸瞠吧?
他淡淡一笑,干脆扮书生扮到底,文质彬彬的对战青打躬作揖,“有劳战姑娘费心了,萧某会尽力适应的。”
看不顺眼他逆来顺受的笑脸,战青皱了下眉头,“咱们明日卯时开船,希望你不要迟到。”
“知道,谢谢战姑娘。”他又拱了拱手,仍是笑脸迎人的对她弯腰鞠躬。
战青眉头拧得更深,却不再对地说些什么,一转身灵巧地跳回原先那艘船上,那老头见状忙喊道:“丫头,你让这小子坐哪艘船啊?”
她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随便,看萧公子高兴待哪儿便往哪儿侍,二叔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说完,她便一溜烟的消失在船舱之下。
自个儿看着办?
祁士贞扬眉,拎着葫芦侧头看萧靖,眼底闪过狡猾的神色,……贼笑着问道:“小子,你想坐哪艘船?”
萧靖但笑不语,只伸手指指前面那艘战青刚刚才跳过去的战家主船。
嘿,他就知道!
祁士贞的嘴咧得更开,“那你去收拾一下行囊,明早到船上找咱吧!”
※※※
翌日晴晨,卯时一至,所有的货就都上了船,战家载货船只也一刻不差地收锚起航。此次货运为试验性质,是以也没商家敢一掷千金,大部分的货都是不怎么值钱的,米粮虽有,但不占多数,货物说实在的也不算多,只载满了三艘舶,战家其余船只仍停泊于扬州城外的河岸边。
扬子江上好风光,河面波光邻邻,反射着金黄晨光,远处有些单桅帆船滑行过江面,岸上则能见到几位农家人挑着莱担子往扬州城的方向行去,显然是要去城里贩卖。
在这样清新和煦的早晨,战家船只稳稳的扬帆顺风向前行驶,没多久,便通过水闹驶进了运河河道,见一切顺利进行,战青也就进了舱房自个儿忙去了。
她这厢人才进门,隔房的萧靖便踏出门口,到了甲板上。
岸上杨柳青青随风飘荡,偶有农家的水鸭在河上嬉戏。一只母鸭带着一童小鸭优游穿梭杨柳暗影间,不时挽头入水叼食着水草;河岸远处的青草地上也可看到羊儿漫步其中,黄牛低头缓缓嚼着青草,见到货船驶过,也只用那乌黑清亮的大眼瞄了一下,便又继续专心地进食。
萧靖负手立于船舷边,望着眼前优闲的景色,微微露出浅笑。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但此时此刻,却还是觉得江南好;这里没有西域的黄沙、滚滚、烈日骄阳,也无北方的天寒地冻、战乱纷扰,连流民匪寇都比北方少了许多。
看着这样太平的景象,实在很难想像其他各地是连年灾荒、俄殍遍野,他想赶半年前一路从西域回到长安时所见到的大批流民、匪寇,脸上笑容不由得一敛,轻叹一声。
唉,人与人之间的争斗真不知何时方能罢体?
“你知道这条运河叫啥名吗?”
萧靖闻言回首,便见到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叔”,他微一颔首,淡笑答道:“若在下没记错,应是叫山阳渎。”
“没错。”祁士贞赞许的点头,“山阳渎其实就是邢构,本为春秋战国时期吴王夫差派人所凿,后于前朝大业三年再加扩展,沟通了扬子江与淮河。咱们现在便是北上往惟河而去,然后从淮河接上通济渠,再由通济渠北上至洛阳,于洛阳卸下其中几位老板的货,跟着才由洛水转经黄河西行至广通渠而入长安。你是要在长安下船,是吧?”
“是的,前辈。”萧靖有礼的点头回道。
祁士贞拿起葫芦灌了一口老酒,瞄他一眼这道“甭叫我前辈。整天前辈、前辈的,听多了我可是会背的。咱性姓祁,船上的小伙子都叫我二爷,你跟着他们叫便行了。”
“是,二爷。”萧靖微微一笑,顿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出心中所想的,“听二爷的口气,像是十分熟悉这些河道?”
祁土贞哼笑了一声,“岂止熟悉,咱可是曾在这些水沟中待上了十几年。当年那狗皇帝圣旨一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便被抓来挖河道,这一挖,便是十数年,每日睡醒,便是挖土搬石,到了放饭的时问,人人饿得两腿发软,吃的却是稀米烂粥!我十二岁被抓来上工,直至二十五岁身子却还瘦小得像个孩儿,若非后来遇到了咱师父,老子我几十年前早死在这河底啦。”
原来还有这段原由,看来战家并非对河道不熟,有这位祁二爷在,这几条河这对他们来说是不成问题的。
萧靖看着甲板上的船员们轻而易举地操纵着绳索、调整角度让诡竽上的主帆吃着风顺行北上,不由得佩服起战家船员们操船的熟练技术。
祁士贞瞥了萧靖一眼,继续说:“你们这代可幸福啦,出生时已是战乱将尽。虽然说这些年天灾不断,但是天灾怎样也不比人祸可拍,至少目前在位的皇上还不错,不只有雄才大略,更懂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积极推行轻瑶薄赋、与民休养生息,相信再过不久,各地流民盗匪层出不穷的情况应能逐渐改善。”
“希望如此。”萧靖笑笑回答,望着眼前和平的景象,心中真挚的希望事请能如这位祁二爷所料。
※※※
一早上,萧靖便将自个儿身处的这艘货船摸了个大慨。
这船长约五丈,宽约九尺,船底最下层九货舱,再上来为船员们休息的舱舫,然后是甲板上的船舫,他和战青所住的房间便是在此靠船首的舫内,而靠舫尾的地方甚至还有个厨房;教他讶异的是,他在那里看到了菜刀,那位四海楼名闻遐迩、一菜千金的名厨菜刀!
这下他才知道原来四海搂竟是海龙战家的产业,菜刀也是战家的人。
看到菜刀手持菜刀在做菜,萧靖笑得可开怀了。看样子,他在船上这儿天不怕没好料吃了。
一艘船有十五名船员,他们这艘则是多了他一位,共十六人。因为整个早上皆是顺风,不需以人力划船前行,是以在甲板上工作的只有五名船员,两个操接着主帆,两个操接着副帆,还有一个则在船尾控制着尾舵;其他入除了一位在帮着菜刀,其余的不是在舱内休息,便是拿了根钓竿在船舷边垂钓。
他们这艘船排在三艘船的中间,萧靖向前后两艘看去,发现情况也是相去无几。
微风徐缓,货船前进的速度不快,他闲来无事,便也向船上的人要了根钓竿,虚心的向那些水手们请益,虽然两个时辰过去,连尾小鱼都没钓上,倒也是优闲快哉。
战家的船员们虽然对萧靖仍抱持着戒慎的心情,可也没有严加排拒他,加上他昨日曾出手救助小伍,又总是面带笑容,是以大伙儿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只是每个人话都不多而已。
一个早上就这么过去,直到中午用饭时,战青才发现萧靖人在她这艘船上,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萧靖态度从容,端着饭碗笑笑地回答,一点也不为她脸上不悦的表情所影响。
这话一出口,旁边的大汉们忍不住发笑,但见大小姐脸色难看,只得纷纷憋住,埋头苦塞米饭到嘴里。
“坐啊,菜很香呢,吃点儿吧。”他带着温和的笑脸,反客为主的用筷子指了指被固定在船上的矮桌旁空位,招呼她坐下。
她眉头因此锁得更深,扫视了桌边一圈,就不见祁士贞的人影。
“小王,二叔呢?”她点点离自己最近的倒楣鬼问。
“呃……。”个小王迟疑的抬头看着大小姐,“二爷……
在船尾。”
战青二话不说就要去找人,才一转身便见到祁士贞提著一坛酒走了过来。
“丫头,来来来,正好,陪二叔敬上几杯。”
“二叔,”她紧蹙着眉,不悦地指着萧靖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祁士贞一屁股坐在矮桌旁的木板上,气定神闲的道:
“你不是说要他高兴待哪儿便往哪儿待吗?”
“这……”战青哑口无言,有些懊恼的瞪着萧靖和二叔。
她是说过这句话没错,但她原以为这人会挑上另两艘船,毕竞她这当家的人在这儿坐镇,他若要打探消息,可没几个人敢透露口风,聪明点的,应该清楚待在另两艘船才能查出较多的消息。
谁晓得这家伙竟要求上了这艘主船!他不是太过愚蠢,便是太过自信,依她看是前者的可能性高了些。
战青在心底暗暗诅咒。真是的,她可不想一天到晚面对这位文弱的监工,搞不好等会儿风浪稍微大些,他就会吐得到处都是。
“好了,丫头,坐下吃饭了,别杵着。”祁士贞笑嘻嘻地一掌拍开了封坛老酒,要战青陪他喝酒吃饭。
战青厌恶的又瞪了萧靖一眼,才悻悼然坐下。
萧靖不以为意,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笑容,可那和煦笑容看在战青眼里,不知为何却觉得分外碍眼。
这个白面书生,哼!
她一向不喜欢那些说话浮夸的文人,认为他们只会说、不会做,手无缚鸡之力,全身上下没一块有用的肌肉,总是靠着一张嘴,要耍嘴皮子就搞得天下大乱,特别是像他这种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书——
正当战青在心底叨念时,萧靖突然抬首向她望来,淬不及防地对上他澄清如泉的双瞳,她的思绪不禁为之一顿。
瞪着他半响,意识到他唇角扬起了弧度,她才冷着脸、不自在的将视线移开,心里却隐约知道,有那么一双清澈瞳眸的人,不太可能是她心里所想的那种光会耍嘴皮子的家伙。
只是这样的认知却教她心底深处不由自主的慌乱起来。她不喜欢这种因他而产生的陌生感觉,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哪里危险?
她不知道:这只是她的直觉而已,但她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此吃完了这餐饭后战青便决定——
她要尽量避开他。
※※※
几日过去,一切平静。
战家的三艘货船到了山阳城稍做歇息后,便通过水闸驶入淮河。淮河河水较运河水泥湍急,波浪稍稍大了些,但萧靖仍未如战青所料吐得乱七八糟,事实上,他在船上可是站得四平八稳,还挺享受那些不平稳的晃荡。
他钓鱼的技术依然毫无长进,不过他可半点不在意,每天还是闲闲的在甲板上握着钓竽垂钓。
战青则是整日待在舱房里研究她的海图和河道——开辟这条新航线可不代表她就要放弃海路。
基本上,以战家长年在海上航行的技木来说,走海路其实是比河道快。因为这条长达千里的大运河虽然连接了从黄河至长江的河川,但每条河川的水位高低不同,因此在这些水位落差的地点都有建造水门、水闸,或是要填土做部分的截断;在经过这种地方时,他们必须将整艘船拖上、放下,或是牵挽、转驳货物,比起海路来要麻烦得多。所以这次的航行对战家来说其实也是试验性质的,一路上她必须将各地情况详实的记录,看是哪里需要设转运站,哪里需要有接驳船,然后研究出最省钱、省时、省力的方法。
这一日,战青正在肪中手持笔管记录山阳城的情况,突然听见船尾锚落下的声音,整艘船前行的速度一滞,又向前拖行了几尺才停下来。
战青稳住了几乎液出砚台的水墨,走出舫外察看。
“怎么回事?”一出门,她便看见前头的货船也停了下来,而他们身后的那艘船为防撞上他们也正在落锚中。
“回大小姐,好像是前头撞翻了一艘蚱蜢。”在船首的小王连忙回话。
“蚱蜢?”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声音让战青吓了一跳,一回首便瞧见萧靖不知何时来到她后面,右手还拿着根钓竽。
“河上哪来的蚌蜢?”萧靖满脸纳闷地问。其实他更不懂的是,撞上一只小小的蚱蜢有必要把船停下来吗?
“不是蚌蜢那种绿色小虫,蚱蜢是小舟的一种。”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随即扬声吩咐:“小玉,尾锚不够重,把看家锚落下,稳住船身!二叔,我到前面看看,你在这里注意一下。”
“知晓了。”小王应声做事,至船腰将重达好几百斤的看家锚落下。
“丫头,小心点。”祁士贞提醒,“依小子们的技术没道理会撞上其他船的。”
“我知道。”战青一脸严肃地点头,随即脚一蹬,两三个起落便跃至前头的货船。
一落地,她就见到了被手下从水中救上来的一老一少;老的看似昏迷不醒,年轻的那个则抚着胸口猛咳,几点船员们围在那两人旁边,小周则正伸手探向老人的腕脉。
见战青走近,众人立刻让出一条路,点头恭敬唤道:
“大小姐。”
那年轻渔民见有女人在船上,神色有异的看了战青一眼。
“情况怎么样?”她在小周旁蹲下身来询问。
话声方落,那本在猛咳的年轻渔民突然弹身而起,从腰间抽出剖鱼的小刀,闪电般抓住战青,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同一时刻,原本昏迷不醒的老人也在瞬间制住了小周。
“不准动!”那年轻渔民大喊,这声是喊给战青听,也是喊给船上的船员们听,更是喊给在水中接应的同伙听。
他这一喊,货船旁立刻有十数点黑衣人从水中跃上船舷,但他们脚还没踏上甲板,就全被人给踹了下去!
踹人的正是处变不惊的战家水手们,虽见战青、小周被挟持,众人脸上却无一丝惊慌,只是目光灼灼地瞪着他们。
年轻渔夫一惊,架在战青脖子上的小刀不由得贴得更近,几乎在她颈上压出一直血痕,他眼中闪着凶光,扯着战青的臂膀叫道:“不准动!再动我就宰——”
他话才说到一半,却发现世界在刹那间颠倒了过来,他见到了蓝天、缆绳和篷帆,然后是有人砰然倒地的声音,跟着背脊传来剧痛;可他却是在听到骨头断裂声、感觉到手骨被折断时,才知道原来砰然摔倒在地的——是他自己!
一张面孔遮去了半边天,他因手骨被折断痛得脸孔几近扭曲,但睁着的双眼仍认出那张脸孔是属于他刚刚挟持在手的姑娘,而他握着的小刀,不知何时竟已到了她的手上。
他在剧痛中侧头看向同伴,原是希冀武功高强的老人能突围救他,万万没想到老人竟也被那外貌纯朴的大汉给制服了。
战青冷着脸大喝:“把那些水里的贼寇全给我逮上来!”
“是!”随着整齐画一的应喝之后,是落水的声音。
那点年轻渔夫见船上的人少了一半,以为大有逃出生天的机会,忍着痛,猛一弹身往船舷边窜去,岂料战青却似早看透他的想注,冷不防一个回旋踢,硬是将他能踹回原地,那一脚,同时点了他的麻穴,教他再动弹不得。
没有多久,就见跳下水的人纷纷回到船上,每个人手里都伶着一、两个刚刚想上船掠夺的黑衣人。直到此刻,躺在地上被点了穴道的年轻人才感到害怕。他们错了,他们几个人在运货回水寨的途中,行经山阳城歇息时,见到这三艘货船吃水极深,显然是载了不少货物,本以为又是三条肥羊,谁知道船上的人不是一般的船夫,连个姑娘都怀有上等功夫。
错了,早知道便不该贪心来劫这多余的钱财,要是他们不贪心,现早己回到寨里去了,如今只希望那好不容易弄来的东西,别让这伙人给发现。
他才这样想,就有人打破了他的希望。
“大小姐,这些人有艘船,停在岸边。”最后一名上船的老吴,是追着其中一名水贼回到贼寇的船上才逮到人。他爬上船,一手拎着水贼,一手指着右方岸边的小船,气喘吁吁的报告:“上面有人被关在舱底,是位姑娘。”
姑娘?战青眉一蹙,知道自己过去比较方便,于是扬手道:“放竹筏下水,小周,你跟我来!”
竹筏一落水,战青便跳了茶去,小周随即跟上。他才撑起竹蒿,另一人又轻飘飘的落于筏上,像是没有重量的羽毛。
小周惊讶的看着萧靖,他只淡淡一笑,没有出声,是以面向前方的战青竟毫无所觉。小周见状也不多话,竹篙一撑,竹筏便如水上飞叶般向岸边前行。
还未到边,战青便等不及的跃上贼船,没两三下,便在底层阴暗的舱房里看见了那名被关起来的姑娘。
乍见那姑娘,纵使战青见多识广,仍是愣了一下,只因那姑娘的双瞳在黑暗中竟有如动物的双眼般反射着她手中火摺子上的火光。
她在走近时才知道为何老吴刚刚没直接将女孩带回去。那姑娘……甚至还不能叫做姑娘,她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而已,而那些水贼竟然将她上了重达数斤的手镣脚铐,还将她像动物一般的关在木宠子里!
木笼外的地茶,一只缺口酌瓮碗装着圬水,一旁有着裂痕的盘上则放着一块大饼,上头却已长了青霉,显然是放了许久。
战青上前,那小姑娘一脸木然的看着她靠近,却没有任何动作,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像野兽的双眼里闪着不善的警戒。
战青在看见那女孩身上的淤青和伤痕时,随之而来的念头是想将那些水贼给痛扁一顿!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她露出笑脸,显示自己没有恶意。
女孩沉默不语,仍是戒慎的瞪着她。
战青也不介意,回身打算叫小周来帮忙开锁,怎知却一头撞进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萧靖怀中,火摺子因而掉到地上熄了“可恶,好痛!”她没提防,鼻梁结结实实的撞到他的下巴,她痛得捂住了鼻粱,生气的瞪着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帮忙。”这位战姑娘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讨厌他,萧靖忍不住苦笑。舱口透着微光,听以他仍能看见她面有愠色,就算看不见,也听得出她不善的语气。
借着微光捡拾起地上的火摺子递还给她,萧靖走向木笼边。
“帮什么忙?你又不会开锁!”
她话才说完,就听见那锁着木笼的铁链应声掉落地上。战青连忙点燃火褶子,就见萧靖不知怎么弄的,两三下就解开了女孩身上的手镣脚铐。
他将女孩抱了出来,在经过她身旁时,淡笑着道:
“我想我会。”
她一时语塞,只能尴尬地瞪着他看。
“上来吧,周兄还等着呢。”萧靖抱着那女孩踏上木梯时,还不忘叫她跟上。
“要你说!”战青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一脸不爽的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