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玉刚掀开帘子,就被一只大手粗鲁地拉到屋内,步履不稳跌进对方宽硕、坚硬的怀里。
暗暗地叹了口气,香玉不敢挣扎怕引来更有力地束缚,“书房新来了一批书,我去帮着整理。”
“又是江福吩咐的?他真是欠揍了,竟敢违抗我的话。”说着推开香玉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香玉一把拉住他,想阻止他去找江总管麻烦,却因为力不如人,踉跄着险些跌倒,幸亏江定雄长臂一伸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别去,是我自己无聊才要去帮忙的。”
“无聊?”他“呼”的一声放开她的身子,瞪大眼睛责问,“与我在一起很无聊?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香玉垂着眼睑不答话。无聊吗?这些日子,他带着她骑马,捉野兔,那是她以前从没有过的生活。与他在一起,不必担心他会耍心机,在他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心思,坦诚与真实。无聊?怎么会无聊呢!他将她的生活填满了各式各样的游戏,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自己去欢笑,甚至忘记自己之所以进江府的目的。她估计错了,江府里最危险的人物不是江槐天,而这个傻里傻气的江定雄。
“该死的你说话呀!”他气恼地拉住她的头发逼问。
“好痛。”这个鲁人!
“说!不然我就不放手。”嘴里放着狠话,他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力道,浅浅地握着她柔软的青丝。
“不是。”
“真的?”
“嗯。”她暗叹了口气答着。
他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看了会儿,似乎认定她不是在骗人才露出笑脸,“以后不许随便走开,除非我点头答应,知道吗?”
“知道。”
“你噢,就会让我生气。”他牵住她的手到案几前蹲下,“玉玉都饿了,你也不回来喂它。”
精巧的铁笼里灰色的小松鼠吱吱地叫着,香玉放柔了神情,从一旁的瓷坛里取出松果,以送食的方口中将松果扔在它身旁。
玉玉忙伸过爪子,捧住松果送到嘴边咳咳几声灵活地剥掉咬碎的壳,心满意足地吃着果仁。
香玉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与年纪相符的笑来,一张光洁俏丽的容颜像镀了层亮光,江定雄痴迷地望着她。就是为了这神情,这笑容,他费尽脑汁来逗她开心,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是真实的,而不是漠然的飘逸,让他有无法捕捉的慌恐。
“吱吱——”玉玉转动两颗玉珠般的眼珠叫着,向香玉讨要更多的果子。
“偏不给你。”她两个手指夹住颗松果,在玉玉面前摇晃着,引逗着。
“吱吱——”玉玉急切地抓住笼子,后腿一个劲地拨动着,眼神似孩童般地乞求着,看得香玉心都软了。
“好啦,给你吃,瞧你可怜兮兮的,我何曾饿着你?哪一餐不将你喂得饱饱的。”说着,将松果扔进笼子,笑意盈盈地看着玉玉吃果子。
无意地转过头,撞上了一对专注的眸子,他正低头望着她,目不转腈。
一抹红霞飞上耳际,心竟然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心神微荡,有些懊恼,也有些不解,不解自己怎会有这种心情,“大少爷在看什么,香玉脸上可有了脏东西了?”
“没有。”江定雄闷闷地答着,“你为什么对玉玉那么好,对我却冷冷淡淡的?”
香玉站了起来,“少爷的文章可完成了,送给夫人了吗?”
江定雄也跟着起身,像个跟在母亲身后讨糖吃的孩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对玉玉好,对香香好。”他指着窗口挂着的笼子吃着醋,“就是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香玉按着发疼的脑际,这人实在太难缠了,有理也说不通。
“你什么时候对我笑过,我问你什么,不是嗯就是喔,吃饭时冷冷的,说话时也冷冷的,你若不喜欢呆在我身边,就——走好了。”赌着气,他郁闷地在椅子上坐下,倔强地不再答理她。
不自觉地让笑意流露于嘴角勾起的弧度,香玉似乎看到另一个玉玉在向她讨要着专注。
“可是我不想走呀,我舍不得香香,也舍不得玉玉。”
“你——”他猛地抬头瞪她,在见到那促狭的笑后,有些被看穿的恼羞,“我就晓得你是不在意我的,若是定邦,你就不会这样,他会说话,又长得好,你若留在他身旁就不会冷冷的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冷冷的?”她好心情地逗弄着,拈着一块糖水藕放人嘴里轻嚼。
“我就是知道,他的房里女孩儿不断,他喜欢女孩子,女孩子也喜欢他。”
“我听说是你自己不要丫环伺候的,怎怪得了别人。”
“我没有怪别人。”他没好气地说,“我要她们做什么,别别扭扭的烦死人了。”
香玉淡淡地笑了,不愿接着问下去,因为那太敏感了,“我不喜欢二少爷,也不会到他房里。”
“那你是喜欢留在这里?”他期待地问道。
香玉迎上他的目光,迟疑地点了点头,交缠的目光中是彼此都没有觉察的情意在穿插相绕,一丝丝,一缕缕,渐渐地越拧越紧。
再说什么冷静,怕也是难事了!
——$$$——
“什么?!”江夫人苍白着脸,问着门帘外冷汗涔涔的江福,一阵旋晕,使她的身子晃了晃,身边的侍女忙上前扶住坐下。
“二少爷在翠仙楼为了个妓女打死人了。”江福硬着头皮将消息重报一遍,做孽啊!老爷是按查史,二少爷却失手杀了人,而且对方又是有头脸的人物,这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江夫人推开丫头给她糅背的手,深吸了口气,不让自己惊慌,对于定邦她没有丝毫的疼爱,宁可毁了他也不能任他毁了江家。
“去找人把他绑住,千万不能让他逃了,快去。”
“是。”江福匆忙地领命去了。
“小环。”江夫人转身吩咐身后的丫头,“你去找冷傲天,让他快马报信给老爷,要他火速回来。”
“是,夫人。”
果然是妓女的儿子,永远也成不了气候,这样也好,她也不用担心雄儿的将来会受阻碍。只是江家的声誉会大大受损,何况,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交出定邦,不,她决不能让定邦毁了江家,她宁可毁了在老爷心中的形象,也要保住定雄和江家的声誉。
——$$$——
静心阉内,千手观音正温和地俯视众生,供台上各式鲜果陈列,香烟缭绕,诵经声声,咚咚的木鱼轻敲。内内外外皆是一片祥和。
唐清泉双膝跪坐在软垫上,双手合十向上苍祈福。拜了三拜后,金燕扶着起身。
静空师太照旧沏上一壶香茶,等着唐清泉到偏厅里歇息,聊些困扰的心事。做为出家人本应将个人喜好置之一旁,以众生皆平等的淡漠心态待人。但这个唐清泉却仍让她不由自主地偏爱了几分。这女子性情善良,以礼待人,丝毫没有虚假。若非世间尘缘未了,真想劝她出家,只有这种纯真大度的人才能早日修成正果,悠闲地闭上眼,她随着远处的木鱼声诵着经。
“静空。”
温柔地带着抹笑靥,唐清泉施施然走来。对于一个三十多岁,且已育有一女的女人来说,她实在年轻得过分。
“唐施主。”静空起身行礼。
唐清泉拉住她的衣袖笑道:“不是说好叫清泉的吗?我都不叫你大师了!何必如此生分。”
静空笑笑,邀她坐下。
“静空泡的茶就是好喝。耀麟这次又带些新出炉的碧罗春过来,我让金燕交给空灵了,你待会品品看,味道好不好。”
“又让你破费。”
“你何必再说这种话呢?”唐清泉嗔怪地睨她一眼,“我有烦心事,不也都说来烦你。何况耀麟这些日子很忙,我连找个品茶的人都难了。”说着眼神黯淡下来,似乎在神的左右,也无法让她变得无欲无求。
“颜儿还没有回府吗?”静空打断她的思绪问着。
“没有,不过那鬼丫头是不会有事的。”家族的恩怨,不便惊扰佛门圣地,唐清泉也无意多说。
“你这个做娘的倒也能放下心来。”静空笑着,“那就是卫施主让你心烦?”
唐清泉有被看穿的尴尬,苦道:“有时候,我总会怨,相公死时为何不将我也带了去,或为何不在事后削发为尼,像静空一样一心向佛,别无牵绊,清白干净地过余生。”
“清者自清,何苦为世俗闲言左右,再者,你尘缘未了,即使人了佛门也无法清心皈依,修成正果,佛门也讲求缘字,清泉与佛门注定无缘呀。”
“我是个俗人。”唐清泉锁着眉,娓娓地诉着,“有时也会自命超脱。但每每总将自己置于悬空的境地,想上却找不到攀握的东西,想下却挣不脱无形的束缚。”
静空语重心长地道:“一切随缘,倘若天意如此,你又何必挣扎苦飞,一切烦恼皆由心生,端看你是否能以一颗宽容、清明的心去看待。清泉,你的盈弱,你的容貌,以及你的聪慧,都是你尘世的牵绊,佛祖给予你这些,定有他的用意。”
“是吗?”她看着静空,有些心惊,却不愿再去深想,心好乱,连一室的茶香也无法让她安下心来。
这怎么可以呢?
——$$$——
她知道他在赌她的在乎。否则不会空腹喝下一坛烈酒,又不许下人近身服侍。
是的,他赢了,而她输了。这些日子刻意在彼此之间拉开距离,让金燕将他挡在门外几次,到李府和李夫人闲话家常就是怕与他相处,延续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话题。
可现在他醉了,那样沮丧、凄凉地醉倒在桌子上,歪倒的酒坛还不时地流出喝剩的酒,一滴又一滴。
“耀麟,醒醒。”唐清泉轻抚他的刚毅的脸,“到床上去睡好吗?会着凉的,耀麟,听话,你站起身,否则我拉不动你。”
他只是哼了哼,半眯了醉眼瞧她,不予理会。
唐清泉吃力地揽住他的腰,拉他起身,可他一点也不合作,仍趴在桌上,纹丝不动。
“耀麟,你听见我说话了吗?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难道不晓得空腹喝酒会伤身的?醒醒,耀麟。”
卫耀麟醉意不减,却在她摇晃下抬了头,红着眼看了她一会儿,“你怎么会在这儿……这些日子,你不,不是逃得离我老远吗,怕我吃了你,哼哼……我倒是,是的确那么想的……”
“耀麟,你喝太多了,来,喝点醒酒茶。”说着将茶杯送到他嘴边,“喝一点好吗?”
他只是拿眼看她,专注得让她有种错觉——他根本就没醉。
“不要——”他孩子气地摇着头,嘴唇来回擦着杯沿,不理会杯里的东西,“我偏不听、听你的,你别想以娘的身份压我,别想——”
“那你想怎样?”他的确是喝醉了,她的心被轻轻扯痛,酸酸楚楚,“明天会头痛的,先喝下这茶,好吗?”
她的颊与他的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彼此气息的吐纳。唐清泉涨红了一张脸,想退身却又担心他而隐忍了下来。幸好这次他不再刁难,低头将她手里的茶喝了。
唐清泉松了口气,扶他起身,吃力地搀着他向内室走去,蹒跚的步伐,在走到青纱帐边,冷不防被他的长腿绊住跌进柔软的大床上,而卫耀瞬就顺势压了上来。心与心相贴,剧烈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两人皆是面红耳赤。
“耀麟。”她一出声自己也被声音中的喑哑吓了一跳,他的唇就贴在她颈上,吐着酒气,她不敢动,怕引来更多的热浪,“你起来好吗?我要回房去了。”
“你说什么?”他的唇一开一合,与她的香颈交贴,热乎乎地喷着气。
唐清泉吸了口气,再也抑制不住体内滚滚浪潮,一颗心也跟着翻滚,冲击得她无法成言,他喝醉了,只是因为醉了,醉酒的人很快就会入睡的,她只要再等一会儿,他就睡着了。虽然——这种折磨真的让她很难受,但忍忍就好了——可是——她,他在做什么?
“耀麟,你不要这样。”她像是被打了一棒,开始用力挣扎。
“我偏要这样。”他揽紧她的手臂,沿着她的颈子往上一路印下无数个吻,“清泉,这情景我不知想了多少次,你知道吗?清泉……你是我的……清泉。”
他的唇好热,似乎要将她烫伤了,她想继续挣扎,想将他推开,却发觉自己早已虚软无力,获得自由的手臂软软地搁在他的肩上。体内的一把火愈烧愈旺,似乎要她整个人都化成一摊水。
“耀麟——我们——不可以——”
他却不听不闻,抬头迎上她微启的红唇,辗转吸吮,一只手爬到她腰侧,解着盘扣,一粒又一粒。
唐清泉早已迷失了心智,他口中的酒气与热气让她无法再去冷静,再去思考,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在卸去她的上衣和罗裙后,躬身粗鲁地扯去自己的衣服。
当强壮与柔软相贴合时,他与她都发出叹息。
“清泉——清泉。”他爱抚着她,亲吻着她,要她与他一起疯狂,以证明他不是在唱独脚戏,证明她也是爱他,想要他的。
青纱帐内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低泣声,伴着一室的旖旎,良久,良久。
夜半时,他以披风裹住她,送回了秋水阁,在她的白帐内,又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直到黎明悄悄来临,才心满意足地含笑离去。
而唐清泉早巳累极,坠入了香甜的梦乡中,什么也不去想,不去烦恼、理会,否则,她会想到卫耀麟根本就没有醉。
——$$$——
江老爷回府了,不再如昔日的意气风发,不到一个月,他身边的八大护卫就死了四个,王刚是第一个,吴良、本逑、胡彪接着同时猝死,验查尸首时发觉,皆是颈处断骨,杀人的手段极高明,从武功修为上看,已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这个人若来杀他,怕也不是难事。
究竟是谁?清算的又是哪一笔账呢?
而冷傲天的一封家书,无疑又是雪上加霜。定邦杀人了。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又添了缕缕白丝。
是时候了吗?所有的冤魂都要一齐涌来了吗?看着建造华丽精美的楼阁院落,他依稀看见十几年前的卫家堡,一夜之间血流满地,哀鸣遍野,卫家堡也在熊熊大火中付之一炬,这情景会不时地闯入他的睡梦中。卫靖、吴义满脸是血的向他逼近。
义兄,你好狠的心,义兄,你竟会如些丧尽天良,义兄、义兄……
“老爷。”江福担心地唤着,将他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他粗重地喘了口气,冷汗延着颈后一直流到脊骨上,大热的天,他却浑身打着颤,青白的日光照得他头昏眼花。他避开江福的手,往主屋里走,下意识他总觉有人要杀他,似乎每个都让他放心不下,每个人都会出奇不意地在背后给上他一刀。
江夫人察言观色地跟在他身后,并不多言。这是个不安定的年分,老爷向来多疑,八大护卫从不离身,现在却突然少了四个,心里定是惊惶万分。而这一切都不是她最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定邦的案子,是老爷会作的决定。
“爹。”江定雄规规矩矩地立在大厅内,父子之间的情谊似乎也是规规矩矩的。
“把定邦给我带来。”江槐天在主椅上坐下,江夫人也在旁边的椅子上落坐,表情则是含蓄的,云淡风轻的。
不一会儿,下人就把定邦带进了大厅,江定邦一脸怒容,边走边骂咧咧,双手被捆上了绳索。进了大厅,抬眼瞧见江槐天,就立刻换上了哀凄的神情,跌跌撞撞地跪爬向江槐天哭喊着。
“爹呀,你可要救孩儿,大娘要捉我去报官,爹呀,我不能死,我不想死,你要救救我呀……爹……”
“你这个畜牲,就只会给我惹麻烦。”江槐天气得浑身发抖,踢开正抱着他的腿的江定邦,“你什么人不好惹偏要了王竟风儿子的命,你要我怎么保你?”
“爹——花点钱吧。”江定邦惊惶地又爬回原地,整张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蓬头垢面的,很让人恶心,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昔日的风流倜傥的江家二少了,“爹,钱花完了还可以赚回来,我是您儿子呀,江家的血脉,爹,你一定要救我,爹。”
“江家的血脉可不止你一条。”江夫人在一旁闲闲地哼着,“何况只是一个妓女的儿子,为了你,要咱们江家散尽家财吗?再者,老爷可是按查史,全城里甚至京城里的大人物们都在瞧着你爹呢!要他怎么帮你呀?好歹江家也养了你快二十年了,吃喝嫖赌你也都享受过了。我看你就成全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别让我们为了你分崩离折,到时树倒猴孙散,江家可就真的完了。”一番话下来,江槐天早已阴沉了一张脸,心也开始动摇了。
江定邦恐惧地看着亲爹飘乎的眼神,嗓音尖锐地叫着:“爹,你不能不管孩儿,你瞧瞧。”他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江定雄,“你瞧瞧他,一辈子就只能当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你放心把江家产业都交给他吗?何况,说不准他以后生的小孩也都这副模样,爹,你有何脸面去见江家的列祖列宗去——”
“你住嘴。”江槐天怒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江定雄,“都是你自己惹出的祸端,现在闹到这个分上了,才知道害怕,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爹。”江定邦摇着他的腿,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爹,孩儿知道错了,求爹一定要救孩儿,这次风波过后,孩儿一定谨记爹的教诲,勤功课,练武功,把江家发扬光大,爹……”
“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王家跟爹交情还好,如果花些钱要他们撤了状子,说不定还有救。”江定雄在一边开了口,虽然平日里两兄弟并不和睦,但亲兄弟的事实,却是无法改变的。
江槐天愣了一下,诧异于向来孩子气的江定雄会说出这番话来。几个月不见,定雄似乎比以往稳重了,眼瞳里也似乎多了些东西。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说得倒是容易,你说说该怎么去说?”
江定雄苦恼地摸摸头,说不出话来。
江槐天叹了口气,失望地将目光转回到定邦身上,“你把当时的情形跟我好好说一说。”
“是,是。”江定邦见他软了心,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孩儿会把所有事都一丝不漏地讲给爹听。”
“有必要吗?”江夫人又开了口,凉凉地笑着。这笑让所有的人教惊惧起来。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江槐天一把抓住江夫人的手腕逼问:“君雅,你做了什么?”
江夫人淡淡地瞅了一眼被抓疼的手腕,眉头也不皱地开了口:“老爷先坐着喝口茶,我瞧着也快来了。”
“什么——”江槐天心一寒,正待开口,就见江福匆忙地时了大厅,“老爷,知府大人和钦差大人来了。”
“什么?”江槐天无力地松开了手,低头看着椅子上正揉着手腕的女人,突然觉得她陌生得让他害怕。
“爹——不要。”江定邦整个人濒于崩溃的边缘,“救我,爹,救我——”
“江兄。”
“江大人。”
贵知府和钦差大人郑秋明一前一后地跨进来,“大人英明过人,主动投案自首,并将人证物证交出,此大义灭亲之举实在让本官佩服。我已奏明圣上,圣上也体谅大人失子之痛,吩咐本官前来慰问,将此事公布天下,官员视为榜样……”
江槐天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对于江定邦变了声调的哭喊也无法再做出回应。
——$$$——
香玉并不想理会他,她手里的书还没完成,而她也正看到高潮的部分,实在不想放下,可是——
他就那样呆呆地坐着,双眼无神地瞅着笼子里的玉玉,那样的孤单、失落,仿佛被整个世上的人所抛弃。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江喜来来去去,问了他好多次都没有回应,便转过头对她挤眉弄眼,示意她过去看看。好吧,投降了,不该心软的,但他的样子无法让她再坐视不理。
“大少爷还在为二少爷难过吗?”
他抬了头,呆呆地看着她,一脸的沮丧。
“他杀了人就是要偿命的,这就是法,犯了家法要受家法的处罚,犯了国法就必须受国法的处罚。”
“可是。”他过了半响,才暗哑地开口:“他秋后就要问斩了!”
斩得好!
“这就是国法的律例呀!”香玉拍着他的手,感觉到他手心的僵硬,好奇地翻过来看,一层层的老茧让她诧异,“你半夜里会起来提水劈柴吗?”
“嗄?”他不解地看她,见她指了指他手上的茧,才明白过来,“没有,我练剑磨的。”
“你倒是挺喜欢练功嘛!”
“嗯。”他不好意思地笑着,心跳有些加速,这是香玉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而且谈的话题还是他。
呀,他竟然脸红了。香玉好笑地看着他,想转身去取东西喂玉玉,却一个不稳跌坐在江定邦的腿上。
他挣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呆子,竟敢误会她主动投怀送抱。香玉白了他一眼,却也无意起身,顺势倚在他怀里,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坏心地偷笑。
她会主动坐在他腿上?!江定雄双眼发直地看着香玉的头顶。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霸道地缠她搂她,而她则不停地躲,不停地挣扎。怎么会这样呢?除了满心的不解,还有更多的受宠若惊。
“有,有什么事吗?”他迟疑地问着,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好像不知道。否则,无法解释她的轻嗲。
“没有啦,你好烦。”她悄悄咧着嘴笑,他的手现在还是找不到位置安置,那副样子,真是拙极了。
明知不该有心疼的感觉,但就是不经意地肆意泛滥开来,想要安慰他,让他忘记失去血亲的痛苦,和对江夫人的失望。有时候,事实总是很残忍的,他单纯的思考模式的确是无法应付这样的勾心斗角。
“江喜让我告沂你,夫人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她房里请安了。”
他闻言身子僵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爬上了她的细腰,紧紧环住。半晌,他闷闷地道:“我不想见她。”
“她是你娘亲,为什么不想见她?”她知道答案,却要他来说,是想解他的心结。
“是她报的官,定邦才救不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爹和她在书房里争吵。”
怪不得,就说他简单的脑子怎么会猜出答案来。
“你是怪她吗?”
江定雄犹豫了会儿,才说:“不是一家人吗,总该相互照顾的,不该、不该——”
“不该将对方往死里推是吗?”她仰了头看见,见他抿了唇不发一语,又道:“这就是你娘,每个人都有她自私与阴暗的一面,你娘不是圣人。你会因为这,从此以后不再理会她,等她老的时候,也不再伺候她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试着原谅她,她在江府已完全失去了你爹的爱,她不能再失去你了,知道吗?”
“嗯。”
“没事的时候去看看你爹,他也挺可怜的。”以后会更可怜,让他在临死时享享天伦之乐也不为过。
“对了,冷傲天是什么时候进江府的?”
“两年前,怎么了?”他低头看她,”你为什么要问他,我不许你和他在一起?”
“你在胡扯什么。”香玉又好气又好笑,谁说他心智不足,瞧他吃醋的劲儿怕谁也比不上。
“那你为何要提他?”
“呀,反正没你想的龌龊就是了。”香玉拧着他的手指打着趣,看来是问不下去了,他干吗那么敏感,真是的!
“香玉,你说,你不会离开我,会永远陪着我。”他不安地要她的保证,连日来的种种事情,让他无端地开始不安。
永远?!嗄,太久了吧?
“不要。”
“你——”他愤怒地收缩双臂勒住她的腰施力,“说,我今天一定要你说。”
“不——呀——好疼,”她拍着他的手,要他放松力度,“好啦,我答应就是了。”
“真好?”他立刻松开手劲,讨好地揉着她的腰,一张脸笑开了花。
“哼。”她轻哼,却在心里幽幽叹口气,永远,他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与这两个字无缘。
到时候,就怕是她想要永远,他——也不会要了。
想到这,香玉垂下眼睑,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春夜闹,春恨切,花外子规啼月,人不见,梦难凭,红纱一点灯。
——$$$——
裴然接过香玉手上的托盘,看不惯她吃力的样子,也不知是什么府上养的这种奇怪的丫头,连端盘子的姿式都不对,“昨儿个夜里老爷又叫唤起来,你知道吗?”
“什么?”她懒懒地应着。
“说是鬼啊,不知是谁在他屋里放了一把折扇,一把折扇有什么好害怕的,前几天因为一件银白色的香囊闹得大单夜不得安生。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会这样怕鬼上门!”
香玉只是走着,微垂的嘴角泛着冷意,并不答话。
“可就苦了四个护卫了,说是从今夜开始轮番在他门口守护,今年算是怎的了呢?二少爷犯了案,四个护卫又死于非命,现在连老爷也变得神经兮兮的了。”裴然放低了声音,对香玉吐了吐舌头,主子们乱了,下人也就大了起来,背后里叽叽咕咕地说着发生的奇怪现象,全府上下都不成样了。
“裴然。”香玉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把裴然吓了一跳,与香玉在一起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听她这样叫唤。
“你娘不是托梦与你,要你回家吗?为什么不回去呢?瞧这江府一看就是极不对劲的,我听说,江老爷是个……”
“是个什么?”
“没什么。”香玉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这府里不是长久待的地方。若相信我,就应了你娘的梦回家去吧,若是晚了,只怕是等不及了。”
说罢,,瞅了她一会儿,方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往江定雄的房里走去。
裴然愣愣地呆在原地,总觉得香玉话中有话,想要对她说些什么。走?去哪里呢?到别的府上不也一样做丫头吗?难道说,这府上要出什么事不成?想着想着,浑身泛着一阵冷意。快到夏天了她竟打起颤来。
“咦,裴、裴然,你怎么在这?”江喜提着一桶水,见裴然立在小道上,红着脸,有些口吃地向着。
裴然看他一眼,不禁又想起香玉的话,你该为以后打算了。
为以后打算?那么这个一见她的面就脸红结巴的男人会在她以后的打算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