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阁内,唐清泉的卧室外,站着一个男子,浑身正散发着逼人的怒气。
“开门,清泉,我知道你没睡。”
“我不要。”难得的反抗,屋里的人背抵着门。自那次的失控后,她已躲了他好几天了,今天晚上,她也没有与他见面的打算。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你——你快走吧,若是金燕被吵醒就坏了。”
“你若再不开门,我便要将全屋的人都吵醒。
“不,你不可以。”唐清泉吓坏了,“耀麟,你不可以逼我。”
“你开是不开,我数到三,你再不开门,我就破门了,到时候别怪我把声响闹大了。”
“你不可以——”
“一——”
“耀麟——”
“嘎吱。”门开了,唐清泉气极地望着他,满脸通红。
“早将门打开不就得了。”他得意地跨进屋内,转手将门带上。在唐清泉猝不及防中将她打横抱起。
“呀——放开我。”唐清泉开始挣扎,放低声音对他喊着。
“放开你?”他收紧双臂,抬步向屏风后,她的床上迈去,“再让你躲开我三天吗?”说着,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床褥上,一阵细吻,
“不要!”天哪,她真是个可耻的女人,竟经不起他的一阵挑逗,“耀麟,这样是不对的。”
“怎么不对?”他口齿不清地对着她的锁骨又舔、又咬,三天,他给了她三天的时间去考虑。这就够了,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她必须明白这辈子,她是逃不开了。他不想吓坏她,可天知道,在尝了她的甜美后,这三天是多么的难熬。
明知道会惹怒他,唐清泉还是开了口,她不许自己沉沦于这段不伦之恋中,“我是你小娘,耀麟,我是你小娘。”苦涩地低语着,人也被揪得生痛,痛得眼眶发红。
“别拿这借口一遍遍来惹我!”他愣了一下,抬起头,一只手固定住她的下巴,逼她与他相视,“我若是真被这个狗屁倒灶的理由给困住,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招惹你。你想让我放弃吗?在我们有了亲密关系之后?这些年来,我为你做的,你真的不在意?我真不知你是如外表一般温柔善良,还是内心是准也比不仁的无情冷酷。”
“为什么?为什么,非我不可呢?世间的女子何止千万,你为何不挑一个清白合适的,接受天下人满意的祝福。我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而且,那丈夫还是你亲爹。”不想伤他的,也不想将话说得这般不堪,可是,可是她不要他受世人唾骂,在人前无法抬头呀!
“很好,你是想看我再一次发疯是吗?”他的脸皮开始抽动,双眼中的火焰足以将她烧成灰烬,“可我偏不如你的意,这次我要让你尝尝被刺伤的滋味,让你知道什么是心痛。”言罢,低头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有机会说话,说出让他发狂、发疯的话。
他快速地扯去两人身上的衣物,强势地霸气地占有她,让她的整个灵魂都依附着自己,永远也不会离开。
直到她倦极了,开始低泣、求饶:“不要了,耀、耀瞬。”她破碎地低吟着,无法承受他的猛浪。
“我偏要,谁让你不乖。”他依旧施加着惩罚,“你还敢,敢说那些——气我吗?”
“不,不敢了……”天哪,他——好过分,她快要虚脱了。
他于是心软了,吻着她汗湿了的额,开始温柔地待她,翻身将她抱到自己的上方,与他的额相触。
“清泉。”
“嗯——”她早已累得发晕,无力再反抗了。
“以前,你是爹的,但他已经死了,而你没有,那么现在你就是我的了。知道吗?”
“嗯,”唐清泉意识有些模糊,不是说男人在这个时候应该累极入梦乡中吗?为何他还那么有精力,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我不许你再躲我,等报了仇后,我就要你进门。”
“嗄?”唐清泉惊吓地睁了眼,困意也被吓跑了,“那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盯着她,不容她逃避。
他明知道为什么,还要让她说。唐清泉烦躁地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不置一语。
“若你怕招来闲话,我可以带着你到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大不了再建一座江府,你说可好?”
“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她淡淡地开口。
“有,我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像云南大理,那里风景秀美,百花争妍大群大群的蝴蝶在花间穿梭。”
唐清泉噗哧一声笑了,没料到,他会这样来引诱她。
“你笑什么?”他捧住她的脸,为她的笑所迷惑,这女子他爱了十几年了,从见到她时起,从他喊唐姐姐时,怕就早已爱上了她了。
“没什么。”暂时抛开心中的烦恼,她任自己放肆地沉沦,就算是入地狱,就入吧!不去计较以后,不去思考对错,就让她暂时地忘却那些吧,只当她是单纯的,没有那么多的过往的遗憾。
“清泉?”
“嗯?”她抬了眼对着他娇笑,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攀在他后颈后交错,“耀麟,你是个傻子。”
他愣了一下,笑了,搂住她叹息,“是吗?我傻吗?如果我的痴傻能让人有所怜惜,那是我心甘情愿。”
“啧啧——”她仿佛又成下个调皮的邪佞的孩子,“看不出来,你还是肉麻中的翘首呢,甜言蜜语一堆又一堆。”
“那也要看对象呀。”再也忍受不住她有意无意的风情。他翻身将她压下。
“别,好累。”
“我会轻柔的。”他安抚着,“别怕,清泉,你晓得不,我等这一刻等得心都痛了。”
“你不要说了。”
“我要说,我要让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知道,我忍得有多苦,清泉。”他叹息着,“清泉——”
窗外依旧很静,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影。
金燕的手握了又松,最终还是苍白着脸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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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傲天真是他的儿子?”卫耀麟有些激动地看着林大海交来的资料。
“是的,你猜的果然不错。”
“他就是傲天,我就说他不会死。”少年时的玩伴,挚交的好友,感谢上苍,他没死。
“那些护卫顺利被除掉,应该就是他帮的忙,只是不知小姐怎会注意到他呢?”李大海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何送信回来,直接要他们查冷傲天这个人,却不去查别的人。
“那鬼丫头感觉很灵敏,是我小看她了。”卫耀麟淡笑,对卫颜,他也是极疼爱的,只是每次总在她了然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真是个让人又气又疼的妹儿。
“也实在难为小姐了。”
“我倒是宁愿她不要插手,省得别人整日提心吊胆的。”
李大海诧异地看着卫耀麟脸上的笑意。这些日子以来,大爷似乎变了,脸上的柔和吓坏了镖局的弟兄,也不知是为了哪桩,只有背地瞎估猜的,但谁也编不出合理点的理由。
“庆王爷那边可有动静?”
“贝勒爷倒是给了消息,说那老狐狸似乎有把江槐天一脚踢开的意图。”
“这倒是奇怪了,好好的,江槐天又犯了哪桩,他一直不都是姓江的好靠山吗?”
“庆王爷似乎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怕引火烧身,跟着受牵连。”
“那么,还会有谁跟他说呢?谁还知道当年的冤案呢?”卫耀麟深思着,“引火烧身?谁能说得准庆王爷跟当年的屠杀无关呢?也许,江槐天当年血洗卫家堡不止为了要献给皇上的那颗紫晶珠,不,也许是一举两得,盗了卫家的传家宝紫晶珠,并同时杀人灭口,为某人湮灭证据。”
想起,清泉当年带在身上的那封信,他又困惑了,如果笔迹对上,一切就解决了,偏偏那上面又不是江槐天手迹,到是哪里出了错了呢。真是够人捉摸的。
李大海出了书房,就见金燕远远在河上的长桥上呆着。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了上去。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大家都怪怪的了,连金燕也是,不再尖着嗓子骂人,时常蹙着眉头发呆,也不知小家伙有什么烦心的事。
“金燕。”
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身看是他,登时冷下了脸,怒骂道:“做死啊你,想吓死人不成。”
李大海苦笑地望着她,谁知道她这丫头会想事想得这般出神,“有什么事吗?”
金燕看了看他,撇了擞嘴,“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我干吗浪费唇舌与你说去。”
“我只是好意。”
“心领了。”她傲慢地哼着,“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老婆孩子还没个着落呢,还有心思管别人。”
李大海纵是个能忍的,也不愿总站着受她的冷嘲热讽,“若你没事,那我就走了。”
“你走什么?要走也得我先走,也不知是谁扰谁的清静呢?”说罢,扭头就往花园的方向走去。夫人说要清静会儿,现在大概也清静完了吧。
李大海对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儿,正要往回走,就见凉亭中,不知何时王波已坐在石椅中笑望着他。
无聊!
他不想理会,劲自穿过凉亭,往小路上走。
“呀呀,她发脾气,又怨不得我,你怎能将她给你的委屈发泄在我这个可怜无辜又善良的人身上。”
李大海不甩他,只加快了脚步走。无奈就是有人不懂得察言观色。
“大海——”王波尖着嗓子,软绵绵地喊着,听起来很让人恐怖。
急走的人踉跄了一下,脸皮抽动着,牙也咬紧了,虽然已有些不堪忍受。
“别走嘛,人家追得好吃力哟!”
“你想找死吗?”李大海呼地转过身来,瞪着身后追赶他的人。
只差半步,王波稳稳地立在他面前,脚没站稳而晃了身子,“想吓死人不成?”
这话很耳熟,似乎刚刚才听过。
“哇”,李大海抓住他前襟用力地揪了起来,“你再耍人试试。”他竟敢学金燕说话。
王波立刻换了笑脸,求饶地嬉笑,“自家兄弟,怎能做挖墙角的事来?我不过碰巧听到而已,不过我可是个多舌的人,您大可放人?我不多说什么。”
他不会多说什么?哈?除非猪不再爱吃,青蛙不再爱叫。
松开手,他依旧往自己的房里走去。王波仍不怕死地紧追不舍,“大海,你不要整天板着张脸,像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这样会老得快,哪个花样年华的女子愿嫁个大叔?瞧我,整天开心快活,就会青春常驻,今儿个在集市上,不知有多少个女孩儿对着我看了又看呢。”
“她们认为你疯了。”
“呀,错了,是看我风流倜傥、潇洒俊美无比,大海,你若不信,明儿个我再与你去走一趟,抓个姑娘问一问?”
“你不嫌自己太女人气了吗?”到了落松院,他用井边桶里的水洗手。
“我女人气?”王波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我哪里像女人了,你实在太伤我的心,要不是因为我大度,要不是因为怕人会后悔得想哭,我定与你绝交。”
李大海咬了咬牙,脸上青筋一隐一现,一只手一扬,将手上的水弹了他一脸,“还有事吗?要是没有就赶快给我滚。”
“呀呀,又生气了。”王波用衣袖试了试脸,正要接着戏弄他,见李大海脸色有些吓人,方收敛了些,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拍往脑门喊道:“哎呀,你瞧我,把重要任务都给忘了。兄弟们嘱咐我来问问,大爷喊你进书房,有没有跟你提什么?”
“提起什么?”李大海睨他一眼,往屋里走。
“提他这些日子为什么变得、变得神经兮兮,笑得像个呆子。”
李大海反身给他一脚,却被他嬉笑地逃离,“别,别,开玩笑嘛!有是没有?”
“没有。”李大海收回脚,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这小子没个正经,平日里总是嘻哈着一张脸,但谁也不知他的功夫到底到何种程度,也许得找个机会试试。
“那叫你做啥,真没意思。”
“自然是正经事。”他哼着。
“除恶扬善吗?”王波依旧吊儿郎当,“放心吧,邪压不过正的,总有一天,会云开见月的,是不是,大海?”似真似假地说话,便转了身离去不再胡搅蛮缠。
“疯子?”李大海哼着。低下头展开一直握着的拳头,一片玫瑰花瓣有些变形地躺在粗大的掌心上。是刚刚金燕向河里丢花瓣时,落在木槛上的。他出神地盯着花瓣瞧着,淡淡地叹出口气,一股柔情涌上心头,那也许是他永远都说不出口的心情。
“原来是个花瓣呀,我就说嘛,你怎么一路上总握着个拳头。”一个人头不知在何时探了过来,了然地自言自语。
“王波。”一声怒喝进出,气极的人飞身追着迅速逃离的王波,气冲云霄,“我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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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护卫,请留步。”香玉叫住正疾步走过假山的冷傲天,看他僵了身子,还是停了下来,微微露出了笑意,她小跑至他面前,放下了裙摆。
“什么事?”他转过身,无表情地问着。
香玉摇摇头,只是拿眼看着他,微笑。
冷傲天终是抵不过她的逼视,冷淡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扭过头就要离开。
“冷傲天——”清柔的嗓音充满情感地唤着。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终于开了口:“以后不要再做些危险的事,老爷命令,夜里再见到可疑人物,一律格杀勿论。”
“大哥很想你,你们之间的很多事,娘和他常提起。”
他们各说各的,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
冷傲天压抑了内心的汹涌澎湃,转过身,深深地看着她,良久,良久。
然后,他笑了,目光移向远处,以极怀念的口吻道:“我还抱过你,那时的你好丑。”
语毕,含笑离去。
香玉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淡去,自语着:“当他真是个正经人物呢,不想也这样戏弄我。”说着,转身往拱桥上走,心里暗暗的,嘴上又忍不住抱怨:“我小时很丑吗?怎么会呢,若很丑也不会长成现在的样子吧!”
“你在笑什么?”江喜从对面走过来,手里捧着江定雄换洗的衣物。
香玉冷不防被他吓了一跳,抬了头看了看他,敛住嘴角的笑意稳住心跳,方开口道:“没什么。”瞟了眼他手上的衣物,抬了脚继续往前。
“喂,你去哪里。”江喜仲着脖子对她喊,却没回应,气恼地咒骂:“什么德行,只不过一个丫头,巴巴地傲气个什么。”赌着气,狠命地踩着地出气,“丫头不像丫头,少爷不像少爷,这年头真是奇事怪事一大筐。偏我江喜倒霉,多了个丫头出来,非但不能少干点活,还平白地多受一份气。”
香玉装聋做哑地往前走,穿过一片桃林,往佣人房走去,刚刚听裴然哭着说,春竹病得厉害。总管被老爷喊了去,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管这事,管房的王妈又是个冷血的人,只听不问。裴然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来也并不想理会的,这一切也不该她管的,她没必要跟这些人牵扯不清,有些东西碰触后,心境就会发生变化,她会心软,会有不存在的怜悯,而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多余,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想她还是呆子,江定雄又照着每天的习惯到练功房里,她捧着本书,就是无法以平常的心去读。裴然哭泣的神情、信任的眼眸总浮现在眼前。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信任她,她从来没有述说过自己的心意,从没有对裴然做出友好的表示。那个热情的丫头就一心一意地信任她,对她回以热情的微笑。
不该这样的,许多事都乱了。
“香玉。”裴然惊喜地迎了过来,腮上还挂着泪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春竹病得好厉害,我们都快急死了。”说着紧紧地拉着香玉的手,往佣人房里带。
屋子很暗,帘布都拉上了,几个丫头也都围在床边愁眉苦脸的,屋子的空气很沉闷。
香玉走了过去,一个丫头让开了身。床上躺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满脸潮红,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身子一个劲地打着颤。
香玉牵了她的一只手把脉,脉象很乱,用手扒开她的跟皮瞧了会儿。回头对着裴然说,“有纸笔吗?”
裴然困惑地摇了摇头,“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你去帮我取来。”
裴然应了下来,匆忙地往外走,香玉转头对着一个年纪略长的女孩道:“去厨房煮些姜汤来。”
那丫头吃了一惊,刚想说些什么,见床上的春竹又开始说胡话,就忍了忍,转身出门。
“你们都坐开些,让她喘气顺些。”
几个丫头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也没有异议地各自坐远了些。
不一会儿,裴然就取了纸笔来,匆忙地磨墨。
“春竹要紧吗?”
“没事,只是好像受了惊吓,又着了凉。”香玉边说着,边在纸上写下了方子,递给裴然,“按上面写的去抓药,熬给她喝下去,就没事了。”
裴然松了口气,拿着方子就跑了进去。
几个丫头都拿眼盯着她瞧,香玉也不在意,拧了块湿巾子贴在春竹的额上。
“你懂医术?”一个丫头忍不住问。
“懂一点。”香玉头也不抬头答着,床上女孩断断续续的话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不,不,三夫人,不,老爷……会……打死奴……婢……三夫——”
“这丫头是分配在哪里的?”她转过头问着刚刚开口的丫头。
“是三夫人身边的。”虽然奇怪香玉的称呼,她仍老老实实地答着,似乎相信了裴然的话——香玉是个有本事的人,话也就多了起来,“跟错了主子了,三夫人恨透了江府的每一个人,连身边丫头病了也懈得理会,一心只想着菩萨,想出家。”
“娟儿,你闭嘴。”另一个丫环轻斥着,“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命了吗?”
娟儿吐了吐后头,“瞧我,又犯老毛病了,姐姐们疼我可别说给别人听去。”
一心向佛的人会满怀仇恨,甚至连身边的丫头病了都置之不理吗?香玉低头思忖。
煮姜汤的丫头进来后,香玉退到一边,看着几个人,涌过来七手八脚地喂春竹喝下。心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她在门边的水捅里洗净了手,出了门。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江定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又将她吓了一跳。
香玉暗恼,这江府里的人都这样神出鬼没,吓死人不偿命吗?
“一个丫头病了,我过来瞧瞧。”
“你会看病?”他牵着她的手,看也不看佣人房,就往回走。
“略懂一二。”
“别那么文绉绉的,你懂得可真多。”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悦地板起了脸,步子也加快了许多,香玉被他拖得有些吃力,奇怪地抬头瞄他,这人真是怪异,难道她懂得多也成了一种罪过?
“香玉——”
“什么?”还真别扭,她有些想笑,为他的孩子气。
“你会瞧不起我吗?”
“为什么?”
“你读书读得好,懂得比我多,我只会练武,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你会看轻我吗?”
他,这是在自卑吗?若是在以前,她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回答,谁让他自找难看。但此刻,看着他难过的表情,她竟然不能轻松地将“会”吐出口,唉,她变了,变得心软了。
“会吗?”他停下了脚步,拥住她,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你——也很好呀!”瞧,她这是在做什么。
“真的。”他双眼被狂喜点亮了,“你觉得我很好,不会认为我太傻气,是个废人?”
这些话有人曾对他说过吗?香玉轻蹙了眉,不愿承认内心的不悦,还有——淡淡的心疼。
“说呀,香玉!”
“当然。你不傻,你也不是废人。你这样很好。”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给予有力的保证。
“香玉,香玉。”他激动起来,从来没有人让他这样有信心,因为怕别人不经意流露出的异样眼光,他渐渐地远离人群,现在他不担心了,因为香玉说他这样很好,那就足够了,“你不会离开我了,是吗?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是吗?”
“呃——”这不是两回事吗?
“他们说,两人若是成了亲,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永远在一起,谁也分不开。你嫁给我好吗?我去跟爹说。”
“你——你——”香玉花容失色地瞪大了杏眼,一张杏口有些失措地张着。这到底从哪儿扯到哪儿了?“你给我站住。”死命地扯住他的衣袖,她气极了,天哪,谁来救救他,“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不能,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香玉无力地叹口气,说不出话来。他哪只耳朵听到她说喜欢他来着?
“何况,我听娘说,夫妻两人才会同床而眠,那一次,我们两个不也睡在一起吗?”
一阵抽气声响气,香玉的心“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升起。她缓慢地转了头。
果然,五六个丫环排着一队站在门口,个个都是一副表情,瞪大眼睛,张大嘴。
香玉软软地靠在江定雄的怀里,连支撑着立定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这次,怎一个乱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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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的作用是很大,不到一天的工夫,发生在佣人院里的新鲜趣事,就传到了江夫人的耳中。
在例行的清晨请安后,香玉就被留了下来,说是要聊一些女人家的事。江定雄挠挠耳朵,见母亲笑容满面,猜想她也不会对香玉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只好迷惑而又好奇一步一回头地出了江夫人的屋子。
“瞧这傻孩子,我还能把香玉吃了不成。”江夫人站起身子,拉过香玉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满意地笑着,“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怎么看都看不厌。”
“夫人过奖了,香玉出身寒门,怎抵夫人的华贵和通身的气派。”心底也略略猜出接下去将发生什么事,会有怎样的一番对话。香玉仍沉住气,不急不躁。
“你这丫头也真讨人喜欢,怨不得雄儿整天香玉香玉地挂在嘴边。”
终于转到正题上了,香玉叹了口气,这该死的家伙,就不能让她过几天安静的日子。
香玉淡淡挂着羞涩的笑,低下头去。
江夫人伸手摸了摸香玉光滑的耳垂道:“怎么连个坠子也没有,女孩儿家应该好好打扮打扮,雪梅,去把手饰盘端过来。”
“香玉身份低微,经不起贵重手饰的装扮,夫人实在不必破费。”
江夫人仍旧笑着,“瞧瞧连个镯子也没有,这个雄儿呀,就是不会讨人欢心。但这个年头,能找个像雄儿一样心眼好,又耿直的男人就很不容易了。”说着,幽幽地叹出口气。
雪梅捧了个金饰的花雕盒子来,江夫人方拉回了心神,打开盒子,里面金银珠宝发出耀服的亮光,江夫人有意无意抬眼看着香玉,见她只是淡淡地瞅着,没有其他的表情,便满意地开始挑出一个绿祖母戒指,和一副悲翠坠子,再在一个锦包里拿出一对红玉手镯,才合上盒子,叫雪梅端了回去。
“来,让我帮你带上。”
香玉也不再推辞,顺从地任她打点。
“嗯——果真华贵起来了。”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你以前呆的府上想必也极富贵的了?”
“是极富贵的,老爷是辞官回乡,祖产几代怕也挥霍不光。”香玉知她是在试探,轻描淡写地回着:“不过府上的纪律是极严格的,香玉是小姐的伴读,若不是为了寻亲,也不会离开。”
江夫人点了点头,应道:“纪律严一些是好事,不像府里有的丫头,与少爷乱成一气。你一看,就是个规矩的孩子,也难怪雄会这样喜欢你。”
“是少爷厚爱了。”
“我若是请你留在他身边,长久服侍他,你可愿意。”江夫人低头盯着香玉的眼睛。
“奴婢不懂夫人的意思,”一抹红霞适时地飞上脸颊,江夫人愉悦地笑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难道还要我说得多明白吗?”
香玉低着头不语。
“你放心好了,以后的江家就是雄儿的了,我看雄儿对你的好,即使以后娶了个正室,也不会冷落了你。老爷选的几个小姐,也都是太文静,撑不起场面的,以后江家的实权极有可能落在你身上。”说着,想起了什么,哼道:“老爷是绝不会找个有能力的小姐许给雄儿的,他怕那小姐嫌弃雄儿,会传出有损江家声誉的话来。”
这些日子江槐天的刻意决裂,让她不由得更生怨恨,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夫妻之间早就没了感情,她知道,在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不是她,也不是二房,而是与雄儿般大的秋华。
可秋华恨他,恨得入骨。他以为对她这个原配不理不睬,秋华就会少恨他一些,也许会有回心转意的一天,可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他杀死了秋华的未婚夫婿时,就注定成了秋华的仇人。
若不是雄儿,说不定她早就被赶下主母的位子,也因此,才让她对定邦痛下杀尹,她要断了他的后路,让他断了一脚踢开她的念头。
香玉看着失了神的江夫人,知道她一定又在想江槐天了,她没有焦点的眸子盛满了哀愁,这也是个悲哀的女人,深恨着那个她深爱着的丈夫。
“夫人。”
“哦——香玉。”江夫人拉回思绪,掩住了眼底的凄凉,“我们说到哪里了。”
“说到香玉过世的父亲。”她低头思量着。
“你父亲怎么了?他不是过世了?”
“是,夫人,他过世两年多了。香玉想请夫人先延缓这件事,香玉想服满三年孝,再由夫人做主。”
“还要多长时间呢?”
“三个月。”应该绰绰有余了。
“好吧,你真是个好孩子。”她转身坐了下来,“那就三个月以后再谈。你回去吧,时间长了,雄儿定跑来向我要人。”
香玉福了福身子,退下。
走到门口,果然见江定雄正在不远处徘徊,看见香玉出来,忙迎过来。见她粉颊旁多了副青绿的耳坠,衬得皮肤更加的白嫩,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脸颊,以拇指抚弄着。
“你做什么。”香玉见几个丫环小厮进进出出,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们,露出暧昧的笑,遂拔开他的手,退开。
“你好美,我为什么不能摸?”
“快走吧!”她有点咬牙切齿了,“我们回房再聊。”
“我们不回去。”他伸手拉住了他。
“怎的了?”
“今天我带你到集市去玩,买一大堆手饰回来让你玩。”他讨好地看着她。
“我不想要。”
“为什么?”
香玉叹了口气,对他解释:“我不喜欢手饰,戴起来是多余的,我宁愿去买些书回来。”
“那就买书。”
香玉犹豫了一下,心里也想看看这些日子市面上又上了些什么新书。
“走吧,走吧。”江定雄见她有些心动,便开始鼓动,“集市上很好玩的,相信我。”
“你就知道玩。”香玉没好气地由他牵着走,在仆人的目光中出了府,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