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抢?你到外头探听探听,我们汪家在地方上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又是个堂堂秀才出身的男子,要什么东西没有,需要去抢一个小丫头的小东西。”
通常他把秀才身分拿出来荡个两下,大伙儿就会连忙点头称是,没想到这回竟没派上用场,他目光四望,这才发现没有人站在自己这边,看一眼关关、蕥儿,再打量周遭的百姓几下,这下子,他心头敞明,知道今儿个没法子落得好了。心头打横,想道:就算他得不到,也要泼方蕥儿一身脏水,让她没脸在邻里间走动。
“是啊?何必呢?”关关接话。
“说难听了,我想要什么女人没有,需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如果不是妹妹口口声声说着好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她心心念念想得全是我,哄得我一颗心乱糟糟的,我何至于腼着脸上门来求?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妹妹立身正、没招惹过我,岂会发生今日之事?
“我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有更好的对象,才会改变心思,但如今我也看透彻了,似妹妹这般人品,娶回家也只会祸害后院。既然如此,荷包信物便就此还给妹妹,过去的情就任水东流,从此之后,再见面就当作不相识吧!”
谎话一句句,不须思考、不必打草稿,流畅无比,如果考试时有这等本领,他早就是人人抢嫁的状元郎。
关关摇头,此人的脸皮顶级剽悍,若是能留下他的基因,定可以在未来世纪里,培养出剪不断、刺不破、腐蚀不了的高科技产品。
这年代,在品德上,对女人的要求比对男人的要求高上十倍,女人同男人多说一句话,就是品性低贱,男人偷女人,叫作风流佳话,虽然平民百姓没有高门大院的严格标准,但他这些话一旦流传出去,从明天开始,蕥儿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蕥儿也心知肚明,气得一张粉脸涨红,两颗眼珠子泡了水,委屈得想寻把刀把自己给砍了。
汪文同撂下话,满意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蕥儿,扬扬眉头转身要走。
但关关却在此刻出声。“汪秀才请留步。”
汪文同没想到关关会叫住自己,他顿了顿,转过身,重新面对众人。
“如果汪秀才所言为实,那么未免太委屈你,咱们方家书香传家,最重视的便是承诺,如果妹妹真对汪秀才有过承诺……那么,就算不当平妻只为妾,方家也会把妹妹给汪家抬去。”
关关此言一出,所有人全惊呼一声,只有蕥儿心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关关不会出卖自己,同居多月,她对关关的性子还不了解吗?她是让自己恨得牙酸的女人,却不是个小人,她做事光明磊落,从不暗使手段害人。
“方姑娘所言为真?”
意外之喜!汪文同还以为自己没了希望,才想用个两败俱伤的法子朦混过去,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在这当头改变口风,在半晌的惊诧之后,他露出笑脸,太好了,看来是方才那段话让她信了自己?
“虽然我是女子,却也明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道理。”关关冷笑着觑蕥儿一眼。
汪文同这会儿明白了,这事儿只要他死咬不放,到最后,方家姊妹只能对自己妥协。
他高举右手说道:“在下敢对天发誓,蕥儿妹妹曾经对我说过:非君不嫁,如果我所言为假,让老天爷罚我一辈子考不上举子。”
这誓言对想走仕途的的男人而言很厉害,等同于想生儿子的男人发誓:如果我说谎,我就不举。
问题是……十六年也没办法考上举子,他应该是认命了吧,认定自己这辈子与仕途再无缘分,那么这个誓言,就是个屁。
关关给蕥儿使个眼色,她立刻出声大喊:“他说谎,荷包是他刚刚抢走的!”
“如果你没做,怕什么?如果你真做下这等不要脸之事,别说我,便是哥哥们也绝对不会饶你!”关关口气冷硬,当众演一回包青天。
蕥儿顺势挤出两颗泪珠,怯怜怜说道:“你、你想害我,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大哥、二哥知道你这么坏,他们……”呜,她低下头哭了起来。
两人几句交谈,汪文同心里有了认定,这对姊妹花似乎并不怎么亲密友爱,她们当中有多少不为外人道的矛盾?
会不会是嫡庶之争?如果是的话最好,等把方蕥儿给抬进门后,再想个办法让她把关关也给陷害了,到时候双美相伴、人间一大乐事。
见到汪秀才闪烁的眼神,脸上暗暗带着几分得意,关关想,戏演到这里就够了,便问:“汪秀才,你方才说这个荷包是妹妹什么时候给你的?”
“一个多月前。”他想也不想就顺口回答。
“已经一个月了啊,那么你肯定知道里面有……”她一面说,一面打开蕥儿的荷包看,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她转身对着蕥儿怒道:“你居然把娘给的传家珍宝南海……”下一刻,她发觉不对劲似地瞬间收了音,深吸两口气、稳定情绪后,她才转过身道:“汪秀才,既然你这样喜欢我妹妹,那么肯定经常翻出荷包里头的东西赏玩吧,告诉我,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小木头、小珠子、小棉球还是其他什么?”
汪秀才再也压不住脸上笑意,方才他隔着荷包摸了摸里头,知道里面有颗硬硬的小圆珠子,却不确定是什么,当关关问起里头的东西时,他心头还惊了一下,后悔方才急着和蕥儿斗嘴,居然没先翻看里面有什么。
可是女子就是女子,即使是个美得动人心魄的女子,遇见事情还是会慌乱手脚,要不是她方才吓得脱口而出,他怎会猜得出里头是什么?
南海……南海还有什么珍贵东西?自然是南海珍珠啦。
方家的传家珍宝肯定很贵吧,他掂过大小的,这样的家庭有这等东西,肯定是要拿来传家的。
他悄悄观察,发现关关又急又怒,趁着无人注意时,还狠狠刨了蕥儿几眼的俏模样,他忍不住失笑,她肯定认为蕥儿将家中宝物拿去送给外男了吧!
汪文同笑着接话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过去一个月,我天天摸着那颗南海明珠,那上面都沾了我的气息。”
听见他的答案,关关与蕥儿对视一眼,忍不住泄露出得意笑颜,蕥儿跟着松一口气。
面对汪文同时,关关又表现出急怒不已的模样,迫切道:“汪秀才,你要不要再确定一次,南海珍珠不是普通人家置办得起的。”
这回她的口气有点虚,表情里头带上两分哀求神情,仿佛在求他看在女子贞操重于一切的分上,别当众挑明,但事情好不容易发展到此,汪文同岂肯就此罢手?
蕥儿垂下头,继续配合起关关,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两个小丫头的表情骗不了人,他确定自己猜对了!汪文同不理会关关的哀求,扬声道:“我摸了一个月的东西,怎么可能不确定,里头就是一颗浑圆硕大的南海珍珠,不是普通常见的。”所以才叫作传家珍宝啊!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众人,好像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大仗。
宾果!关关扬起素手,当着众人的面,把荷包里头的东西倒出来。
哪是什么南海珍珠啊,就是一颗木头珠子,中间还挖了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