蕥儿抬起头,与关关对视,两人眼底都闪着得意,蕥儿吊着的那颗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看见木珠子,李二叔的儿子抢先出声道:“这是我帮蕥儿姊姊刻的呀,早上才交给蕥儿姊姊,怎么会在老秀才那里摆上一个月?”
没错,那是颗木扣子,准备缝在包包上的,她同蕥儿形容过几次,蕥儿便请李二叔的儿子帮忙刻出来。
“汪秀才,我再问一次,这个荷包是一个月前蕥儿妹妹交给你的呢,还是你在片刻之前,在这里抢走的?”
汪文同一张脸涨得通红,嗫嚅半晌也说不出半句话儿,方才的好口才让狗给啃了嘴巴似地,半句都说不出来。
“你才不是想抢荷包,你更想抢人吧?抢人不成便造谣,企图毁了蕥儿的名声,你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居然做出这等没人性的事儿?”
“你说谎,你骗我里头是传家之宝……”
“对,是我诓你,但如果事实真像你说的那样,荷包在你手上一个月,你怎会受我所骗?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教你个乖,要做坏事之前,得先多方打听,别连想陷害的人,能不能惹都搞不清楚。方才我骗你,现在我每句讲的都是大实话,你仔细听了。
“第一、我不是蕥儿的姊姊,如果她跟你真有那么点私情,必定会告诉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你又怎会误认我是蕥儿的姊姊。第二、蕥儿的大哥是泉州县令方云青,现在正在京城觐见皇帝,如果你打听得够清楚,就会晓得蕥儿是你惹不起的。”
语毕,她转头面对左邻右舍,声音清亮道:“这会儿事情弄明白了,各位邻居,你们都是见证人,待方大人回来,传你们上堂作证,可千万别推辞,今儿个的事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自然!这等读书人,比不识字的莽牛还下作,一定要把他关进牢里。”
“秀才了不起吗?就可以欺压咱们平头百姓!”
“若不是关关弄明白,蕥儿这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可不是,还不晓得有多少女子就是被他这样给毁掉一生。”
“你这不要脸的下作汉子,家里的婆娘还睡不够?想女人想到马路上啦!早也磨、晚也磨,满脑想得还是女人,也不怕磨成绣花针!”
最后那句是脾气暴躁、嘴巴刻薄,传言早年还操过杀猪刀的文大娘说的,她直把汪文同的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过,再问候到他的子孙十八代,众人皆问候齐全后,气势汹汹地往他跟前一站,吓得他连连倒退数步、站也站不稳。
汪文同被骂得抱头鼠窜,众人心有不甘,还一路追上前骂去。
大伙儿热热闹闹地去了,蕥儿望向关关,许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帮正义!”她帅帅地一甩头,接过她手中的布匹,朝回家方向走,走了几步发现蕥儿没跟上来,回过头笑道:“还不快走,郑大婶煮了你最喜欢的猫耳朵,凉了就不好吃了。”
第十六章明月痴缠(1)
三月初,泉州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接连下了十天十夜,每天天刚亮,关关就忍不住想到湖边看看湖水的高度,许多有经验的老百姓甚至已经开始打包家当,准备逃难去了。
以往接连下这样的大雨,泉州会有一半泡在水里,但是今年的河水并没有泛滥成灾,虽然有许多农田里头积了些水,没有顺利排出去,不过情况并不严重。
雨水一停,百姓欢欣鼓舞,有人上庙寺里烧香谢佛,有人在自己门口膜拜,感激老天为泉州送来一个好官,云青不在泉州,但泉州百姓的歌功颂德却往京里传了去。
消息传进京城的时间和云青收到信的时间差不了太多,关关在信里告诉他,人工湖的调节功能已经得到证实,最近有许多人在私底下询问商业区的店铺,她估计,等云青回泉州后,剩下的铺面会很快卖出去。
随信而来的是一张图,湖里的荷花已经抽芽长叶,湖边移植过来的垂杨柳,经历过雨水滋润,长得分外茂密,除商业区的铺面以外,关关又沿着湖边立起一座座新棚子,她打算以低廉的价钱租给平头百姓,让百姓也能在那里做点小营生。
这个想法,关关得到云青的大力支持。
三月底,会试放榜,云丰考上了,在关关收到来信报喜的第三天,云青进了御书房觐见皇帝。
那次他在皇帝跟前待了将近一个时辰。
皇帝问道:“那场雨,泉州附近的几个州县都受了灾殃,上涨的河水冲垮堤防、淹没民宅,为何泉州平安无事?”
云青不慌不忙地提到人工湖的挖建,皇帝听得啧啧称奇,原来除了筑堤外还有更好的防涝法子,对于大燕有这样一个贤臣,皇帝心满意足,而居中牵线的燕静,更是得到皇帝的大力赞扬,夸奖他为朝廷举荐良材、一心为国。
觐见过皇帝后,云青便准备行囊,想早点回泉州。
因为关关又来信了,她说附近州县许多灾民蜂拥而来,关关有先见之明,想在城外施粥济米,但是她出头没用,根本没有人愿意理会她,非要杜主簿出头,才有本事敲开富户家大门,请他们出钱赈灾。
关关写信的口气很酸,她写着:我猜杜主簿肯定又从中间捞走不少油水,因为最近他走路很有风,是两袖金风的风,他还一面走、一面哼歌,幸福得很有鬼。
看着信,云青心想,信上虽然写得云淡风轻,她肯定急得火冒三丈。
但皇帝传话,让他在京里多待些日子,他只好回信给关关:不要急,让他好吃好睡、有鬼地幸福着,等我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这话,关关看明白了,五皇子没打算保下他,杜主簿只能寻求自保。
因此杜主簿笑、她也笑,而且是出自真心的欢畅笑意,她耐心等待云青回来,好把一整锅老鼠屎全给端了。
云青还写:路边的野花我没采,种在深宅大院里的家花我没看,便是皇帝后宫里的那朵奇葩,我也是想尽办法闪,我的标准没有降低过,而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高深武功,我已经练就。
下一封信里,关关道:张诚很得用,但农田未成灾,泉州百姓纷纷回家种田去,可是商业区的铺子如火如荼盖着,不能没有工人。
我想,既然灾民那么多,商家的赈款又被吞掉一大半,我便决定以工换粮,让张诚从灾民当中挑选数百个身强体健的男子,来替咱们盖铺子,这些人很尽心,当中有几成积极想在泉州寻找一份新生活,我想同你商量,让他们有优先权,承租湖边的棚子。
他的反应当然是点头如捣蒜。
云青很想看看商店街和自己想象中的相不相同,但皇帝的命令在,他不得不乖乖待在京里,至于燕静,更是每隔几天就来寻他,拉他参加一些大大小小的宴会。
云青是个性情圆融温和的人,他对谁都好,尽管心底不苟同,面上仍然客气带过,这样的人不易竖敌,且容易建立新关系。
在一次的筵席中,他遇见前世登基为帝的七皇子燕昭,云青并未对他表现出特别亲近热络,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但燕昭却反倒对他很热络,逮到机会就凑到他跟前,追问他一堆问题。
是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用筑人工湖的方法,来减少水灾发生?怎么会想到印参考书、帮助在家自学的清寒学子?商业区的概念是从哪里来的?挖那片湖,投下的资金会不会让他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