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集团在商场上互相竞争,不只争利益,也为了争一口气,尤其在近几年的激烈竞争下,双方已由明争暗斗到了白热化的局面。
力皇集团总裁项靖荣的儿子项浩天,自从接手集团旗下百分之六十的企业营运后,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有了改变,力皇在项浩天雷厉风行的商业开拓下,有如出柙猛虎,集团整体营运蒸蒸日上。杰门集团则相反,董事会里派系分裂,各派龙头坚持己见,形成了多头马车,意见分歧减弱了内部的团结及向心力,使得整体营运业绩年年呈现走下坡的趋势。
过去几年,杰门集团在台北县市大量收购土地、造镇开发,因地价飙涨而赚进几百亿,但自从房市低迷,景气下滑后,杰门为了取回被套牢的资金,致力于使房地产市场景气回温,淡海新市镇的开发是他们最重视的一项投资,但力皇集团的介入竞争,使得杰门不但要应付内部斗争,还要迎战力皇这个宿敌。
正当杰门集团忙着搞内部权力斗争时,力皇乘机抢走了杰门好几位大客户,造成杰门几十亿的损失。对他们来说,内忧未平、外患进扰,可谓雪上加霜,因此才会有这难得的餐会产生。
餐会的目的,是希望借着非正式的会面,免除会议的严肃,让两方可以在气氛轻松的情况下一块吃个饭,好化解可能有的冲突。
说是餐会,其实等于是一场鸿门宴,座落在淡水河岸的这家饭店也是杰门旗下产业之一,窗外路人熙来攘往,一片碧海蓝天,里头却敌我分明、笑里藏刀,项靖荣父子及叔叔共三人,与杰门集团包括耿绍怀等四位代表,总计七人。
项浩天与耿绍怀两人心知肚明,杰门这些刚愎自用的大老,绝不会甘于低头任人宰割。
今日与会人士皆是两大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沉窒的气氛有如绷紧的弦。
「姓项的,你们太过分了,故意降低价码,把我们几十年的客户给拉走,破坏市场行情,一点商业道德都没有!」杰门集团其中一位董事劈头就砍人,完全不顾这次谈判的目的,这可是谈判大忌,由此可见,杰门集团的董事成员太过心高气傲,耳里容不下别人的劝谏。
项靖荣毕竟是历练、远见皆高人一等的企业家,不轻易动气,迳自笑道:「市场向来是利润取向,价格优于一切,客户是认为我们的价格合理才愿意跟我们合作,削价竞争并不能保证品质,客户并不是笨蛋,依我看,是贵集团的报价太高了。」
他们不敢对杰门掉以轻心,是因为杰门依然有能力反扑,虽然两家是宿敌,但项靖荣不希望太过激怒对方而危及力皇的营运,这也是为什么项靖荣等力皇大老们愿意出席餐会的原因。
对方又要来个第二波叫骂时,给自己人拦了下来。
「他向来是直肠子,还请项总裁见谅,这次餐会您肯赏光,对我们来说已是莫大的光荣,您肯来,表示这生意还有转园的余地,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何必动气,来来来,先吃饭,再慢慢谈。」说话的男子是耿家亲族里势力最强的大老,也最擅用心计。
正是耿绍怀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他朝项浩天使了个眼色。
项浩天嘴角微勾,了解好友的意思,原来眼前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就是这些董事中最老奸巨猾的人。
一餐饭,谈笑之中各怀鬼胎,项浩天老早和耿绍怀商量好了,这次谈判不管做成什么结论,力皇都只打算虚应杰门而已,让杰门更掉以轻心,以为力皇集团不再紧迫盯人抢占杰门的市场占有率,内部就有机会喘息。
私底下,耿绍怀已筹措多年了,一旦杰门董事体系崩盘后,势必会大量抛出股份以求自保,他便可乘机重新收购杰门的股份,化零为整,直到成为杰门最大的股东,他便有实权重组杰门集团,不让那些自私自利的亲戚们将祖父当年一人拚下的江山给毁了。
所有发生的事皆按照他们的计划而行,尽管其它人神情紧绷,他们两个可是闲得想打呵欠,还得装成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
项浩天心想,这餐会起码要拖上两、三个小时,怕不闷死老子了,得找个机会开溜才行。才打算朝耿绍怀使个眼色,却望见好友脸色有异,双目绽放出光芒,直盯着饭店玻璃帷幕外的街景。
顺着好友的目光悄悄往外望,他也愣了下,在对面的街角发现了侬侬的身影。
他与耿绍怀同样诧异,堂妹这时候应该是在家里上法语课才对,怎会出现在此?随后想到,也许是母亲带侬侬出来的,因为侬侬不可能单独出门,不但不可能,也不会被允许。
项浩天扬了下眉,嘴角微勾起了悟的笑意。谅你这家伙再如何气定神闲,终究过不了侬侬这美人关,很好很好!改天把侬侬找来扰乱你的军心,在棋盘上杀你个片甲不留。
就见耿绍怀在掌权的大老耳旁说了几句话,大老挥挥手,表情毫不介意。这种人通常心高气傲,完全不把后生小辈看在眼里,认为耿绍怀的去留无关紧要,可有可无。
果然,接着耿绍怀向在场所有人致歉,打算先告辞。
项浩天回他一个白眼,意思是骂他见色忘友,竟然抛下他一人在此。
耿绍怀则是眼中闪着狡黠笑容,示意他自己看着办!告辞后,很快追随佳人的芳影而去。
项浩天虽懊恼,但也没办法。耿绍怀向来冷静果决,如今却为了一个女子沉不住气,在这方面,他自认比耿绍怀强多了。不是他自夸,自己身边不乏美人围绕,但从不沉迷于女色。
才自豪着,漠然的目光不经意地再往窗外一瞥,他当场呆住了!
一个手上抱着一堆布娃娃的女子,蹦蹦跳跳地来到侬侬身边,像只活跳虾。那画面,让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项浩天,瞪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棠雪儿?
闪烁的星眸里除了炽热,还有惊异。那两人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没人保护着,该死的!那些仆人在做什么?竟让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单独出门?!
眼见小不点又蹦又跳地走没几步,砰——跌了个狗吃屎!
他猛地站起身,完全忘了自己还在开会。
众人一阵错愕,全惊疑不定地瞪着他,包括他父亲项靖荣。项浩天尴尬地站着,暗骂一句该死!只是一个跌跤,竟让自己乱了分寸!他开始想理由为自己的举止自圆其说。
「我肚子不舒服,想上厕所。」
项靖荣神色一变。「肚子不舒服?」他与儿子的叔叔惊疑地盯着食物,难不成这食物「有问题」?
对方也很诧异,并互看自己人,表情仿佛在问:「是你做的吗?」
项浩天解释道:「可能是最近压力大,饮食不正常,从刚才就觉得肚子很不舒服。」说着,还特意抱着腹部,装出痛苦的样子。
项靖荣深知儿子身强体壮,就算有什么病痛也不皱一根眉毛,像现在这样形于外的示弱还是第一次,可见真的很痛,表面上虽冷静,心下却担心得很。
「严重吗?要不要去看医生?」
「我想去检查一下,不过——」
「这里有我和你二叔就行了。」
他二叔也道:「我和你爸会罩着,快去。」
对方大老听到此事,心下乐得直骂活该,但还是装出一副关心的脸色,附和道:「是呀,去看个医生比较妥当些,要不要让我介绍个好医生给你?」
「谢谢您的好意,不麻烦了。」项浩天微笑回应,深知老家伙老奸巨猾,若是存心图谋不轨,介绍个蒙古大夫那还得了。
向众人打过招呼后,他便「抱病」离席,直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摇身一变,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大步跨出门外,朝那没人人群里的芳影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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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走在街上,难免会引来惊艳的目光,一个典雅秀丽、一个娇俏可人,为春天的街景增艳不少。
两个女孩一路上有说有笑,侬侬欢喜地把玩着雪儿塞给她的娃娃,这些全是雪儿用夹娃娃机抓来的。
「雪儿好厉害喔,抓了这么多娃娃。」侬侬满心佩服,兴奋得脸颊红扑扑的,惹人迷醉。
「这还是小case,我丢圈圈的技巧可不是盖的,等会儿带你去淡水老街见识见识,那儿有好多童玩可以玩喔!」她得意洋洋地道,离开了项家,说话便没顾忌了,不用随时随地表现得像个大家闺秀或举止得体的千金小姐,她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嘛,当下来千金小姐啦!
听到雪儿说要带自己去见识一番,侬侬更是兴奋不已,她早就想感受一下在路边吃小吃、随心所欲逛街的乐趣,如今机会来了,百年冰封不笑的嘴角,可是从头到尾都漾着春意呢!
瞧侬侬如此开心,棠雪儿也高兴,想想侬侬也真可怜,被严肃的老奶奶管得这么紧,就像塔里的公主一样,即使旁人细心呵护,依然是失去自由的可怜人。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老奶奶要管这么严啊?就连伯父伯母也是这种态度。」
她虽然才来项家没多久,却感受得到伯父伯母在疼爱自己的同时也太保护过度,一不见她就忙着找,要不就是谆谆告诫她不可单独行动,害她出个门随从一大堆,好象皇妃出巡,尴尬死了,最后干脆不出门,省得麻烦。
侬侬轻轻摇头,欲言又止地道:「那是因为我小时候差点被人绑架……」
「真的?」棠雪儿讶异地望着她。
「在我还是婴儿时所发生的事,当时歹徒众多,我父母措手不及,因为抵抗,被歹徒失手开枪打死了……」
棠雪儿惊讶不已,原来侬侬有这么悲惨的过去,发生这么可怕的事,难怪项家上下要对她如此紧密看顾。
「幸好你平安无事,没让歹徒得逞。」棠雪儿恐不住握住她的手,眼眶一热,也感到难过。
「不,其实歹徒成功了。」
「咦?」棠雪儿再度惊讶,并充满疑惑。
在她开口问之前,侬侬嗫嚅地解释:「他们成功绑走了一名婴儿,只不过那婴儿不是我……」说到这里,她愧疚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向雪儿。
她蓦地恍然大悟。「啊!被绑走的是棠雪儿!」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法不对,忙更正:「就……就是我本人对不对?」
幸好侬侬因为信任她,又沉浸在愧疚里,所以没有怀疑地点头。
「当时我母亲抱着你,歹徒误以为你是我,所以……」侬侬眼中泛着水光,觉得自己很对不起雪儿。
她懂了,怪不得项家对女孩子们保护太过,因为发生棠雪儿事件后,使项家上下留下了阴影,这也就是为什么项家要尽全力追缉绑匪,并想办法找回棠雪儿了。
有钱人并不见得幸福,不但每天提心吊胆,连觉都睡得不安稳,还要装监视摄影机、养狼犬,把自己关在牢笼里像个犯人似的,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思及此,她感叹地长吁一声。
「雪儿,你不会怪我吧……」
棠雪儿一愣,立即领悟出她的意思,忙道:「怎么会呢?幸好被绑的是我,要是你就糟了,你这么柔弱,被绑走还得了!像我,健壮得很呢,操个三天两夜也没事!」她这么说,一来是不忍见侬侬难过,二来她仿佛真的希望自己是棠雪儿,代替对方受苦也无所谓,没办法,她天生有着保护弱小的习惯,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用嘛!
侬侬经她如此安慰,心情转好,又漾出甜甜的笑容了。
棠雪儿忽尔心下叫糟,突然意识到自己偷偷把侬侬带出来玩是一件很严重的事,要是被项家人发现了,怕不鸡飞狗跳才怪!
她不怕老奶奶,因为她远在日本,也不担心伯父伯母,顶多哭一哭赔个罪,还可以pass过去,但是那恐怖的项浩天……
一张堪比黑面阎罗的森冷面孔浮现在脑海里,她不禁冷汗涔涔,脚底的寒意直窜到头顶,贝齿咬着打颤的手指头,心想要是被项浩天知道了,她这条可怜的小命还有救吗?
她怕死了项浩天,才想跟侬侬说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好了,岂知侬侬比她还兴奋,拉着她的手雀跃道:「那边好热闹,我们快去看看!」
乍见侬侬形于外的笑容,棠雪儿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只能苦笑地随她而去。求神保佑,可别东窗事发哪,项浩天忙得很,她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今天是侬侬最开心的一天,一路上吃冰淇淋、玩飞镖、捞金鱼、丢圈圈、坐船、看招潮蟹,海天一线美不胜收,全是新的体验,既新鲜又刺激,她好久没这么开怀大笑过了。
棠雪儿则是喜忧参半,看看时间,出来也三个小时了,如果现在回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她们偷溜出来过。
「雪儿啊,这里好热闹喔,好多新奇的小玩意儿呢!」
「晚上才热闹呢,尤其一堆人挤在淡水河边,等着看美丽的夕阳——」啊惨!
话一出口她便知道自己说溜嘴了,果不其然见到侬侬一双美目闪闪发亮,真想给自己掌嘴。
「真的吗?我想看!」
棠雪儿告饶道:「今天不是时机,如果太晚回去,到了吃饭时间就会被人发现我们不在了。」
侬侬这才想到,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她们竟已经出来将近四个小时了。顿时收回亢奋的情绪,回复了理智,轻轻对雪儿点头道:「那我们回去吧……」
美眸中的忧愁与失望,实在教人心下不忍,看了棠雪儿也跟着难过,忙安慰她一番。「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溜出来,别失望嘛!」
「只怕没机会了,今天能托病不上课,是因为奶奶不在,所以可以瞒混过去,要是奶奶回来,就没这么好打发了,很多事都瞒不过她老人家。」
侬侬的话又让她心惊胆跳,老奶奶真那么厉害?不禁开始忧虑起自己的处境了,对于自己一时冲动而做出的事情,总是后知后觉又后悔。
会不会被老奶奶识破假冒的身分呀?会不会被她知道自己怂恿侬侬跷课呀?会不会被她知道自己带侬侬偷溜出来呀?
额际忍不住流下冷汗,贝齿咬着十指又开始打颤了,好恐怖喔~~
两个女孩各自烦恼着各自的心事,回家的脚步自然也沉重起来,所以没注意到周围的状况,此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四名陌生男子,一左一右地将她们俩困在中间,亲切地打招呼。
「两位美丽的小姐好啊,想去哪里玩呢?」
乍见陌生男子搭讪,棠雪儿呆了下,立即神情警觉,将侬侬拉在身后护着,而侬侬虽然也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千金小姐,也回复了惯有的冷漠。
她们没回答,加快脚步往前走,天色还亮着,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也不怕他们敢怎么样。
「别板着脸嘛,我们只是想认识你们而已,大家交个朋友。」另一名男子说道。
他们对女人板着脸的反应一点也不以为意,一路上跟着她们,甚至还故意挡在前面,致使雪儿不得不放慢脚步,也了解到为什么四人要走在她们两边,为的就是怕她们溜走,看来是想用死缠烂打的搭讪方式。
雪儿以前也不是没遇过人搭讪,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便会拔腿就跑,她对自己的脚力很有信心,因为小时候被动辄打骂的父母给追习惯了。但是侬侬却相反,她身子娇弱,又穿著高跟鞋,一定跑不快。
脑筋一转,故意说道:「我们两个都结婚了。」
这话不但没有教对方打退堂鼓,反而令他们笑了出来,摆明知道她说谎。
「你们还不满二十岁就结婚了哟,小妹妹,别骗大哥哥了。」
谎言被揭穿了,气得棠雪儿横眉竖眼,忽略了自己和侬侬都长得太稚嫩,怎么装也不像是二十几岁的成熟女人。
她插腰暍道:「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叫我们老公来!」
「何必这么麻烦,给我们看身分证就好了,如果小妹妹真的已经结婚,我们只好放弃追求两位了。」
两人一愣,料不到对方会这么说。拿出身分证一切就被识破了,还让对方平白无故知道自己的名字;不拿出来等于承认自己的确是编的,气势上弱了不少。
侬侬冷着脸,对雪儿说:「别理他们,我们走。」
想要突围,但他们就是故意不让开,除非她们把他们推开,这么一来不得不做身体上的接触,等于称了对方的意,他们是存心的。
「走开啦!」雪儿气呼呼地骂。
「别那么残忍嘛,我们很有诚意的哩,不是坏人喔。」
「不如我们请小妹妹吃饭,当做赔罪,别生气嘛。」
不论她们如何板着脸孔,四人始终保持微笑,看来缠定了她们。
棠雪儿忍不住低咒一声,这些男人脸皮有够厚的!
「我现在就打电话叫我们老公来,看你们怎么办!」她脑袋里急转着好几个名字,打算叫自己一干好友来助阵,偏偏电话里传来占线的声音,害她脸色又青又白,急得不得了。
「小妹妹别装了啦,空号是吧?」
「电话中不行吗!」
话一出口,更惹来对方哄堂大笑。
棠雪儿恨不得用鞋子塞住他们的嘴巴,不停按着手机,急得不得了。
「别打了,我们来了。」
众人一愣,回头望向声音的来处,棠雪儿和侬侬两人原本仍一脸疑惑,但在转身看到来人后,忍不住全身一颤!她是被项浩天吓得花容失色,侬侬则是因耿绍怀的出现而惊讶退却。
棠雪儿刷白了一张脸。惨了惨了惨了!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夜路走一次就遇到鬼了!
她想逃,猛然腰间一个蛮力一抓,她被搂进了一个宽大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