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齐飞不理会韩玉轩的失神,用力将他推向一边,爬起身,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整理妥当,才抚着仍刺痛廾的右颊,朝门口走去。
意外的是,迎面除了韩谦、韩传在外岳麓竟然也在。只两人的目光匆匆对视后,白齐飞即与韩谦并肩走往厅堂。
「岳麓,你先帮我把马牵到府外!」白齐飞交代一声,才和韩谦寒喧执礼,转身要跟着岳麓走出去,韩谦忽地轻轻搭住他的肩头,暗示性的将他引到门边。
韩谦一脸沉重,刀刻的皱纹显得十足鲜明,白齐飞有感这岳父大人似乎要说出什么紧要的话,不禁摒住气息静侯着。
「齐飞啊……我……也算是看着你功成名就的,人生嘛,就这么回事,过去怎么都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怎么过……」韩谦深吸口气,目空一切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出身,只要你安份的报效朝廷,我就当你是白家的子孙了,你明白吗?」
「将、将军……」明白是明白,但白齐飞已压抑不住惊骇,整个人呆住了。若不论多心,韩谦的意思简直是表明他早清楚自己是罪臣之后的事实!!
韩谦似乎也了解到他的惊惶,再度轻拍了他肩头,干咳一声:「我大半辈子都在军队里讨生活,生死都已看透,更别谈分不分的清什么是丑话什么是流言,总是天下父母心,过去,为了掩人耳目,很多事也就不挑明,教你失了尊严,受了委屈,现在,你既然成了湘儿夫婿,只要你好好待她,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切我会帮你作主……绝不致让你再受糟踏!」
白齐飞不知自己到底怔了多久,只觉双耳嗡嗡直响。他一直知道韩谦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却不了解他的心机可以隐藏得如此深不可测,数年来自己受他儿子侵犯羞辱的事竟然这般了然他心──
那么,他冒着收容罪臣之后的风险又把女儿下嫁,是基于什么心态呢?是因为自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是想弥补他儿子所作所为?
望着韩谦刚毅又带温慈的眼神,纵然白齐飞自忖有着再世诸葛之智也没把握看得透这老将军的心机。
「好了,快回去吧!记住,爹一定帮你把这战打下来!教你加官进爵,名垂千古!」
白齐飞没去整理满脑子纷乱的思绪,只从怀里掏出已弥封的黄褐信封,恭敬的递给韩谦:「这、这是给湘儿的……请您务必帮我交给她,并告诉她……等孩儿出世再打开。」
「你不亲手交给她吗?」
「不了。」白齐飞垂眼想了想:「一切就看上天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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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靖平将军府,白齐飞瞧透岳麓有满腔的话要对自己吐,便刻意保持超前他一马身远,直将刚的混乱心神稳定了才放慢速度让岳麓与自己并行。
果不其然,在一并肩后,岳麓马上拉住他的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你的脸……」
「不碍事!」
「他……有没有对你……」
白齐飞没回答他,将脸转向一边,淡淡问着:「你怎么会来这?」
「是我自请来通知的……」
果然──
「再两天你就要进驻疏资要道了,保持点精神。」白齐飞扯了下缰绳,自顾的往前骑。
「齐飞!」岳麓好不容易盼到和他独处,忙急急跟上去挡了他去路:「我会守,我会去守疏资要道,你不要生气,和我说说话吧!」
白齐飞本无心让他这么委屈,只是一颗脑袋还因韩谦的话而有些回不了神,现在看他老为自己慌急,心一暖,脸色也温柔了起来:「岳麓,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怎么不好?岳麓一看他好颜好色的说起话,整个人都要跳起来,马上点头如捣蒜直道:「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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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市集地处边疆,大多是青海内地人民购置生活物资之处,因此百性的服饰与京城良民差异颇大,很有边关民族特色,再混着各地小贩客商不同口音的吆喝叫卖,形成一个十分特殊的景致。
然而岳麓却半点也无法松心静赏,因为这里正是两人初识的地方!
「岳麓,咱们入中军营也有一年了吧?」白齐飞不理会他,晃到一贩售旧书画摊旁,神情闲散的翻阅陈年文简。
「呃,是啊。」
「还记得那儿吗?」白齐飞朝前方一间大茶楼颔首:「几年前咱们在这初见,那时你可大方了,望着戏台上演失空斩,一阵不爽,劈头便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一下将诸葛武侯数落得一无是处,半点也不客气!」
这对于性情本豪放的岳麓还真是一针见血的刺激,当下尴尬的红了脸。
白齐飞看他憨厚直爽,心一哂,忍不住又会心笑了起来。
岳家人丁单薄,父亲原是京郊外某县令师爷,在唯一儿子岳麓出世没多久即因病身故,留下寡母含辛茹苦的将之扶养长大,只这位母亲倒知书达礼,儿子往后读书求学倒也未曾少了,因此,别瞧他一副乡民野汉的样子,却是拥有秀才之衔,十年前,还想寒窗苦读高中榜示,以谋得一官半职光耀门楣,却因母亲又骤然病逝,深受打击而作罢,在收拾好丧事后,即变卖家产以换得银两,远离家乡四处游历。
因缘凑巧,一路跟着几个京郊客商辗转到了这偏远的地带,原本只是行万里路的想法,却因巧遇白齐飞,便着魂似的入了军营!
当然,因迷恋他的风采而入营,岳麓再怎么大剌剌的性子也不敢明言,毕竟在初识时已经对他直言自己颇有余桃断袖的心思,即便白齐飞当时表明不以为意,仍不希望扯到这话题上,徒增尴尬。
白齐飞却不知是知趣还是真忘记,数年来还真从没提及这件事,可岳麓待在他身边却是日日贪求夜夜苦思,却哪料得这年入了中军帐会和他的关系有这样的进展!
两人逛入市集那茶楼,迎头就听见激烈喧嚷的锣鼓及叫好声,看来这破旧的看台上又演了出动人心魄的戏码。
两人跟着明眼的小二蹭进满满人潮的店里,七拐八弯的到了楼上。
彷佛历史重演,岳麓想起数年前,自己只是茶楼游客,这会儿身份不一样了,但白齐飞却一样深深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瞧了半天戏,白齐飞注意到他心思飘浮难安,终于拍拍他肩头:「走吧,咱们再四处走走吧!」
说着,踱出茶楼到市集又晃逛起来。
「先生真有眼光,你眼前这竹简乃是宋朝名将岳武穆亲书的诸葛武侯前后出师表啊!」一身边关民族衣饰,却怪腔怪调的说起京话,脸蛋浑圆,人中还留着两撇老鼠须的摆摊老板,露出谄媚至极的笑容,鞠躬哈腰得朝岳麓身畔走来:「瞧先生一表人材,眼光必是独具,我这东西一向卖给识物的有缘人,若先生要,我可以少收几两银子,算是交个朋友吧?」
岳麓一醒神才发现茫然间,自己不知不觉停在街口那旧书画摊边,他望了老板一眼,顺手将那名为岳武穆亲笔手书的出师表竹简拾起展开。
白齐飞却马上接过他手上文简:「你不是一直不欣赏这武侯嘛!怎么对他的出师表认真起来了?」
岳麓心一怔,转道:「人说,读出书表不哭者不忠,我默了好几次,怎么也哭不出来,可总想你如此赏识武侯,忍不住就再看一下。」
「若你想看,不需买,我默给你听,要吗?」白齐飞挑挑眉,不等岳麓应声就背着手,身形潇洒的缓缓前行,嘴上则侃侃而语,岳麓忙放下竹简,抛下兜转的书摊老板匆匆跟上去。
但听白齐飞沉混慵懒的语音轻易就划破吵杂扰攘的市集,幽幽钻入耳里,「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能破贼为贼所破者,则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何益……」
黄昏市集,路人渐渐稀少,两人直到了街口,白齐飞总算念到出师表最后几句,他沉着的语气亦渐转凄伤:「鞠躬尽粹,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岳麓觉得白齐飞的眸子闪了异样愁思──
这出师表真这么感人吗?
不,岳麓虽然性格粗豪心思却细腻,他深知白齐飞这抹愁绪有源由,不是为了出师表更不是为赋新辞,而是他心里有事,或者说自己心里也有事。
岳麓皱皱眉,藏不住关怀的意念,正想开口询问,白齐飞却已上了马儿,岳麓只好也跟着上马,待追上时,已双双步出市镇,突见郊野盾入一片鹅黄,彤云滚滚,在天边化成一遍金色云海,迎着这天然惊奇的景色两人一时都痴了。
「岳麓……」白齐飞不望他,突然轻叫一声:「若……我现在要你随我离开中军营,你还会犹豫吗?」
「现在?」岳麓自美景中回神,忙策马踱到他身畔。
「嗯,现在!」
岳麓还是没一下憬醒,只听白齐飞又淡然一叹,便抬起头,着眼望向昏黄日色道:「咱们得赶回营区了!明夜中军行辕要议事!」说罢,不等岳麓开口,双腿一夹,雪白身躯宛若套了件金黄外褂,急箭似的直往黄沙道上疾驰而去。
怔楞的岳麓意识仍在,忙夹马随行,过往的飞沙痛迷了眼,然而他整个人却像木了身子,只觉一颗心突然像被鞭子抽了老大一下,硬生生滚热疼痛起来。
「齐飞!」岳麓开口一喊,风沙马上强灌入喉,教他不得不闭上嘴,只得勒紧缰绳,双腿用力一夹,加快速度追上白齐飞,奇怪的是白齐飞却像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竟是等同的加快了速度。
怎么回事?他想去哪啊?
两匹马儿一前一后越奔越快,直把两人戴往白光红日交替的草原绿漠中,身畔的温度随着路程渐渐低迷,入夜风凉了。
岳麓跟他一段路越觉得整个方向离军营越远,瞟望四野,平地草坡无数,郊道越行荒凉,月光斜照,风沙遮蔽视线,不由得狐疑追喊。
好不容易,白齐飞座骑脚程慢了下来,岳麓赶紧勒马追到他身边,两人才在一个矮坡上停了下来。放眼所及尽是一片寂冷的草原,明月如盘,繁星点点,远处几个土堆民舍及零星的残破蒙古包,让人有种身处沙洲孤岛的错觉。
岳麓张遑四顾:「齐飞!这路是不是走偏了?这里离咱们驻营地似乎反了向!」
听不见白齐飞回话,岳麓轻动缰绳策马挡在他前方,终于和他四目相对,然而白齐飞并没有和他对视,而是将焦点锁向岳麓身后的深蓝穹苍,面无表情沉声道:「岳麓,你可知要将这片草原包围得动用多少弟兄?」
「什么?」
「十来万……得动用十来万的子弟啊!」白齐飞扫了草原一眼,神情凄凉:「等省一围起来,这碧草青坡中的物资就断了,到时将流多少血饿多少百姓……难以数计了!」
皎月下,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彷却恍如文弱书生的男人,为了黎民百姓家国存续的重战要事这般愁眉不展,甚至为了疏发情绪特别跑来这里凭吊似的徘徊,自己官卑权轻,对于这股朝野渐将成形的压力并无法像中军决策之一的白齐飞相比,然而在惊觉自己从入军营起,满心竟只存着对他一厢情愿的贪图爱恋就自惭形秽。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白齐飞闭上眼,迎着草原的风,叹了口长长的气。
白齐飞回过意识,朝他惨凉一笑,想抬手打断他的话,岳麓却已低声道:「你放心,除非我送了命,不然必定帮你守好疏资要道。」
白齐飞脑一乍,没想到岳麓会突然把话说到这份上,原先在脑海中沉重而纷乱思绪登时转了个大弯。
「我自入军旅,想得尽是你的一言一笑,根本从未把任一场战事放心底……现在想来,真是辱没你了。」岳麓认真极了,他坐在马上,惭愧而坚定道:「我没有资格和你兄弟相称,更没有资格要你和我一起天长地久,只求你心里记着曾有我这样一个人就好。」
岳麓掩不下的心脏狂跳,低着头等白齐飞回应,可沉默让他一张脸涨得血红,执缰的手也抖了起来。最后实在受不住,头也不再抬,直接扯了缰绳掉回马头,不料却在同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待一回头才发觉白齐飞竟然已笑得东摇西晃,甚至趴在马上久久不能动弹。
前一分钟还沉浸在寂寥万状的岳麓这会儿更加不知所措,尤其是半刻前好不容易才将这英伟的青年将军恭恭敬敬的摒出心门,现在根本还没想好该用什么眼光面对他。
想起那两月独处,他的眼波和笑容都如此体贴、温柔,彷佛眼里只有自己。因此,才会一直贪图着,可却绝不是这样东倒西歪让人毫无思考意识的大笑。
白齐飞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还反握他的手,紧紧握着,却还是笑到发抖着:「岳麓,我说岳麓啊,你这脾气不改啊!迟早会招惹是非的!」
「什么?」岳麓整个心思却流到了他温暖的手心及他略带着莫名悲哀的眼神。
「罢了!罢了!」他缓慢而自在的缩回手头:「真想不到你到这地方了还是痴想着这些事!」
岳麓口拙却不迟钝,当然看得出白齐飞对于自己迷恋的心意并不介意,只想不透何以听着他的笑声,心里反而有些凄凉。
白齐飞却不知是不是摸透了他心思,轻轻摇了摇头,收起笑意:「岳麓,人前你同大家称我将军,可人后你还是叫我名字,咱们既说了兄弟相称,哪有翻来覆去的道理,至于你这人……」白齐飞抬起头,送给他一个温柔的眼波,但话却断的坚定:「我会将它永远摆在这里!」
白齐飞伸长手,轻轻点了点他胸口。
不知怎么,他的指尖虽然点的轻悄,可是岳麓却觉得心口像被利剑狠狠戳了一下,又痛又苦却也又满足,直过好半晌才咬着牙,点点头:「你放心,往后,在人前,岳麓是为国为民出生入死的兵卒,在人后,则是齐飞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话一落,白齐飞颇感欣慰的苦笑一笑,用力扯了扯缰绳,灰白的骏马时前脚高举狂猛的跳了两下,随即嘹亮的嘶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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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齐飞一踏入营区,恍若换了个灵魂,那勾人魂魄的眼神,淡若清茶的笑容,全被灰败的军帐吞噬,蚀融的无形无踪。
岳麓吸了口气,想和他说什么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点点头看着白齐飞牵马而走。他真的不知该如何看待这样一个明知身旁有个同样性别的人迷恋自己,却仍能谈笑风生的男人。
「你可回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着急的在耳畔响起,截断了岳麓茫然若失的神思。
但见唐子矜正远远朝自己奔来。看来,他似乎在短时间急速加快脚步以至双颊在月光下呈现出一抹微微的红晕,此情此景,竟教他有些目眩神驰,满腔的忧郁甚至被扫了空荡。
「你别急着说话,小心叉了气!」他意透关怀的道。
「你、你怎么通知个急令,一走就一入夜?」唐子矜跑到他跟前,双手支膝,气喘如牛。
「怎么,找我有事啊?!」岳麓拍拍马身,望着营区四野,日间的轻松气氛已慢慢收拾,许多弟兄都渐渐入帐休息。
「大家都在等你写家书呢!结果你却跑不见人影!」唐子矜皱起眉,有些失望。
岳麓眨眨眼,登时想起昨儿早上自己答应要帮兄弟们写家书,不禁挠挠头,歉然道:「那有没有找到人帮忙啊?」
「队里就你识字啊!」唐子矜虽然面带微愠,却伸长手拉过缰绳,帮他牵起马并回身走了起来:「而且,说好你要帮大伙写的,干麻去找别人!」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会突然出去了!」岳麓快步跟上了他。
「你是去哪了?」唐子矜系好马,背着他语带不满的轻声:「有人见你和白将军一道回来,难不成你是去靖平将军府了?」
「是啊」唉,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壸!想到他,心里又低落了几分。
唐子矜回身望着他,没开口,只抿紧嘴,睁着水灵大眼,勾勾盯着──
岳麓不得不承认,白齐飞吸引自己的是那一身风流潇洒的气质,而唐子矜这张青春容颜也达到了一样的效果,尤其那微嗔薄怒的神态可爱极了,教他实在忍不住想伸手摸摸疼疼。只是,当真想伸手,一股力量却莫名的拉住了。
岳麓知道,自己在面对他们两人时,道德桎梏的标准天差地别。对白齐飞简直敬若天神,再深刻的爱慕也不敢逾越分寸,可对唐子矜却没有这层不安。他甚至有自信,只要肯再动点心思,要他为自己神魂颠倒将如此轻而易举,然而也是这股自信,浇退了他一度要溃决的妄为──已经两次了,毫无深刻情感的两次缠绵,对他实在太不公平!
「怎么这么看我?」岳麓不着痕迹的将脸转开,收敛心神,往帐篷走去。
唐子矜快步跟他走进帐篷,见他开始宽衣,便也脱起外甲,语意略带试探道:「我是在想,白夫人身子不知如何?」
这种语气有点令人玩味,虽然猜不出它辞句下的真意却让他想起今天竟然半句也没问侯白齐飞这要紧事。
唐子矜手脚十分利落,一下就除下了外甲,整个人钻入被里,轻声:「今天整个中军帐都在传这事,大家又替白将军担心呢!」
「哦哦……」岳麓脱了外衣,内疚的呆立着。
「你通知急令没有问白将军吗?」唐子矜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声,原来他整张脸已趴到了床板,敢情是要渐入梦境。
这会儿岳麓突地下了心愿,抄起外袍匆匆又穿了起来:「我有东西还白将军,等会儿巡查帮我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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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齐飞帐口还有个守兵,岳麓只得恭谨的告知来意,没想到白齐飞耳尖,未等守兵内报,已提声勒请入帐。可当岳麓挑帘进帐却被眼前的状况怔得有些不知所措,原来白齐飞正上衣尽褪,背着他,缓缓揉着白巾擦拭身体。
与他爱抚缠绵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可是白齐飞之于自己是如此不纯粹,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足以挑拨心弦,更遑论面对这赤裸又匀称耀人的修长背脊时,将教他多心慌。
「什么要紧事?」白齐飞停下手,转回身,自在的朝他轻轻一笑。
岳麓被他喊醒神,可一双眼却不听使唤硬是勾勾的被他古胴诱人的胸膛吸引住,直到白齐飞撩起一件里衣,恍然自若的套穿起来才顿然回神移开道:「我真是大意,竟忘了问韩小姐……不,白夫人的情况不知怎么样了?」
白齐飞这动作看起来自在,可是淡雅笑容旁的双耳却像点了火似,热烈的红艳起来。
意识到此,岳麓眼睛也不知要往哪里摆,只觉一颗心像脱了缰的野马,毫无分寸,混乱的跳将起来:「对不起,齐飞,我还是先出去好了!」
白齐飞扬起清浅的笑容朝前方木椅一指:「不用,你坐,我们聊聊!」
看来,今日黄昏时分,自己对他表明将谨守分寸的保证,让他终于松下了紧戒──岳麓淡然一叹,心里不禁又安慰又无奈。
白齐飞不等岳麓眼眸传递更多无声的话语,已自顾朝炕上一坐,用着一个极慵懒的姿势靠着,低声:「我是给靖平将军骗回去的,湘儿根本没事,只因再过两天要出兵了,将军希望我回去和她聚聚!」
「这样啊!」岳麓有些意外:「不过没事就好,今儿个整个营里兄弟们都很替你担心呢!」
白齐飞让自己平躺了下来,侧着身以手支额望着他道:「那没什么,现在有另件事让我心神不宁……」
「什么事?」
白齐飞凝视他一会儿,突然像下了决心般把韩谦明知自己是罪犯之后且又长年受儿子羞辱却还下嫁女儿的怪异行为和岳麓说了明白。
即便岳麓在军里身居要职却仍离清廷官场尚有距离,但宦海的残忍与无情却不陌生,因此只听他说了一半就全身毛骨耸然。因为这根本代表白齐飞往后的一切全捏在韩家手里,想他加官晋爵或身败名裂甚至尸骨无存都在韩谦一念间。而依白齐飞的说法,韩谦偏偏又表现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完全瞧不透他的机心。
岳麓深知自己本不如他聪颖,所以现在他会想和自己吐露,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想找人分担不安,只是这消息实在太令人坐立难安,完全不知该怎么响应。
「瞧你一脸凝重!」白齐飞微微笑了起来:「罢了,反正都走到这地步了,担心无益,别再说他们了,倒是你和子矜还好吗?」
「我和子矜……」怎么话题转这么快?!
「你们这段日子走得挺近,不是吗?」
「是啊!」岳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白齐飞能用这么自然而然的语气问出来,想来他心里真是对自己半点情份不存了,不禁有些赌气的点点头:「说到这个,他一直对于那次被你撞见和我的丑事竟没治他罪而心里感动万分!」
「是、是吗?」白齐飞躺平了身,莫名的不想面对他:「我说过了,只要密些,我是不会怪罪的,更何况又不在军营里,嗯……那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岳麓想了想道:「若经过这场仗,我和他有幸能留条命,我想除了军籍带他回老家。」
「回老家?你老家不都变卖了?」
「是啊,正因为变卖了,只要两个人都喜欢,走到哪就都是家了!然后做些小买卖什么的,粗茶淡饭、简简单单,好生过过两人的日子!」
不知为什么,话从岳麓口中说,那两人相依为伴,以山为邻仿若闲云野鹤的生活画面却在白齐飞脑海生了出来,教他分不出心头那份酸是妒嫉、羡慕,还是──后悔。
「你累了?还是……我先回帐里吧!」看白齐飞闭着眼,以手覆额,岳麓以为他不想和自己多聊便识趣的站起身,没想到白齐飞却朝他伸了另一只手:「别、别走,等我睡了再走吧……」